连日的赶路使我们都已经筋疲力尽,所以用过晚膳便很早就休息了。
刚一粘上枕头,我便沉沉地坠入了梦乡。
半夜突然觉得口渴难耐,便起身披衣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
屋子里面很寂静,月光透过窗沿撒了进来,只觉得夜凉如水。
转过头看见应儿熟睡的脸,我不禁微微笑了,这丫头跟着我也好几年了,再不久也怕是该出阁了吧…我缓步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了两扇扉页,吱呀――带着沉重的低回的声音,在清净无人的夜半显得格外刺耳,突然嗑哒一声脆响,我吃惊地看向对面。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正站在对面的屋檐上,显然是因为突然听到我推窗的声音,他也吃了一惊,因此猝然停下而造成瓦片轻轻碎裂的声音。
如银的月光衬着房檐上闪耀的积雪,周围的夜色也泛起了淡淡的柔光,那人先是惊诧地朝我这里瞥了一眼,便似乎呆怔住了,只静静地伫立在对面。
如墨般的长发在风中缓缓地舞动,蒙着脸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只觉得他的双眸在月色下泛着流动的光泽,我所有的思绪所有的心念都被这双水色的眸子所吸引,心里的抽痛一阵比一阵强烈,为什么会这样?…时间像被凝固住了一般,彼此的目光都被对方所牵扯,再也无法离开,强烈的痛楚、无奈、思念在这一瞬间似乎传遍了全身……一阵风,吹起我披散的长发和雪白的单衣,泪水缓缓从我的脸上滑落,泪眼朦胧中看见那人缓缓朝我摇了摇头,深切的痛楚从眼眸里流泻出来,是叫我不要哭吗?发的黑和衣的白在此刻交缠成了最刺目的颜色,我颤抖得伸出了手…那人却轻轻得一跃,突然一下子就消失了,好象之前根本就不存在一样,不要走!我失声喊了出来,略带颤抖的声音一下子惊起了正熟睡的应儿。
小姐,你怎么了?!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应儿大吃一惊,从床上飞奔过来。
怎么穿这么单薄,还开着窗户,不要着凉了!应儿担心得扶起了我。
应儿,应儿…我潸然泪下,小姐,怎么了??一径得摇头,我紧紧搂住应儿,哭得昏天暗地,哭得肝肠寸断,哭得终于沉沉得睡了去。
早上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坐在镜子前面,任凭应儿轻轻得帮我梳着那头长发,昨晚那是梦吧?应该是梦吧?绝对是梦…吧?小姐,要梳什么发式?应儿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不是还要带帽子吗?那绑两个辫子就成了,省得麻烦。
我扯出了一丝微笑,心里却泛起淡淡的酸涩。
小姐,好了,真漂亮。
看着镜子,小巧的锦帽扣在满头乌丝上,帽檐垂下一圈水滴状的水晶服帖地覆盖在光洁的额头上,一身素白,洁白的上衣、洁白的纱裙和靴子,只有垂在胸前的长辫乌黑得耀眼,让我想起了昨晚那黑与白之间的交缠….我转头看着应儿,她穿的是一套淡淡樱粉色的衣裙,更衬得她眼如秋水靥如花,应儿真是越长越好看了,等你出阁的时候我肯定舍不得,怎么办呢?我抚摩着她细致的脸庞,略带爱怜地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说得太认真还是因为昨天的事,应儿一下子红了眼圈,扑入我的怀里:小姐,不要这么说,应儿想要一直陪着小姐!傻瓜!我轻叹了一口气。
云儿,好了吗?应儿忙抹了抹眼泪去开门,大哥和子晨一看见我们都傻了眼,过了半晌才打趣道:这下我不敢带你们两个出去了,这一出了门怕不是要起大骚动了!我又气又好笑地瞪了大哥一眼:这衣服还不是你挑的,我和应儿怎么敢拒绝你的好意?你现在反过来倒有意见了!应儿在一旁捂着嘴偷偷地笑,只有子晨脸上不时地泛着红晕,眼睛都不敢看我和应儿,我失笑得摇了摇头,这孩子还不习惯吗?平时一副冷淡的样子,倒没想到会这么拘谨。
在店里用过早膳,我们四个人就出了客栈。
上京的都城构造和殷都差不多,城中央是王宫,城周围辅以护城河,王宫周围是八条大道延展开来,路两边规划成商业区或者是住宅区。
我们住的客栈那一带刚好是上京颇具盛名的商业区,也是达官贵人最喜欢来往出游的地方,路两边的商铺都是朱门高楼,装修十分的气派豪华,看起来一般的百姓是无法承受和消费的,只有那些领主和上京的贵族才能享受。
我和应儿手拉着手在路上边走边看,引得旁边的路人都纷纷对我们侧目。
大哥和子晨略带无奈地紧紧跟在我们后面,生怕一不小心我们俩就走失了。
哇,小姐,这里也有卖殷都的小吃耶!应儿突然兴奋地指着一家商铺道。
是吗?那进去看看,顺便买一点吧!我笑了笑,拉着应儿的手迈进了这一家装修十分精致的小商铺。
这家点心店的生意十分的好,看得出老板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每一样点心都用薄薄的油纸包裹好,端正地码在排列整齐的小木篓里,顾客如果想要可以自己一个个拿,而且也不会弄脏手,又保证了点心的干净和新鲜。
小姐,有您最爱吃的核桃酥和小甜饼哦!应儿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叫了起来。
掌柜的看我们穿着不俗,忙陪着笑脸走了过来:两位小姐真是见过世面,这些点心都是我专程请来殷都的点心师傅做的,这上京可只有我这一家才做得出这么正宗的殷都点心了!是吗?那倒真要好好尝尝了!我笑着点了点头,应儿,就拿一些核桃酥和小甜饼吧!应儿回了一声,就跑过去拿点心,我和大哥他们站在门口等。
等了许久也不见应儿出来,我不禁有些纳闷,这时从店内传来几声娇斥,我和大哥面面相觑,心里暗叫不妙,我忙撩起裙子小心地挤进围观的人群。
进到店内,发现应儿正和一个丫鬟摸样的姑娘大眼瞪小眼,两个人双手叉腰,一副再说下去姑奶奶就要和你动手的架势,很少看见应儿这么光火的样子。
应儿,怎么回事?我微皱起眉头,在上京还是少生是非为好。
小姐,你看嘛,我们要的点心本来就剩一点点了,我刚拿起来,那丫头就一把抢过去了,真是气人!谁料,话音刚落,那边那个丫鬟也在和她主人诉苦:小姐,那些个点心是姑爷最爱吃的,不料却被那野蛮的丫头给拿走了,真是没家教!我诧异地看向她的主人,是什么人会教出如此泼辣的丫鬟?这一看却再也移不开眼睛了:这是个大约17,8岁的姑娘,模样十分的水灵标致,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犹如一朵几欲绽放的弱荷,柔弱却又高贵;一身白皙的皮肤在土莫林中相当少见,泛着淡淡忧愁的双眸,顾盼之间生起丝丝的惆怅……我在心里暗暗喝彩,她和我认识的几位女子又是截然不同的典型,虽没有怡凌的明艳绝色,但却有着和怡凌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高贵气质;虽没有紫烟的脱俗至不食人间烟火,却有着相同的灵动和清丽,好一个柔柳俏佳人!那个姑娘显然也在打量我,在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同样的激赏和惊艳。
她朝我淡淡地一笑,转头道:宝音,别再胡闹了,把这点心让给这位姑娘吧!那丫鬟不满地嘟起了嘴,我忙笑道:姑娘不必如此客气,点心我们下回再来买便可,失礼之处请多包涵。
应儿,走吧,大哥他还在前面等我们呢!可是…应儿有些不依不饶,我忙轻轻瞪了她一眼,便转身走出了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