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册带着一种毒蛇一般的阴冷,踏着优雅的步子向他们走来,若是平时,明厚载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但如今手上揽着个即将陷入昏迷,已经开始发烧的褒若,四下里是手持刀剑,或是虎视眈眈的云册手下,面对的是必置他们于死地的云册,而山下的人上来却至少还要两刻钟才能到达,情势危急,他不急不乱,褒若凭着最后的一点神智抓着他的衣服,含糊地道:明大哥,实在打不过,你就先跑,不要紧,我死过一次,不怕死......明大哥?明厚载震了一下,在她神智不清的时候叫出来的明大哥,是不是代表在她的心里,他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甚至....甚至和云渡一般重?胡说,要死也要死在一起,哪能撇下你?明厚载柔声责备,褒若没有了回声,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强撑着的神智只能够让她紧紧抱住明厚载的腰,再也没有力气想别的。
明厚载知道她情形紧急,却越发地冷静下来,仔细看了看周围地势,笑道:原来云侯爷想和我切磋武艺,早说啊!我听说云侯爷小时候为了练武常常是整夜整夜地不睡,真是让人敬佩。
我喜欢把一件事做好,做满,练武也一样,我要练就把它练好,可惜相比明兄还是相差一点,就连我们云府的事,我也比不过明兄,落得如今下场,明兄真是我的大恩人。
云册冷笑道:我向来不喜欢这么多人独自对一个,不过如今没有办法,再搁下去,他们就上来了,明兄把话题扯开,不就为了等他们上来吗?可惜,人生的遗憾,不仅是我有!说罢,猱身上前,单身如箕便往明厚载怀里的褒若袭去,明厚载举刀砍拦,云册的手绕了个弯子,目标仍旧是褒若,明厚载横刀斜劈,身子急转,将褒若避开掌风,就在这时,旁边一个高手偷袭一剑,明厚载若是避了这一剑,便避不开后面的云册,就算避开了云册,怀里的褒若就空门大开,暴露在敌手剑下,于是不躲不闪,硬受了这一剑,这一剑砍在他腿上,鲜血直流,又伤了筋脉,速度就慢了下来,眼前有高手,后有云册,两个都是一流高手,又要护住褒若,明厚载顿感吃力,紧紧护住褒若左腾右挪,一把刀舞得像月光般银亮,水沷不进。
云册突然从袖子里飞出一只银蛇,那蛇似是用精钢铸成,寻常刀砍它不断,它弯曲成勾,铛!地一声勾住明厚载的刀,便往外扯,明厚载的手巧妙一卷一递,便把刀夺了回来,但这样一顿,另一名高手寻机便向褒若发起进攻,明厚载来不及回刀相护,带着褒若同时下弯,云册的剑趁机深深地砍进他的肩膀,明厚载咬牙承受下这一剑,大刀削出,云册纵身相避,明厚载上前一步挥刀便砍,云册在空中,不及躲闭,脚胫挨了一刀,他也算反应迅速,左脚反踏上刀面,临空又一跃,跳出刀风范围,脚胫鲜血长流,骂道:你还敢狂?明厚载紧跟上前一步,顺势追击,又被那个高手拦住:哪里走!明厚载被两大高手围在当中,不断后退,褒若的全身又痛又热,像千百只蚂蚁啃咬一般,随着明厚载激烈的动作,那头便欲炸开一般痛,又想呕吐,尽管拼力死撑,但她的精力已经实在用尽,手渐渐松开,明厚感觉到怀中人异样,暗叫不妙,奋力格开云册的剑,百忙中向后看了一眼,身后是百丈深渊,崖壁嶙峋如刀,再后退就危险了,手里又抱了个伤人,跌下万无生机,就在这时,将军亲率随从赶到,远远喊道:云册,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云册充耳不闻,拼着今日被杀也要拖明厚载与褒若二人陪葬!他听得身后面响,反而剑势加快,唰唰唰唰剑如开屏,招招狠厉,尽是杀手,这时那个高手突然发难,一剑往明厚小腹刺来,云册却往明厚载的太阳穴刺来,两个一上一下,双剑合圆,避无可避,明厚载拼着小腹挨上一刀,格开刺向太阳穴的剑,就在这时褒若微微睁开眼睛,恍惚中看见一把剑就要刺到明厚载的小腹了!啊!她猛地睁大了眼睛,不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拼尽全力一推,竟把明厚载推得后退一步,却把自己暴露在那剑下,那剑迅速疾刺入她的背后,明厚载大吼一声:不!他反应极速,一把拽过褒若,那高手冷笑着拔出剑来,血花四射,他笑道:她先走,你跟着就是!褒若,你这个傻瓜!褒若看着朝她大声怒吼的明厚载,痛得直抽气,勉强道:明大哥,那人要杀你,你要小心,我很痛,我.....她的头轻轻一斜,耷拉在他的肩膀上!黑暗将她拖入无边的沉沦,似飘浮在海上,又似飘浮在天地之间,明厚载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几百光年前传来,远得再也听不见。
我只要你好好的,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啊褒儿!明厚载痛彻心肺,蓦地抬起头来,大喝一声:好!看谁先死!明厚载痛极,不顾性命地,大开大阖,他以身受了那高手一剑,就在受剑那一刻砍下他的一只手臂,飞出一脚将他踢下悬崖,背后云册寻隙欲斩,将军已经赶到,格住了云册的攻势,明厚载杀红了眼,对着同样已经杀红了眼的云册也是一刀,刀剑空中交击,云册阴森森地笑:明厚载,我今天就要你死!今日你也活不了!明厚载恨极,刀不顾章法地直砍,云册斜身避开将军的攻击,瞄准明厚载的虚处,剑尖上举,势要将明厚载刺出个血洞,就在这时,将军一剑贯穿了云册,从背后到胸膛,云册冷笑一声攻势不减,准头略偏,这一剑竟是要刺褒若的脖梗,明厚载见他仍不肯放过褒若,猛然间大喝一声,手加劲下砍,云册举剑的手连根被砍下!铛啷!握剑的手连着剑一同落到地面,那精美的指甲映着错金的剑柄有种异样的美,云册喉咙格格直响,仰天便倒,将军贯穿于他身上的剑创大量涌入的空气开始堵塞了他的肺泡,他嘴角汩汩冒出血泡,笑道:这种死法也好,胜于无声无息死在民间!卟噜噜!堵塞的肺泡与大量的失血夺去了他的呼吸。
他一生爱美,可是死状却极不美。
明厚载冷眼看着他的眼睛浮上死亡的苍白,抱着褒若头也不回地便往下奔,:褒儿,你要振作!明厚载一路抱着褒若飞奔,要寻一个地方为褒若看病,可是这个地方乃是离京城一百多里的山间,上哪找大夫?明厚载望着怀里的褒若恨不能以身相代,褒若被关到潮湿的地牢内受尽苦寒,又已经饿了几日,就在身体虚弱时,受了冷水与冷风,风邪内侵,已经快要不行了,明厚载急得抱着她对明海楼的人吼:快!寻附近看看有没有大夫,或是懂医术之人!褒若身上的衣服犹是湿的,好在明厚载来时,因当心褒若受苦,便带了一辆卧车,将褒若抱进车内脱去他的湿衣,褒若背上的伤口犹在冒血,他毫不迟疑,下手飞快封住了几处穴位,好在伤不在要害,如果单是剑伤,倒是问题不大,但要紧的是褒若的身体状况,她在发高烧,如今又加了剑伤,气息已经微弱,明厚载撕下内衫将伤口包好,用车上的毯子将褒若包好,抱着褒若正在沉吟,将军的声音从车外传来要不要紧?剑伤不在要害,但是遇上她发烧,情势危急·明厚载焦灼万分:寻大夫的人回来了没有?还没有。
将军道,此处深山,哪有大夫啊?就是乡野人家恐怕也不多。
没想到话音刚落,外面有人喊道:爷!我们找到了一个乡间大夫。
快过来!明厚载唰地一下掀起帘子。
好大夫看来五六十年龄,两撇长须斑白,青布直袍洗得泛白,举止间看得出是个有修养的大夫,他诊了脉,又看了看褒若的面色,掀起褒若的眼皮看看,又仔细翻检了伤口,大夫摇摇头道:恐怕不太好,这姑娘现在中了风邪,已经入心,而且背部又受了这样的伤,几下齐发,怕是.....唉!明厚载手脚冰冷,梗着嗓子哑道:请无论如何尽力!寒舍离此不远,不如到寒舍去吧,这位姑娘的情况不适合奔波,我会尽力,只是你们自己也要做好准备。
那大夫道,他的话很直白。
大夫的家就在山坳里,安置好褒若,明厚载给了一百两,要求无论如何要治好褒若的病,大夫看跌打外伤甚是拿手,山里的居民谁没有不小心跌下山或是点骨折之类?除了替褒若治伤,还把明厚载身上的伤顺便包扎了,然后便依褒若的病情取药煎药,亏了这个山岰里正好有户人家也在发烧,所以这个大夫这两日上山采了不少此类的药,在明厚载随从的协助下,很快浓浓煎了一大碗送下来,明厚载捏开褒若的脸颊,一勺一勺地将药道入褒若舌根,有些药呛了出来,但还是有不少药顺着舌根流下肚。
明厚载看着一动不动的褒若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心急如焚,握着褒若的手在腮边不住地摩挲,恨不得她刀上就醒来,将军走进来看了看褒若的状况,见褒若毫无反应,紧蹙着眉对明厚载道:你不用急,郡主吉人天相,一定没事。
我已经派人往京城报信,让京里送些东西和药过来。
那些云府的余孽呢?明厚载握紧了拳头,眼里怒火直迸。
已经被你的明海楼和我的部下联手,全部包围,这一次的清剿很彻底,余孽一个也没有跑掉,你放心。
这次对朝廷来说是大胜利,可是褒若却成了这样,对明厚载来说,却是最大的不幸!明厚载的伤不算深,常在江湖,谁不受点伤?只是褒若的病三天了,却一直没有起色,也就不能挪动地方,于是将军便先率着一干人犯回京交旨,明厚载留下一部分明海楼的人保护,其他的部下也打发回京,同时派人往湄城报信,请天民回来,自己留下来继续守护着褒若。
褒儿!褒儿!天天一睁开眼睛就是褒儿!天天看到的是她苍白的脸!她的烧已经退了,却还没有醒过来,大夫说她仍在危险中,每日尽心为褒若诊治,那位大夫虽说是个乡间大夫,却很有医德,每日再三观察褒若的情况才斟酌下药,虽说京里来了几个大夫,但明厚载觉得都比不上这位大夫尽责用心,而且,这位大夫的医术也并不比那些大夫低些,所以他把大夫都打发回京,每天就由这位大夫为褒若把脉开方。
慧娘与之若、老大君等人都来过,一定要留下照顾,却都被明厚载坚决地半押半送挡了回去,谁照顾,他都不放心!整整一个月,明厚载守着褒若寸步不离,睡则同寝,食则在旁,亲手侍汤药,举风褒若的一切他都亲自过手,褒若病了一个月,他服侍了一个月,更衣,擦手,甚至于便漱都亲自过手,明厚载没有离开褒若一步,褒若的背上的伤渐渐地在愈合,已经生出一些嫩肉,怕褒若趴着睡气闷,每夜地搂着褒若趴在他身上睡。
这一天,他像往常一样给褒若擦脸,大夫进来把了褒若的脉像,大为高兴,道:最近脉像平稳有力,今天特别旺健,看来今日便是要醒了。
明厚载好容易勉强压下狂喜之心,在房里转了几个圈子,这才照常为褒若洗脸,大夫便出去上山采药,明厚载仔细地擦拭着褒若的眉、眼、鼻子,一点点,珍爱无比地缓缓擦过,褒若瘦得颊骨都有些突出来,更觉得柔弱,他轻轻吻着褒若的眼皮,:褒儿,小懒虫,快快醒来,天都被你睡黑了!这是他从前与褒若还是夫妻时,常说的玩笑之放,褒若贪睡,明厚载不许她睡太迟,怕她不吃早饭,便这样每天叫她,话音刚落,突然便感到褒若的眼睛微微一动,明厚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___褒若的眼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茫然看着青皮布帐,最初的混沌过后,明厚载狂喜的眼睛映入眼帘,她开始转动眼睛,慢慢记起了之前的事了。
明大哥......褒若的声音虽低,却已经不再无力,看了看明厚载,见他下巴一圈青黑,带着一丝迷惑问道:你的胡子怎么这么长?一个月没有好好理胡碴,明厚载只是胡乱刮几下,现在他的胡须前前后后参差不齐,青青的一片,褒若疑惑地摸着他的胡碴,毫没有发觉明厚载的激动,他在微微发拦:你病了,我就忘了理胡子了。
134章 秋寒有香岭上飞歌我病了多久了?这是哪里?褒若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青布帐,原木窗棂,虽有几样描花家具,但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想是后面才运来的,不由得好奇。
一个月了,你病了一个月!你一动不动,有时会睁开眼睛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个大夫说……说你都快不行了,我……想到当时万箭穿心的感觉,明厚载一把把褒若搂在怀里,似乎他一送手她便要消失: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只有看着她一动不动如同死去,他才明白,褒若对他有多重要,这一生,他只要这一个女人,他只需要这一个女人,这一个思想奇怪,行事肆妄的女人!只有在生死一线间,他才完全明白了她只求唯一的心,为什么得不到他的专一,她就毅然离去。
那是刚开始的几天,她高烧不退,背创恶化,甚至开始流出黄水,答复说她可能不治,甚至要求他们准备后事时,他突然明白了!一切想通了!没有了她,他就只是一个孤单的人,毫无生望的人,相爱的人就是要相守到老,人生才有意义,否则,一个人的生活,如何过得下去?他也明白了褒若对云渡的心,当她与云渡道别时是如何的心碎神伤!连同她与云渡的一切行为,他都彻底明白了!望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自己时刻承受就要失去她的痛苦,他甚至对云渡有了一种深深的同情,那个被他逼走的男子。
失了爱侣的男人,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只要她,就算身处闹市,与人热热闹闹地喝酒作乐,心依旧在荒芜中,生命完全失去了意义。
梁上燕,晏欢啼,朝失侣,暮伶仃!但是就算他明白了云渡的苦,他也不愿放手,他紧紧地抓着褒若,不仅要治好她,看着她笑着闹着,做着匪夷所思的事,还要把她紧紧地锁在身边,再也不离分,从前他是为了骗得褒若承诺不纳妾,后来见褒若出走,他才决心只忠于一妻,是因为褒若性子极烈,而他又爱着褒若之故,多少带着些不情愿,如今,他才是真正从心里深处赞同只忠于一妻,永远只对着她,哪怕她有一天红颜成桔皮,青丝成暮雪!你醒了,真好!我真怕你长睡不醒!明厚载长叹了口气,褒若的头被压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觉一阵安心,笑道:看你,好象我死里逃生似的,我不过晕过去罢了。
不过一个月……她抬头望着明厚载参差硬扎的胡碴,衷心道:辛苦你了,明大哥,谢谢你!她不知道当时的症状之险,用现代的话来说,那是肺炎再加破伤风!由于长久的抑郁,身体的体力透支,再加上肺炎和破伤风,明厚载简直不知道她是如何被抢救过来的,最糟糕时,甚至连大夫都接连着几夜守着她,屋内屋外处处燃起符咒以驱鬼差,最后,甚至极有医者父母心的大夫都直接摇头,对他说:公子,生死有命!明厚载的身子微微发抖,衷心感谢上天放了褒若一马,让她重回自己身边,搂着褒若这一生再也不想放开!褒若想起当时的情景,那剑就要刺进明厚载的小腹时,她骇极,不顾一切地想为他挡下这一剑,所以,她挡了,啊,明大哥,你有没有受伤?她突然推开明厚载,在他身上看看摸摸,明厚载深深望着她,她叫自己什么?她关心自己的身体了?她那时为他挡剑时,心想着什么?我只受了轻伤,半个月前就好了。
他柔声答道,被关心的温暖让他心暖烘烘的。
又过了十天,褒若已无大事,只是背上的创伤时而发痒,弄得她老想蹭蹭,明厚载充分发扬了紧迫盯人的行动优势,时刻盯着褒若,不让她乱动,这丫头就爱胡闹,现在图一时之快蹭痒,到时留下疤痕又该哀嚎了,他搂着褒若坐在车上,一行人起程回京。
临走时明厚载感念大夫极力抢救之恩,留下了一千两银子,那大夫吓了一跳连连推辞,救人是积福,我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于是明厚载便命人把大夫的居处整饰一新,添了很多医具,并留下自己玉牌,声言有事凭这玉牌可以到明府找他,又按褒若的主意,四处搜罗了不少医术以赠大夫,那大夫这才欢欢喜喜地收下。
明厚载一行人的车驾远远地去后,一个长瘦身材的人来到大夫的居处,大夫忙起身微躬身子:二爷!长瘦身材的人在阳光下站着,却让人觉得无比孤寒,仿佛他的周身都结了冰一般,似乎他站立的地方都是黑暗,他背对大夫站着,望着远山连绵起伏,沉声道:她怎么样了?她已经无事,只有背上的伤未痊愈,但过个一两个月,必将愈合得连疤也不留,属下给她用的是最好的伤药,二爷不用担心。
是吗?声音似是有些释然,然依旧空洞:从今往后,没有云家二少,只有鬼影了。
是,鬼爷。
大夫并不多话,只是恭敬地应下。
鬼影面前闪过那繁华高屋,绮罗珠玉,然后是那笑得无耻又娇憨的脸,面无表情地淡淡转身离去。
大夫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半跪送行:属下誓死追随鬼爷!随时听凭差遣!褒若的车子远去了,走到半路上,车外有个声音道:爷,属下回来了。
明厚载抱着褒若在车上,不让褒若的背触及车上的东西,应道:知道了。
亲了一下褒若:乖乖趴着,不要乱动。
可是趴着会难受!更重要的是,趴着会不会影响胸部发育?不许胡闹!明厚载在她的尊臀上拍了一下,威胁道:你敢乱动,我就把你丢下喂狼!褒若朝他吐吐舌头,明厚载笑着出了车子,走到离车子讲话听不到的地方,才问道:怎么样?回掌舵,果然是那人在幕后!属下看着大夫对那个人恭恭敬敬,两人对话了片刻,那人便走了,由于那人武功高,属下怕离得太近被发现,是以没有听见讲什么。
果然是他!明厚载点头道。
一个深山中的大夫如何能有那种气度?对褒若又显出不一般的恭敬和用心,这种不一般怎么能瞒过明厚载的眼?就是估计是他派来的人,所以他才放心让那大夫诊治,否则,一个山野大夫,如何能让他谴走京城大夫,全程由这个大夫诊治?那个男人的心不比他少,所以他放行了。
这是一个只属于两个男人的秘密,一个永远不会让褒若知道的秘密。
走啰!明厚载一声朗笑,打开所有的车帘,抱着褒若迎风一声长啸,清冽的风吹走车内所有的闷气,明艳的太阳照得褒若苍白的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不由跟着明厚载的长啸大声叫起来:喂——喂——有人吗?有——有——我在这——明厚载低沉的声音回应在山谷中,少女的清脆笑声与男人的朗笑恰似大鹰与乳燕相伴而飞,空寂的山谷中声音传得很远,有一个人影听着这声音,静静凝立了许久,唇边浮起一丝笑意:笑了!已经得了消息的慧娘早就守在府门前,见到褒若被明厚载从车上抱下,不由得泪滴沾襟,扑了上去,之若也连连拭泪,都欢喜不已,你这个冤家!你要是有事,可怎么向你娘交代!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要是去了,姨妈也不活了!慧娘含着眼泪道,褒若一阵感动,那泪也扑簌簌地往下流。
好了,快别哭了,褒儿没事,该笑才是!还是之若的话提醒了大家,慧娘反悲为喜,不由得破涕为笑,忙张罗着让褒若回房安顿下来,与之若二人从此后日日换着花样给褒若补身子。
不但慧娘给褒若补身子,丞相一家也来探望过几次,好娃儿!我听人说起你的事,好样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丞相点头道,丞相夫人怜惜地道:一个女孩子家的,经历这么多事,可怎么受得了?瞧这瘦的,得好好补补!次后便天天派人送来虫草、人参、当归等名贵药材,明老太君也来看过几次,对褒若的神色也好多了,毕竟褒若救了她的孙儿,而且她近来与慧娘甚是相谈得来。
褒若的性子,在床上躺不了多久,先前那一个月没有知觉还罢了,后来醒了被囚于床上又是十天,现在要她再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真是要了她的命一般痛苦,于是在她坚决要求下,慧娘与明厚载终于准许她下床略微走走,在小院里放放风!百无聊赖之际,于是只动动嗓。
啊——啊——啊——啊~~~!咿——咿——咿——咿~~~!哦——哦——哦——哦~~~!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诗本句悲凉,此刻更显得悲情,褒若的小院发出一阵阵破云穿月的嚎叫,下人们能走则走,不能走的,只得皱着眉头,掩起耳朵,好歹减轻些噪音。
不用怀疑,那就是褒若的小院,她正在练习美声唱法!现在这才只是清清喉咙,清清肺而已。
郡主!郡主!珍儿掩着耳朵跑上来用身体碰碰褒若:宫里来人了,命你和夫人一同进宫晋见!褒若的女高音嘎然而止:什么,宫里来人?她们来中汉这么久,没有得到皇上的接见,为什么这次突然召见?今日明厚载有事,要迟些来,所以慧娘无人商量,只得与褒若二人穿上诰命与郡主制服,随来的公公进宫面见皇上。
皇上胖胖的,看起来很是和蔼,也没有棱角锋芒,然而褒若知道,这仅仅是假象而已,就是这个坐在宝座上,笑得像个平常市井富商的男子,在上位不过十来年的时间里,暗地里培植江湖和朝廷的心腹,最后让一个巨族世家顷刻毁于一旦!朝廷上下官员无不惊异,更加谨慎行事。
如今皇上正笑眯眯地看着地上的褒若,开口道:梁国夫人平身罢,郡主也平身罢,赐座。
慧娘与褒若谢过,斜着身子坐了,皇上笑道:早知道夫人与郡主来我中汉国,不过一直无缘以见,听说,夫人与郡主远是我中汉国人?慧娘与褒若心中与惊,皇上是不是另有深意?她们本是中汉国人,后因常佳之故受封了李国的封爵。
褒若还好,是打着凌王之女的名号,郡主自是正理,但是慧娘却是以中汉国人之份受封李国的诰命,要是被心怀不轨的人说成里通外国就不妙了!心里瞬间转过一百个念头,嘴上却一点也迟疑不得,慧娘当机立断,跪下回道:回皇上话,民女本是咱们中汉国小吏之后,父曾任江北道省的同知,后去世得早,与妹妹二人相依为命,当年妹妹不知怎么认识了在我们中汉游历的凌王爷,当时就结了缘,后来这次我们去李国游玩,竟又遇上凌王妃,凌王妃多年前已经去世,所以便又续了前缘,他们的女儿也因此归了宗,蒙凌王爷的好意,将我也封了号,以便可以随时进入王府,与妹妹相谈。
民女虽说是李国的诰命,其实根仍是在我们中汉国的,这次就是想念故乡,因此回来,郡主也是在我们中汉长大,也想念得紧,不顾凌王爷的阻拦,执意要跟着回来看看。
她一口一个我们中汉国,皇上笑道:原来如此,朕就说我们中汉的人怎么跑到李国去受封了。
他低头略沉吟一下,又问道:听说郡主远是厚载的……?褒若心中一咯噔:是。
那怎么跑到李国去了?如今也不见你们以夫妻相称,竟似不是夫妻似的。
不是,是……褒若无奈,只得避重就轻道:当初与明公爷性格不合,所以议定和离,所以之后就与我娘和姨妈一起去了李国散心。
原来如此,那这次回来朕听说你又与厚载那小子出双入对,这次更又奉勇将军说你曾替厚载挡下了一剑,这又是怎么回事?皇上步步紧逼,原来今天奉勇将军来面驾,就云府余孽的事与大理寺个刑理提督等人做了清尾工作,顺便提起那位李国来的郡主真是应用,那么多歹徒围攻啊!郡主面不改色心不跳,紧紧与明厚载搂在一处,避过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明厚载武功高强,虽然当时有两大高手围攻,数十小歹徒偷袭仍然护定郡主不放,郡主在他为难中,以身为盾,为明厚载挡下了高手丧心病狂的当胸一剑,使得当时前有狼后有虎,身处在危难之中的明厚载免遭一剑穿心之难!听得当时的大理寺卿和刑理提督紧张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皇上更是好奇,详问了褒若的一些事,是以今日召褒若入宫见面,坡有让他们夫妻重圆的意思。
135章 情戏褒若听出皇上话里的意思,心里飞快转了好几个念头,小心回道:当时是明公爷救了小女,那一剑,本来就是刺向小女的,说不上救了明公爷。
她现在对明厚载虽然已经接受了许多,但说到再与明厚载成亲,却仍旧觉得太快了些,毕竟有些往事不是攸忽数月就可以忘记的。
现在的她的心已经渐渐平定,决心忘记的,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会深埋心底,但是现在不行,在她没有完全忘记云渡、没有对过去完全坦然置之时,贸然嫁给明厚载,是对明厚载的不公,两个人的世界,只能有两个人,多一个人便是多一种罪恶,如今她再也不想犯相同的错了,她只有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也只能给一个人。
如此说来,你不是有意救明厚载?那小子,我听人说,对你可是有情有意得很哪,为了你,命都可以不要,只身入虎穴救你。
皇上依旧笑道,褒若觉得退无可退,如果说拒绝皇上的意思,那便是不知恩小人,但若是依了皇上的意思,她对不起明厚载和云渡,一进两难,只得低下头,应道:明公爷的大恩大德,我会向我父王禀明。
这句话意思是说,她已经不是中汉国人,婚姻需得经过凌王同意才行,而如今凌王远在李国,无从提起婚姻之事,皇帝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笑道:郡主聪慧过人,朕也是希望如此出色之人,不离本国,明厚载乃朕得意之人,所以多说了两句,夫人将来是准备逗留何处?慧娘面有难色,道:论理,我应当去李国,因为中汉我已无亲人,唯一的女儿也已成亲,我单身一人实难居住,但说去李国,我却又舍不得九泉下的父母,怕他们寂寞,我长在中汉,生在中汉,如今也是两难。
皇上拈着胡须点头道:是啊,夫人的苦衷朕也明白。
也罢,不管将来去哪里,如今在中汉就当中汉是家吧。
皇上对慧娘和褒若两人都甚是和蔼,想是因了慧娘是丞相亲家,并且褒若与明厚载曾有夫妻关系的缘故,又赐了一副中汉国诰命品级飞鱼服饰与一副郡主的螭龙服饰,并两斤沉香珠,两把玉如意,一盆紫玉葡萄和一盆红宝石摇钱树,命人送她们回去,这一次接见,似乎是没有什么内容,只是示了恩,但却是有意无意间给了褒若和慧娘一个提醒,她们的一举一动已经不是她们自己的事,如今与朝廷有了牵扯,皇上不冷不淡的态度让褒若对她和明厚载之间的关系又重新做了一次审视。
这一次万不可任性,要么成了,皆大欢喜,要么不成,她永远地回李国,再不踏上中汉国半步!回到府里,看见明厚载正在前院等她们,一身紫色隐纹飞燕袍,黑色的长筒靴依然绣着一只苍鹰振翅云中飞,银盘花,青紫掐边,他微笑着朝慧娘点点头,向褒若走来,目光温煦暖融,脚步沉稳有力,厚底的芸木底发出毫不由于的橐橐声:你们回来了!我听说皇上召见,不知道什么事?也没有什么大事,你看皇上赐了这么多好东西!褒若笑着指指后面跟着的一排宫中来的太监,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个锦盒,里面自然是皇上御赐之物。
就这样?明厚载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深深地看着褒若,幽黑的眼里看不出情绪,褒若低下头,轻轻问道:你知道了什么?明厚载揽着她一起向小院走去,慧娘径自到了大厅里,开始指派着命人接下皇上御赐之物,并且开始给每个太监打赏,顾不上两个后辈在一起嘀咕些什么。
明厚载与褒若进了褒若的小院,一边道:我以为皇上会撮合我们俩,将军对皇上说了我们的事,皇上便召见你,我以为……他停下话音看着褒若,褒若点头道:是啊,皇上确实有这个意思。
可是。
褒若抬头看着明厚载:明大哥,我现在还无法这么快接受你,有些事,我得用些时间来消化,等到我和你再一次走到一起,我希望没有阴影,没有背叛。
明厚载双手撑在褒若两边的扶手上,脸逼得很近,近得可以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她和他的鼻息交融在一起,化作无尽的暧昧,褒若不由得有些脸上发烫,就要站起身来,可是他却不起身,褒若这一下差点接触到他的脸,只得又坐下,推着他道:你坐下我们好说话呀!我会坐,不过我实在忍不住了,褒儿,我真希望我们一直都是夫妻,褒儿,我们先成亲好不好?那些事我们可以慢慢地来解决,我和你一起解决,我会让你忘了从前不愉快的事。
明厚载一把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翻了个身,坐到自己身上,搂着她,从山里回来后,一想到褒若当时几乎气息全无地躺在床上的样子,就不由得心惊,几次从梦里惊醒,可是惊醒后就会不又自主地摸摸身边,似乎还是在山里,可是只有身边的滑软的锦绸,却不是她柔软的身体,心中便惆然不已,他已经受不了了,明知道褒若的心里还留着那个人的影子,他还是希望能尽快把她抱在怀里,好好的呵护,再也不要让她受到风雨吹袭,不久前接到一个宫里眼目的暗报,忍不住便来了,他想从她的嘴里听到答案。
褒若从他怀里抬头,轻抚他明秀而不失朗气的眉目,记得刚醒来时,他满脸胡碴似个中年人似的,憔悴不堪,眼睛通红满是血丝,只有在她醒了的那个晚上,他才拥着她好好地睡了一个晚上,这一切她都记得,他对她的好,她都明白,然而,让她痛苦的是,云渡的影子也同时在心头浮现,那离去的孤索缠绕着她的梦,让她无法承受这样的痛。
从前虽有明厚载的影子,但是后来被云渡压下了,只有见面是淡淡的旧情,如今云渡已走,明厚载不停的在她现在的生命中晃动,增加不少他的重量,两个人几乎已经并重了,同时在她那颗几乎不堪负重的心里冲撞,爱与恨无时不刻地不缠着她,因此,现在接受明厚载,是对明厚载的不公,将来想起时,她会觉得懊恼的。
如果有缘,我要嫁给你,我希望那时我的心里只有你,明大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明厚载明白,他已经明白了相爱的心渴望唯一的心情,虽极渴望马上拥有她,却也不愿她的心里仍旧带着别的男人,矛盾重重,只得叹了口气,道:褒儿,依你,都依你,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多等些日子无妨。
只要她能够一心一意地只爱他,多等些日子又如何?只到她说她有一天心里只有他,心里又不禁地窃喜,好罢,孤枕难眠也要眠,美人难得也要得,越难得的东西,越可贵。
但是现在,总得让他得些好处吧?他双手微一用力,褒若不由自主地扑进他怀里,抬起头正要问,他的唇带着他的热情当头盖下,堵住了她的疑惑与她的红唇,用力的辗转吮吻,香滑的舌如一道最上好的美食,而他却是一个永不知餍足的饕餮,反复地品尝,不愿稍微休息稍微停顿,褒若静静地承受着他的热情,他的掠夺,不知不觉在他的带动下,也开始回应,轻轻一咬他的舌,明厚载发出一声低吼:呜,你这个妖精!更加狂猛地恣肆于她的口内,引发出她内心深处的情欲,不知不觉地低喘吁吁,眼如流波,见得他一副娇柔不胜,无力自持的样子,不由得一把掐住了她衣下的椒乳,啊!褒若一声颤呼,身子弓了起来,忙用手推开那闯祸的手,嗔怒道:不许乱来!美人当前,不乱来才是对美人的无礼呢!明厚载着迷地看着她面上桃红,调笑道,褒若羞不自胜,一把把他的色眼蒙上:不许你看我!明厚载笑道:好,我不看,你的身子我哪里没看过?褒若又羞又恼,一把抓过椅上的椅披就往他头上盖:看你还说!明厚载笑着与她争夺头上的椅披,抓住她的两只手不让她动,掀开椅披看见她的脸上因为两人的亲密与剧烈运动真泛着嫣红,眼里娇媚欲滴,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猿意马,褒若发现他的不轨,抢先跳到地上,警告道:你要是再乱来,我下次就把自己穿成黑寡妇的样!黑寡妇,是这里的人对乌鸦的叫法,中汉国的寡妇给丈夫守孝穿黑,明厚载不得不收回安禄山之爪,赔笑道:好好,我不乱动,你可别穿成那样,我们还没成亲呢,你就穿成那样,多不吉利!褒若说到黑寡妇,本意只是穿一身黑黑的衣服,严严实实地让明厚载起不得坏心动不得坏主意,倒没有想到这上头,经这一说,不由得扑哧一笑,哈哈哈的笑开来,笑着指着明厚载道:你想得倒美!这里两人笑得开心,声传小院外,慧娘正带着人准备进来,听得这褒若畅快不已的轻快笑声,间中似乎还夹着明厚载清朗的低语,似乎在哄褒若什么,她缩住了脚步,微笑着听着这样令人心里舒畅的动静,心道,褒若,你要好好的。
回去吧。
她转身对丫头道,让小辈自己折腾去吧,该做的,她都已经做到,她知道她做对了,若不是她的催逼,褒若与明厚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进入正题,如今这笑声像春风一般,洒满了梁国夫人府,让她的心开始欢快起来。
一直以来,她为了之若的事,为了褒若的事,几乎无暇顾及自己的事,如今之若与溥沙恩爱无比,褒若与明厚载之间又有了重大起色,听着这笑声,不由得想起自己年轻时。
自己也曾年轻过,那时的自己啊,虽没有这样放声大笑过,可是心境也一样曾经无比开朗,可惜啊,造物弄人!人已到中年,过去的一切是不愿意再提起了,就像那扇象牙案屏,她不愿再看。
问她寂寞吗?她似乎很忙,为了两个孩子忙,为了和众位太太应酬往来忙,为了府里的事务忙,可是心里却是空的。
从来没有饱实过,但是她习惯了。
从来姻缘有几个能完满,就是妹妹如今贵为王妃,从前不也经受了多少磨难?褒若从前倒好,后来与明厚载一波三折,也是历尽辛苦,倒是之若最好,没有什么大风大浪,溥沙那孩子看着就好,唉!她叹了口气,对管家道:把这个月的家事薄拿来吧。
褒若的面色越来越好了,在慧娘与明厚载齐心协力的恶补下,褒若觉得自己快要成了一只待烤的鸭子,每天不停的吃啊,等吃得差不多了,就该进烤炉了!运动!运动!嘿嘿!褒若在花园里开始动手动脚地做体操,扭扭腰,伸伸手,拉拉腿,看得一旁的珍儿和几个小丫头不住地掩嘴笑。
你们笑什么?一起过来做运动!褒若叫道。
郡主,我们女孩家这样……这样总不大好看吧?珍儿笑道,看着褒若猛然一踢腿,腿高举过头,头猛然向后一昂,英姿飒爽,一身紧身的夹裤勾勒得她的身材玲珑圆润,煞是可爱,可是看郡主是一回事,要是让她们也像郡主这样打扮,这样把腿举过头,那可做不出来,一个个扭扭捏捏,嬉笑着不肯上前。
褒若别了她们一眼:这叫武功!武功知道不!要不是我当时的武功高强,当时就被那歹徒给一剑送上西天了!她大言不惭,好象她从云册手下死里逃生,要多亏她奋勇杀敌一般,不知道实情的小丫头睁大了眼睛:真的呀!郡主好厉害!谁会武功呀,我怎么没有听说?一声长笑,明厚载从梅树后转出,丰神俊朗,笑得开怀,褒若的谎言眼看要被拆穿,为了不影响她在丫头们间的高大形象,她一个纵身扑了上去,抱住了明厚载,狠狠在他腰间一掐:不许多话!扬声道:明大哥,我正要向你求教几招!你们都先下去吧,等我学会了,教你们!丫头们笑着走了,明厚载捞起她,蹿到一棵大榕树的横枒上,自己也纵身而上,揽着她看着园里的风景,褒若双脚凌空,适意的坐着:你最近不忙呀?怎么老是有空来我这?明海楼的事你不管了?我记得你从前可是天天忙到晚的。
明海楼的事,自有我的心腹在管理,而且天民叔的能力不错。
明厚载看着褒若,鸦发青黑,面色红润,爱恋无极,拥着她在她头顶深深一吻,闻着她头发上清淡的桂花香露的味道,她发上一簇纯白的毛球正在风中微微抖动,含笑地为她理了理因运动而有些凌乱,淘气地逃出发绳的几缕发丝,半晌才又开口道:我娘要来京城了,准备和我爹把事情说清楚。
136章 设计啊?褒若惊讶地抬头看着明厚载的脸色,不似在说笑,道:你说的是真的?你真要把事情说出来?你爹会怎么说?老太君肯吗?明厚载笑了起来,摸摸她的头发:放心,既然我娘最终能够下这个决心,我这个儿子当然会尽力帮她的,老太君那边我想到了,就是她那儿不太好办,所以我想请你姨妈去劝劝,同是女人劝着中听些,我一去,就该让老太君反感,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至于我爹那儿道好办。
你爹肯吗?褒若怀疑地问。
男人对女人总是自私的,虽然听说最近明礼睿已经不复从前那么拘谨,也不像从前那么没有了明夫人就要死不活的,但是让他亲手写理休书,把这样美丽的一个妻子休掉,他究竟还是舍不得,明厚载胸有成竹,笑道:放心,我有打算。
只是他的打算,不知会不会让这个丫头揪他耳朵。
褒若点点头,在后世,离婚自然是很正常的事,李国人对妻子的贞操不像那个世界的明清两代一般严苛无人性,但是像慧娘那样的被丈夫休离的女子还是有不少人议论,要不是慧娘口风把得紧,又是其他国家来的诰命,知道慧娘过去的人不多,恐怕慧娘的日子不会这么好过,不由得担心起明夫人,一切真能这么顺利吗?明厚载倒是不担心,这一次明夫人的事,他盘算良久,不管老太君还是明礼睿都挡不住他的决心,一来为母亲的幸福,二来也是为了天民的痴情。
我娘几天后便来,我们还有时间。
来,这么久不见,亲一个!明厚载凑上来,褒若抓着他的脸挤呀扭呀,挤成一张猪脸,明厚载由得她弄,配合着斜眼弄眉,弄出种种怪样子,惹得褒若不由得呵呵地笑了起来,园里花香林静,树上人儿一双,虽是深秋无蜂飞蝶舞,但一对璧人笑声更比蜂蝶绸缪,明厚载惟恐冷风吹了褒若,把褒若包到自己怀里,丫头们知趣地躲开到看不见的地方。
慧娘听得明厚载来出来,知道他往褒若的院子或是花园里,也不来打扰,便命人备下野鸡楱菇汤,还有獐子肉炙,鹿脯等秋冬的野味,又命将府里自制的酱菜,比苔菜干,酸菜拌鸡爪子等拿手好菜取来,虽不是什么珍鲍大宴,但是却别有家常风味,温馨自然。
待到午时,褒若与明厚载一同来到饭厅,明厚载便提了他的请求,慧娘略一思索,便道:我可以尽力,但是老太君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成则成,不成你也别怪姨妈。
但是这事必须由你先提出,我才好劝,否则我一开口说这话,老太君必怀疑我的用心。
不是她畏缩,而是她如今一个单身女子的身份,上门劝明礼睿休妻再娶其他人,成什么了?于是一家人坐下来连吃边商量,待得吃完了,明厚载便辞了先回府去说事,约定慧娘明日到明府来做客。
明厚载回到府里,本要直接去找明老太君,走到一半,想想,却转了脚步,向明礼睿的雍也院走来,此院原名东紫院,取紫气东来之意,希望住在这个院里的人都吉祥如意,明夫人走后,这个院子整天都是姬妾们进出,东紫院的名字已经与实物不符,紫乃华贵之意,明夫人在院中方当得起这个紫字,如今明伏特热闹这个正主儿都不在,院里的女子哪个当得起紫这个字?明礼睿倒也是守礼之人,马上便改了名字,雍也院,雍者,和谐、大方之意,希望自己胸中气度不凡,原谅妻子不归;二来更是自恃身份,雍容尔雅之意;三来,自明夫人走后,姬妾日多,个个争吵不休,院子里整天闹个不停,希望和谐莫争闹;四来,雍字,还有个意思,便是拥挤的意思,这个院子姬妾丫头成群,婆子老妈一堆,真是……这个雍也院,果然是再切合不过,明礼睿生意不行,为人丈夫也不行,学问上倒是一个好手。
公爷来了!老爷!公爷向这边走来了!一个丫头远远见到明厚载的影子在那边的长廊下一闪,又隐没在廊壁中,知道一定是来这边,忙去向明礼睿禀报,明礼睿近来自从明夫人不在后,突然变得大胆了,妻子在山庄也跑不掉,自己在小院,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真是快乐似神仙,如今想来,倒是要感谢明夫人的离去,虽然在心里还是惦记着明夫人,却又隐隐觉得明夫人还是在山庄的好,如今他已经把府外的外室接了进来,那个外室又有了孕,真是皆大欢喜,听得明厚载来到,马上把身上趴着的一个小妾一推:快让开!一边道:知道了。
整顿衣裳,来到小院里的厅上,明厚载进来,冷眼一扫,明礼睿的内衫领子犹未整好,露出指头大的一截在外面,只当不见,对明礼睿道:爹,今日我有句话要说。
娘不在家也有一两年了,爹有什么打算?明礼睿道:请你娘回来啊,还能有什么想法,一个偌大的公爵府,没有一个人掌家,成什么样子?如果说当时的明礼睿还有几分温情的面纱,那么这两年来的幸福生活已经把这层面纱剥脱得差不多了,而且他又没有经历过什么勾心斗角的事,一开口便暴露了他自私的一面,这也好,明厚载不急不怒地想,要是他还有那么一层眷顾道不好办,开门见山地道:我看娘也不会回来了,而且爹纳了这么多小姨娘,只怕娘回来也得把她们全送走,到时爹身边仍然只有娘一个人,不知爹的想法如何呢?明礼睿虽然对明夫人还有那一种情意,但是实在不愿再过从前那种受拘束的日子,从前虽也有妾,可是却不得不顾着明夫人的想法,总觉得束手束脚,不自在,便道:不错,这点还得你去劝劝你娘,我身边又有一个人有了身子,总不好送出府去。
明厚载道:我也是这么想,这样把这些爹身边的女子赶出府去,太不成体统,而且娘又不肯回来,逢年过节,就连老太君的生辰她也不回来,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明礼睿果然上勾,放下手里的暖套,便看向明厚载,眼里的期待清楚可见,明厚载看着自己亲爹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阵难受,想到天民那仿佛天塌下来都顶得住的沉稳,叹了口气。
爹,这样下去有什么意思,不如休了娘吧。
明厚载叹着气道。
什么?不行!你娘又没做错什么事,休不得!明礼睿总算对明夫人还有几分情,一口回绝。
明厚载也不急,看了看周围问道:那位有了身子的小姨娘呢?明礼睿命人把那个外室找来,外室年不过二旬,比明厚载还小些,肚子已经鼓了起来,看来有五个月了,由嬷嬷搀扶着给明厚载见礼,明厚载淡淡点点头,看了她一眼道:爹的这位姨娘太年轻,将来到了外面,还得派几个人照顾着才是。
什么?那小妾一下子就哭了起来:老爷,当初您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说我入了明府的大门,就是小奶奶了,您可不能把我赶出去呀!没有的事,没有的事!知倩,放心,有老爷呢。
明礼睿哄她,明厚载冷眼看着爹低声下气的哄小妾,伸伸腰道:儿子也是希望家庭和睦,儿子的话,爹想想罢,我走了。
扔下一大堆闻讯赶来的小妾大呼小叫地让明礼睿头疼,明厚载大功告成,施施然地离开雍也院,向明老太君的正房走来,明老太君刚打了个盹起来,心情甚好,正坐在秋香色的椅垫上,看着小扤子上的丫头一针针地做着活计,绣的是一条大撒裤的腿边,沿着裤腿一圈的桃子,用嫣红、桃红、粉红、乳白等十几种相近渐变的颜色依次将桃子的颜色缓缓过渡,桃子生动活现,这也是一种象征,桃子素来受老年人青睐,喜欢绣在服饰上,意味着老年人长寿健康,绣在裤腿上的意思又与众不同,桃者逃也,让老太君的腿脚利落之意,大户人家身上的一枝一叶一花都得格外小心,随着时令变化而改变,一点马虎不得,老太君如今明厚载回来,府里的事也不用她多操心,是以极有闲功夫弄这些东西,见到明厚载走进来,笑道:载儿,今日这么快回来了?我以为你在梁国夫人那不呆到天黑不会回来!明厚载笑道:老太君在家,孙儿岂敢不归?坐下来,接过丫头送上的茶,一边道:方才我给爹请安,听说那边一个小姨娘怀孕了?是啊,我们明府人丁单薄,你爹是单传,你也是单传,如今你爹又有了子嗣,明府可以稍微添些人口了。
这边,这边用那种豆绿色,一下子就用苍绿,叶子太生硬。
老太君指点着丫头,笑道:怎么,吃醋了?明厚载失笑道:奶奶说的哪里话,这么大人了,吃这个醋?只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放下杯子,命身边的丫头全都退下,只剩他与老太君两人,郑重地道:娘亲住到山庄里也有两年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想要把娘亲接回来。
老太君身子前倾,挑挑眉:你娘的性子恐怕也只有你能劝得了,你想到让她回来的办法了?不错,但是我不想让娘亲难过,所以,如果我将娘亲迎回来,那么府里势必要大整顿。
大整顿,你的意思是?爹的那些小妾全要清掉,我不留任何一个让娘看得不顺眼的人,所以那个怀孕的小妾更不能留,如果必要……明厚载的眼睛闪过一丝煞气,老太君一阵心惊,怒道:你敢?那可是你的弟妹!弟妹?老太君,对孙儿我来说,只有我娘生的孩子才是我的弟妹,其他肚子里的不过是和我无关的血肉罢了,我为什么要为它们让我娘不满?明厚载冷冷地道,随即又笑道:老抬君不必担心,娘不是还没有请回来嘛,所以我只是先告知以下,那个小妾的肚子要留也行,但是必须移出府去,而且生了孩子也不能冠我明家的形,随母姓,随便找个姓也行,反正不要让娘知道就行。
老太君震怒,万万没想到明厚载这么恶毒,怒叱道:你竟敢把我们明家的种丢到外面去?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亏你想得出来,你是我的孙儿吗?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老太君气得簌簌地发抖,几乎喘不上气来,指着明厚载嘶声道:你休想!有我在,谁敢把明府的种赶出去!明厚载一耸肩:老太君息怒,我要当孝子,必然要当个罪人。
娘与我感情最深,我自然偏向她。
明厚载一看料也吓得差不多了,便站起来道:我先走了,老太君有个准备就好。
娘只要一回来,爹的这些小妾我一个也容不下!不顾老太君的痛骂,明厚载毅然转身便走,边走边道:我命人去准备一下府里的东西,准备这几天就迎娘回来,管家,命人在外面觅房子,尽量两天内把爹的小妾移出去吧。
再派几个人把夫人的房间收拾一下,弄些香花供在房中。
老太君气得在后面拍案骂道:反了简直是!干脆她不要回来好了,一回来就搞得府里鸡犬不宁!明厚载出了府,便又向褒若府上来,慧娘问道:事情怎么样了?明厚载把他的打算说了遍,褒若听得直咋舌:你好狡猾。
这样也好,但是我不能就去,过两天我再到府上去,如今先照你娘来的办。
慧娘笑道,又对褒若道:学着些,别硬扛硬。
褒若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知道是知道,性子使然,许多事情明知可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事到当前,身不由己地便冲动了,听到慧娘的话,吐吐舌头,明厚载笑着看了她一眼:近来怎么样了?背上还疼吗?不疼了。
褒若笑道。
明厚载又道:我让我娘半个月后再来,这阵子够我们安排的了。
我们……三人摒退下人,聚在一起就这件事开始仔细地讨论,明府既然掀起一场大风波!次日明厚载带着褒若回到明府,这次褒若是以客人的身份来的,所以明府上下不得不出门迎接,老太君也只好迎出门,对褒若笑道:郡主难得玉趾降临,是我明府之福。
褒若也不跟她客气,回道:老太君说笑了,我不过路过进来瞧瞧老太君,坐坐就走。
褒若是坐上客,那些明礼睿的姬妾们都被分派了任务接待褒若手下的丫头们,褒若事先已经有过交代,珍儿也甚是机灵,对一个姬妾昂然道:这是什么?碧螺春?我们郡主不用这个,换一个来!第一百三十七章 尔如梅花我栽梅那个妾虽是妾,但是明夫人不在,下面的人自然就自立为王,个个惯得像夫人,见珍儿年轻,又是个丫头,笑道:「碧螺春已是上好的茶了,这碧螺春也根本不同于外面的茶,不要说王爷们,就是宫里的皇上也不一定能尝得着!姑娘将就吧!」谁知褒若今日就是要来找这些妾的碴的,珍儿心领神会,如今自然要贯彻主子的意愿,没事也要找出事来刁难。
「我家郡主不爱喝这个,换一个!」「这是招待贵客的茶,老太君没有吩咐别的!」那妾也沉下脸来,道:「你也不过一个丫头,我劝姑娘还是沉着点好!」「你也不过一个小妾,算什么东西,来教训我?看来明府确实没有大夫人在,要是她回来,看你这么狂!」「这可是姑娘管不到的了!」那妾冷冷道,把茶一顿,桌案发出呯的一声,珍儿马上怒起来:「干什么,我们郡主的茶,是你这么随意撒气的吗?」「你不是说不要这个茶?」「你不是不换吗?那就偏要这个茶了。
看我不告诉老太君,说你对郡主的茶轻慢!瞧不起郡主!」两人眼看要吵起来,后面的小妾半劝半挑:「唉哟,这位姑娘好大的脾气,迎禅姐姐也真是的,怎么对郡主要喝的茶如此不恭敬?给下人喝还讲究个好声气呢?」「自然是家里没大夫人呗,要是有大夫人,谁敢这么放肆?」珍儿又补了一句,那些妾都想起明夫人在的时候,老爷几乎不敢纳妾,家中只有两个姨娘的事,不由得噤了声,明夫人虽然好性子,可是妒性也大,要是她回来,恐怕老爷又会把她们打发到外去了,外面虽然自由,但是吃穿上远远比不上这儿,再说能进明府是多大的荣耀,再被人赶出去当个见不得人的外室,那真是面子丢到家了!」「呵呵,这位姨娘,看你好说话,我先透个口风给你,听说呀,你们大夫人要回来了!明公爷正在准备接明夫人回来呢!不然你以为我们郡主来干什么?自然是与明老太君商量此事了!」珍儿丢下一个炸弹,施施然转身离去,后面炸了锅的几个小妾厌乱成了一团,不由得个个六神无主,面面相覷:「老爷不会把我们送出去吧?」「不可能的,老太君也不肯的。
」「一定不可能的,夫人回来难道就不许家里有小妾不成,走到哪家都没有这个道理!」「那个知倩已经怀孕了,难道她会出去?她不走,我们也不走!」不提这里个个惊慌,前厅里褒若与老太君面对面坐着,褒若如今不是老太君的媳妇,在明府里不用站着等老太君的恩赏赐坐,大喇喇地坐在老太君旁边,心里是无比畅快,暗爽在心口难开,面上却是体贴柔顺:「老太君,我听姨妈说你时近来贵体微有小恙,不知可好?」「老身已无大碍,倒是梁国夫人的救护之情,老身铭记在心。
郡主的身体好不好?」两人一来一往着寒喧客套,虽然老太君比较服了慧娘,但是对褒若的印象仍旧无法改观,笑得客套又有居高临下的颐然之气,再怎样你也是我的孙媳妇!褒若自然明白老太君的心理,但是这个不是重点,今天的重点是明夫人。
「听说明夫人要回来了?」褒若问道:「明大哥说明夫人不久便要回来,由于想到明夫人出走的原因,所以明大哥让我来劝劝老太君,还是把不相干的人送走吧,何时为了那些人让自己媳妇不开心?」明老太君正指望着那个怀孕的妾给明府再带来一个新枝叶,岂肯这么容易就把人送走?一口回绝道:「这是我们明府的事!」「唉,可惜罗,明夫人要是一回来,计上门来拜访您的夫人们天天都能听到府里的热闹声,您认为是让璁里天天打架哭骂还是安静点好?明夫人还有明大哥撑腰呢,谁欺负她?」「这话是梁国夫人让你来说的?」老太君突然问道。
褒若笑眯眯脸上突然显出一副心虚的样子,应道:「自然!当然……当然是她让我来说的!」老太君心里有数,淡淡地应道:「此是是我明府的事,不劳郡主关心,若是我们家厚载也生个一男半女的,我倒是可以考虑!」可恶!褒若咬咬牙,这分明是在讽刺自己!但是老太君又把话题扯了上明厚载,她便不好开口了,把茶略抿一抿,就道:「老太君,我该走了,迟了,姨妈也该急了。
」急了?怕是你偷跑过来的吧?明夫人为了贤慧,决不会劝人把家里的小妾遣散,老太君扯了扯嘴唇,道:「既然郡主这么忙,那么老身就不多留了,一朝有空,尽管来做客。
」褒若急急忙忙走了,明厚载送出她来,亲自送她回府,老太君看着厚载一路相送,更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孙子看来为了他娘开始动作了!但是家中小妾多,就意味着开枝散叶,你不肯纳妾,你爹纳妾你也要管吗?在路上,褒若忍不住在车上笑了起来,想起老太君的脸,黑得像包公,要不是由于她如今不敢对自己如何,只怕早就想把自己踢出去了吧?老太君,没完呢,因为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老太君左思右想,明厚载一旦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做而,如果明夫人回来,他确实有可能把那些妾全遣走,如今之事只不过是明厚载对她的警告,她自然希望明夫人回来的,这么大个家,女主人不在,有客来迎来送往的确实不便,也不成体统,但若是把小妾送走,明府又冷清下来,最好的办法是明夫人接受了小妾们,大和和乐乐地共聚一家,不过想到明夫人的态度,她也知道不可能,这可怎么办?褒若去过后,给了老君一记重锤,于是没等慧娘上门,老太君便来了,慧娘忙迎出门去,挽住了下车的老太君,语带责备关切地道:「老太君有什么事,让我上门便是,怎么亲自来了?上次火云山上后,老太君吓得不轻,就该好好保养才是!」「唉,在家没有什么事做,所以便来亲戚朋友家串串门。
」老太君笑道:「多谢上次夫人的赠袍之恩,那时在山上要是没有夫人,老身这就算去了!」「老太君万吉万利,不会有事的!」慧娘笑着对丫头道:「老太君来了,还不请郡主出来见见!」「诶,不必了,郡主老身自会去拜见,只是今日与夫人有些事谈谈。
」一边说着,一边在堂上坐下,慧娘摒退了丫头,笑道:「不知老太君有什么事?」老太君料来慧娘已经得知明夫人要回来,和明厚载已经决定遣走小妾们的事,便道:「我今日的来意,我不信夫人猜不出!」慧娘笑而不答,老太君又道:「不知夫人对此有何看法?」慧娘微微一笑,慢斯条理地抿抿茶,半响道:「这是府上家务事,我不好开口啊。
老太君行事素来公正,一定有办法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神情之间分明显示她对此自有主意,老太君紧追不舍:「你这是什么意思?」慧娘不愿回答,老太君越加紧追,最后,慧娘逼得无路可退,才道:「这事要是换上别人家倒也容易。
」「怎么说?」慧娘吟一下道:「从前我在娘家时,也有一户人家的当家奶奶不愿丈夫纳妾,偏他们又无子,后来那个丈夫索性休了那个妻子,又娶了一房,后来的这房却是心地宽广,纳了好几个小妾,开枝散叶的好不热闹。
」似乎觉得自己话太多了,忙又道:「当然,府上的明夫人身上名门大族,自然不能轻易休的,否则她娘家人找上门来就不好了!」老太君却在心里盘算起来,这个丽萍娘家已经势微,不用理会,要是再娶一房……慧娘见她上钩却忙用别的话题岔开,并且为自己方才说的话懊恼一般,连连叹气,老太君心里一旦触动这个心思,哪有心情,稍坐片刻,便借口自已累了,有些疲倦,便告辞回了府,她刚走,褒若便从后院过来,问道:「老太君来?怎样了?」「且看着吧,现在还不好说。
」慧娘摇头道:「这位老太君太要面子了!难怪……」难怪儿媳要走,想到明夫人那柔弱的样子怎么才能在这个强势的老太君手下过了二十几年漫长的日子啊!罢了,还是休了的好,各自过个自的吧,爱纳妾的纳妾去,爱专一的专一去。
午后不久,褒若还窝在暖炕上打午盹,明厚载就来了,这两日他四处搜罗了不少奇种梅花,今日便命人一总抬进,总管忙命人按明厚载的吩咐抬进后花园,明厚载随身还带来四名梅工,专门伺弄梅树的,一个快脚丫头便飞奔着给褒若报信:「郡主,明公爷来了!带了好多梅花,现在正命送进花园,说要在花园里种一片梅林呢!」「是吗?」褒若睁开眼睛有些讶异,怎么突然给自己送梅花?后园的树并不少呀。
正要起身,明厚载已经进来了,丫头们都知趣地退下,褒若本要起身,见他进来,便不起来了,只是歪在炕上看着明厚载,头上的头髮全部放下,只梳了一个歪歪的堕马髻,用一根红绸绳松松地揽在脑后,身穿家常贴身潞绸白梅花红小袄,一条同色无花裤子,一只手支在脑后,一只手轻轻地叩着床:「明大哥,你带了梅树呀?这个时候移种能活吗?」明厚载笑着坐在她身边,点点她的鼻子:「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带了梅工,保证一个月后让你闻到梅香!」看着她慵懒的样子,不由得想将她搂在怀里,于是也去了外盖,爬上炕来,握了握她的手,发觉她的手有点凉,便把它放在手里握暖,道:「这两日天气转冷,想是要下雪了,你也要小心不要着凉了。
」见若还有些惺松,便把她搂在怀里:「现睡会。
」褒若本来就没睡够,此时被他的体温一烘,不由得又睡过去了,直到明厚载笑着把她摇醒:「醒醒,你睡了半个时辰了,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起来,我和你一起看梅花去。
」褒若嘟哝道:「再睡一会。
」明厚载不由分说,把她从炕上拉起,褒若东倒西歪,明厚载一边摇头笑着,一边寻过了一套琥珀色的竹梅相映的大袄,出了毛锋的一件葱青色背心,给她套上,这些事做得轻车熟路,褒若连眼睛也不睁,由得他穿衣着裤套鞋,「走罗!」明厚载一把抱起她出了让,一路走来,清冷的空气慢慢让褒若清醒过来,直到花园,这才从明厚载怀里跳下来。
一蹦一跳地往看梅工们收拾那些梅树,梅花都已经结了一些米粒大的蕊子,想必过两天有些梅花便能开了。
「多种些梅树,春时有绿萌,冬时有梅花,你还馋嘴,夏天时还能自制梅子蜜饯。
」明厚载对褒若道。
他想得很周到,不由得让她想起云大哥也是这般细心有加,不,不能想他!褒若把思绪拉回来,如今就只有一个明大哥!「怎么突然想到种梅树?」明厚载笑而不答,实则,他觉得褒若就像是一株梅花,历经苦寒不馁,不妥不伏,自有暗香盈嗅,看似是单纯,其实极有主意,自有骨格,越了解她,他就越放不开手,所以在花园里栽梅花以比喻她,想到冬日里,她在梅树寒香中满走如蝶的样子,不由得心动,开口道:「留六株不要栽,三株栽到郡主的小院去,三株栽到梁国夫人的窗外:」于是梅工又遵明厚载的吩咐在褒若的小院角和窗下各自栽上了梅树,栽梅工程便全部完工,褒若嘱见梅树上孤零零地没有东西,未免有些单调,又命人寻了上百个红色小小灯笼儿持在梅树上,这样远远望去,平添了许多喜气,好像快要过年一样,丫头们不由得都笑了起来,直道郡主好心思。
梅工们栽毕梅树,管家便带他们到府里安顿,这些人从此便留在府里专门伺侯这些梅树了,待人都走后,明厚载与褒若携手其中,褒若不由得夸道:「明大哥的心思真巧,这样一片梅林,显的得府里也宽大了许多似的,又显得有些变化,不似从前,一眼望到尽头。
明厚载低头望着她:「我只对一个女子这般动心。
」若望着他浓酽的情意在眼间流动,低下头,她自然知道他想要什么,只是如今还早,便问道:「今日老太君来的事你知道了吗?」明厚载见她如此,笑笑着,道:「知道了,她一出门,便有人到明海楼通知我了,你姨妈怎么说的?」褒若把上午的事说了一遍,又笑直摇头,道:「我没想到姨妈那么温和的人竟也有那么狡滑的一面!做戏做得真像!这回该老太君给你爹进行开导了!」第一百三十八章 逆谋明夫人十天后便到了,虽是回到明府住下,但却淡淡的,似乎是来做客一般,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管,只除了明厚载的事能让她关心留意外,其他的事,她是一概不管的了。
天民没有随进明府,他在山庄等消息,明夫人也知道这次是自己人生大转变的时候,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一切依照明厚载与褒若所授行事。
明礼睿见到明夫人越胜从前的美,美中竟透了几分艳来,从前万万是寻不到的一种风情,其实明夫人不过四十出头,正是花开成熟的季节,最美最艳的年龄,从前被压抑而显出一种柔弱病态的美,如今经过天民的悉心照料,说话不知不觉也明朗许多,自然被深压的那种风情便渐渐抬头,明礼睿对明夫人本就不曾忘情,如今一见,更是难割难舍,明老太君的话,被他抛到脑后,老太君冲着明礼睿淡淡瞥了一眼,轻咳了一声,后面几个小妾同时哀怨地望着明礼睿,明夫人站直身子,明厚载跟在一旁,虽然在老太君的力阻下,他没能赶在娘亲回来时送走碍眼之人,但是对那些小妾们凌厉地一瞥,小妾们全缩到了明礼睿身后,明礼睿看了眼后面的小妾们,道:你们也太没规矩了,怎么也不出来给夫人请安?在他想来,妻子既然回来,便某种程度上已经默认了才对,何至于休妻那么闹腾?女人以夫为天,最终都想葬在夫家的坟地里的。
明夫人似笑非笑望了眼明礼睿身后的小妾道:许久不见,老爷的园中花开如锦,可见颇不寂寞。
老太君在上面道:回来就好。
今后大家好好相处,你们要好好服侍夫人!她对那些小妾们疾声喝道:谁敢对夫人不敬,看我不打断她的狗腿!小妾都忙上来给明夫人行礼,明夫人侧身避过,道:这个礼我可不想当,好与不好,走着瞧吧。
一句话说得众妾心中惶惶,明夫人却又不开口让她们起来,又道:那个怀了孕的小妾呢,怎么不出来我见见?老爷可是糊涂了?难道要我上门去见她不成?明礼睿忙道:那个妾昨日动了些胎气,不劳夫人,等她好些,我命她来拜见夫人。
明夫人冷冷一笑,不理明老太君正说到:今日大家团圆,我们备一桌酒菜以示庆祝……便突然坐起身来,打了个呵欠道:这一路又是沟又是坎的,我也累了,载儿,你扶娘去休息一下吧。
明厚载忙站起身来扶着娘亲便往原来的房中走,明夫人竟是看也不看老太君一眼,更没有开口让那些妾们站起来,妾们跪着个个不服气,老太君正想说话,见到儿子一脸痴迷地望着明夫人离去的方向,不由得皱皱眉,明夫人这次回来,摆明了要寻衅起事,一来便问有孕小妾的事,只怕不肯善罢甘休。
明夫人直到房里坐下,让服侍的人都出去,才呼了口气:回到明府感觉可真难受,快点把事了了我回山庄去。
如今看这些事,她已经没有气愤与失落,只有一种不耐,还有一种急欲撇清的迫切感,又道:刚才你让我那样说话,说真的,我可真是不拿手,我刚才表现怎么样?很好!娘,您就继续按褒若教您的做吧,这丫头歪点子还不少,明厚载想起褒若教明夫人这些的时候,眼里那种殷切与幸灾乐祸的眼神,不由得笑了起来,眼里有种无奈笑意:这丫头!明夫人天不黑就命人将门从内锁上准备,明礼睿几次敲门只换来明夫人淡淡的一声:老爷睡去吧,担心风寒。
老太君听说这事,只说了一声:这下家里想反了天了!明礼睿徘徊在明夫人房外不肯离去,明夫人也不管,自顾自地睡下直到天明,明礼睿的这招示弱从前很有效,如今却如打了水漂一般,末了还是几个小妾来请,才到一个妾的房中安歇。
第二天,丫头们端进水来,明夫人怒道:那些小蹄子们呢!把她们叫进来服侍!小妾们也刚起来,听得明夫人有唤,不敢不来,于是端水的,倒茶的,穿衣叠被倒马桶,全是小妾们料理,明夫人的丫头们倒成了管家一般在一边指指点点,那些妾们也是骄纵惯了的,哪受得了这个气?个个在明礼睿面前哭,明礼睿正对如今的明夫人垂涎,听了只道:嫡庶有别,有什么好说的!明夫人开始挑三挑四,要吃鱼骨,鱼肉都不要,只要把鱼骨炸得酥酥地细细咬,每次吃饭必要一大桌,而且不与明礼睿与老太君同桌,自己在房里与几个丫头吃得开心,嘻哈之声彻府可闻,那酒,果子露嫌薄了,要花雕,要女儿红,有时喝醉了,便在房里骂:一群不开眼的东西,我看你们敢把我怎么样?小妾们服侍略有不对,打是不打的,但马上顶了个罐子在风中跪着,那个怀了孕的小妾也没有能躲过明夫人,被明夫人的丫头从房里拉出来,虽然没有拉到风里跪,但是几个丫头婆子却在一旁冷嘲热讽把那小妾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还要跪着给明夫人端茶倒水,一时全府上下没有不对明夫人感到厌恶的,只是碍着明厚载那一双冷眼没有人敢说话。
可是全家的怒言不断地涌入明老太君的耳中,她见势如此,不由得开始认真考虑慧娘的话,儿子虽然还是想要这个媳妇,可是明显得这个媳妇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温柔的媳妇了,回来这么久,连丈夫也不让进房,更不要说丈夫的饮食起居有所过问,一个家天天不是打就是闹再就是摔,要么便是大笑声传得到处,这样放浪形骸,已经不配当明家的当家主母,要休也不是很大的问题,但是明厚载是个最大的阻碍,他会肯眼睁睁地瞧着自己娘亲被休吗?除非,他不在家,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把这个儿媳休了,就算明厚载想闹,他还敢对自己做什么不成?一切已经成了定局,不怕他使手段,大不了多给明夫人些地产什么的也就是了。
明老太君心里想着,心也定了些,静下心来等明厚载出去办事,明海楼的事情多,东跑西跑,在所难免,是以对明夫人的种种不端也忍下了,只是天天把明礼睿叫去进行洗脑。
褒若时刻打听明府传来的消息,听得明夫人在明府放浪形骸的传闻,不由得捧腹大笑,慧娘也不禁莞尔,明夫人那样一个优雅之人,竟会喝酒摔东西实在难以想像!都是你,给明夫人说了些什么,看把一个好好的夫人弄成什么样了?慧娘半嗔半笑地打了褒若一下,褒若笑道:我只是把事情说开了呀,她要是不表现成这样,老太君肯放人?那个老太君宁可要一个死人也不肯要一个会闹腾的活人!现在老太君估计正愁着怎么把明夫人请出去呢!府里小妾们的怨言,再加上褒若给明老太君的暗示和明厚载赶走小妾的明示,再加上慧娘的休妻的暗示,再加上明夫人很争气地表现,几乎让老太君无从选择,给她的只有一条路了。
正说着,外面有人报道:有个信差来了,是从李国来的差役!啊!褒若与慧娘同时站了起来,从李国来的,那一定是凌王府来的!快请进来!差役风尘仆仆地见过慧娘与褒若,脚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嘴唇干裂,眼里犹有血丝,显是一路上不眠不休,他一见到慧娘与褒若便呈上了一叠打了封条的信,慧娘接过信,见信件完好,只是边角略有磨损,点点头道:辛苦你一路赶来,坐下说话。
又问道:凌王爷可好?凌王爷的身体倒是大安。
差役道,慧娘发觉不对,紧追道:身体大安,那哪里不安?差役四下看了看,慧娘明白了,命人退下,差役突然跪倒在地,道:京中自从郡主与夫人走后两个月,突然来了一队人,把凌王府包抄了起来,说是怀疑凌王有逆谋嫌疑,如今全府上下被软禁,不得出入,还是凌王的旧部买通了一个看押的督将,悄悄派小人送出信来,给郡主和夫人送信,小人在路上日夜兼程走了一个多月,如今不知凌王府的情况怎么样了!说什么!慧娘与褒若大惊,齐齐站起身来:逆谋?怎么可能?凌王虽权高位重,可是却向来低调,也比谁都明白逆谋的下场,而且该有的他都有了,怎么可能逆谋?一时急得褒若与慧娘额头密密地出了一层汗珠,褒若紧问道:有没有禁食物?有没有不让请大夫?这倒没有,皇上只命人守住了凌王府,连同世子爷都不得出入,但是上次夫人玉体略有不适,宫中还是派太医来了。
到我来时,夫人已经无恙。
慧娘的手心也满是汗,究竟出了什么事,触到手中一叠厚厚的信,马上道:你一路辛苦,快去休息,来人,带差官洗沐,好好休息!看着差官下去,慧娘与褒若马上拆开了信件,这一看,身子如在冰窖!信上让褒若与慧娘不要回李国,在中汉国先呆着,等到他们脱了险再说,这次有人在凌王府内埋下一套皇上登基所用的龙袍,并且还有一个李国消失已久的传国印玺,也一并被人在凌王府密室内找出,看来陷害他们的人蓄谋已久,但是太后也皇上都不信此事,所以,任凭外面的大臣怎么弹劾,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暂时!啊!离开李国这么久,差官走时还安全,现在呢?现在安全吗?褒若想到常佳凌王与肃旷,不由得一身冷一身热,几乎无法站得住,与慧娘两个相望无计,正彷徨,突然外面有人报道:明公爷来到!褒若眼睛一亮,冲了出去:明大哥!明厚载看着褒若冲出来,正笑这丫头今日这么热情,却发现不对,快步踏前接住褒若的脚步,见褒若脸上满是惊慌,问道:出什么事了!褒若一脸惶急,拖着他就往里走:快来!慧娘在厅上等他,脸上也是阴晦不定的神色,见到他,看了眼左右,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待人都走了,慧娘还到厅外看了一圈,终究觉得不安全,明厚载道:姨妈不用担心,外面有人来,我听得见。
慧娘点点头,看了他一眼,欲要拿出信,却不知为什么开始犹豫,褒若催道:姨妈,您在犹豫什么?快拿出来啊!明厚载见状,料得有大事发生,但此事必然事关重大,以致让慧娘也拿不定主意,沉声道:姨妈,有事您尽管对我说,我一定倾力相助!褒若急道:今天……褒若!慧娘厉声喝道,褒若愕然回头,看见慧娘严厉的神情,不由得发愣,吞下了要说的话,慧娘烦躁地在厅里走了几步,看看褒若,又看看明厚载,矛盾之极,最后停下了脚步,看着明厚载:我知道若是不说,你也不会安心,可是若是说了怕你又卷入,这样吧,你先回去,我想想,明天再告诉究竟是什么事。
明厚载稳稳地答道:不!慧娘一双清冷的眼睛看着他:这不是你们小儿女的事!正是因为不是小儿女的事,我才要过问,我不是怕事的人!现在姨妈,请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褒若你来说说!明厚载看着褒若,褒若看着慧娘,现在发热的头脑有些冷静下来了,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父亲犯事了,她这个逆谋之后会不会遭到李国的通缉?她这个孤身在外的凌王之女会不会也被李国来的人缉押回国?会不会累及明厚载?褒若的心里慢慢地冷静下来,也缄了口,只是看着慧娘,却不知慧娘想着要不要与明厚载划清界限?凌王的事不知会有什么影响,但是最好不要连累其他人,可是明厚载却又是最能帮上她们的人!姨妈要是不说,我就派人把今日进出府里的人全部抓来一个个地问!明厚载手一挥充分显示着他的决心,势必让慧娘开口不可!慧娘看了他一会,又看了看褒若,慢慢地坐了下来,道:我本不想连累你。
但是这事除了你又没有办法,溥沙也管不到李国的事。
慧娘无力地对褒若点点头,于是褒若迫不及待地把今天差官来送信的事说了一遍,说到凌王逆谋一事,明厚载的神色凛然,一对浓眉皱了起来,点点头,听着褒若把话说下去。
事情就是这样,明大哥,我该怎么办?怎么救出我爹?褒若急道:现在差官已经出来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凌王府里的人……她想到这里,不由得哽咽,明厚载抓住她的冰凉的手,沉声道:放心,我想想!第一百三十九章 他的怀抱明厚载深思了片刻,把慧娘手上的信要了过来看了一遍,见字里行间虽然态度严肃,但是却也没有大难临头的嘱托之语,沉吟着在心里把李国当前的局势分析了一遍,对褒若道:这事恐怕有内情,但目前凌王一定是安全的,皇上的态度是偏向他这边,而且皇上少不了凌王这个臂膀,所以虽然目前可能暂时有些不好说,但也不至于大难,我马上回家料理一下,明天就去李国,放心,有我在,凌王一定没事!褒若略微心安,看着明厚载道:你明天去?我也去!我一定要去,我女扮男装随你去!明厚载正要开口,褒若急切地开口道:我知道路上很累,而且这个时候又冷又冻,一定不好走,可是我一定要去,我一定不会连累你,我尽量赶上你的脚步!我不能在爹娘有难的时候,安然坐在这里等着你的消息,我一定要看到我的爹娘无恙,就算有什么事,我也要跟他们在一起!她几乎是哀求地看着明厚载,她不知为什么就绝对相信明厚载一定做得到,而且他也回绝不了自己哀求的目光,明厚载看了看她,她眼里的哀求让他心疼,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毅然道:行,你明天随我上路,我明天一早便来接你,今晚你早点睡,既然要走,我就回府打点一下,姨妈,你帮褒若打点一个小小的随身行李就好,只要贴身衣物,其他一概不要,我路上自有办法。
慧娘本不同意让褒若走,但看到明厚载宽肩厚膀似可担当一切忧难的昂然,再看看褒若的居心不安样子,便道:按理说,这事让明厚载一个人去最好,他一个人好行事,既然褒若这么担心,厚载又有把握,那你就去吧。
厚载你先回去,令堂那里要好好安排一下,事情刚刚有一定起色你又走开,不知她心中可会怕,我看不如把天民管家叫回来吧,让他任明府里一个职位,以他的能力,绝对有能力保护令堂。
明厚载点头道:嗯,我这就让人去山庄把他请下来,我母亲的事,请姨妈也多关照。
放心,我会多在老太君耳边吹吹风,你尽管去,褒若一路上就麻烦你多照顾,她的病虽好,不过还没身体调整完全,一切事情以安全为要。
慧娘一口应下,又叮嘱道,这话现在不说,明天明厚载来接褒若怕是来不及从容说话了。
明厚载应者,一出了府,便命令随身一个随从马上便去山庄请天民回府,一边快速打马回府,把管家找来,细细吩咐了一些问题,又告诉他,他把山庄的天民管家也差来,怎么做他心里明白,那个管家是明厚载的人,连连点头。
然后明厚载又见了老太君告诉她李国的铁矿出了些问题,要去李国一趟,老太君正愁着没有借口打发他,一口就应了,吩咐人给他准备行李,明厚载又马不停蹄地往雍也院来,听见里面传出声音,一个声音道:我倒要看她狂多久!都四十了,以为自己是少女嫩妇呢!四十怎么了?你们看老爷那样子,天天在房外趸着,人家有的是手段!说不定呀,一边说着不要男人一边在外面都有了!不然怎么这么清高的样子!明厚载不动声色地走进来,冷瞥了那几个小妾一眼,眼里的冰寒震得几个说闲话的小妾慌乱不迭地躲闪不已,可是也许他没有听到吧?因为他竟然没有喝斥她们!岂知明厚载正是要让谣言多些,这样明夫人的形象越糟糕,越容易被休,至于今日诋毁的几个女人,他自然记下来日再算!明礼睿知道明厚载要走,自然没有话说的,只道:早去早回吧,另外也劝劝你娘,这样天天在家闹像什么话呀,唉!明厚载淡淡道:我看娘是改不了了,我也灰心了,不想管这事,爹看着办吧,别让外人看笑话就行!从明礼睿处出来,方才得到召集令的明海楼各管事已经来到明厚载的院子,明厚载很快交代了几个问题,现在剩下的都是明厚载的心腹了,不必多说,只是……明厚载深思的眼睛掠过一个人,这个人办事能力强,曾经是云府的人,若能为己用,也算人尽其才,不枉他一片爱才之心,若是不能为己用,却也是一个大麻烦……很快交代了重点,那些人退下,明厚载这才又来到雍也院,径直进了明夫人的屋子,刚一进屋子便听到屋子传来明夫人恨怒的声音:你这个小蹄子,专会勾引人的浪蹄子!叫你倒个茶,你故意倒在我裙子上?张嬷,给打!是!张嬷的声音传来,啪一声巴掌吃起,里面响起呼痛声,随既归于寂静,想是被明夫人瞪下去了,明夫人怒道:别以为你们年轻我就收拾不了你们!我现在就打了,怎么样!有本事告诉那个明礼睿去!那个怀了杂种的丫头我还不放在眼里呢,老太君藏得紧,我就不信我挖不出她来!老太君糊涂了,以为是正经孙子呢,不过是买来的娼妇生的杂种罢了,是不是老爷的种还难说哪——!越说越大声,声音直传出老远,简直就是给躲在一个妾屋中的明礼睿一个巴掌,明厚载冷瞪了一眼角落里窃窃私语的媳妇子们,跨进了房间,明夫人一见到他,不由得松了口气,明厚载向她使了个眼色,却道:娘有话好好说,这样大呼小叫地成何道理!又对那个妾道:下去!妾连滚带爬地滚出明夫人的院子,明夫人这才松了口气,一边贴身的丫头嬷嬷不由得笑了,没等明夫人吩咐都到门外守着,明夫人跌坐在床上,叹道:这个泼妇可不好当,我可有点撑不下去了,还得过多久?明厚载笑道:快了,不用很久,我看奶奶已经受不了了,估计快了,娘,再难您可得撑着,这是关键时候!明天我就得上路到李国去一趟,不能在家为娘撑腰了,不过不用担心,他安抚焦急的明夫人道:我刚才已经让人通知天民叔了,估计最快明天上午他便能回府,我在府里给他安插了一个职务,让他可以就近照顾娘。
明夫人这才略放下心来,与明厚载一同来到他的院子里,亲自给他打点行李,虽然老太君已经命人打点好,不过明夫人一样样看过,又增减了些东西才罢,晚上又嘱咐了明厚载好些话,这才叫叫闹闹地一路喧哗着回屋,明厚载忍不住又一次失笑,没想到娘也有这样的一天!次日天不亮,明厚载便来到明府接褒若,褒若身穿一袭大毛斗篷,慧娘把她送出来,眼里的忧虑遮不住地流露,明厚载笑道:阿姨,放心,我会照顾好褒若,我您还信不过吗?慧娘勉强笑着点头,一方面担心褒若的身体,一方面担心凌王府里人的安全,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却知道不能再要求跟着去了,否则便会拖累明厚载的行程,褒若道:娘,我会好好回来的!听到这个从前的称呼,慧娘的眼泪一下子便忍不住,好容易勉强笑道:好,你们俩有事好好商量,褒若别闹小性子!明厚载与褒若郑重应了,明厚载策马扬鞭,带着褒若奔跑在黎明的星空下,慧娘只得在心中默默为他们祈祷。
明厚载与褒若在城门前与随行人员会合,用随身的金牌叫开了城门,几骑快马嘚嘚嘚飞快出城去,向李国方向快速前进。
已经十二月快过年的天气,自然冷得很,路上冰霜冻结,呵气成冰,迎面的利风吹得褒若不由得低下了头,冷吗?明厚载低头问褒若,褒若摇摇头:不冷!她心急如焚,哪里顾得上冷不冷,人在路上,心早就飞到李国去了,她不觉得冷,明厚载却深为忧虑,稍微勒马把她转了个方向,面朝自己坐着,用自己的大斗篷把她又包在怀里,这才又重新扬鞭前进,这一下彻底隔绝了冷空气,却让褒若有些尴尬,因为这样一来褒若的腿势必要放在他的大腿上,两人大腿相交,姿势暧昧,褒若的手还要抱住他的腰,怎么说怎么别扭,明厚载的马又快得很,不抱紧了还得劳明厚载分神来搂着她,褒若在斗篷里不由得红了脸,结果一轮下来准备换马时,明厚载看到她满脸通红以为是憋闷的,笑道:你这丫头,闷着了,自己不会扒个口子透气?脸红得像个煮熟的虾似的!褒若瞪了他一眼,嗔道:我那是气色好行不行!再上路时,明厚载分外注意怀中人的动静,结果这一注意便发现了褒若的不对劲的起因,两人的腿随着马儿的起伏相挨相擦,褒若抱着他的腰,脸却极力离他远点,并且总是在尽可能的情况下,不让自己的腿碰到他,可是说来容易,在路上怎么可能!她纤细的腿一会一会地挨撞着他的腿,弄得他渐渐开始有些发热了,某个部位开始灼热起来,叹了口气,美人在抱,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实在有些痛苦又有些舒适!褒若初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可是马儿一个蹿跳,褒若身子整个向前倾,完完全全地撞进他的怀里,身子下面一个硬硬的东西顶了上来,初时没有反映过来,以为是他的随身印章一类,后来一看硬硬的部位,马上便明白了,心里啐了一声:流氓!却无计可施,离又离不开,只得尽力把身子撑起来,可是没过一会,身体僵硬酸痛得不行,只得又软在他的怀里,明厚载任由怀里的人挪来挪去想办法,嘴角不由得弯了起来,佯装不知,在褒若的焦躁快要达到爆发的阶段,他才开口道:好了,时间不早,我们下来吃个饭再上路吧。
饭很简单,每个人一个烙饼,就着一壶水,褒若知道不吃饭没有力气上路,虽然那烙饼干得很,还是直着脖子拼着命咽下去了,水袋里的水虽然没有结冰,可是冷得很,褒若不敢多喝,只得小小抿了几口润唇,等口里的水温了后才敢下咽,因为不知身上的经期几时来,不敢大意,要是喝了冷水导致肚子疼免不了又要休息,拖了大家的后腿。
明厚载安慰道:你放心,我已经另外派人上路先赶到李国去处理,至少先把事情稳定不动就好,我的人做事你尽可放心,我们慢慢走不要紧的。
褒若点头表示知道了,可是却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吃饭,别人吃完她也一定要吃完,上厕所,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身子骨被马儿颠得浑身发痛仍然不叫不吵,静静地承受着酸痛,她虽然不说,明厚载却明白,除了心疼,更加了一份钦佩,在寒冬腊月地出门本就是件极受罪的事,男人很多也受不了苦,没有大事,宁可等开春天气暖和了才动身,褒若却不顾一切地随着他们起身,就是许多身子骨健朗的女子也受不了,何况褒若上次重病伤后总有些未复原,明厚载看在眼里,尽力为她挡去寒风,晚上到了一处驿馆,褒若几乎是僵着身子被明厚载抱下来的,明厚载给褒若推拿活络经脉,亏了褒若从病好后想起爬火云山时的窝囊样,常在府里锻炼,因而虽然全身酸痛,却不至于累趴下,小二送来两碗热腾腾的汤面,明厚载道:快吃些热汤面吧,白天光吃烙饼馍馍,也没有好好进过热食,要是不吃些,容易生病。
褒若其实没有胃口,只得听他说容易生病,便又挣扎起来勉强把热汤面吃了个干净。
明厚载也把一碗热汤面吃完,边吃边思考着晚上的对策,他实在不想再与褒若分开了,眼睛一转,严肃地对褒若道:吃完了就该睡了,不然明天该起不了身了,今晚我们一起睡!褒若警觉起来:你想干什么?你想歪了!一起睡有什么了不起?你生病时我每天晚上搂着你睡!房里虽有热炕,毕竟还有些冷意,再说这个驿馆不是我们明家的驿馆,还是小心点的好,我答应过姨妈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她交代?明厚载正色道。
褒若虽然怀疑他的话,这个驿馆上次他们也住过的,可没觉得什么不干净,但是要是有个万一可不好,想了半天,点头道:那行,你睡那头我睡这头,不许越界。
好!明厚载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命小二送进热水洗过手脚便上床就寝,两人各睡一头,刚开始倒也离得很规矩,中间隔开一半臂的距离,黑暗中只有静静地呼吸声,褒若全身仍是酸痛,睡意朦胧中正在自己继续按揉,突然明厚载一阵动静便躺到她的身边,伸手帮她按摩僵硬的肌肉,褒若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由得他按摩,他的手法极好,一阵轻松,让她的酸痛又减了许多,便没功夫想他怎么又跑到这边床头,在明厚载黑夜中隐藏的笑意下,不知不觉睡着了,明厚载悄然无声地把她拢到自己的怀里,相依着睡去。
第一百四十章 深夜来客这一夜睡得踏实,次日起来,僵硬的身体也由于明厚载的按摩舒缓了许多,再上路时,明厚载笑道:你不要再挣扎了,就把身体靠在我身上,在路上我还会对你做什么不成?再这么僵着身子,不用两天你很快就要趴下走不动路了!褒若知道他说得有理,人在路上也顾不得许多了,便索性舒舒服服地赖在他怀里,明厚载不由得伸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加快了马的脚步,一路上虽是冰天雪地,心怀焦虑,但却也温馨暖暖,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马上,再加上明厚载所带的吗全是神骏之骑,一路轮流换骑,虽然多带了个褒若,脚程却不慢,褒若知道她稍有不慎就可以拖累大家的行程,是以一切不便都尽量不吭声,想法子避过,事事分外注意,加上明厚载小心呵护,所以两个月不到一行人便回到了李国,若不是因为寒冬里路滑难行,本可以最快一个月便到的。
李国的局势,在百姓看了还是安定的,集市照样繁华,一切和褒若走时并无两样,但是来到京城,快要接近凌王府时明厚载便发现,在不少阴暗僻静处有人在暗中盯梢,看着任何一个经过凌王府的人,不由暗暗心惊,凌王府竟然被戒严?事情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与手下暗地交换了眼色,打马从从另一条路直接回明宅,褒若睁大眼睛,虽然不解,却也知道必有深意,明厚载不想让她多担心,便对褒若道:我们先不去凌王府门前,万一让人看到你不会,先到我的宅子里去,听听我的手下这些日子来的发现再说。
来到下处,明厚载让褒若先去洗个暖和的澡,褒若求之不得,一路上无处可以洗澡,而且女生又不比男生,一个半月得成什么样?忙不迭地去了。
明厚载一刻不停地召来手下问清情况,得知凌王府的这事事先毫无预兆,前一天凌王夫妇还参加了宫里庆宴,第二天却突然有一队官兵来到凌王府,宣读了圣旨后便开始查抄凌王府,从凌王府的一个密室内竟然搜出了一套皇帝登基用的衮服和一套皇后凤袍,并且一个失传已久的四神柱定下天的传国玉玺!这下事情大了,凌王府马上便被封,一概人等不许进不许出,就连每日送青菜禽肉的伙计也只能把东西交给门口的看守。
此事在朝廷引起了哗然大波,以皇叔闺亲王为首的一派力主将凌王拿下问斩,并且要株连凌王一派,连同其手下并朝廷中所有心腹羽翼!凌王的势力不可小视,若是此事一出,不知有多少人到遭到株连九族之罪!不但如此,若事情怀最后定下,就连褒若这个刚认不久的君主也逃不过杀头之罪,好好在褒若一路上都是男装,手下也以小少爷呼之,暂且无碍,但明厚载仍是马上命令手下严密褒若安全,竟明府内外加强了警戒,绝对不许有陌生人靠近褒若!事情看了很有些棘手,但是皇帝的态度更令人玩味,他一方面将凌王幽禁于王府,一方面却不对,凌王在朝的心腹下手,于是一切朝事照旧,凌王的心腹自然石惴惴不安,但跑也无处跑,这些心腹连同他们的家人一起都被人监视了,只有隐在暗处的凌王亲信未得牵连,明厚载与凌王的关系素来亲密,他一回到京城便有人盯上了他,要不是他是中汉国的昌定公身份,只怕也免不了受到质询,但往日与明厚载来往频繁的士绅贵族现在都不敢上门与他攀谈,明厚载此次来竟是冷冷清清,三天了也无一官员上门过,明厚载不急不躁,每日与褒若就在府中密谈,或是上铁矿上视察,就是与一些官员进行必要的手续时,态度也是稳妥而恰当的,既对凌王府的事表达了一种戒慎于小心,又适当地表达了不愿搀和的态度,褒若也知道事态不妙,照着明厚载的吩咐,足不出户,所以外人全不知道明府有个女子进住,所以明厚载仍旧与从前没有什么两样,除了府上无人来拜访,其他的事一切照旧,就连铁矿也不住得增加收益。
明大哥,你觉得这事怎么样?褒若会在明厚载对面,焦心不已,明厚载看着她碗里的饭几乎没动,夹了一些菜到她碗里:一切我都会料理好,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你自己,安全地呆在府里,不然你要是出事,我是完全无心营救你爹娘的。
褒若低头挑了一口饭,明厚载道:现在看来皇上是无意惩罪于凌王,所以虽然朝上一片喊杀声,但是目前皇上是扛住了压力,但是能扛多久就难说了,毕竟是逆谋大罪,而且是当场被抓住把柄,如果不论罪,不足以服众,后果难料,所以我这阵子要消失一阵,好好布置一下,你就呆在府内,千万不要出门!他面色凝重,事情的严重已经超过他的预期,若是这个关节褒若再出事……褒若认真点点头:明大哥,你放心,我不会出门,我就在府里呆着,你尽管做事情去,一切小心!明厚载又笑了笑道:不要担心,有我在,天塌不下来,哪怕是最糟的情况,我也能够保住你爹娘的命!几天后明厚载果然不再回府,褒若一个人在府中寂寞无聊,与爹娘就隔着不远的路,却无法见面,心里七上八下,管家天天从外面带来的消息也总是同一句话:小少爷,外面乱着呢,凌王府的人不得进去,但是也没有伤亡。
日子像水一样过去,沉闷地像要人溺毙其中,褒若的焦躁情绪几乎无法忍受住,天天不停地在花园里走来走去,没有人可以倾诉,就在万分苦闷之际,明厚载回来了,带回一个消息,皇上命有司三卿共同协理此案,三日后会审,到时是吉是祸全在此一举!这就是关键点,要是不审,你爹娘永远会被幽禁,一生不得出府,但也不会死;如果审了,那便是两个可能,一时重新回到从前,大权在握的凌王爷,二是满门抄斩,上至凌王夫妇,下至仆人之子,以及凌王的所有心腹亲信,都将被下狱问斩!三日后便是一切事情的转折点!这些天,虽然朝廷一片平静,可是暗地里,那些凌王的手下都被剥夺了权力,大部分被以旷职为由,也就是说他们从偷懒不上班——被勒令在家思过,也等于是幽禁,因为门外都是三法司的人监守在暗处!要不是因为凌王的余威不可小视,没有人敢擅自把这些人查办,而且也由于皇帝的回护态度,现在不知狱里已经死了多少人了!但是一旦有司三卿审理凌王犯下逆谋大罪,那么,这些阖家便是死路一条,逆谋党羽便是腰斩,活剐之刑,听有些人受不了这种精神折磨,已经暗暗备下了毒药,万一到时凌王被审有罪,那么在大部队来捉拿之前,全家服毒求个好死!还有些人却已经没有了呼吸,自己上吊自尽了。
这些自尽的人等于是给另外逆谋的罪名上加了一条绳索,人人都称他们是畏罪自尽!没有罪,你死什么?然后这些死的人还不算什么,可怕的是,有些原本凌王的部下开始反咬凌王所胁迫,身不由己替凌王做事,恳请从轻发落,这些人如今已经被转到闺亲王手里,严密保护。
皇上与太后的态度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沉默了许多,这种逆谋的事实每一个上位的皇帝都惧怕与最戒备的,谁也不敢保证说亲近的手足骨肉没有人起这种篡位之心,凌王的麾下能人太多,这次被清回家的人多是朝廷部门中的支柱,要是凌凌王真的有逆反之心,恐怕夺得朝权也不是什么难事,再加上凌王近来越来越精明,论国事朝事无不妥当,皇帝要说起来,虽凌王是真有几分忌惮之心的。
褒若听得全是又冷又热:这可怎么办才好?我现在可以做到的便是让审理终止,或是让审理继续。
也就是说,是让凌王幽禁一生呢,还是受审定罪或开释?褒若望着他的眼睛,深沉有神,给人以无限的信任,心里一松:你认为怎么办就怎么办!明厚载回以一个微笑:好,既然你相信我,我便不会负你的信任!次日明厚载又是一去一天,夜深露重,今夜无雪,外面漆黑一片,褒若在房中不住的盼望,却仍然没有明厚载的消息,正当褒若以为他今晚又不会回来时,明厚载回来了,身边却跟着一个人,躲躲藏藏地所在他的阴影里,两人是径自来到褒若房前,笃笃笃!褒儿!明厚载的低低的声音响起,褒若雀跃起来:来啦!门一拉开,褒若不由得一愣,明厚载身后那一身抱住了全身,半蓬的风帽长长地垂下来遮住了脸,半低着头,似是怕人瞧见似的,明厚载也不说话,抓住褒若就往房里拉,那人紧随着进了房,五支蜜合蜡烛明亮的光线下,那人掀起了斗篷风帽,露出一张优带着稚气却不失聪睿的脸,褒若差点没叫出来:箭皇子!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发出含糊的声音,箭皇子扑上来抱住了她:好姐姐!明厚载的脸抽了一下,虽然箭皇子是小孩,不过看到褒若被已经和到她耳朵的箭皇子搂住,忍不住还是醋意大发,假意上前劝道:箭皇子,有话快说,时间迟了回宫怕事情有变!一只手顺便把箭皇子拉开,好小子,这么小就这么色!皇宫乃是一切阴谋的聚集地,初知人事后的箭皇子经过太监的蒙蔽与褒若巧妙的点拨,而且宫中也有宫女对他进行了大婚前的教育,虽然还没能尽人事,心中却是已经明白了不少,早已不是褒若初见他时的懵懂小儿,见明厚载这种举动,心里也明白了大半,不由得顽童心起,一脸无邪地问道:褒若姐姐,你胸前藏了什么呀,好像馒头似的!呃?褒若万没想到箭皇子见到她的第二句便是这个,脸一下子就红了,明厚载恶狠狠地瞪了箭皇子一眼,怒道:你不是说有话要说吗?还不快说!箭皇子收起笑脸,道:这里有人偷听吗?他探头看了看周围,一副早已习惯被人偷看的样子,褒若一阵难过,这个孩子在宫里究竟过的什么日子?没有人偷听,你放心,这里是安全的,你也是安全的。
褒若柔声道,箭皇子点点头,退身在床边坐下,不理会明厚载的怒目,道:凌皇叔出事前曾经来到过宫里与我们几个皇子说话,那时我在靶场一个人玩,他来教我瞄准头,有提到过姐姐,他说姐姐可能用不了多久便会和明爷,啊,如今是明公爷了,一起会李国,叫我到时多关照关照姐姐。
箭皇子微抬起头,尽量仔细地吧凌王的话回忆起来,好在他本就聪明,叙说回忆事情清晰有条理:我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他自己不会关照姐姐吗?他说他过阵子可能会在府里出不来,说姐姐向来越让她不要动,她就定会动,所以一定会到处乱跑,叫我看好姐姐,他说我已经是大人啦,要学着保护身边的人了,所以欧文应下了,后来他便教我如何瞄准箭,这时有一个太监一直在一旁服侍,凌皇叔看了他一眼,对我挑了挑眉,使了个眼色,就不说了,我就觉得那太监不太对劲,但是凌皇叔不让我把那个太监摒退,一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说着射箭的要领,后来他咳了一声,向我使了个眼色,我才得以让那个太监换上新茶,这时候凌皇叔才道有人在他的背后做他的小动作,他说他自己是不怕,就是怕郡主回来会乱动,坏了他的计划,所以让我无论如何、不管听到什么事,都不用替他说话,只要告诉郡主,一切在他的掌握就行!凌王果然没有选错人,这个箭皇子与褒若感情很深,他是褒若一手点拨出来的,如果没有褒若,至今他还是那个受着太监气,听着母妃牢骚的窝囊皇子,箭皇子本来就敏感,很快就从几日后凌王幽禁的事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一声不吭,照常做事,只是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凌王逆反之事,他便会惊讶得道:真有此事?没想到那个王叔竟然……凌王出事后,箭皇子很快发现自己的周围多了不少耳目偷偷窥伺着自己,看了有人怀疑凌王有可能打箭皇子的主意,逆反之事既然可以做出,当然也可能会想刺杀皇上,扶皇上的儿子上位以杜悠悠之口,自己背后操权,所以连带着箭皇子也被怀疑上了,箭皇子在这种情况下唯一做的便是不动声色,越发的天真无邪,让人抓不住把柄,难以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也被卷入这种阴谋时,心中所想,身在皇家是福更是祸!褒若听着箭皇子断断续续地把这些日子以来发生后慢慢地讲述,心疼不已,搂着他道:箭皇子,对不起,你也受牵连了!褒若姐姐,我不怕,我就怕没能见到你转告凌皇叔的话,现在话也带到了,我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了,凌皇叔说,只有你跟着明公爷一定没事,叫你放心在明公爷身边呆着,一切自有分处。
箭皇子说完,看了看流下的灯油,站了起来:我不能呆太久,那些个太监个个精得猴一样,我怕我的替身会露馅。
褒若看着变得成熟许多的箭皇子,一阵阵心疼,她更想看他笑的无忧无虑地在房里斗蝈蝈时的样子,点点头,放开了他:好,你是个好孩子,一切保重,那个路野的心机很深,你要防他表面恭敬,暗地里成为别人的耳目!箭皇子点点头:这话也只有姐姐才会提醒我,放心,我如今连母妃也不敢轻易相信!141章 密室听密一个孩子最相信的人本该是母亲,当到了连自己的母亲也不相信的时候,这个皇宫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到了怎么样一种悲哀的地步?箭皇子的母妃是个懦弱不过的人,自然无法给箭皇子以有力的支持和鼓励,于是褒若的出现便成了箭皇子的救星,箭皇子对褒若几乎有了一种如母如姐的感情,不顾一切安危也要让明厚载带他见到褒若!依依不舍地送走了箭皇子,褒若在房中等候明厚载,明厚载果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潜入了皇宫,还把人也给带了出来!一时怕明厚载遇上巡逻的宫廷侍卫,一时怕箭皇子被人看穿行藏,直在房中走来走去,听着屋外北风呼啸,像怪物发出的嚎笑,心揪得几乎想尖叫,直到明厚载再次叩响她的门,她猛地扑了上去哗地一声打开门,看见明厚载站在门外,带着一身的冰霜对她微微地笑:安全送达!明大哥……褒若感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明厚载头发上犹有一些冰碴,忙把他拉了进来坐下,从屋里的坐的暖炉上提了水热热地倒了一杯生姜水给他去寒气,然后用一块块毛巾开始给他擦头发,那冰碴子接触到屋里的暖空气,开始化作水滴往下滴,褒若把毛巾覆在他的头上,眼里一阵阵地发热,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箭皇子与他,两个男子一心为了凌府的安全往来穿梭,不惮辛苦,她不由得从后面抱住明厚载的脖子,把头贴近他的脖子,缓缓地用嘴唇轻触他的静脉跳动处的青筋,用唇,摩擦着他,半晌擦道:明大哥,幸亏有你……这句话比任何感谢的话都来得真实动心,明厚载反手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腿上,褒若躺在他的怀里,静静地看着他脸,明厚载用手轻抚过她的唇,道:我永远在你身边的。
她开始主动接近他了,这是个好现象,不要说是在寒冬里半夜穿梭了大半个京城,就是让他光着身子跳进冰河他也乐意,他做的一切,她终于有了一些回应,看着灯下的美人如玉,欲念蠢蠢欲动,他用力压下那种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有一天,他要她,他要她心甘情愿,心无旁骛地投进他的怀抱,而不是出于感恩!轻轻吻了她柔软的唇,把她放起来:早些休息,养好精神,过两天才有力气听审!褒若惊讶地道:你到时要带我去听审?三司会审,是多么严肃的场合,再加上是逆谋大罪,根本不可能公开审理此案,甚至无声无息地就传来凌王死讯也有可能!明厚载淡淡一笑:我会安排的,就为了你的信任,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失望不是?男人为了女人的爱,总是愿意奉上一切的。
褒若站起身来,一声不吭地拿来一双高腰毛鞋要给他换上,明厚载摇头道:我自己来吧。
褒若浅浅地笑道:就让我为你做一次吧!这是我的心!在她重病昏迷时,没有丫头的情况下,他是如何处理她的便溺的?当初没想到,可是事后不断地想起,他与她早就冲破了亲密的范畴,为他换一双鞋子又如何?屋里没有冷水,褒若把壶里的滚水倒在一块毛巾上,待稍凉了才拧得略干,半蹲着,将明厚载的脚放到自己膝盖上,先捂着他的脚,然后一点点细细的擦,丝毫不嫌下贱,丝毫不嫌脏秽,明厚载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男人在外面迎着风雨打拼累了,回来时能有一个女子为他端来一杯热水暖暖身,一块热巾捂捂脚,再有几句轻柔细语,便是天塌下来又有何惧?屋外北风依旧呼啸着吹打着一切可以吹打的东西,屋里却一点点暖了起来,明厚载拥着她躺在床上,相依无声。
次日午后明厚载才出门,眉目间有一种明朗的笑意,让人见到就心生好感,褒若站在一棵海棠树下目送他出去,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这个男人,一直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呵,那样伟岸!经过明厚载两天的努力,第三天便是要进行三司会审了,那天一早天犹未亮,明厚载便把褒若包得密不透风,连脸也遮了起来,背着她从后园墙头跃了出去,一跃下便闪进一跳小巷子里,明厚载一撇身间,褒若很快看见一个黑影刚好从那边转过来,看来是盯梢的人,明厚载静静地站在一家门前的黑影下不动,全身的黑衣与黑影融为一体,那黑影围着明府的周围走着,走到尽头与另一个黑衣人碰了头,两人不说话,只是点点头,又分散开来,开始下一轮的巡逻,看来这样的人在明府周围还不少吧?褒若心里惊疑不止,真不知道那天晚上,明厚载是如何把箭皇子弄出去无人发现的!从小巷子穿过,想来是早就摸好了路,明厚载脚下毫不迟滞地穿过一条一条巷子,甚至过了桥,褒若看的出这是快到了三法司的地盘了——却不往三法司衙门走,而是又拐到一条小巷子里,小巷子身在闹市,却给人的感觉极不起眼,没有人想起要多看一眼, 几乎像是一条隐行的街道一般,明厚载来到一间紧闭的门前,扣响了铜环,里面有人问道:一大早的,干什么!带人买东西。
明厚载应道,门马上应身而开,一个青年男子开门迎出来:掌舵的!明厚载闪身而入,那男子警惕地看了看小巷子的动静,关上了门,点起一盏灯道:一切都已经安排好,请郡主与掌舵的随我来。
看来明厚载早有了交代,所以那人一眼便知褒若的身份,明厚载牵着褒若的手顺着那个人的指引来到地下室,地下室的腌菜缸被他移开,现出一条地道,这条路便是通下三司衙门的大堂,我这两日命人挖好的。
明厚载对褒若道,与褒若下了地道,长长的甬道一片漆黑,明厚载拉着褒若的手一起往前走,虽然有灯,但灯光黯淡,摇曳不定的黑影如鬼魅一般打在墙上,地上,地道一片寂静,褒若不由打了个寒噤,明厚载知道她害怕,安慰道:不用怕,现在我们就在司衙门前的大街下,现在外面可能已经天亮了,在我们的头上便有人走动呢。
褒若心里略安,明厚载索性把她拉到怀里,揽着一起走,地道当然取的是直线,走了不多时便到了,这个密室只容四个个藏身,那引路之人轻轻移开一个石片,外面的微弱的光线照进来,黄豆大的一排瞭望孔设计得巧妙,能看得到大堂上的一举一动,褒若大喜,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升堂审问?辰时二刻,现在还早,我只是让你先看看环境,顺便叮嘱你一声: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叫出声来!你一叫,我们便暴露了,到时我们就算很快能跑掉,但这里附近的居民全要受到刑问!好了我们先回去吧,待时再来,这个案子的审理估计要比较久的时间,没那么快结束,我们先上去吃些饭。
明厚载让褒若看完环境,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褒若看到那一排排的椅子,还有已经陈设好的一堆对的枷椤,早就有些脚软,仍是由明厚载揽着回去。
吃了些小豆腐脑,热馍馍,褒若坐在椅子上发呆,明厚载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道:你不用怕,那些刑具只是震慑之用,对凌王,这些是不能用的,除非皇帝亲临才有权利命令用刑,而且今日上堂的人我也打点过了,不会受苦的。
辰时二刻已到,堂上一片喊威声,杀威棍疾点,堂上一片肃静,三司:刑部尚书、督察院案抚、大理寺卿三位大人一齐升堂问案,然后坐定后,刑部尚书扬声道:今日奉圣旨,闰亲王亲临全同并审此案!明厚载微微冷笑,褒若全身发抖,全仗着明厚载的扶持才不致坐倒,闰亲王她见过,高而苍白颧骨,冷漠的面色,眼里无时不刻地闪透着冰冷的狐疑之光,这样的人今日来问案,怕是不好过关!一个案件能否胜诉,除了当事人本身是否有罪以外,很大的程度上取决于堂上法官的态度,闰亲王此人,没人犯罪时,在他的眼里就已经人人都是可能犯罪者了,有人犯罪,那么被指认为嫌疑人的那个人就必定是罪犯!凌王遇到这样的人问案,未过堂先就已经输了五分!有请凌王殿下!褒若的眼睛蓦地睁大仔细看着走到堂上的那个身影,爹!他没有瘦,依旧如从前一般清矍有神,走路稳而有节,不疾不慢,体态优雅,由于尚未定案,所以三司仍向凌王站作了一揖以示恭敬,请凌王在面对着公案的太师椅上坐了,接下来开始问案,自然是针对凌王府为什么会出现万不该出现的龙衣凤袍玉玺进行审理。
我不知道王府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御用这物。
凌王坐在椅上,虽是被告,但身份仍然尊贵,褒若看到他的头仍然端端正正地昂着,并没有慌张神情,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中,褒若的心略略微安。
不知道?那可是你的王府?你觉得这种事你过得去吗?闰王冷笑道。
凌王淡淡一瞥他:皇叔急什么?这种事,可不是随意能认的罪名,不知皇叔还有什么厉害的后招在等我,以便让我这个不肖侄儿伏法?这话说来便似书说闰王网罗罪名,陷害凌王,闰王不予辩白,只道:休得逞口舌,也别想反话题岔开,你还是先交代为什么府里有这样的东西!我也不知道,那么大个凌王府,要是有人暗地里想陷害我,想要在府里安个什么东西,是太容易的事!如果我有心要谋反,会傻到在事情未成就先给自己下这样的套子?王叔未免小瞧我了。
三司不由得点头,凌王心思缜密,这样的动作确实太不符合常理,闰王却道:人心难测,不可排除有人想讨好你,所以先献了这样一套‘宝物’!我尊圣谕在府里‘静养’了这么久,一直无缘见到那位告发我的人,不知可否有幸一见,看看他是如何把连我都不知道的东西给找到的!今日的堂审目的,是交代你为什么府里会有这样的东西,至于对质一事,日后你有的是时间对质!闰王手一挥,呈上一叠卷宗:这些是你的手下,哪些人与你素日最亲厚?凌王看也不看送到面前的卷宗,笑道:怎么皇叔连辩解也不让辩解,就想结案?连最起码的堂审规矩也不顾了,是想屈打成招吗?皇叔要是不让我对质,那么我是一个字也没有的招的。
皇上要赐死,要下狱,还是想要毒哑我,敬随其便,只要我无愧历代祖宗就好!倒是我要看看,你们怎么见祖宗!话说到此,就算捅破窗户纸,皇上明知闰亲王多疑苛刑,却还是派他来主审,三司形同摆设,那么皇上的心目中,只怕也当了他有罪了!闰亲王不问是非的逼供,连对质也没有就要让他供手下之下,更是表明了这是一场已经定了罪的堂审,堂审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闰王的手划过案上的一本招认书,上面的罪名已经按照凌王的口气写好,只要押个血印既可,慢条斯理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今日结案对你是最好,你心里自然明白,别作无谓的抗争罢。
褒若气得浑身发抖,明厚载却不急,他握住褒若的手:一切尽在我的预料中,不要急,听下去。
我听说,闰王府的一个嬷嬷前天夜里病死了?好象是闲话家常,闰王却乍然睛目暴睁:你说什么!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奇怪,人生难料啊!凌王拍了拍下摆,看也不看闰王:我的府里莫名其妙地多了东西,皇叔的府里莫名其妙地去了命,而且听说那个嬷嬷还是被厚葬的,皇叔真是心地仁厚。
与案件似乎风马牛不相关的一个话题,却让闰王的脸阴郁起来,一双与凌王略有相似的狭长眼睛里射出一股阴冷之气:你一直被押府里,不可能知道这样的小事,是谁与你私通消息?我一时大意,被人在府里放了不该放的东西,自然要小心了,不单府里的东西要看好,连外面的传言也不能放过。
凌王微笑道:皇叔似乎也大意了些。
堂上一片寂静,三司从中都听出了些什么,聚精会神地思量其中的分量,都是官场上的老手,阴谋的味道隔了三条街都能闻得出来,皇上派他们来主审,却又派了闰亲王来看审,其实谁都明白这堂问案中,闰亲王才是真正的主审,但如今事情急转直下,凌王几句话问得闰王口似箝嘴,说不出话来,三人互相对看一眼,如今该当如何继续审下去?闰亲王却想起前天夜里,那个嬷嬷临死前剧烈的挣扎,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142章 喜出望外凌王微微冷笑,低头看着面前的卷宗,笑道:我都不知道原来我的部下这么多,看来这一次的大清理,那些‘能人’似乎将不少平时看不顺眼的人都算在我的头上了,是不是?倒是不错,这么一来,所有不顺眼的人都去,剩下的就是看得顺眼的了。
三司的脸都开始沉了下来,各自翻开面前的卷宗,户部尚书、户部左右侍郎、吏部右郎、吏部员外郎、京城都骑将、十六营总督等等人,全是要害部门,要是一个个全部都捉拿下来,李国的人事变动那是翻天覆地,人人自危,而且名单上不少人都是年高德邵的长者,手下又有门生无数,还有不少是出身显贵世家,要是出了事,牵连逆谋之罪,一个个地株连起来,到最后剩下的官员恐怕没有三分之一!认真算起来,他们三人自认是公正不偏的人也势必会被拉下水,不由得都拈须不语,认真评量事情严重性。
这份名单卷宗先前他们并没有看到。
是在今日快要上公堂时才分送到他们的手里,闰亲王的介入让他们的权利被架空,本就有些不满,如今再看到这份重如千斤的黑名单,心中不满便缓缓升起,尤其看到下面时,各自出了一身冷汗。
里面竟有三法司的人,其中一个大理寺少卿,四个大理寺刀笔吏、一个刑部慎刑司、两个刑堂主事、一个督察院的判事、一个督察院的知章、两个督察院的参知,以下关键要害的小吏不下数十!其中,大部分竟然是今日三位法官的心腹,或是平日赞赏之人,这要是定了罪,便是今日会审的三司也逃不过制裁,刑部尚书掏出手帕略略一擦额头,看了看头上的大梁,督察院抚则是皱眉不语,一根手指敲击地卷宗瑟瑟直响,大理寺卿却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三人最后互相看了一眼,齐齐有了别心。
凌王何必顾左右而言他?今日的问题是这个龙衣凤袍与玉玺的来历。
大理寺卿率先开口了,闰亲王面上略松,听得大理寺卿又道:既然凌王坚称不知来历,要与告发之人对质,那么也好,与其为此事相执不下,还是按堂上规矩,双方面质。
闰亲王冷然道:不可,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何必面质,万一告发之人受了他的威胁改口又如何!刑部尚书道:闰亲王过虑了,我们就在此堂上对质,只要现在就把事情问清楚,那么凌王要是真的……那么便杀告发之人也来不及了,凌王不至于做这无益之事的,再说要是不对质就草草定案,有违皇上‘清明治事’之期翼,便是定了罪,凌王也不服。
他笑着说话,让人挑不出理来,反倒像是为闰亲王回护似的,听起来好象句句是在指凌王有罪,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之人,话中含意谁不明白?督察院抚点头直笑道:如此甚好,今日之事总得有个分明处,否则凌王不服,闰亲王耿直又不放过。
闰亲王冰冷的眼神瞥视凌王,凌王微笑谦恭以对,眼神却同样冰冷,刑部主事已经开口道:把原告带上来!闰亲王无法制止带原告,本来不让原告与被告见面,这在律法还是在常理上都说不通,至于保护举报之人,那是后世才有的举措,在当时的社会上,告发之人是有义务、并且是必须上庭作证与被告进行对质的。
深思间告发之人已经被带上来,可能是原来有人告诉过他不用他出庭作蒸,所以被带上来时,明显慌乱不已,凌王注目于他,觉得眼生,问道:你是谁?那个面白无颜,年不过三十,一双眼睛倒也清秀,此刻全身有些微微发抖,强自镇定地跪在地上禀道:小人是凌王府的库房总管游北,在凌王府服侍已经有十五年了,位卑身贱,凌王不认得小人是自然的。
库房总管?褒若微微皱眉回想有这个人吗?一向取东西都是芜儿或是菁儿去库房取,没见过也是正常,但这人为什么会告发爹?很好。
你说你在我凌王府服侍有十五年了,那你这样出卖主子,将来一定有好报。
凌王笑容可掬,似乎真的无限欣赏,游北听到此处不由得脸更加白了,凌王问道:一进来就是在库房当差?不,刚进来当的是书房二等小厮,负责书案工作,主要是擦桌子,收拾文柜。
后来五年前就调到库房当理记,两年前提为总管。
凌王又道:你几时发现我在密室里藏东西?一年前,我发现有人偷偷来求件王爷,那是一天夜里,我看到有人拿了一箱的东西深夜求见,我就留了心,偷偷跟随着,在书房外看到王爷与那人密谈许久,王爷就把那箱子收下,与随身的玉公公一起把那箱子送到密室去,小人当时就怀疑,为什么有东西不送到库房,而要到密室,于是用了不少时间,悄悄地观察王爷的密室进入方法,不久前,府里进行财务清查,小人突然想起那个箱子,于是好奇心起,偷偷进入密室查看,见了竟然是……小人不敢隐瞒,虽然王爷是主子,但这等逆谋大罪岂可瞒下?随意小人就出首了。
凌王听了仰天捬掌大笑,闰亲王道:你笑什么?堂上三位法官却同时沉下脸。
明厚载在密室内也微笑不已,褒若莫名其妙,在他耳边道:你笑什么?我笑他傻。
凌王与明厚载同时道。
好,就依你所说,你看到我与人密谋,那么那天晚上,你看到我与人见面,去的是内书房还是外书房?你既然身为库房理记,跑到书房来做什么?你说的密室,就是当天搜出东西的东厢房里的密室?那人的脸突然变得煞白,说不出话来,褒若更加不解,明厚载心中却是有数,悄悄对褒若道:这一审,就要完结了,一切尽在掌握中。
闰亲王,卑职们看这事有蹊跷,不如请示过皇上后再审吧,此处疑义甚多。
督察院抚看着卷宗上的一个人名,那人正是礼部的一个小吏,却是他的儿子。
三司若是没有见到卷宗,今日这一审,还不会这么容易完结,逆谋大罪加上皇上隐蔽的态度,恐怕没有也要逼出有来,但是现在名单上赫然一系列名字,竟都是自己亲厚之人,加之这个出首之人被凌王问得说不出话来,闰王又是咄咄逼人,此事明显有破绽,自然不肯再审下去,虽然实际上闰亲王才是主审,但是圣旨之上,可是指定他们三人主审,三人相互一使眼色,不等闰亲王表态,便站起身来一拍惊堂木:退堂!闰亲王虽则怒极,但是此时明显出了纰漏,再问师出无名,以凌王之尊也断不容许人这样无故讯问,铁青着一张脸,站起身来阴阴地扫了三司一眼,拂袖而去,三司恭送如仪,自知今日得罪了这位报复心极重的闰亲王,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都只能与凌王站一条船了!闰王既去,凌王也要回府,凌王要走之时,似有意若无意地朝褒若这边的密室方向扫了一眼,整理衣服襟从容离去。
褒若与明厚载合上窥视孔从地道回来,褒若越想越怪,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些人还会出这么大的纰漏?既然想诬陷凌王,那自是预谋已久,断不可能出这么大的纰漏,但现在明摆着这个纰漏出得大了。
这么大?明厚载笑道:你且去问问你爹,再去问问闰亲王,看他们知道府里二等书房小厮与三等书房小厮的区别吗?这里还有一个内书房与外释放之别,涉及王府内事,外人会明白吗?库房理记晚上应当在什么地方,什么能见到,什么见不到,一般官员能明白?还有密室,这点不用说,见过密室的人心中都有疑义,以凌王的心计,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东厢房的密室里,那里虽则也隐秘,但是离绝密差得远了,想来是被人窥到有这么一个密室,所以拿来派了用场。
但王府的规格只逊于皇宫,不要说凌王不太清楚府里的治事,便是当初常佳初入王府,以常佳的精明,还是在慧娘的帮忙理事下才把王府的情况大致弄清个七八分!如今看来,皇上会因此起疑,只要皇上起疑,凌王便可以算是无事了,只是还得多幽禁些日子,因为生事之人未揪出,此事涉及太广,没那么快结束。
明厚载笑道: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你安静地在我明府里呆着不要出门,只要你安全无事,我便有大把精力来和那些预谋着陷害凌王之人周旋!说话之时,瓦顶磨得薄如纸片的明蛤薄片上射下一束柔和的光,正打在他的肩头,褒若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明亮而坚定,对事,对她,都有一种势在必得的决心!褒若吐吐舌头,低下头来,心里似有一种暖流流过曾经受过伤的心,如春风抚过,伤痛处也模糊了许多。
果然这件事后,凌王的守卫松了很多,甚至太后还赐了宫中吃事入府,凌王府上下都松了口气,但就是这个时候又传出常佳再次不适的传闻,让所有人的心马上提了起来,难道太后的吃食中有……在这个时候,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难以想像的连锁反应,凌王府因幽禁而开始有些脆弱的神经再一次被触动,在凌王罕见的暴怒中,看守将官当即上报了皇上,当太医以最快的速度奉旨入府,传出的消息,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凌王妃有孕两个月了。
啪!褒若手上的碗应声而碎,他瞪着笑得奸诈的明厚载,一把掐过他的脖子:你说真的?你要是敢说谎,老娘让你这辈子断子绝孙!她不怀好意地看着明厚载胯下那一方英雄宝地,明厚载被她阴恻恻的目光弄得有些发毛,反射性的合拢双腿:这可是你一辈子的指望,你可别自毁幸福!切,你的东西,关我什么事!褒若呸了一口,上上加劲:我娘她真的怀孕了?真的!明厚载说得斩钉截铁:昨晚我夜入凌王府,你爹他亲口说的!她居然怀孕了!褒若说不清心中什么感觉,手上不由自主地狠狠地掐着明厚载的脖子:她怀孕了!妻要夫死,夫不得不死也,明厚载哀怨地任褒若把他的脖子掐得几乎窒息,小褒儿,你要是再用力,你这辈子就只好当寡妇了!褒若无意识地放开他,天啊!褒若跌坐在椅子上,我都还没有孩子,我娘她居然又有了?我的天!我的孩子要管我这个弟弟或妹妹叫什么?要说在古代,有个和自己孩子一样大,甚至比自己孩子年龄还小一轮的弟妹不算社么新鲜事,古代人晚上没什么事干,一般人家灯油也爱惜得很,早早得就熄灯睡下,所以一般老百姓的业余娱乐也就只剩下嘿咻嘿咻,甚至有媳妇同时带着两个一样大的孩子,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婆婆的,宋朝有名的黑脸包公据说还是吃嫂嫂的奶长大的,但是褒若却是个半吊子的古代人,从计划生育的年代里来,又是独生子女,当然无论如何难以接受,一时运一时喜,一时愁,一时糊涂。
所以啊,褒儿,你也该想想我们的事了,你娘都又有了喜讯,你这个女儿也不能差太远。
明厚载半哄半骗道:我们也快点生一个,这样两孩子在一起玩,多热闹!妈的,放屁!褒若猛然跳了起来:管和自己一般大的伙伴叫阿姨或舅舅?你肯我还不肯呢!这个孩子来得好!她低下头,围着桌子走了几圈,又把居室逛了三圈,抬起头,打定了主意,用力一拍桌子,看着明厚载,明亮的眼睛看得明厚载一阵心惊肉跳,待听到褒若说完了话,他跳楼的心都有了。
我决定,要好好待这个弟妹,我娘年纪大了,算得上是高龄高危产妇,我这个女儿怎么能够只顾着自己的幸福呢?所以……所以怎么样!明厚载由衷极为不美妙的预感,暗暗祈祷上天,上天听到了他的话,可是由于天上的神们要按机关单位正常的程序一级级上报,还没有报到最终主事那,褒若就已经开口了:我决定,等到这个弟弟妹妹五岁后再结婚!我要亲自教导这个孩子!而且这样我的孩子管比自己大的人叫舅舅或阿姨也就不难受了!明厚载不知道要不要把未来的岳母大人咒骂一遍,一把搂住兴奋过度的褒若急道:褒儿!我不许!我能等,可是……可是我已经老大不小了好不好!而且我的那里坚决不等人!明大哥,你一定会理解我的是不是?你说你会一直支持我的是不是?你说你最是听疼我的是不是?是,这些他都说过,可是绝不包括五年内不成亲这项!第一百四十三章 肃旷夜访不行!绝对不行!我疼你是一回事,我婚后还可以疼你,可是要我再等上五年,我就先把你掐死!明厚载断然拒绝,褒若忍笑忍得肚子疼,一脸疑惑地道:明大哥,你不是说会满足我的任何愿望?我可以为你献上一切,可是你不要忘了,我的本质是要什么!我的付出一定要有回报,而且我做的事一定要成功,如果你想要五年后结婚,你信不信我马上让你先怀上!事关性福,明厚载向褒若逼近一步,恶狠狠地像面对仇人一般,那一双大手,随时可能把褒若的衣物撕个粉碎,天知道,面对着心爱的美人不能碰,是多大的煎熬!褒若反射性地退后一步,开什么玩笑,她可不想为一个玩笑付上一个身体。
干笑着抵住明厚载带近的身体和他的气息,撒娇道:明大哥,我们一起看雪景吧,外面的雪应该可以打雪仗了。
明厚载咬着牙把想当逃兵的小女子一把抓起往床上一扔,身子压了上去,褒若暗地里喊糟,这个玩笑开大了,我收回还不行吗?明厚载略略抬起身子,仍是禁锢着她的身子,用嘴轻轻咬开她的一些衣襟,像蜻蜓点水一般点着她的肌肤,褒若睁大眼睛,难道他想来强的?明厚载并不趁机进犯,他只是温爱的柔吻着她,缓缓劝诱道:褒儿,与我成亲,对你有什么坏处呢?我会疼你,可以像疼女儿一样疼你,可以像丈夫一样爱你,可以像朋友一样关心你,还可以像……像他一样,心里从此只有你一个。
褒若听到云渡的名字,虽然已经不像当初那般锐痛,仍是刺得心缩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定定看着明厚载,不明白这个几乎成了忌讳的人,为什么他能够在这个气氛旖旎的时刻提起那人的名字。
只有心胸真正宽广的人,才能够接受有人和他一样爱着自己身边的女子,明厚载自己爱褒若爱到无以复加,更加明白云渡的心,因此,能够把他拿来当一种目标,当一种衡量的标准!褒儿,嫁给我吧,就算你心中仍有他,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们成了亲,你一定能忘记他!我会让你忘记他!我已经决定了,这件事后,你一定要嫁给我!如果你不嫁,我就先让你怀上,然后看你嫁不嫁!褒若在他的身下无处躲藏,只得徐徐道:我们说好的,等我彻底忘了他,我才能嫁给你,否则是对你不公平。
明厚载不答,看了她许久,道:你能躲多久呢?一年?两年?褒儿啊,我有的是精力陪你耗,可是你能不能看在我对你一片真心真意的份上,先嫁给我再说?就算婚后你心里仍放不开他,我们也可以一同面对,而好过我在这里抱着你,却像是远远看着你,隔了何止一墙。
褒若心乱如麻,说不出话来,明厚载也不指望她回答,绵绵柔柔地在她的脖子、胸前印下一个又一个细腻的吻,无论她答应不答应,他都决定了,等凌王的事了结,他就提亲!李国的皇帝本就对凌王的事抱着很大的疑问,三司在皇上面前详细地描述了当天审理的情况,闰亲王的态度让李国皇帝大为起疑,秘密派人去查探,同时因凌王妃有孕一事放松了对凌王府的监控,太医频繁出入于凌王府,除了照顾凌王妃,也有让凌王放心之意,李皇毕竟不敢冷了这个弟弟的心,一来是亲弟弟,二来凌王毕竟没有傻到真的想篡位,一举一动据守卫的将军报道,甚是大度坦然。
朝中的风向悄悄又有了变化,三司自从见到自己的亲信也在名单中,而且得罪了闰亲王也必无好下场,发倒全力为凌王脱罪,闰亲王的手下不知不觉从前阵子所向披靡地横行无敌演变成了如今低调行事,小心赔笑的场面,明厚载便将重点从营救凌王转到搜集陷害的证据,再加上凌王的亲信暗中营救,局势从密审后大变,凌王府虽然还在幽禁中,但是府里的仆役却已经不再愁眉苦脸,外面被同样幽禁的凌王的部下也开始生出了新的希望,等待最后的结果到来。
这一天夜里,宫中突然来了一个太监,宣皇上的旨意,命凌王进宫面架!常佳担心不已,凌王笑着安抚道:放心吧,今日必有好事。
弯下腰把手按在常佳还未隆起的肚子:小坏蛋,你乖乖的!抬头深情地看着妻子: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也不会有事,你在家好好睡,不要胡思乱想,我去去就回,也许会迟些,但是一切都在计划中。
他不许常佳下床相送,怕伤了她的胎气,只身来到院中,肃旷等候已久,凌王沉声道:好好照顾你娘,我这一去,只怕要几天,你安抚好府里的情绪,你妹妹那边,只怕也有些棘手,好在明厚载那人我信得过。
肃旷不说话,只是沉着冷静地点头。
凌王这一去便不再回来!凌王府乱开了锅,上下人等惊慌不已,肃旷强力压伏下人之口,更杖毙了三个四处扬言凌王已死的下人,这才让府里的谣言略平,常佳几乎彻夜不眠,睁着眼睛等着凌王回来,然而这一等便是半个月!褒若听得凌王入宫后便不再回府,而且凌王的亲信也重新被严格幽禁,知道大事不好,急得想哭,偏偏这个时候明厚载也不见了!只命人带回消息说一切尽在控制中,稍稍缓解了褒若的焦虑。
就在这样凌王失踪,明厚载不归,凌王亲信被幽禁甚至下狱的种种不安的气氛中,忧心已极的褒若见到了她的哥哥,在一个飘着漫天大雪的深夜里,躲过王府耳目悄悄溜出来探望她的哥哥,肃旷。
褒若看着面前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她面前的肃旷,紧抿的唇,冷峻的表情,全身上下笼罩在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中,她张大了嘴巴,想哭又想叫,许久不见,哥哥大变了样,也许是经过了这一次逆谋风波,那个记忆中的肃旷已经变得更加冷漠,更加沉着,脱去了他曾经的年少的狂肆,淬炼出一身如钢铁般的意志!挺直的腰杆,紧成一条线的唇,显示出他不屈的性格,但是面对这个妹妹时,眼睛里却一反常态地显露出一种似风过花下时的温柔笑意,褒若。
他冷冷地道,不愿流露过多的情感。
褒若再也不及细想便扑了上去,肃旷一把搂住她,褒若把头深深埋进肃旷的宽厚胸前,呜咽道:哥!嗯。
肃旷沉声应道,褒若又长高些了,更加明媚动人,这个妹妹,牵动他心,却不能表露情绪的妹妹啊!他拥着她,毫不表现自己的情绪,如今的他已经非当时那个动不动地暴怒的男子,从广袤的沙场回到繁华的京城,征战的地点由刀刀见血的蛮荒之地转移到不见血,却远比野蛮更为野蛮的朝廷之中,收敛了几分肆意外放的锋锐,沉淀了同样的凶狠,但那种凶狠却用了贵族生来便养起的优雅包裹起来,更让人又惊又怕。
人人都是用一种包装武装着自己的脆弱,褒若受伤时用的是一种沉默的冷静,云渡用的是他一如既往的温和,明厚载却是越挫越勇,更加以还以十倍的颜色的不休!而肃旷,他用了冰冷肃杀的优雅!在优雅的表像下,有着一种一旦面对敌手便会全力致他于死亡之地的暴横!娘很担心你,怕你沉不住气,又怕你一人在府外受委屈,好在有明厚载照顾你,我们也放心许多。
他看着褒若乌黑的发顶,用手触摸着她柔滑的发,有些不太熟悉的笑容浮上来,温言道。
娘她怎么样了?褒若倏地抬起头问道,脸触到他的手,但毫没有注意。
她很好,如今皇宫里的太医每日轮流在府里随时准备为她搭脉,所以你放心,不会有事,我今日出来是瞒着她的,不想让她担心,有我在府里,必不会让她出事!肃旷看着她的脸,再看看自己停在半空的手,放下手才道。
有我在!有我在!明厚载也这般信誓旦旦,肃旷也这般信誓旦旦,云渡也似乎这般信誓旦旦,男人都爱拍手保证自己绝对能保护身边的女子,虽然她们仍旧会受伤,虽然她们仍旧会受到劫掠,但有了这样的保证,似乎受难的过程便会减轻许多痛苦!肃旷只是来安慰褒若不久便离去,如今到处不安全,就连明府都有了耳目,叮嘱褒若道:今日的一切尽在爹的掌握中,明厚载这次是与爹在一起,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过两日还会来看你,你要多保重。
想来肃旷也是这般对常佳说,因为从褒若这儿回去后,常佳的情绪安定许多,甚至开始静下心来,暗中与伍公公两人把这些日子见到王府有难就开始萌生去意的账房供奉或是一些书画先生把名字记下,再把一些暗中煽动仆人,导致一干下人严重不安的乱群分子暗暗记下,并且以王妃需要静心为由命这些仆人退居到王府最僻静的角落居住,并且说他们过于喧哗,不让他们参与府里的一些常规活动,于是府里的人都明白了,这是王妃在惩治这些仆人,人人都不齿他们,常佳没有一枪一棒便让这些仆人自己被他们的同人们所唾弃,收到了惩治之效。
府里既是这样暗潮涌动,朝廷上更是风云变幻,闰亲王妃一日进宫给太后请安,据说是摔破了太后最心爱的一个先帝所赐的玉盘,被太后勒令在家反思,后又传来消息,据说由于闰亲王在修理海防问题上,任用亲信,以至于贪污无数,海防却仍未建成,除了以重惩治贪污之人,还命闰亲王半年不得上朝,不得参知政事,罚俸一年,罚银五千,同时三司在审理凌王一案中,发现了不少漏洞,更将卖主为荣的凌府库房总管游北背后主使之人揪出,此人正是被凌王当年严厉打压过的百亲王,也就是当年先皇驾崩后,参与帮助张妃和她的儿子争夺皇位未果,转而投向当今皇上的百亲王,百亲王素与闰亲王交好,如此一来闰亲王的处境也尴尬起来。
形势似乎渐渐好了起来,肃旷夜里有时会来陪陪褒若,并且告知朝上最新情况:百亲王事发后已经自请撤王服罪,闰亲王也素服跪于地乾门前请罪,只是对凌王的幽禁还未撤去,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说这话时,雪飞得扬扬洒洒,肃旷在雪地上看到一身雪白貂裘站在雪中的褒若不由得失神,褒若大红的缎袍衬着雪白的貂裘,脸儿便如嫦娥一般光洁,听到好消息,更是喜得洁白的小牙齿不住地闪闪发亮。
这天一早,雪映窗上,一片亮得亮眼,褒若起身穿好衣服推门而出,这时一脸兴奋的明府总管匆匆奔进来叫道:恭喜郡主,贺喜郡主!凌王府的守军已经撤去,凌王已经回府!如今凌王府已经大开府门迎客,许多官员竞相来贺!原来如此,难怪向来小声说话,生怕让人知道府里有个郡主的总管敢这么大声地叫郡主!明公爷呢,还没有回来吗?欣悦中,褒若还是没有忘了明厚载。
褒儿!你是在关心我吗?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明厚载大踏步地走进来,走得虎虎生风,如带风声。
明大哥,我爹真的回来了?褒若大声问道,其实她明白这一定是真的,不知怎么的,就是想听道这消息被明厚载再次肯定!是,我和你爹一同回来的!究竟是怎么回事?褒若疑惑道:这阵子你们去了哪里?明厚载数日未曾好好睡过,但依旧精神奕奕,牵着褒若的手回到屋中,见她眼下犹有青痕,责备道:我告诉你我处理好一切,你瞧你,这几日没睡好吧?这几日我同你爹一起四处查案来着!原来明厚载私下里又求见了皇上,剖明真伪,说明凌王根本不可能存有反心,且不说他与皇上的手足情深,就说以凌王的智谋,就算是逆反,也绝对不可能犯下这样致命的错,事情未成就先制龙袍,根本不符合凌王的性格,那就是说只可能有人陷害他,是谁呢?闰亲王?明厚载对闰亲王的调查中发现,闰亲王只是陷害人之一,是事发之后,被人晓以利害才加入其中的,真正制龙袍并且实施计划的另有其人!那个游北近一年来和一个人接触最频繁,那人便是百亲王的手下,有人见到游北不止一次与那人相约,更有人见到那人曾与游北拍着肩膀论兄弟,后来案发前的一个月,游北带了酒买通了王府后门的看门守卫,说自己的老家人给自己带了一床新制的锦被,系父母所遗之物,守卫喝得酩酊大醉,草草放行,就这样躲过了守卫的检查,因为凡大件物品与包袱进入王府,一般都是要开包检查才能放行的,这一次守卫一半是喝了酒,二来又是后门供下人进出的守卫,比前门放松许多,是以那天的一个大包袱中有没有夹带,那可难说。
第一百四十四章 心欲爱之以游北为契机,明厚载揪出了深藏在幕后一直不曾出面的百亲王一伙,至于那天在堂上提到的一个老嬷嬷,实际上是闰亲王那夜与百亲王密谈,被一个老嬷嬷无意中听到,于是闰亲王便亲手扼死了那个老嬷嬷,明厚载当时并不知道此事,但见到闰亲王府死了一个老嬷嬷却得到厚葬,猜到其中必有古怪,通知了凌王,果然凌王一击得中,当场便把闰亲王的锐气削去了大半。
秘审过后,皇上本来开始动摇的心开始坚定起来,相信凌王无罪,这时明厚载前来求见并献策,于是凌王应招入宫,半路上便与明厚载一同查案去了,两人联手,谁与争锋?所以不到十天,一切真相大白,百亲王不久便被赐死于自邸中,闰亲王也被废为闰王,而凌王却被加封为亲王,人称大凌王。
这些事说来寥寥数语,其实内中岂有这么简单,那百亲王何等人也,怎么会被人抓住把柄?闰亲王也是先祖帝爱子,是皇叔,怎么肯就引伏罪?自然是明厚载与凌王在其中经历了多少风险方才有今日成绩,一切尘埃落定,给人就只剩下原来如此!感叹。
褒若正大光明地搬回了凌王府,一家团聚,不久全家又蒙太后恩召入宫见驾,太后皇后在宫中摆了全家宴以庆祝,太后与皇上对凌王一家都有愧意,凌王与常佳却全当事情没有发生,依然说笑风生,褒若也是对太后亲热有加,不愉快的过往似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褒若却知道,经此一事,凌王对身为皇家骨肉一事有了更加客观的看法,他们是父母兄弟没错,可是更是君臣!只要生了嫌隙,随时可能置自己于死地,对皇兄与母亲的心,便开始淡了下来,自此后,行事更加戒慎。
这样也好,虽然伤了一点心,但是却比发生了事情手足无措的好,有时候,伤心不一定是坏事,伤心还代表着成长,对凌王来说,这一次收获颇丰,这对凌王或是对皇帝,都是好事,削弱一点亲情,增加一点防备,少几分肆无忌惮的恃宠生骄,多几分身为人臣的恭敬。
诸事平定,常佳与褒若坐在房中,房里烧着地热,暖烘烘地如在春天,常佳一脸笑意看着眼前的女儿,问道:你与明公爷怎么样了?什么怎么样,就那样啊。
褒若心不在焉地回答,手上正忙碌而无功地与一只婴儿虎头鞋在奋斗,本来就不是女工的料,却偏要自告奋勇地为未出生的弟妹缝制什么虎头鞋,所以只落得满头大汗,那虎头倒弄得像猫头一般,要是像猫头还好,至少还有三分像,可惜,少了猫的型,多了猫的活泼本质,那猫活泼得像从天上掉到地上一般,脸都歪到哪里去也不知道。
常佳叹着气接过虎头鞋:别弄了,弄得自己多累,这种活计交给针线上人就好。
女儿孝心可嘉,手艺可悲。
褒若抢回鞋子:不行,非弄好不可,不然还以为我这个姐姐没用,没有爱心!粗一下细一下地把小老虎鞋的边沿纫起来,一边随口问道:娘,您想要儿子还是女儿?女儿吧,给你添个妹妹。
为什么?褒若奇怪地看着娘:人家都是想要儿子的!要是可以,她敢担保,常佳也想当初把自己生成儿子,在这个世界上,女子没什么用,男人才是握实权的人。
通过这次的事,你还没有明白吗?要儿子府里便多了风波,还是要个女儿好,也许长得像你,将来你嫁回中汉国,我和你爹也有个人承欢膝下,将来她要是也嫁了,有你哥哥的照顾,也必不受委屈。
还是生女儿好!常佳断然道,又道:你明日与我一同去娘娘庙,我们一同请花去。
以肃旷的性子,恐怕容不得有人与他争位子,虽然他是老大,又有了军功,早就不怕这个新生小儿,但是生在这样的人家,什么都难说,还是生个女儿好,以肃旷护短的性子,对褒若那样爱护,将来对自己的亲妹妹只会更加疼爱,有利于王府的稳定,常佳以她精明的头脑,很快便下了决心,次日便与褒若二人乔装成普通富人家一同去了娘娘庙求花。
娘娘庙便是送子观音庙,桌案前有一排净水,大盘中有许多绢花,虔心净手焚香后,可以自己请花,想要男孩便请红花,想要女孩便请绿花,取意红男绿女,请花后佩戴在有孕之人胸前,道家后取下供在家中观音前,日日祈祷,据说灵验得很,案上的红花被人取得差不多了,绿花却少有人问津,褒若不由得感叹,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啊!见有人请绿花,不少人注视过来,有个老婆婆走过来道:夫人想必是第一次请花?这绿花是女花,红花才是男花。
没错,我们请的就是女花。
常佳的话引来不少人惊讶,女人命贱不值钱,谁想要生个女儿!凌王爷看到常佳请的花,笑了一笑:偏你鬼主意多!夫妻虽然成亲不过一年多,但是却彼此了解对方心中所想,常佳把头依在他的肩膀上,绕过她的腰,两人双手交握,凌王的脸也她的脸相依,即使在王府被幽禁,常佳也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和一丝不满之色,凌王也从未有过抱歉之语,两人始终心紧贴在一起,情到深处,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何来的怨言也愧疚?他们甚至欢爱时更加激情,常佳就在这幽禁的日子里怀上了他们患难间的宝宝,想着那阵子天天相守的日子,常佳感叹良多,听到凌王的话笑道:褒若终有一天要嫁,她走后我们未免膝下孤单,男孩子长大了又喜欢在外面疯跑,不如要个女孩,可爱又贴心,可人疼,再说世子爷那脾气,恐怕要是男孩两人最后难免相争,要是女孩,他是个最好的哥哥。
她也不避讳,直接就把打算说了出来,凌王道:你放心,便是男孩,我也有办法让他们兄弟和睦。
何如一开始便无争端?肃旷看到常佳供着绿花,幽深的眼睛一瞬不瞬,深深地看了常佳一眼,道:如是生个弟弟,我也能尽长兄之责带他上疆场!常佳惊喜不已,知道他这句话是一种保证,保证爱护弟弟,凌王笑着拍了拍常佳的肩,意思是你多虑了吧?肃旷的年龄差不多了,早该成亲了,这天吃饭时,褒若不经意地提出来,当时肃旷正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多吃些。
褒若看着肃旷那双长年握剑,一看便有力地能扭断敌人脖子的手,现在却能这么体贴地给她夹菜忍不住道:哥,你也老大不小,该成亲了!肃旷的手在半空中一僵,仍是把菜送到她碗里:这个不劳你操心。
凌王点头道:也是该成亲了,旷儿,你心里有什么打算没有?肃旷道:暂时还没有。
明厚载不是二十好几都还没有成亲?我急什么?褒若忍不住道:他是成了亲的,只不过……只不过后来她休了他。
肃旷眼睛黯了下来,向来的干脆性格让他马上就做了一个决定,长痛不如短痛:我成亲,爹开始物色人选吧。
凌王看着他:你想要什么样的?性格、相貌、家世,你有什么要求?随便吧。
肃旷烦躁地一顿筷子,扭头便走,只剩下褒若睁大眼睛不明所以,为什么说到成亲就生气,却又这么干脆地应下来?凌王望着儿子远去的身影,他的心思,自己略能猜到,事情最好不要再起波澜,望着褒若笑道:褒若,这次明公爷可对我说了,他说希望早点成亲!他可也是老大不小了,为了你追到李国,又为了我的事这么跑前跑后,你对这事怎么看?‘褒若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求助地看了常佳一眼,常佳却也不容她躲避,严肃道:褒若,你也该想想了!褒若,你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告诉我们,我们也好有个回话,像这样他追着我们要提亲,我们总是也不好毫无理由地拒绝是不是?现在一切平定,好像没有理由再拒婚了,褒若点头道:我尽快给你们答复。
云大哥的事终究要过去,他的好,他的坏,她不可能一辈子守着不放,所以,她要放手的。
这天夜里,肃旷不知为了什么事,来到凌王院中,门口的丫头正要通报,肃旷摇头命她下去,正要自己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让他止住了手,这一听,全身不知是热是冷,是重是轻。
褒若终究还是要回中汉的,孩子长大了要离巢,我真是舍不得。
常佳叹道。
我一直视她如亲生,我的不舍不会比你少,只是肃旷那孩子——希望是我想错,明厚载与褒若彼此有情,不能再让他们受到打击了。
凌王的声音传出。
不会的,我看世子视褒若如亲妹,又是最护短的,可不像你说的那样,我初时虽也想过将褒若嫁给他,但是现在褒若与明厚载之间已经成了定局,我也无话可说,否则要是褒若真的嫁给了世子爷,我们一家还是这么和和乐乐地守在一起,那该多好!我总希望我们永远不分开。
凌王的声音停了一下,想是她脸上亲了一记,笑道:你就是爱胡思乱想。
要是褒若的身份被揭穿,乱嗣之罪非同小可,褒若嫁了明厚载,明厚载一定会善待她的,我看明厚载说不定前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被她牵着走!肃旷没有再听下去,脑中隆隆作响,转身疾速消失在小院外:她不是我的妹子!她不是我的妹子!那么说我不是乱伦!原来以为自己竟然对自己的亲妹子动了心,他为此烦恼羞愧不已,可她竟然不是自己的亲妹子!那么说,也许可能?肃旷在他的房间里枯坐了一宿,第二天出门时行若无事,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
褒若坐在他身边,正说着闰亲王被罚半年不参政事给闰亲王的脸上抹了一个大黑,见肃旷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下意识地往脸上一抹:我今天脸上有东西?肃旷的手在她的脸上一抹,又往雪地里一丢:饭粒子也不擦干净。
呃?可是她今天没有吃饭啊,今天早上她吃的是羊奶酪与奶油棋子饼!耸耸肩,肃旷一向分不清饭和饼屑的吧。
那百亲王被赐死,他的家人怎么样啦?流放千里,永不得回京。
肃旷冷冷地道:由于百亲王的家人还算是皇家血裔,所以这已经是轻的了,要不是看在一宗同脉的分上,女的代代为娼,男的世世为奴!如果我们落在百亲王的手里,那便不是流放了,今日我与父王将被腰斩于市,最轻的也是在家勒毙,然后赐死王妃,所有仆役全部殉死!如果今日王妃是李国人,还要灭王妃三族!勒毙,就是用弓弦用力绞犯人的脖子,直到犯人断气,往往到断气时,犯人的脖子骨头都断了,比起腰斩,这个已经算是轻缓的死刑了,逆谋是要灭九族的,不过凌王是皇家人,灭起九族来首先灭到皇帝,所以没有灭九族之说,但是王妃的族人是要株连的。
褒若不作声了,生在这个时代,本身就是一种不幸,毫无人权可言。
肃旷的声音突然难得的缓和下来:怎么?心里不忍了?是啊。
褒若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肃旷浮起一丝笑意,轻轻拉了她的耳朵:软心肠的家伙。
明厚载得知褒若在花园时,一路向花园行来,看见被雪装点得如琼瑶世界一般的后园里,一双男女正坐在背风向阳的亭子里,男的用手亲昵地拉着褒若的耳朵,褒若笑着摇头把他的手甩开,不由得眯了眼睛,这个情形有点不对!他无声走上前,卓绝的轻功让他道了身后时肃旷才发觉,蓦地回头,褒若见他突然这样,不由得也跟着回了头,吓得叫了起来,拍拍胸口:哇!你吓人呀!无声无息地,要死了!褒儿,你在干什么呢?明厚载看似亲热地把褒若拢在怀里,眼尾却关注着肃旷的动静,肃旷的眼睛一冷,明厚载心里咯噔一声,抬起头道:世子今日好有闲兴,听说军营里正在进行李国第一勇士的比赛,世子竟然不去瞧。
肃旷道:我做什么事,与你有何关系?竟然已经带了敌意,和从前虽然说话冲直,但也带着几分坦然的哥们情意截然不同!明厚载眉毛高高地挑了起来,越加狐疑,这位世子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一夜之间态度变了这么多?看到肃旷瞪着他放在褒若肩上的手时,心里明白了几分。
他的小褒儿,是个惹祸精。
第一百四十五章 铁骨亦多情但是是什么让这位世子对妹妹的情感发生了改变?想当初他对自己追求褒儿是抱着支持态度,虽然……明厚载想起上次来李国时,每次自己靠近褒若,肃旷的眼睛似乎有些不一样,虽然支持,但却似乎有些不一样,好像眼中有一些痛苦?明厚载面不改色,但心中警铃大作,希望不要是自己想错了!手越加亲昵地把褒若揽在身侧,对褒若笑道:褒儿,你的哥哥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他白天在府里压服那些不听话的下人,晚上却还随我们一起四处抓百亲王的爪牙,有一次在百亲王的眼皮子底下,把一个身怀绝技的爪牙的脖子都快掐掉了,武功比起以前可高了不少!褒若骄傲地道:那是,我的哥哥是李国第一勇士,不用比我就知道了!肃旷看着褒若时他的眼睛才流露一丝温暖,面部线条稍微柔和,随既看了一眼明厚载,见明厚载正窥探自己的一言一行,冷冷地道:明公爷要是闲来没事,我听说铁矿上近来不太平静,还是去处理一下得为好。
铁矿上什么事?没什么大事,只是有几个不服管的矿工煽动其他矿工群起反抗,要胁加月钱,而他们的月钱已经是每个月八两银子,是所有矿工中最高的。
明厚载道:不知是谁背后煽动,我已经让手下去交涉了。
现在停工了?是啊,不要紧,我又不是靠这个吃饭,矿开得慢点才好呢。
这样才有足够的理由在李国呆下去。
八两银子确实是最高了,褒若经常给伙计发工钱,自然知道,一般酒楼里的店小二一个月不过是一两五钱银子,而总管的基本月钱不过十五两,其他的分成那是不算在内的,由于铁矿工人的工作性质带着危险性,所以月钱高是正常的,但一般也不过五六两,八两确实算是高了。
但是矿工的工作是极劳累的,平时不会想到再去争取什么,只要给够了数,谁会花那个闲工夫去造反——会不会是有人暗中克扣工钱?明厚载欣赏地看着褒若:我也这么想,所以我让人去查了。
他的褒若不是一个花瓶,而是一个有着清晰头脑思路的小丫头。
两人一来一往,肃旷瞧着二人说得默契,突然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掉头就走!褒若愕然:哥?!我去兵部!肃旷可以不理睬明厚载,当他是透明,可是却无法不回答褒若的话。
哦!早去早回哦!褒若拍拍胸口,她还以为自己只顾着和明厚载说话,冷落了哥哥,所以他才生气,笑着对肃旷挥了挥手,脸颊边的小酒窝一闪一闪,肃旷不由得温柔下来,回以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好。
明厚载不由得皱了皱眉,这时肃旷回头来对着明厚载杀气腾腾地盯了一眼,明厚载回以高深莫测的目光,男人间的战争从此开始!我不会放手的!那就来吧!肃旷大踏步离开,这回褒若也发觉了不对劲,一把扯住明厚载的前襟,用力把明厚载拉得不得不把腰放低,以适应她的怒火:老实说,你是不是对我哥做什么了?为什么我哥一见到你就不对劲?褒儿,没事,真的,没事!我发誓我唯一做错的就是不该在你哥面前对你太好,你知道他现在正是青春正好的时候,看到我们在一起这么幸福,当然会嫉妒,将来你爹给他娶了新娘,我保证他见到我就会像从前一样友好!明厚载举手发誓,褒若狐疑地看着他,总感觉事情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可是若不是这样,又是什么?明厚载刚刚救了爹,按理来说也不可能和哥哥有什么仇隙,想起昨天爹和哥哥的对话,放下了一点心来,也许明厚载说得没错,哥哥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看到自己和明厚载这么亲热,自然想起他自己还是孤身一人所以生气也不定。
以后你还是少来了,不要刺激我哥。
褒若道。
明厚载的心卟的一跳,开什么玩笑!唔!明厚载沉思地点点头:看来是要如此,不能刺激你哥哥了。
随既想了想,摇头道:不妥,就是这样我才要常来,你哥哥早该成亲了,可是却整天忙于练兵操练,对亲事却不放在心上,不给他点刺激,只怕他不肯就此成家,他曾对我说,大丈夫志在四方,岂能为家庭所累?娶了妻子未免贪欢恋家,在战场上就少了拼命的劲头,当时我曾劝他铁血也柔情,他不信,看你哥哥那一副冷酷的样子,如今我们正要给他做个榜样,你瞧我,一边恋着你,一边仍然把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
褒若半嗔半笑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就会往脸上贴金!明厚载色色地盯着褒若,发出一声狼笑:美人,我都会往脸上贴金了,你就从了我吧!褒若正要推他,他一把抱起褒若就地转了几个圈子,然后将褒若凌空扔起高高的又接住,花园里满是褒若的笑声和惊呼声,常佳正要进园子里逛,远远地在花园外听着这笑声,心中不知是甜是愁。
一阵风吹过,梅花冷香扑鼻而来,褒若不由得吸了一口芳冽之气,拍拍明厚载,明厚载将她轻轻放下,褒若道:真香!京城的宅子里你为我栽的梅林也该开花了,这个时候,应该也是满园子梅香了。
明厚载与她一同站到梅树下,一树的铁骨托着柔弱花瓣,刚与柔相对,梅树自成一格风骨,褒若仔细端详半晌,朝明厚载张开手:抱我起来,我要亲自折那枝梅!明厚载二话不说,攥着褒若的腰就把她高高举起,褒若有意为难他,故意看个不休:这一枝漂亮,花多繁盛,那一枝也好,枝条蝤劲有力,啊,还有那一枝,举高点,最上面那一枝!花开得漂亮枝钉形状又好!再举高些我够不着!明厚载叫道:准备好了!明厚载把她往上一抛,褒若惊叫一声,明厚载却已经攥住她的脚脖子,把她高高举起,褒若竟似感觉在平地一般,不摇不晃,也不觉得前仰后跌,最初的恐高过后,她兴奋起来,大喊大叫:好呀好呀!走走走!那边那边!明厚载笑道依着她的指示举高举低,向左向右,褒若高高在上,眼界之为一宽,心里舒畅无比,折了许多梅花,搂在怀里,叫道:走!就这么走!明厚载稳稳地攥着她的脚,虽是走路,却不觉得起伏,绕着园子走下去,便似乎托着一个假人一般轻松自在,听着褒若咯咯地笑着,像将军出征归来一般昂首巡视,两人就这么在园子里一高一低地走,直到褒若叫停。
踩到平地上,褒若突然靠近明厚载的胸前,拉开一些他的外袍,把耳朵贴在他胸膛上:别动!细细地听,他的心跳一如既往地平稳有力,褒若不由得佩服,举着这么大一个活人,明厚载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实非凡人也!明厚载低头看着褒若贴在自己胸前凝神细听的样子,调侃道:我不反对你对我这么亲密,不过要是在两个人的房间里,我会更乐意让你这么调戏!切,想得美!天下美男这么多,我为什么调戏你一人?要是能戏遍美草,那才是此生无憾啊——褒若拉长声音,果不出其然地看见明厚载的脸沉了下来,牙咬得格格响,恶狠狠地道:你这个惹祸精,专门骗人心的小骗子!褒若把手里的梅花往他手上一放,一纵身跳到一棵树后,只露出一个头:明大哥,女人是老虎,你没听说过?我只知道,你是我明厚载的母老虎!不许跑!明厚载追了上去,绕着梅树开始追逐,褒若一边跑一边叫:用轻功犯规!不用轻蔑我也能追到你!啊抓到了抓到了!明厚载在身后吓她,褒若尖叫着乱跑,一个转弯撞进明厚载怀里,明厚载紧紧地搂住她: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怪不得我!美人!乖乖的跟爷回去,当个压寨夫人!闹够了,两人一同出园来,褒若让菁儿接过梅枝,让明厚载先到她小院候着,与菁儿二人先把梅枝送到常佳与凌王的寝室去,常佳不到寝室,估计在库房料理库房事务,指定新的可靠的库房总管,褒若便选了一枝开得最密的枝条,用一个长颈美人瓶斜斜地插了,枝条延伸出二尺许,繁密的花朵攒簇在枝头,似美人倚新妆,红得精神,红得火热,最适合常佳如今身怀有孕的情况,又用长嘴银壶续上水,亲自整理好了才出来。
与菁儿二人一路说笑着又来到肃旷的房间,嬷嬷迎上来,笑道:郡主今日给世子送什么好东西了?我给哥哥送梅枝来了,拿来瓶来插花吧,嬷嬷身体可好呀?褒若从不摆架子,一边笑着一边在一抱梅枝间选择恰当的梅花。
梅以横斜疏瘦,老枝怪石为清贵,方才送给常佳的却妩媚韵致,那是因为常佳身怀有孕,不宜接触太过棱柯之物,但肃旷的性子却是越有棱有锋的好,褒若选了一枝老枝瘦干,铁色的枝条如斧劈刀削一般险奇,花疏瘦不过三五朵,全在枝条夺胜,嬷嬷送来一个青色瓷瓶,褒若摇摇头,这个青瓷瓶压不住老梅的铁骨,有头重脚轻之感,便亲自去寻花瓶,最后却选了一个老根雕的广口长瓶。
抱着剩下的梅花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见芜儿站在褒若门外候着,菁儿笑道:明公爷在你心里呢,我可不进去凑热闹,见明厚载正在翻看她今天早上闲无事时的临帖,不由得一咯噔,明厚载已经抬起头来,笑得只见牙齿不见脸:褒儿,我知道你最近很没有时间练字,不过我没有想到你的字已经练到了狂草第三级,最高级别呀!失敬失敬!褒若三两步上前把字帖抢下来,怒道:没有人告诉你,随便翻看别人的东西是不礼貌的吗!明厚载勉强收住笑声,知道她恼羞成怒了,安抚道:但是你的字比从前耐看多了,真的!你看,我看了半天才看出这个字是‘喜’,从前却只要一眼就能认出你的字,这说明你的字越来越有内涵,需要人更加用心去破解,有进步!褒若哇呀呀张牙舞爪地扑上去就撕他的脸:你居然越说越来劲!闭嘴!明厚载大笑着躲避,褒若步步逼近,明厚载连连后退,直退到床边,退无可退,褒若大叫一声扑上来便抓:看招!明厚载抓住向他脸上挠来的猫儿爪,顺势向后便仰,两人一齐滚倒在床上,滚成一团,明厚载一个翻身把褒若压住,不用刻意地制伏她,男人天生的体力优势就已经把她困得严严实实,亲密地手指相扣,明厚载的吻便密密匝匝地印了上来,一下一下、渐而如波涛般连绵不绝,把她的唇搅动得一片不安,如红花被蜂儿戏,轻颤不已,花蜜似水轻沾得红唇一片嫣红,轻喘不已,眼如横波秋水,潋艳欲滴。
晚间,肃旷回到房间,见到房里多了一枝梅花,老骨如将,别是非凡,不由多看了一眼,问道:是谁弄的?今日郡主送来的,连同这梅瓶也是郡主亲选。
嬷嬷回道。
肃旷在梅花前站立良久,喃喃低语:是你。
你总知我心。
妹妹不是妹妹,却要他当妹妹相待,不知道倒也罢了,如今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他岂肯再干休?没有道理已经在家里的如意女子还要往外送,沙场上若是这样轻易地放过敌人,有死而已,那么情场也该是一样,到手的人绝不能轻放!但是褒若身份该如何解决?就算他再冲动也明白,玷污皇家血嗣的罪名非同小可,此事不可轻举妄动,那么该如何是好?肃旷的房间里,烛光闪烁了一夜,痛苦与爱恋交织,直把一个情窦初开系开她的少年男子折腾得忽起忽坐,突然恨起凌王来。
若不是他当初要认褒若为郡主,何至于今日他这般痛苦?如今,要是指认褒若不是郡主,凌王虽罪不至死,八成皇上也不过口头斥责两名就算了,但是褒若却万万躲不过制裁,除非……除非什么呢?他想了又想,窗纸发白了,府里的金鸡开始振翅高啼,他仍未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烦躁之下,剑一抓,打马出府,迎着凌厉的晨风与似冰弹一般的雪霰疯了一般策马狂奔,妹妹!妹妹!褒若!褒若!胸口窒得发痛,马已经奔入一片枞林,他示曾勒马便跳了下来,抽出鞭子,疯狂地鞭打着枞树,直打得树皮纷飞,树枝断散!——————————————————————————————————————————第一百四十六章 惑于情此刻他恨不得自己没有听到父王与后母的谈话,索性从来不存希望也就罢了,一点希望也无也就绝望了,可是给了他一线光明,却又告诉他不可能,便如一个呆在暗室中的人一般,原以为一生都要在黑暗中度过,突然有一天门上出现一个小洞,那里出现一丝光线,这个时候告诉他,也许你可以出去,然后在他欣喜若狂时,突然发现门上的锁被铅灌死,希望即刻破灭,而对着那厚厚的铁门,怎么不让人再次发狂?她是妹妹,突然也可以不是妹妹,深藏围堵了许久的情意乍然崩发,无可抑止,她的刁蛮,她的细心,她的可爱,原以为只能当妹妹看看而已,却发现也可以当成女人来欣赏,这一下,真是让他无法压抑自己了,他也想像一般男子那样把她搂在怀中呵护,也想像一般男子那样,对心爱的女子怀着一种又气又爱又无奈的宠溺,但是现在真实的情况却是,虽然她不是他亲妹妹,他无需再为自己爱上亲妹妹而感到痛苦,但痛苦却还是如影随形,因为,也许这个亲妹妹的名分要跟着她一生一世了。
唉!他狠狠地拍向大枞树,枞树瑟瑟发抖着,把针叶上残余的雪抖落下来,枞如松,针叶外形有些相似,但是却永远不是松,枞与松是不一样的树种,就是像妹妹与妻子,同样是身边的亲人,却永远不一样。
他把脸埋进雪里,温暖的脸渐渐让雪有些融化,冰冷的雪水顺着领子往里渗,头脑发热的他因着这寒冷有了些许理智,翻了一个身,一动不动地躺在雪地上看着高天灰云,没多久他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呼啸一声召了马匹,跳上马便往王府疾驰,与其在此一个人闷对愁绪,不如回家把事情挑明。
回到府里,大家刚吃完饭,凌王正准备着上朝,常佳笑着把他的金腰带扣好,因为凌王怕她累着,不许她动,常佳却偏要亲自扣金腰带,两人拉拉扯扯地笑个不停,末了,还是常佳占了上风,凌王半是无奈,半是笑,李国的朝会是从辰时三刻到午时三刻,所以此时还在家中有闲情与爱妻逗趣,见肃旷闯进来,因为脸上沾了雪水,又一路迎着冷风狂奔,所以裂开了一道道口子,不由得讶异:你这是从哪里回来?一大早的你就出去了。
肃旷往椅上一坐,衣服还未换,沾着泥水的鞋在地毯上留下一个个污渍,但是常佳看也不看,手一伸,捏了捏肃旷的领子:呀,都湿透了!这孩子!来人,快到世子屋里取一整套内外衣来,还有鞋子!凌王见肃旷面色不同一般,一进来便直视着自己,知道有些不对,看看时间也还早,便坐下来道:出了什么事?肃旷看了一眼一脸关切的常佳,一咬牙道:我喜欢褒若!你们看着办吧!凌王与常佳同时一惊,常佳一屁股跌坐在圆櫈上,凌王眼疾手快,出手相扶,两人相视一眼,惊魂未定,他们没有天真到以为肃旷对褒若是兄妹之间的喜欢,他疯了一般地一早撞出去,如今又一头撞进他们房间,不会为了表达对褒若的兄妹情深,看着这个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儿子,凌王的眼睛开始凌厉起来: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我知道!肃旷直视着父亲:你隐瞒了她的身份,可是现在成为我最大的障碍!常佳心里略松,原来他知道褒若不是他的亲妹妹,那便不是乱伦了,凌王冷硬着声音道:那也没有办法!她如今是明厚载的未婚妻,她的身份已经不能改变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那天夜里我无意听到的。
我喜欢她,我就要她!没理由自家的人还要往外推,她要是嫁给我,我们一家谁也不会离开谁,其他的女人我都不要!肃旷执拗地道,迎视凌王的双眼,凌王点点头:好!你行!你要娶她,那么你想过我们吗?欺君乱嗣之罪,纵使我无事,你娘和褒若呢?退一步来说,纵使我们都平安得以脱罪,那么为了我、为我们凌王府前后奔忙最终帮助我们脱困的明厚载呢?还有褒若的心你想过吗?她喜欢的是明厚载,而不是你,你对于她,只是哥哥而已!所以我们要恢复她的身份!我知道这有点为难爹,可是我只喜欢她,要是没有她,我宁可终身不娶!你这是威胁我吗?好,你不娶就不娶!但是婚事,三个字,不可能!凌王大怒,恨不能一巴掌拍醒他:强娶妹子,是为不义;背反恩人,是为不信;忤逆父母,是为不孝!这就是你这几年学来的东西?不义不信不孝的东西!给我出去!他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这事我们回来再说,你没看见你娘被你气成什么样子了!肃旷看了常佳一眼,见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目光呆滞,显是吓得不轻,凌王喝道:还不出去!肃旷冲了出去,迎面撞上送进衣服的侍女,头也不回地去了,那衣服洒得满地都是,常佳叹了口气道:把衣服给世子送去,交代他房里的丫头和嬷嬷好生服侍,世子爷全身都湿透了,让世子爷先换好衣服,有话再说,就说这是我的吩咐。
要是不交代,这个jizi 八成带着一身的冰湿不肯换衣服。
凌王对常佳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乱来!刚才可吓到了?常佳方才也并不气,只是有些目瞪口呆,反应不过来,摇头道:你快去上朝吧,当心迟了。
回来再说。
这对父子的性格倒是很像,一样的坚执不屈,也一样的痴情,要是褒若一开始便认识肃旷多好,没有云渡,没有明厚载,也没有那一大堆让女儿忧心的事,肃旷虽然性子暴烈,但是对褒若却是不一样的温柔,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她长叹一声,凌王小心地扶她坐到床上:圆凳还是不要坐了,容易摔倒,我上朝去了,今天要是没事我很快就回来处理这事。
且说肃旷恚怒而走,回到房中看到那老梅红花犹艳,不由得又甜又苦,让他怎么放手!从一开始的吵闹,到后来的客气,再到如今的亲热有加,褒若!抚触良久,心里烦乱至极,听到侍女恭请他更衣,怒吼道:滚出去!世子爷,是王妃吩咐,请世子爷务必更衣!褒若调教出来的侍女用一种干脆利落的声音回道,肃旷沉默片刻,冷冷道:衣服送进来,出去!自己更完衣物,思绪仍是不定,便向褒若的房间走来,刚过了院子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笑声,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狠狠一拳打在墙上,明厚载可以正大光明的,他却不行!他也想随心所欲地搂着褒若的纤腰,吻着她发出银铃般笑声的小嘴,与她一同躺在床上说话,也想她像对明厚载那样对自己撒娇,甚至生气,哪怕她怒气冲冲地对自己喊:你给我滚出去!都胜于她对自己亲热却不狎昵、永远当自己是个哥哥一般敬着爱着的态度。
他不要当哥哥,他只想当她的男人!在墙外听着里面传出的笑声和明厚载朗声说话与褒若似怒似娇的任性语气,不由得发痴,突然一阵褒若的声音传出:啊!你的手往哪放啊!紧接是明厚载的笑声与褒若嗔怒的呼声,这声音夺去了他的理智,肃旷突然几个起伏闯进褒若的闺房,褒若正与明厚载拉拉扯扯,明厚载欲吃豆腐,褒若力拒,突然见到肃旷闯进来,褒若呀!地一声,羞得满脸通红,忙不迭地把被明厚载掀起的衣服往下拉,肃旷一瞥眼间看到褒若里面淡红的小衣,嫉妒成狂,舍不得骂褒若,对明厚载沉下脸来,冷冷地道:明厚载,你给我出来!我们到外面,我有话说。
明厚载看着一脸羞得要死的褒若,露出一个揶揄笑意:你哥看到妹妹被欺负,八成找我算账,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知道,女人有时就喜欢这样的‘欺负’,让他开开窍!褒若顺手抓起一个坐垫就砸:看你再说!你这种人,就该让我哥哥好好教训一顿!明厚载长笑着往肃旷去的地方跟上,肃旷骑上马,又来到那片枞树林,跳下马来,马鞭就在手上一晃一晃,明厚载随后跳下马来,道:怎么世子有什么话府里不能说,非要到这种前后无人烟的地方来?肃旷冷冷地看着他:褒若不是我妹妹。
你说什么?明厚载不懂他突然冒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我的亲妹妹,你明白吗?肃旷索性把话挑明,看着明厚载的脸色大惊过后便是深思,然后又转为了悟:所以呢?这就是这阵子你突然对我敌意重重的原因?你也喜欢褒若?肃旷的行止得到了解答,明厚载事前虽猜出了肃旷反常的原因,却怎么也想不通肃旷竟然胆大如斯,竟爱上自己的亲妹妹,如今这个疑惑得到了解答,明厚载一阵怒从心起,把马鞭一扔:她不是你亲妹妹,那又怎么样?你想从我手上横刀夺爱?我告诉你,休想!你从前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在你们去中汉的日子里,我都已经打探清楚了,你已经被她休了!你先对不起她,然后才害得她远走至李国,谁能相信你将来会不会再有一次?肃旷也索性挑明了:说罢,你在她之前有几个女人?妈的!又来跟我算前账?我和褒若都和解了,你又来算的什么前账?你之前就没有过女人?明厚载的耐心仅限于对褒若,对其他的人,哪怕是对褒若的哥哥,也所剩不多,当下就怒了:别告诉我,你在军营里没有碰过军妓一下!呃,说到这个问题,其实是男人的通病,哪个富家男子成年后没在找人开过荤?不是通放丫头便是妓女,这个问题算是把两人都摔上一巴掌,两男人同时面上无光,哼了一声,当下枞林里静了下来,肃旷在心里开始筹划怎么说,然而他也知道明厚载必不肯放手,说了也是白说,抬起头来,下了决心,就算今天解决不了问题,也要出一口恶气再说!把你的剑拔出来,我们好久没有切磋了!肃旷指着明厚载腰间佩剑,明厚载倒也干脆,二话不说:好!年轻人血气方刚,要是不让他发泄,估计迟早得暴走,不如打上一架让他泄泄怒,趁机把他那纯纯的爱意扼杀在成长中,要是别的女人,他会鼓励肃旷勇敢地上,就是有了未婚夫又如何,但是现在肃旷看上的却是自己的褒儿,没奈何,打吧!褒儿啊,你可真是惹祸精!好在男人的情义是在打斗中培养出来,打打无妨。
铿地一声金鸣,两人同时拔出剑来,四目相对,肃旷视他如眼中钉,虽不是必除之而后快,但是却,恨不能在明厚载的身上刺两个洞来让褒若看看她的未婚夫是怎样一个无能之辈,但是要论地面功夫,明厚载的武功却在他之上,不过就算再借给明厚载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真伤了这位小舅子,铿铿铿!金剑相交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怒气填膺,气贯于剑,一个惧爱相责,手有容情,一时两人打了一个平手,但是这一个平手却打得满天枝上积雪乱飞,松鼠乱跳,剑气到处,枞树枝四下飞溅着散枝,像针一般落得雪地里一片狼藉,林子里不时传出说话声。
这一招用得不太好!少废话!不会吧,这么狠,好歹我也是你妹夫!我没有妹妹!你这么想要褒儿,你问过她的意思吗?不怕她恨你自作主张?明厚载轻松地弯腰躲过肃旷一记虚招,问道。
肃旷不答,他没有想过,但是在他的心里,褒若怎么可能拒绝呢?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在一起,不用远走他乡,不用与母亲父亲分离,任何女人都是求之不得的,对他来说,主要问题是明厚载救了凌王府上下,对己有恩,无法拒绝他来娶褒若,还有褒若的身份问题,至于褒若的心,却从来没有想过。
你以为自己要给她的,就是她想要的?可是你却忘了——明厚载格开一记横杀招,两剑相交,激起一声刺耳铿鸣:她是个有自己思想的女子,和外面的女子不一样,你擅自作主,当心你为她用尽了心,却得不到她一点领情!就像我当初一样!要是没有你,她迟早会喜欢我的!我哪一点比你差?肃旷紧逼着几招连环套剑招,长剑划出一个又一个圈,大圈套小圈,一圈未完一圈又起,武功稍逊的人,手便不成肉泥,也要留下几道深深的血印!明厚载持剑直逼圈心,破绽便在防卫最密处,肃旷冷着脸变招,是!明厚载笑道,这个少年人真是在感情上还是一个小孩子:是!你确实一点也不必我差,你是世子,未来的凌王继承人,你长得好,又年轻!别的就算了,提到年龄,真是有点不是滋味,自己都二十有七了,这肃旷足足比自己小了有七八岁,但那男人的魅力却是与日俱增的,随着岁月的峥嵘磨砺,而越来越沉稳如金,自己都成了金子了,这肃旷才算一块生铁呢!经过了短暂的郁闷,大龄又有被休痛史的青年俊杰——明厚载重又抬起来,平衡了心理,劝道:那时我和你一样的想法,我哪点会差,女人可不得巴着上来吗?可是有这种想法的后果就是,现在追到李国来!你说,女人的心有什么道理可言!你知道我那时对她多好吗?饭一定要我亲自吹得正好了才喂给她,衣服也是我亲自为她选,就连她晚上有时洗脚,都是我亲自给她洗的!我从来没有收通房丫头,也不让丫头们近身服侍,我做得不够好?你说,哪个男人做到像我这样?明厚载心里这话藏得很久了,无处发泄,如今遇到一个正好有共同理想的小青年,颇有一吐为快的冲动:后来,遇到了一个我现在想起来就后悔得要死的女子,我当时真的是鬼迷了心窍,恋上她了,经常跑去她的凤尾楼听曲,真的,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听曲而已,可是你妹她却一声不吭地就把我休了!我恐怕是当代第一个被妻子休弃的男人了吧?明厚载一把扯住肃旷的手臂,两人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鸣金收鼓,坐在雪地上论事了,明厚载激动地道:你想想呀,我只是听了曲子,对那个艺妓有些动心而已!肃旷虽是视他为情敌,但说到这个问题上,还是不禁有些为他抱不平,男人嘛,只是看看女子又没有怎么样,明厚载确实有些惨!明厚载心中更加有数,这要是云渡在,八成似笑非笑道:这还不够被休的?肃旷啊,你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注定输了!明厚载很快定下了劝说的重点。
我以为给足了她关心爱护,女人还要什么呢?就跟你现在想得一样,明厚载叹道:不是我打击你,我敢肯定,你现在根本就不了解褒若,不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我也是一直想不通,一路追她到现在才明白了,所以我是决不会放手的!我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去了解她,可不能再拱手让给别人了,换一个人,除了云渡,他只对云渡是真心钦佩的:换一个人都不可能再了解她的,你也不可能,你以为她要的是和父母团聚,富贵安宁,丈夫疼爱,这就够了?那还要什么?肃旷的眉间写成一个川字,紧锁着不开,现在的情况和他的所想是有些不一样,如果明厚载所说是真,明厚载对褒若确实是已经无可挑剔,但是褒若却还是走了,云渡,依肃旷看来,做的和明厚载差不多,然而褒若却接受了,这是为什么?情况比他想像的要复杂:难道这不是一个女子生平最想要的东西吗?她要是跟了你,就得跟你去中汉,与她母亲分开,就算你富贵也不下于我又如何,你毕竟曾负了她,算不得最佳人选。
换成别的女子确实是的,但是她不是一般女子,至于她想要什么你自己去想吧,我一路碰得头破血流得来的经验,可不是为了给自己增加一个情敌的。
明厚载朗声笑道把雪踢起漫天雪雨,轻松地看着雪雨中的肃旷阴着脸显是在伤脑筋,在褒若的问题上,除了云渡能和他一较高下外,别的男人,他估计还没有那个本事,肃旷带兵打仗是一等一的好手,但是要论情,却还是新手一个,只知道想要就伸手,把打仗的经纶生硬地搬到了男女之间,其实要说起来,男女之间确实如打仗,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高手才分得出,但是肃旷却远没有到那种修为。
云渡确实是最了解褒若的,明厚载的眼中有着毫不掩藏的佩服,自己经过了这么多波折才明白的道理,他却一开始便掌握了,这也是自己唯一输给云渡的地方,云渡……现在云渡怎么样了?明厚载突然想起拒绝了他的安排,消失于人群的云渡。
第一百四十七章 恶魔语静风不息,两人仰面躺在雪地里,下了一夜的雪渐渐开始止息,肃旷望着厚重的云层讽刺道:男人要是连自己看上的女人都把握不住,叫什么男人。
你要是抱着这种想法,就算没有我,你也不可能得到她的欢心,就算你用手段强娶了她,她终究是会跑掉。
女人远比商场战场复杂得多,相信我,兄弟!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捉摸又最可爱的东西!让你天天想着她,却又不得不放身段赔小心!明厚载带着些悲愤地想起自己这么久来居然还没有把褒若骗上床,颇有些面上无光,自尊心扫地。
肃旷不语,褒若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一个能把丫头管理成军营小兵一般的女子决不是凡品,她善知人心,能够根据每个人的性格来调理他身边的丫头,就连她身边的两个丫头,也是看起来飞扬跋扈,但却极识大体,难怪自己手下的孟镇对她身边的芜儿念念不忘,丫头便是主人的招牌,褒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她想要什么?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明厚载与肃旷抬眼望去,远远一个蜜合色的人影映入眼帘,明厚载微笑道:她来了。
望着肃旷,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我警告你,不要在褒若面前提她身世,否则,就算你是世子,我也不会放过你!你以为就你识大体?肃旷同样冷语回击,他身在皇家,比谁都知道褒若身世的重要性,否则他怎么会这么犹豫。
两人站起身来,望着那个人影骑着一匹枣红马渐渐驰近,一顶雪白昭君帽戴在头上,想是用簪子别住了固定在头顶,是以马儿策控得虽快,那雪帽却不曾被颠下来,明厚载与肃旷眼睛不由得便柔情万种,褒若驰到近处,已经可看见她纵马而行,意气风发,微微昂着的头,在奔跑中红润了的脸,在昭君帽的衬托下,让她整个人如一株雪中红梅一般引人注目。
你们在做什么呀!居然在这大冷天的躺在雪地里?褒若笑着扬声道,奔得近来,微微一拢缰绳,也不等马儿停稳,翻身看也不看便跳了下来,等待她的是两双大手,大手急于要扶住她,两下里碰在一起,彼此瞪了一眼,却又怕把褒若摔着,于是共同合作把褒若安全放下,为对方居然碰到褒若的身子而咬牙不已,褒若眼睛一转,两人却又亲密有加,似乎好哥们一般。
你怎么追来了?两个如此英俊的帅哥出动,想要没有人注意怎么可能?褒若笑道:到了没有人的地方,又只有你们的马迹了。
她蜜合色的翻领大氅只在下摆绣着树枝红梅,一圈紫色毛边把大氅围得温暖无比,里面是一件玛瑙红缎子绣藏蓝长尾翎富贵鸟的红色紧身袄儿,束得蜂腰一握,盈盈动人。
手上套着一个皮手套与马缰护掌,在这个苍然皑皑的大雪世界里,闪射着女子动人的娇憨与夺人的色彩,这种色彩鲜明而不刺目,不会被白雪的闪光反射得让人睁不开眼,让人的眼睛极是舒服。
哥,娘说你今日心情不好,要我来开导你呢,出什么事了?褒若走到肃旷身边,勾住他的手臂,明厚载怎么看那勾住的手怎么不顺眼。
没有什么。
一点公事罢了。
肃旷含笑看着褒若望着自己的眼睛,那里带着一些关切与焦灼,褒若知道,没有什么事,娘不会让自己来安慰哥哥,如今见肃旷神色尚好,放下一大半心,明厚载硬挤进两人中间,看似亲热地揽着肃旷的肩膀,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道:方才你哥确实有些不太开心,所以经过我的开导,已经好多了。
肃旷一抖肩膀避开明厚载的手,眼睛一瞪,四目相对,几乎激起噼啪火光,褒若见两人又开始有争端迹象,忙给明厚载瞪了一眼,又捶了他一下,骂道:不许你这样对我哥哥没礼貌!一边忙又揽住肃旷的臂膀:哥哥,谁欺负你,你说出来,妹妹替你讨个公道!肃旷得意地看了明厚载一眼,反握着褒若的小手,方才来时虽戴着皮手套,但小手依旧冻得冰凉,一边替她捂着,一边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也没有护从?现在局势大定,没有人需要防备的,又不远,所以我一个人跑出来了,估计他们也快来了吧。
她突然抢了马便跑,那些等到马厩的人通知了护卫,估计还得要一阵子呢。
三人沿着枞树林走,偶尔跳过几只小兔,几只小獾,褒若看得有趣,不知不觉跑在前面跟踪兔子的踪影去了,肃旷看了明厚载一眼,见他被褒若责备却反常得嘻开嘴显得心情极好,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哪知道明厚载的心情之好,远远超过他的想像。
明厚载先前为了褒若揽着肃旷的手,当然有些不乐意,但是褒若后来为了肃旷责备他,却是因为把他当自己人,自己人之间,自然是可以撒娇发泄的,这是个深层次的人际间心理问题,一般人怎么会懂得,明厚载却日日与各色人等打交道,早就看得清楚透彻。
三人各有心思,不知不觉地云竟然已经散去,阳光透过云的空隙照射到雪地上,明晃晃地耀人眼目,几只小松鼠在间杂在枞凌里的松树间无声跳过,为这个看似冬眠了的林子又添了几分生机,褒若在林中奔跑跳跃,不禁出了一些汗,把大氅一扔,在林子里肆意玩耍,看得肃旷与明厚载又是一阵心动,只恨身边跟了一个碍眼的人,不由得又瞪了对方一眼,当着褒若的面,两人都极有默契地维持着和平的假面,不知不觉走到林子深处,马儿在林子外面游放,林子里只有他们三人,正在这个难得的和平时光,明厚载深厚的内功而让耳力与目力特别明聪,就在这个看似宁静的林子里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声音,与此同时肃旷也发觉了,那声音似是厮打声,隐隐夹着刀剑铿鸣,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褒若在树下发现一个兔穴,回过头挥手正要朝明厚载示意,明厚载蹿上前去捂住了她的嘴,手指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褒若噤了声,见肃旷与明厚载都皱着眉头凝神在细听什么,她也竖起耳朵听,除了偶尔的林子风过发出唰啦啦的声音外,什么也听不见,因为她没有武功。
有人在厮杀。
明厚载道。
一共有十六个人。
肃旷也听出来了。
确实地说,一方十四个围攻另外两个,那两个武功似乎不弱,但是好像受了伤,动作停滞。
肃旷有些意外地看了明厚载一眼,继续听,半响道:好像快要分出胜负了。
我们去看看。
明厚载把褒若的腰一揽,三人便往打斗现场奔去,枞树间有一大片空地,果然如明厚载也肃旷所说,十四个围攻两个,褒若从明厚载紧紧护住的手臂往外望去,看见那十四个穿着黑色公门中人的服饰,其中一个为首的戴着紫帽黑衣,极有阵法地此起彼伏,如绵缠线,紧紧地缠住那两个男子,像一个大蜘蛛网把这两个男子柔而不断地困住,虽不马上发起攻击,但只要两个男子稍一不慎,身上马上便多一条剑创,被围攻的两个男子衣破血溅,但显然身手不弱,一个身穿淡绿色华服,虽然被围攻得狡猾,转眼要落败,但却不紧不慢,动作轻灵巧妙,笑嘻嘻地避开每一次刀光剑影,另一个面貌平凡,只怕走在马路上马上便会被人群淹没,他只着一身蓝绸衫,单薄地衣衫不住地随着他的动作而飘荡,褒若看得一阵阵发冷,在这样的大冷天,穿得这么少,不怕冻死?明厚载与肃旷却知道,这人内功实属上乘,内力流注全身,体热如火,寒风不侵所以不必外衣御寒,为什么十四个公门之人要缉捕这两个人?明厚载与肃旷一望便知,虽然一时攻之不下,但迟早也是会拿下的,肃旷看了半响,出声道:你们是谁?为什么捉拿这两人?正在斗得激烈的几人早就看到两个佩剑之人无声带着一个美女飘然而至,都在暗暗防备中,怕是对方派来的援手,但是见两人迟迟不动作,他们便也不分出人手来对付明厚载他们,听到肃旷的声音,倒是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对方的人马就好,那为首之人道:我等是大理寺探正令多军大人的手下,这两人……铿地一声,火光四射,刀剑相交,同伴从下盘攻上接过攻势,那公门之人这才又道:这两人是我们寻觅已久的罪犯,杀怀孕妇女十多名,掳夺处女数十个了,据说是用来炼什么药,今日势必要让这两个恶贼伏罪!什么!褒若一声惊叫:竟有这种事?她朝那两个人看去,这才发现那个蓝衫人对她连眼不瞄,另一个笑眯眯的那个男子却在百忙中色迷迷地望着自己,不住地上下打量,目光极是下流,仿佛她不穿衣服,又或是在他的眼中,褒若已经全身赤裸一般,不由得面色一沉,哼了一声,把身子缩进明厚载的怀里,明厚载也注意到了那人的眼睛,顿时杀气在眼里弥漫,该死。
他望着那人缓缓地道,手里扣了一枚金镖,把褒若往自己怀里一揽,头压向胸前,就在这时,金镖带着耀目金光向那人袭去,啊!那人一声惨叫,一只眼睛登时瞎了,鲜血长流,他一负伤,那蓝衣之人再也抵挡不住,被强悍的捕快们一拥而上,用牛皮筋捆了,为首之人上前道谢,并请问来人贵姓大名,既是朝廷中人,又是令多军手下,肃旷道:我是龙卫禁上将军,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只是单飞的吗?这个龙卫禁上将军是凌王之案得雪后,皇上加封给肃旷以示恩宠,单飞是指独自作案的歹人,那为首的官捕道:卑职谢尚参见大将军,这两人隶属同一门派,是极南之地有一个叫‘艳绝门’下的人,不久才被我们弟兄们发现的一个新组织,尚未来得及上报朝廷,这个艳绝门极是淫窝之处,他们掠夺处女作为丹炉,说是可以采阴补阳,而且还有一门邪门阴毒的法门,采五到七个月的孕妇腹中的胎儿以为食,说是能强身健体!我们一路上追踪到此,今日好容易把这两个恶棍捉拿下来,多谢这位爷。
他向明厚载道谢,明厚载道:胜负已分,没有我你们也能够拿下,不必客气,只是还有多少人没有被捉拿的。
这个门派刚成立不久,人数不会太多,大约有三四十人吧,具体我们还要审问过才能知道,不过由于他们的危害性太大,武功又高,我们不能不全力出动,这次回去,我们就向探正大人请求加派人手,这些败类在外面逍遥得越久,越有女子与孕妇受害,他们把处子玷污后,又割她们的颈血拌酒而饮,更把孕妇生生地剖开取胎!这次要不是在因为一个孕妇被取胎之后多活了一阵,说了这两人的面貌,我们还难以捉拿到他们。
你看,这是在这个淫男子身上搜到的一个女孩子的头发,那个女孩子刚被他取了血喝掉,还有这个男人的手上还沾着今天刚刚遇害的一个孕妇的血!指着蓝衫人手上的血,谢尚虽是淡淡道来,但语气中却是掩不住的憎恶与愤怒,听者无不切齿痛恨,蓝衫人冷冷地道:胎儿纯阳之气,可以补身练功,你们这些蠢人懂什么!褒若听得毛骨悚然,对这两个畜生恨之入骨,忍不住呸了一声,那个半边眼睛被瞎之人虽在剧痛间,却居然还在注意着褒若的一举一动,对身边的同伴道:这个炼丹炉真是个绝顶的,纯而不凋,要是能拿来炼丹,至少能增两成功力!肃旷大怒,上前一剑把他的右手砍了下来,那人竟然还硬气得没有晕过去,痛呼了一声,顿时说不出话来,手虽断,还夹在牛皮筋中,转眼把他染成一个血人,那男子伸舌头舔了舔自己臂膀上的血,皱了皱眉,哑声对蓝衫人道:真是腥死了!还是炼丹炉的血好喝!在场之人无不失色,他的同伴却不动声色,只是闭目不语,半响才道:血有什么好喝的,到了肚子里就成水了,纯阳子才是上好的东西。
虽然第一次听到纯阳子这个词,但褒若也听得出指的便是胎儿,看着犹如疯子的两个人,不由得惊骇异常,胃里阵阵翻滚直想吐!这个艳绝门究竟是个什么门派,忍不住冲着那两个罪犯挥手大骂:把女孩子的血放了拌酒喝?把孕妇的肚子剖开取胎儿!这是畜生!畜生!你们爹当初怎么没把你们射到墙上!妈的,该把你们掐死在摇篮里才好,你们这两个恶魔!说话间,手下已经打扫好了打斗现场,谢尚向三人辞别了后押着罪犯自行离去,褒若还没有回过神来,她嘶声大骂:这是两个鬼怪!这是两个恶魔!好了!好了!明厚载搂定她,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直到她安静下来才罢。
第一百四十八章 巧计可脱身 无计对明眸褒若在他的安抚下略微冷静一些,肃旷望着在褒若背上的手微微皱眉道:放心,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那个令对军你记不记得?就是那次在船上与云渡战了个平手的人物,武功了得,办事精明,这些人是他的手下,自然弱不了,你只管安心,不用多久,必能听到好消息!说着三人折身回来,甫出林子,便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不知是从何处传来,明厚载一听面色大变,冲肃旷喊道:快,先带褒若走!我掩护!想走?来不及了!林子上空突然传来一阵怪响,似笑似啼,说不出的诡异,明厚载与肃旷同时背靠背,把褒若护在当中,那怪声道:年轻人,把这个姑娘留下,你们自己去吧,这个姑娘很合我的意。
明厚载望着手中的剑,淡淡地道:那你得先问过它。
褒若听到这声音,突然想到刚才被捉拿的那两个罪人,这种声音和行事似乎有共通之处,难道?你是谁,这样躲躲藏藏的干什么?褒若扬声喊话,肃旷不知她是什么意思正要阻止,明厚载对他使了个眼色:让她说。
你说我是谁呢?你猜我是谁?那声音忽远忽近,倏忽一里之外,倏忽近在咫尺,明厚载暗暗心惊,这种奇诡的功夫不像是中原武功,他与褒若看了一眼,心中所想相同,褒若更加大声道:啊,我明白了,你一定是那个艳绝门的门主对不对?传说这个门主武功高深莫测,还说……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含含糊糊的,那声音道:说什么?快说呀!他们说你好……声音又含糊了,那声音催道:你这个女娃子真是麻烦,说清楚点,还说我什么了?明厚载的手微微一动,他已经测知声音的来处,眼睛不动,似乎不知,褒若眼角稍稍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已经准备好,于是突然大声叫道:他们说你是老——妖——怪!就在这个时候,明厚载突然一声暴喝,仗剑直冲上天,刺入一株大树三丈高的树干中!褒若同时抱住肃旷,就在这个时候,枞树上突然飞下几条人影,同时往褒若方才站的地方抓来,肃旷一手揽抱着褒若,一手剑如光网,撒开漫天的银甲,把刀剑拒于网外,也亏得褒若反应迅速,要不然肃旷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势必难以顾全褒若,这些人都是忍者一流的好手,将全身的气息掩得半点不剩,让明厚载与肃旷陷于被动,要不是褒若的话将那门主激动有些气息微露,明厚载还无法测知他们的方位,明厚载一剑插进树干,剑尖仿佛碰到什么铁物一般难以插进,明厚载内力灌注用力向内疾刺,树干突然炸裂开来,一个长相妖美得异常的男子出现在空中,明厚载钢刃反应极是迅速,顷刻间挥开飞溅的树干,长剑半空中直指男子,那男子折身避开了明厚载攻势凌厉的一击,笑道:你居然能发现我,倒是真有两下子!贵姓大名?明厚载一击不中,翻身回到肃旷的阵战,肃旷对付几个门人自是绰绰有余,此时已经众人逼得只能在外面不住躲闪,此刻见到明厚载反扑回来,转眼间那几个门人便已经退回到他们的门主手下,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褒若见那人笑得毫无芥蒂一般,似乎遇到了好朋友开心至极,心里不由得大感奇怪,那美男子修眉入鬓,面如春花,一双好手堪如二八佳人一般细腻柔滑,在雪的反射下荧荧生光,甚至他的动作也如女子一般秀气雅致,一回首间,媚态丛生,褒若还从没有见过可以美成这个样子的男子,一时看得发呆,明厚载醋意大生,冷声道:我长得没有他好看,真是委屈你了!肃旷忍不住道:现在是比美的时候么?褒若惊醒过来,吐了吐舌头:对不起,我只是看他长得太美了!听到这话,明厚载与肃旷同时黑了脸不说话,却无法反驳,这个男子确实美得不像话,那男子却心下大悦,柔声道:姑娘,我真的很美么?褒若几乎痴迷地看着他:是啊,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比你长得还美!那你刚才说有人说我什么?那美男子眼里似有无数勾魂的手,让褒若不由自主地往前站了一步,似要随他而去,要不是肃旷死命拉扯着,褒若只怕真的已经奔向前去,她不住地拍打着肃旷的手,对着美男子痴痴地笑,有人说你……褒若一脸的痴醉:有人说你美……真英俊……不是这个,你刚才说,有人说我是老妖怪来着?那美男子轻轻掠过头发,雪地里,他的相貌如一朵冬季芙蓉,说不出的怪异。
是啊,他们说……褒若喃喃道:他们说你是一个千年老妖怪,已经这么大了,可是却像个青春美少年一样,令人恶心……似乎是发觉自己讲的话有些过份,褒若忙开口澄清道:我相信你不是千年老妖怪,你是天生的对不对?武功高得连明厚载似乎也落了下风,又长得如此诡异得美,修习的又是那样的邪门道法,褒若猜测他的年纪应该是不小了,老妖老妖的刺激下,那美男子似乎有些动怒:他们是谁?是刚才那几个捕快吗?褒若心中跳了一下,道:不是,怎么可能是他们?那些蠢人,他们哪懂得什么叫美,什么叫不美?不过我想看到门主,他们也知道什么叫美了。
那美男子不由得面带微笑,褒若又道:当时也是在路上听说的,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听说艳绝门刚成立不久,竟然能有这样的成就,真是了不起。
小姑娘很会说话,这就跟我们去吧,到我门下,我教你采阳补阴之法,包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仍旧还是现在这个样子!褒若的心倒是真的迷了一下,谁不想美丽长久?不过看了眼正在对她放射强力冷光的明厚载与肃旷,她估计她只要说一个好字,身边这两人非把她撕了,以免为患人间,摇摇头道:我还是不去了,我们一别,后会无期,但愿贵派的发展蒸蒸日上!蒸得尸骨无存。
她与这个门主的一来一往对话为明厚载与肃旷争取了很大的自主性,趁这个空档,明厚载与肃旷已经估量了敌我的力量,对方十来人,想是因新招入门的关系,力量并不很强,肃旷可以敌得过,要紧的是这个门主,这个门主不知什么来头,竟能收敛气息隐于树干中,简直非人所能,明厚载自问武功能敌得过他的没有几个,这个门主却能够在空中轻松地躲过自己凌厉的全力一攻,只怕加上一个肃旷也不是他的对手!眼下……明厚载与肃旷深感忧心,在这个门主的眼里,他们似乎已经是他的掌中物,他未必不知褒若的心意,却毫不在意地与褒若应话,全不把她身边的两个男子放在眼里,褒若察觉道身边两个男人的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尽量一拉一扯与他套话,为明厚载与肃旷争取时间,但是结果将会如何,三个人心里都没底。
那几个不长眼的衙差呢?褒若笑眯眯地问道:见到门主可有被门主的绝世风情所倾倒?说他们不长眼,说得真是对极了,而且也粗鲁极了,一上来就动手,我瞧着不太雅观,让我的手下一个一个地把他们送回家啦。
送回家?死了?褒若一阵紧张,又笑道:我们对门主佩服有加,要不是亲见门主,我简直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样出尘绝世,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奇男子,武功既高,人品又好,心胸又宽广,门主这般潇洒俊雅的人物,我们一定要回去好好地宣扬一番,让他们知道,他们是多么鼠目寸光,原来这个世界还有人们所想像不到的奇男子,伟男子,美男子,这样的人必当载以史书,青史永留名,芳名传百代,见者谒其人,心往而忘餐,听者闻其人,不见而狂泣,但愿永相望,不要长相思。
她心里飞快地打算,嘴上却快言快语,声音如珠落玉盘,滴滴落落,清脆悦耳,更加之语如瘙痒,弄得那门主心里一阵阵畅快无比,不由得仰头大笑,就是这个时候了,明厚载向肃旷使了个眼色,肃旷猛然抱起褒若飞快向林子飞奔,明厚载一声长啸声起,他的宝马风难已经出现在林子外,上我的马!明厚载叫道,一只金钱镖带着势无可挡的迅猛向门主袭去,去处正是那门主的脐下三分,丹田所在,丹田是所有武人的软处,除了长年练习铁布衫的人,没有人敢掉以轻心,而练习铁布衫必得童子之身不可,这个门主之派既以淫而称,自然不可能有铁布衫的功夫,果然,那门主不敢不躲,飞身而起之际,明厚载已经又一枚飞镖击向身在空中的门主,他的武功本高,不是一般人可比,门主飞袖而挡,金镖势头丝毫不歇,依旧带着风声扎进了门主的手臂,门主略一疏忽间,金镖已经订进他的曲池穴,顿时半边手臂酸麻,他冷哼了一声,这个男子只怕不简单,要是贸然追击,引得他孤注一掷也讨不了好,止住门人的脚步,道:不必追了,穷寇莫追。
那个炼丹炉改日再说。
明厚载与肃旷的马都是久经战场的兄弟了,一跳上肃旷的马,马儿似乎也知道危险一般撒开蹄子奋力疾驰,好在一路再也没有遇到其他拦截,一路回到凌王府,凌王已经回府,见肃旷与明厚载并肩进来,身上衣服凌乱,似是大战过一般,且不说话,等肃旷自己交代,褒若却不等二人开口,便抢先咭咭咯咯地把在林子里的遭遇说了一遍,凌王大为震惊,京城重地,朝廷所在,官员汇集,牵一发而动千军,马上命人传令多军议事,一边见肃旷与明厚载虽说不上亲热,但也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心中点头,这个儿子虽冲动,但是还是识得大体的,道:你往后面去告诉府城守卫,这阵子小心防备,那艳绝门既然对褒若已经开始注意,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罢休,厚载,你不如搬进府里住如何?肃旷的脸马上冷了下来:不行!现在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吗?凌王斥道:你觉得我们府里的守卫和亲兵能敌得住这个门主?眼下你娘还有孕!一说到常佳,所有人都不吭声了,如今府里一个孕妇,一个女子都是艳绝门的目标,确实大意不得,肃旷不作声了,凌王又道:你们觉得这个艳绝门什么来头?不知道,听说是这几个月才兴起的教派,刚收纳门徒不久,因此人数也不会很多,幸好如此发现得早,要是让他们大肆张扬开来,不知有多少孕妇和女子遇害。
明厚载道。
我觉得那个门主一定很大年纪了,因为他一听到别人叫他老妖怪,就气得要命,好像踩到他痛脚似的,可以到始发案件的地点去看看,说不定能得到什么线索。
褒若插嘴道,女孩子对年龄总是很敏感的。
凌王拈须不语,说话间那个大理寺探正令多军已经来到,褒若让得他,这个男人的武功与云渡和明厚载足可一拼,当时云渡在船上就是被他缠斗住受擒的,心里不禁有些又痛又辣,回头却看到明厚载正望着她,眼里有着温暖的包容,见褒若看着自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褒若不由得一笑,心里的异样感一扫而空,既已经决定了是他,有些往事便要慢慢淡忘,肃旷看到二人间的默契,显是容不下第三个人,不由得拳头紧握,硬着脸不去看二人。
令多军来得快,去得也快,凌王知道他脾气,捡最要紧的把话说完,不过寥寥三五语,令便马上告辞,快得连下人的茶都未来得及送上,他走后,凌王对肃旷瞪了一眼:你是全家守卫长,还不快去吩咐!等等,我同你一起去部署府中防卫。
明厚载起身开口道,事关褒若与常佳的安全,不可轻视,凌王开口道:你且不忙去,你今日便搬进府来吧,我与你去与褒若娘亲打个招呼。
肃旷看了凌王一眼,深吸了口气,凌王静静地注视着他,父子两人无声中交流了千言万语,突然肃旷一转头,大步流星地向外府走去,凌王深深地看着他,很好,这很好。
肃旷走后,凌王发倒不起身,只是指了指椅子:你先坐下。
明厚载见凌王神色不同以往,知有要事,便坐到褒若身边,静待凌王开口。
凌王不紧不慢,笑道:今日之事,说来也巧的很,险得很,若不是你们三人一同往枞树林去,也发现不了这般大案——知道大案的那些衙役已经被灭了口,褒若心下一阵怆悯,听得凌王又道:今日虽险中求生,但是立了一个大功,值得冒险,只是下次不要再跑到那枞树林去了。
褒若不知肃旷之事,听得糊里糊涂,明厚载却是心里明镜似的,凌王又道:上次你我二人共同追查百亲王事中,我曾答应过你,待事情了后,便为你与褒若议亲,如今事情也了,这事该重新提起,你们怎么看?褒若没想到凌王竟然突然提出这事,不由得一呆,说不出话来,明厚载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拱手道:这是我一生所愿,褒若,同意嫁给我吗?他的眼睛迫切地望着她,哪怕这个时候有逼婚之嫌也顾不得了。
褒若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凌王微笑道:爹这话说得唐突,也是爹的不是,不过这事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你娘生产,将来弟妹出世,就更没有空了!褒若虽然苦恼,还是朝凌王扮了一个鬼脸,凌王看着她温爱地微笑,道:你虽然回到我的身边不长时间,但是爹已经了解你的性子,你这个脾气太烈太倔,也只能找个能包容你,爱护你的男人,不是爹逼着你嫁出去,就算你嫁出去,还是爹的女儿,哪怕婚后还住在王府里都可以。
厚载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该是给他一个交代的时候了。
褒若知道凌王说得有道理,但要她马上同意,却总觉得有些仓促,明厚载的大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她看着明厚载,眼里的不确定与对往事的忧伤,在接触到他眼里幽深而理解的目光时,化作潺潺的泉水,平静地流进他似可容纳百川的眼睛里。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何以报君恩?为君长开眉她心里一阵恍惚,想起一路上明厚载的关心和爱护,不知怎么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直到人在半空中,她还不太明白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爹,我想和明厚载成亲。
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欣喜若狂的明厚载把她扛了肩头,扔起抛下,明厚载明朗而沉厚的声音震得堂上嗡嗡直响:褒儿!褒儿!啊,也该定下来啦,两年来他的坚持,他的呵护,她的从前,她的忧伤也该到了结的时候了,他和她已经有了默契,在面对那个艳绝门主的时,他是那样明白她的心,她想,她已经与他分不开了,所以她主动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轻轻道:我愿意嫁给你,我想嫁给你。
她肯定了,她爱他!明厚载那双跳跃着幸福与快乐的眼睛注视了她良久,哑声道:我一生一世对你好。
没有华丽的言辞,这一句话,用尽了男人所有的真诚与坚定,他的肩膀,他的头脑,他的眼睛,他的怀抱,从此只容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只能是他的妻。
郡主要成亲了!这个消息像飞鸟一般传遍了王府上下,不到两刻钟,上至太监总管伍公公,下至府里倒夜香的杂役,全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这得归功于明厚载一脸的喜气洋洋,府里人忍不住就问他,一问之下便传开了,一传十,十传百,凌王府顿时一片喜气洋洋,三天后,宫中也派人来贺喜,还派了礼部的人来勘探地方,定下行礼起坐之所,一片喜气中,只有肃旷面色更加深冷,见者无不走避。
为什么突然提婚事?这一天夜里,凌王与常佳的寝室方圆百步之内没有人伺候,他们的房中正传出激烈的争吵,却是三个人的声音,其中声音最大的便是肃旷。
为什么这样仓促!你是我爹,你就这样对我?你没有看出褒若与明厚载早已经注定了是一对吗?就是因为我是你爹,我才要对你负责!早断早好!我不需要你插手!我愿意与他争!没有你的份,从头到尾都没有,你只是一个兄长而已!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变了心意?啪!一阵长长的沉默。
王爷,别动手,有话好说。
世子,你对情之一字不理解,可以原谅,但是褒若已经不可能与明厚载以外的人在一起了。
因为,明厚载是最了解她,也最包容她的。
如果你与褒若在一起,迟早有一天你们会因彼此的脾气不和,而成一对怨偶。
你这么笃定?声音虽仍然怒气冲冲,但却小声了些许,恐吓到这位有几分像褒若的后娘。
我笃定。
你和褒若的脾气其实有几分相似,都是刚之有余,柔之不足,所以明厚载配她合适,她配你不合适,你们俩是针尖对麦芒,即使你现在能够容忍她的脾气,你能够像明厚载那样包容一生一世?凌王的声音响起:这就是我和你娘最大的担心,若是你们相配,就算是褒若的身世也不成问题,但问题就在于你们不可能般配,而且明厚载对褒若的心,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即使是你有心,也未必做得和他一样好。
嘭!门被重重地推开,肃旷带着脸上些微的红掌印大踏步回了自己的住处。
月移西桐,今夜无雪,风凛冽依旧。
此时的褒若的卧室一片暖融如春,地热烘得房里的人都懒洋洋的,连窗下的玉石水条里养的水仙都被烘得香气越发得清芬怡人,褒若身穿一件薄薄的绿色小衣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听着两个丫头一句一句地递话。
郡主,我们先前还在说,您究竟什么时候才肯允婚成亲呢,没想到这次回答得这么干脆,好在预备结婚的绣活,你在中汉的时候我们俩没落下过,所以也准备得差不多,哪怕下个月成亲我们都来得及。
芜儿手脚利落地把褒若次日要穿的衣服收拾出来,用装了炭的小铜熨斗小心地熨平上面的褶皱。
菁儿仔细观察褒若的神色,见她仍有一丝迷茫,便道:明公爷一定会好好爱护郡主的,郡主不用怕那个艺妓的事再发生,将来还有我们俩帮着郡主看着呢。
对了,提到这事,褒若坐起身来,笑道:你和张让的事怎么样了?人家可也是急白了头,你连人家的私蓄都收了,要说不嫁,可说不过去,张让前两天对我说想在四月前就把亲事办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张让是个难道的人才,褒若不打算让他就这么委屈在自己珍宝阁中,预备给他些钱,让他自己另外打拼,不知怎么的,他就是不肯,褒若又道:还有芜儿与那个孟镇,现在是副将了,怎么样啊?别让人家说我身边的丫头都是嫁不出的,我这个主人面上无光啊!芜儿面色嫣红,半嗔道:谁说我一定要嫁给大个子?哦,现在害羞了?不知是谁那天看到孟副将与一个丫头说话,气得三天不理人家!还说要向外聘嫁,闹得那个孟镇差点没冲进我的院子把你揪了去!正说笑着,突然外面一阵喧哗竟杂着刀剑铿鸣,人声此起彼伏,外面一片喧闹,屋里三人一惊,面面相觑,褒若马上道:把门窗关好锁死!把灯熄了!黑暗中听得有人叫道:快,拦住他!啊!似乎是府里的守卫受伤的短促痛呼,紧接着有人大声呼道:快,二队拦住!向这边而来的声音似乎被拉阻住了,紧接着一个声音笑道:怎么又是你?褒若大吃一惊,是艳绝门主的声音!明公爷也上屋顶去了!随着明厚载的到来,外面的争斗喧闹似乎被阻在褒若的小院外,无法越过界,又听见肃旷的声音:把银蚌院守紧,小心对方有人趁机暗潜入!哒哒哒!护院军的声音在飞快将褒若的银蚌院围护严实,很快便有亲兵卫队赶到,将褒若的门前窗前围实,真如蚌壳一般紧密,屋里三人吓得惊疑不止,孟镇的声音在外响起:郡主不必担心,不过是几个不长眼的小毛贼罢了,很快便会退下去。
没有听到凌王的声音,褒若心里一悚,走到门前道:王妃那边呢?我这边不要紧,快护住王妃那边!那边自有人手,属下的职责是护住郡主与郡主屋里人。
郡主的屋里人?虽是危难之中,褒若似笑非笑地看着芜儿:我的屋里人,说不定在她自己房里呢。
我知道她在这里。
孟镇淡淡地道,芜儿禁不住微笑,褒若听着外面明厚载拦截艳绝门主发出的低喝声与打斗声,也不禁一阵安心,一片刀光剑影中,深藏着爱意深浓。
外面的声音有向这边靠近的趋势,褒若知道明厚载的功夫仍是不敌那个身怀邪门功夫的门主,好在王府出事,外面巡逻队与京城的禁卫军很快便能闻声而来,要想攻到自己房前,一时还不可能,但也禁不住担心,突然又是王府守卫的呼声——谁!大胆!拦住那个人!奇怪,两个刺客竟然打起来了。
不对,那穿白衣的好像是自己人!他在帮明公爷!外面静了一下,褒若悄悄打开一个窗户口子,却看不见战况,因为战点在小院外。
那人一到,以二敌一,那个门主很快便不敌,长笑道:今日算了,小女娃娃,下次再来找你!声音向府外渐渐远去,想是被逼退,京城的禁卫军这时已经赶到,不乏高手,打斗声越发激烈,府里的女眷个个心惊胆战,褒若在一片喧闹中更听到令多军的声音:红叶飞,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吧!嘻哈哈……你们以为我走不出去了?艳绝门主的声音笑道:你们看我走得出去不出?你看这是什么?令多军厉声道:我数三,不放下手中剑,走到那网中,我就毁了它!啊!不要!艳绝门主绝望的叫声在夜间冰冷的空气中传散开来,所有守军无不起了阵鸡皮疙瘩,这声音竟似夜枭一般尖锐而刺耳。
想是他扔下了剑,听得一拥而上的声音,随后外面的骚动渐渐静下来,褒若再也忍不住打开门,孟镇全副武装,甚至脚上的靴子也丝毫不落,褒若愣了一下,来不及细想便道:人被捉拿起来了?这时外面的守军匆匆禀道:刺客已经被捉拿!郡主请放心!孟副将,世子有命,可以撤防了!撤防!孟镇一声令下,亲兵们列队而出,孟镇对褒若道:郡主有疑,明日可释疑,今夜不会再有人闯入,郡主请安歇。
看了眼褒若身后对着自己扮鬼脸的芜儿,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大踏步地去向肃旷复命。
次日褒若看到一夜未睡的凌王与明厚载、肃旷三人,都是一身戎装,突然恍然大悟:原来昨夜是早有预谋的?明厚载笑容满面地握着她的手,肃旷转过头,似乎专注着墙上的字画,明厚载道:是啊,不过不是昨晚,而是自从我们遇见那个红叶飞到昨晚,我们每晚都是静待他的到来。
啊——褒若突然恍然大悟,眼睛在凌王和肃旷、明厚载之间逡巡:我明白了,难道前阵子你们大肆张扬要成亲的事,就是想把红叶飞引来吧?明厚载在她鼻子上一点:答对了!不过也是我的私心,我希望天下人都知道你我要成亲,让所有对你抱有不轨意图的人,都退开!肃旷猛然站了起来:我今天要去兵部,红叶飞的事,爹看着办吧!褒若看惯了他突然其来地,说走就走的架势,冲肃旷喊了声:吃了饭再去!不吃了。
肃旷停了停,头也不回。
对了,昨夜里,我听到的他们说的白衣人是谁呀?褒若突然想起来,疑惑地问道。
明厚载眼神毫不动摇,他轻笑道:那人呀,是一个江湖人士,四海为家,现在他刚好也打听到这个艳绝门的事,便追来了,昨夜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红叶飞自以为武功无人能敌,没想到我们已经拿到他的弱点,又布下高手,所以便一举成擒了。
这个红叶飞的事太过血腥,女孩子听了不宜,来,说说我们的婚事吧,这一次是我们正式的婚礼,上次的那个不能算,那次不完美,这次我们要有一个美丽而更加隆重的婚礼。
在这个即将成为他真正的的前夕,怎么能让她知道那个人的消息?任何与她有牵扯的男人,最好都消失不见!婚礼便在皇宫和王府太监们跑马奔传间开始定下来,两个月后,便是春暖花开的四月中旬,将举行盛大婚典,消息传开,百官庆贺,皇帝皇后与太后纷给有赏赐,连宫里的前皇子都欢喜不已,亲自雕了一个沉香木双喜牌,令人嵌了玉珠宝石并挂了红流苏穗送给褒若,王府里的杂役便如过年一般,频频收到明厚载的赏赐,人人都知这位明公爷出手大方豪阔,更是无不尽心服侍,力求婚礼事事妥当。
把婚礼备在四月间,也是怕常佳的身子越来越,要是等到常佳生产后,估计又得半年多过去了,明厚载——凌王微眯着眼睛暗笑,怕是等不及了!肃旷看着褒若的眼神越来越深邃,褒若的一颦一笑,一行一动,都在他的眼里刻下深深的印痕,有时站得远远地看着褒若也会走神,常佳站在肃旷院外,她已经在门口站了许久,肃旷却没有发觉,一下一下地试着剑,阴冷的眼神不知在想什么,忍不住有些心惊。
她放重了脚步,对一个丫头道:把那边的月季花扶一下。
肃旷回过神来,常佳笑道:嗬,你今天也不去兵部,也不去操练场,在干什么呀?没什么,坐坐,读读兵书。
肃旷淡淡地道。
常佳站起来道:你熟读兵书,想打赢一场战,必不可少的、最重要的是什么?天时,地利,人和,知己知彼。
肃旷望着她,知她必有话说。
不错。
天时地利人和,知己知彼。
常佳小心坐在罗汉榻上,望着根雕盆里肃旷每日里亲自照顾的梅枝:情场如战场,你可听说过?肃旷点点头,听明厚载说过。
今日我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因为褒若快要出嫁了,所以找个人聊聊。
常佳道:你的心,我明白,想当初,我也曾想过你和褒若的事,那时那你还只把她当作妹妹。
那为什么后来却改了主意?肃旷质问道,怒火在眼里燃烧,恨视着常佳,常佳安然受着他的目光,手抚上那红梅老骨,静静地道:这是她给你的吧?她倒是会选东西,她对亲人都好,只对情人不好。
肃旷猛然嘴唇发白,这一下正中要害,亲人,她从来只当他是亲人,是非已经很清楚。
他的爱,从来就无人接收!无人可寄!第一百五十章 良辰美景 各自肝肠常佳叹道:后来,褒若与云公子又相遇,云公子与褒若路上原就相识,对褒若又好,若能成事,也算一件美事,我看褒若当时虽对云公子淡淡的,却也习惯了他在身边,便任由发展,谁知道……肃旷愤怒道:当初就不该把褒若立为郡主!当初?谁能知道你后来竟会对褒若也动了心思?常佳摇头道:云公子与明厚载二人,已经把褒若的心填得装不下第三个人了,他们都是在中汉国一开始便相识的,所以时不予你,地不予你,至于人和,你的脾气与褒若的脾气,也是不想和。
肃旷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但是要他就此把心爱的女子当作别人的妻子,谈何容易!大丈夫心胸当如沙场一般宽广,容得下厮杀,放得下情长,褒若视你为兄已成定局,你一开始便没有机会,所以你也不用埋怨,把她当成真正的妹子一样爱护她,把你的心意都藏在心里!男人的爱,要深厚,为她的幸福而幸福,放手也是一种气度,正好比为了一个战略要塞,为守住一个粮草军需重镇,而放弃一个城市一般!放弃褒若!常佳站起身来慷慨激昂地朗朗陈词,肃旷不由得站起身来,军人的责任感在心间复苏,军人的牺牲精神唤醒了他的理智,明白!他大声道,常佳看着肃旷甩开门直奔马厩,无声叹息。
驾!他在马上大声呼喝,向偏僻的郊外枞树林驰去,只有那个无人的地方,无人的树木,才容得他为心中的女子一泄苦痛!无雪亦苍茫,枞林总是有一种沧桑味道,丛林中有一个女子笑着跑出来,边跑边向后看,隐隐从林中传来丫头的呼叫,那笑容竟有些宛似褒若,肃旷身如电击,站住不动,那女子不小心撞到他身上,你叫什么名字?肃旷问道。
我叫花雨。
你是谁?她天真地道。
他不答,只是冷冷瞪着她。
到了遗忘时节,是否会有漫天花雨。
时间过得很快,学着遗忘的人和处在幸福狂喜中的人都盼望着时间快些流逝,痛苦的遗忘,幸福的到来,都需要时间如翻而一般翻过去,于是四月带着花香的空气便在人们的企盼中,踏着嫩绿色的如酥小草,来到了李国的京城。
京城处处玫瑰月季飘香,其中又以牡丹为首,牡丹国色天香,傲立花魁,在凌王府的供台上,书桌上,闺房中,吐露花香,丫头们来往穿梭,上门祝贺的场面同一而论,由于是郡主成亲,又是当今皇上最宠信的凌王之女,上至三公九卿,下至地方官员无不侍奉前后,三品以下的官员都要前往王府帮助料理郡主的婚礼,太监们押轿护从,禁卫军开道鸣锣,宫中品级女官亲往侍奉,场面竟不下于公主下嫁!原本要嫁到明厚载在李国的府邸去,但是凌王与常佳考虑到那府邸明厚载居之甚少,没有什么人气,再来也是舍不得褒若,于是便与明厚载商量,把婚礼就办在凌王府,明厚载慨然应允,只要于褒若有益之事,无不依从,这样才有了凌王府嫁女如娶媳一般的热闹场面,明厚载该有的聘礼一样不少,比当初在奚府时的婚礼更加隆重数倍,几乎是拿了在李国的所有产业来办这个婚事,务求体面,务求褒若满意。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红烛高烧,宾客笑着说着,看着新人拜堂,人群中却有两个人,手掐得死紧,直到手心里捏出鲜血来。
头上罩着红盖头的新娘在一片红色的暗影中,只看见自己的大红缎鞋和新郎黑色掐金的厚底靴,别人看不到她的笑容,她也永远看不见那两个男人眼中的痛。
她今生今世属于那个与她用红绸带连在一起的男人,和她有着交臂而过的缘,却没有与她并肩同行的分,这一世,只能看着她娇笑着依在别的男人身边,生儿育女,雅发堆雪,直到白发苍苍,他永远地失去了她,那个花园里轻吻如蝶的时刻,永远不会再回来!穿着碧蓝春衫的男人喉咙一阵翻滚,看着夫妻交拜,新郎一脸的喜色与红烛,红彤彤地扎煞他的眼睛,一起弯腰了,新郎帽上的硬翅碰到了新娘的凤冠,引来一阵笑声,李国的风俗说这个新郎将会妻管严,新郎毫不为意,深情的目光几要透过绣着龙凤吴祥的红盖头,将她的脸深印在心底,这一幕,看在蓝衫男人的眼中,既妨且慰,一声近乎于呜咽的声音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淹没在喜堂中,这人声,这笑声,这满堂的红!红得像血。
突然他掩住嘴,踉踉呛呛地撞开人群来到庭院中,扶着一株海棠正在喘气,听得里面司礼一声高赞:礼毕——送入洞房!哇!一口鲜血溅得蓝衫湿透,海棠下一朵蔷薇红得更艳,红得吓人,蓝衫人机械地掏出胸中的绣帕擦拭,却发现那是她的小肚兜,想起那夜的作别,不由得痴了,恨不能即刻死去!看得正痴,你竟然难过成这样,却没有冲进去杀了他们。
一个声音没有温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蓝衫人将小肚兜收入怀中,回头看来人,肃旷眼里冰冷异常,嘴角却带着一丝勉强带出的笑意:方才我以为你看得比我开,没想到你比我还能忍。
蓝衫人不答,只是从怀里重新掏出一方手帕始慢慢地擦拭嘴角和手上的鲜血。
客人婚礼上带血,对新人不吉,你到我房里来换衣服吧。
蓝衫人随着他来到他房里,肃旷寻了一套干净衣服给他:换上吧。
蓝衫人依旧不说话,肃旷看着他,微扬眉头:我该叫你什么?鬼影?云渡?这个世间,哪里有云渡这个人。
鬼影清冷的面孔带着一种对世事的讥讽:迟早都是要成鬼的。
肃旷从柜里掏出一瓶酒,咬开塞子,狠狠灌了一口,骂道:他倒是开心!她也很开心,她开心,就行了。
鬼影神色已经漠然,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肃旷看着他道: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是的,他知道,他知道在那大红盖头下,她的脸一定嫣红如花,而且一定是带着又喜又羞的表情,虽然他看不见,可是他却能够感觉得到,那就行了,只要她开心,便是自己死了又如何!外面传来笑声与喊声,与新郎的敬酒开始了,鬼影随意地将腰一束:走罢。
明厚载挨桌敬酒,走到鬼影这桌,鬼影满斟了一杯殷殷如血的女儿红,笑道:你今天大喜了,恭喜恭喜!三分笑,十分痛,外人却只看见他笑的表象。
一仰脖,先干为敬,酒入愁肠,愁更愁,眼睛登时便如野兽一般蹿起红丝,苦笑道:往事成空,天意啊。
明厚载一饮而尽,带着些许敬佩看着他,却昂然道:你我相争数年,能成今日之事,不光是天意!云渡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手里的青玉杯无声化作粉末,手一扬,玉屑飞散,在场之人无不惊愕,他向门口走去,经过明厚载身边,头也不回地低声道:我会远远看着她,要是她不好,我便带人回来杀了你,再抢走她!一身肃杀之气劈开眼前挡路之人,抬脚便走,明厚载示意兵卫退开,望着那个无尽寒萧的欣长身影,不由也为他动容,今日之于他,比死还难受吧?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与别的男人拜堂,看着这满堂的锣鼓喧天,看着这解卡皆惊的大红囍,看着这满堂金玉触目赫煌!这一生,他的前半辈子是呼风得雨,要银得金,从不知败是何滋味,而后却自甘情愿地败在一个女子裙下,双手奉献了所有,于是倾国家产毁于一旦,嫡亲手足叛于一朝,世人喊打,家人喊杀,带着鬼一般的身份活着如同死去,连鬼也不想当,只当鬼的影子!云渡,乱云飞渡过清江,离离散散劈丝断!从此云渡已死,只有鬼影绰绰。
然而,活的人却正要开始新一轮的活法,要重新幸福而甜蜜地活下去,道别了往日的伤感,开始相携的人生。
凤冠霞帔,金簪玉珥,压得褒若喘不过气来,这一套行头,美则美矣,贵也贵极,可惜,实在不是人穿的!叫你在头上压一个沉甸甸的,纯金为骨,宝石玉块珍珠全部加上头的大冠,你不累?据褒若初步估计,这凤冠至少有十斤重,再加上耳上樱桃石榴样式的金石玉珥,手上左边七个,右边八个手钏,十个手指头,加起来总共十四个戒指,因为有的手指头戴了两个!脚上!对了,得着重描述一下脚上的风光,凤头丝履是上面的珍宝是不用说了,在烛光下如星子一般,闪烁着柔和的光芒,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隐在裙下的一副金禁步!妈的,褒若的双拳紧握,生怕不小心把将要进洞房的某人打个满脸开花,这金禁步,是一副长春藤模样的长链子,穿过内罗裤上面的特设的耳,把她的两脚如脚镣一般锁住!金禁步上面自是镶饰着玉合欢和金并蒂莲的,但再怎么华丽,再怎么样看似无碍走路,也掩饰不了它枷锁的本质!李国的新娘都是要戴上这个的,这意味着人生在夫家,不会被休弃,褒若,入乡随俗,你还是从俗吧,不然惹得人笑话。
这是娘亲对她这么说,可是看到明厚载眼里暗藏的精光,她万分笃定,这什么劳什子,绝对是出自明厚载的本意,估计是怕她又一次跑了吧?她还真是猜对了,明厚载真是吓破胆了,一想到她有可能一个不高兴,再一次跑了个无影无踪,就寝食难安得很,特意命人打造了这副禁步,意味锁住她的脚步,一生只在他的身边,为此还特意求了常佳,常佳又好气又好笑,禁不起明厚载再三恳求,只得充当了一回骗子手,好在褒若见这金禁步是藏在裙子里的罗裤上的,还以为大家可能真的这么看,虽是半信半疑,但还是戴上了。
手上一个苹果一个桔,意思是平平安安,大吉大利,咕噜噜一声响,肚子开始大唱空城计,褒若从盖头下看着这两样宝贝,可不可以把它吃了?吃不得!菁儿一见到褒若攥着苹果和桔的手有不利趋势,就猜到这位郡主想干什么,一个箭步上前,护住可怜的吉祥二宝:得等到明公爷来了才能开始吃东西!累——累死我了!后面那个字还没有说出,芜儿又是一个箭步上前,精准地捂住蒙着红盖头下她的嘴,这一捂,估计演练了好久吧?褒若一脸黑线。
外面到底好了没有!这句话没犯忌讳吧?本来她想说外面完了没有。
就好了!宫中喜娘与丫头们齐声应道。
无聊!无聊!褒若在盖头下无聊地开始数流苏穗子,突然觉得外面安静下来,然后便是喜娘与丫头们的声音:参见姑爷!来了!褒若瞬间打点精神,可以吃东西了!挑起红盖头,望进他的眼,有惊艳有庆幸有疼惜更有数不清的爱意,褒若微微一笑,小酒窝跳跳,要人命的娇俏!喝过杯酒,明厚载让人退下,望着她,话音微微颤抖:褒若……值此良宵,你想说什么?有吃的没有!褒若跳了起来,抚着肚子,愁眉苦脸。
明厚载一愣,不由得笑起来:有!四喜丸子、喜结良缘、比翼双飞、百年好合,满桌吉利的菜由于放在暖盘中,不住地通过两个进出水口换热水,又加了盖,所以这个时候还是热气腾腾,明厚载掀起盖子,褒若一双筷子上下翻飞,风卷残云,转眼把四喜丸子——烧丸子;喜结良缘——汤圆;比翼双飞——鸭翅肉卷;百年好合——百合虾仁,吃了个零零落落,满足地拍拍肚子:总算吃饱了!吃饱了?明厚载柔声问,又舀了碗红枣莲子粥:吃点这个,清淡又香甜。
褒若从今天早上一起床,除了喝过一点子炖羊奶,就再没有吃过东西,因为根本没时间,想也没想,便接过那粥问道:唔,看着是不错,你不吃?明厚载笑道:这碗粥,正是要跟你一起吃的。
看着褒若吃得差不多了,明厚载这才微笑着举碗把粥吃了下去,好在新房的菜肴以精致为主,看着样式虽多,但每样就只是几筷而已,要不然以褒若的吃饭,迟早要撑得晚上睡不着了。
你知道这碗粥叫什么名目吗?明厚载望着褒若,含笑似有深意。
红枣莲子粥呀。
这家伙,没话找话了吧。
那只是菜式名称,我问的是它的正式名式,大名。
褒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望了眼桌上大碗中残余的粥底,这一下,看出一点意思了,红枣莲子花生桂圆,呃,早生贵子——早生贵子?褒若看了眼床上鸳鸯枕与鸳鸯被,突然觉得手心密密地沁了一层汗。
————————————————————151章 女儿红时褒若……明厚载的声音变低变哑,褒若突然全身发颤,口干舌燥,望着他别有深意的眼,不禁站起身后退一步。
明厚载也站起身来,强大的压迫力当头向褒若扑来,墙上映着他的烛影,戴着新郎帽的影子黑黑大大,像一个长了角的恶魔,随着烛光的闪烁不停而不住地向她逼来,褒若舔舔有些发干的唇,脚软不已,来,要不要喝酒?明厚载眼珠子一转,若无其事地道。
不了,谢谢!真的不喝?那我们就……我喝!褒若大叫一声,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女儿红,胭脂色,开封日,女儿娇。
一口下肚,甜、酸、苦、辛、鲜、涩,六味如人生,再来一杯!这味道正合她此刻的心。
不行,不能再喝了,不然明天会宿醉。
明厚载放回了酒瓶。
少给我唧唧歪歪的,叫你倒你就倒!唉,这可是你自己要喝的。
明厚载掩住眼里的精明,好像很无奈。
说罢,在褒若坚持的目光中,又给她斟了一杯,于是,那个白玉杯里的红色酒液,干了又满,满了又干,终于——地震了,地震了!褒若被震的摇摇晃晃,向明厚载扑过去:不要怕,我保护你!明厚载严肃地道:对!地震了!我们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躲哪呢?快躲到那个小小的洞里去,那里安全!明厚载扶着晃来晃去的褒若进了洞——床。
还是你厉害,进了洞,好象好多了,褒若努力撑住墙:可是还是会摇。
因为你头上戴着凤冠,拿下来就好多了。
明厚载不等她说话,一伸手便拿下她头上的凤冠,用巧劲掷到桌上。
啊,轻松多了。
可是,好象有点热。
褒若开始把衣服抖啊抖地扇风。
喝多了酒,当然有发热,何况这是凌王特觅的十七年的女儿红。
衣服穿得太多了。
来,我帮你,一会就不热了。
明厚载伸手就要解她的扣子。
你为什么不脱?褒若最后的一丝清醒难得地把持住自己,反扣住自己的前襟,不让他动手。
这个太容易了,你不说,我也要脱,而且我早就想脱了!明厚载心道。
于是明厚载唰唰两下就把自己的外罩脱了,只留下里面贴身白绫衫,真清凉啊,啧啧,你穿这么多,真是笑死人了,唉,不脱就不脱吧,反正我很清凉,太舒服了。
轻松又舒适。
明厚载无限陶醉地伸展了一下四肢,褒若生气了:为什么你脱我不脱?我也要脱!可是大礼服的衣带彼此纠缠,褒若怎么解得开?一只大手伸过来,无声解开了她的大礼服,蔽膝,然后是裙子,裤子,禁步,外衫,内衫,褒若笑道:真是很轻松呀,你真聪明!明厚载闪了闪眼神:你的口干不干?褒若舔了舔舌头,那种毫无防备的样子看得明厚载一阵喉咙发紧,点点头,明厚载轻声道:我喂你喝水。
说罢他头便向褒若倾了过去,含住了褒若的唇,褒若用力咂吮,两舌如鱼儿相戏,啧啧声响起,褒若目光逐渐迷离,喃喃道:这水,好奇怪……喝着喝着,就不奇怪了……你不要压着我……不压着你,地会摇的。
你在干什么?身上是不是还有些热?我帮你除热。
剩下的紧身小褂衫,其实便是一层透明的纱,绣着淡淡的合欢花,褂衫下没有穿肚兜,若隐若现的两颗红宝石对着明厚载闪着润泽的光芒,明厚载倒抽一口冷气,大手一伸,薄如蝉翼的褂衫四分五裂,身下一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便抵在褒若的两腿间,褒若人似在热海中漂浮,突然这一个更热更烫的东西在女子最柔最嫩的地方一激,突然酒意大减,这是什么?睁开眼睛,看见明厚载伏在身上,目光灼灼,蜜色的肌肤闪着汗光,全身肌肉紧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势,不由得有些警觉,推着他:起来,你起来!起来?新婚夜等了这么久,才换来又一次的新婚,起来?褒若,别动!明厚载痛苦地低喘一声,便要向她压下来,褒若不由得情醒过来,大惊:不行!褒若,你是我的夫人了,放松些。
明厚载笑着亲了亲她,褒若不及细想,两脚猛蹬床铺,企图向床头方向摆脱他的身子,明厚载一只手绕过她的脖子,一只手圈住了她的腰,褒若无处可躲,无处可逃,明厚载一只脚硬插进她的两膝间,褒若完全袒现于他的身下,乖,第二次不会痛的。
明厚载亲了亲她。
不……没等她说完,明厚载一个挺身动作,深深地进入了她。
那里,分明有一层阻碍。
该死!明厚载不由得大惊,他自然知道那是怎么回事,语气马上便凌厉了起来:你不是说已经……刚才我就想说,你不让我说,好痛!褒若的痛楚像撕裂,用力挣扎,明厚载偏偏更加抱紧她,又怜又气:你不早说,你要早说我也慢一些,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起来我就告诉你。
天啊,这样的姿势,叫她怎么说?忍不住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其实,你明天告诉我,我也不反对。
明厚载最初的震惊过后,渐渐有种喜悦从内心深处萌发,他的褒若,天真的褒若,是他一个人的褒若!褒若拼命挣扎不开,明厚载低声笑道:你见过老虎主动把送上门的食物奉还吗?笑声震动,胸腔把褒若也震得一层层惊慌浮上来,在体内他的分身紧紧地卡住她,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迫使她猛力要推开他,无奈他像大山一般,动也不动,反而眼睛越发的鸷猛,腰间一紧,明厚载沉声道:褒若,你是我的。
不顾女子的挣扎,他手一挥,桌上,烛光无声熄灭,床帐主动覆住了一夜的暧昧纠缠,粗重的喘息与女子惊慌的呼喊,渐渐融合成了一种情欲,渐渐地,呼喊变成了一种低应,然后,又转化为急骤的细细喘息,与男子的喘息变成一种魅夜的低吟。
黑暗中,红烛上的金龙凤,似乎交相呼应,相对脉脉。
晨光初上,褒若从一片黑暗的慵懒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有些不对,没待想清楚,眼前一个大大的笑脸便出现在她的面前,啊!褒若一声尖叫,想起了所有的事,所以,她的脸红便可以理解了,虽然红得连脖子都遭殃,一直红到胸前一片白白嫩嫩的肌肤都染上一层淡淡粉红霞光。
你这个小人!要不是他骗自己喝酒,怎么会发生后来的事?好吧,她承认,就是没有喝酒,夫妻同床也是义务,可是……反正她就是懊恼。
我怎么小人了?明厚载好像有些疑惑,随即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你说我趁你喝酒,把你给……褒若一声大喝,跳起来,捂他的嘴:还敢说?明厚载盯着她看,褒若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看到自己不着一物的样子,再看到直褪到大腿上的被子,羞得无地自容,啊地一声躲进床单里,简直有些歇斯底里:出去!出去!明厚载笑道:你怕什么?我是你的丈夫,将来我们还要这样对上一世呢!来吧,过来为夫抱抱!不由褒若抗议,把他夹抱在怀里,腿儿相交,脸儿相擦,满足地叹了口气:至此方知人生之妙!凌王与常佳端坐大堂,等着新婚的夫妻给自己行礼问安,看到姗姗来迟的褒若,步履有些不正常,不仔细几乎看不出来,明厚载扶着她,又喜又怜的神色溢于言表,不由得都微微笑了,常佳突然想起自己和凌王再次在李国相遇的情景,不由得白了凌王一眼,看到凌王正含笑看着自己,红了脸,转过头,轻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休息得可好?请安过后,常佳问道。
本是正常的一句话,褒若的脸又火辣辣地烧了起来,明厚载答道:谢谢娘关心,休息得很好。
常佳正色道:褒若已为人妇,为人妇者当勤谨持家,夫起之时,当伺沐,夫寝之时,当铺被,不惮灶房之苦,不贪锦绣之华,孝敬公婆,先人后己,这个,平时娘都是常教诲于你的,你向来也是勤勤恳恳,孝柔淑慧,娘也就不多说了,从前怎么做,现在还是怎么做。
指黑为白啊指黑为白!褒若哪一点勤勤恳恳,孝柔淑慧?常佳瞥了一眼瞠目结舌的凌王与明厚载,怎么着,我生的女儿是最好的!是是是!两个男人猛点头,不敢言其非。
谢谢娘的教诲,女儿一定不负娘的期望,从前怎么做,现在还是怎么做!褒若答得铿锵有力,明厚载你要是再出墙,不管是身体出墙,还是精神出墙,我还走!明厚载看着褒若坚定的眼神,一阵发怵,不知新婚时加的禁步,有无效果?能否将她锁在身边一身一世。
新婚次日,褒若与明厚载便要进宫给皇上皇后皇太后请安,一路请过安来,得了赏赐无数,充分表明宫中对这个郡主的重视,褒若有些遗憾,可惜老太君不在呢,否则看到如此风光的自己,还会那样瞧不起自己吗?想到回中汉的日子,不由得有些烦躁。
怎么了?明厚载问道:想什么?我想老太君如今可好。
明厚载一双利眼一扫,马上明白了她的担忧,安慰道:你放心,我自会安排好,如果老太君还是那样对你,我们便去你姨妈府上住,或是我另外立个府。
褒若姐姐!一个有些公鸭嗓的声音响起,褒若笑着应了,转过身来,果不出其然,看到假山上有一个人影对着自己招手,二龙行云的袍子在太阳下耀目生光,正是箭皇子,看到褒若一行人,他快而不迫地走下假山。
正值男生变声期,他的声音开始有些沙哑,又夹杂着童音的脆感,听起来着实好玩,褒若不由得笑道:呵,一个未来的大丈夫出现了!我本来就是大丈夫!箭皇子骄傲地挺起胸脯:我现在懂很多事了,而且我已经能参与大事了。
显然他是想起了雪夜探褒若一事,褒若又好笑,又感动地道:对,我们的箭皇子将来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若没有箭皇子的安抚,褒若可能已经崩溃了,有了凌王事先交代箭皇子的那番话,褒若才算勉强安下心来静待事情云开日出。
那个路野不见了踪影,箭皇子昂然道:虽然他能够提醒我很多事,但是如今我长大了,有些事不方便让人知道,所以我已经派他去了其他处,另换可靠之人来服侍。
褒若不由得仔细看了他一眼,那个懦弱的男孩如今已经成为理智而清醒的少年,越来越有了自己的打算,这很好,有朝一日,他必能成为一代明君或一代贤王!褒若不会知道,她无意的一举造就了什么?在未来的一天,当今皇上驾崩,箭皇子以冷静睿智一举击败皇后所生之嫡子而登上宝座,果然成为一代明君,对凌王一府尤加殊遇,在这个箭皇子目前仍旧带着稚嫩的心中,褒若是唯一一个开导他走上大道,并且真对他好的一个人,一件事改变一个人的一生,褒若也算在无意中报答了凌王的一番真心疼爱。
请过安,回到府里,肃旷正从小花园回来,手上拿着弓箭,想是刚练完射鹄,与褒若正好走了个正对面,看到褒若一夜过去,如脱胎换骨一般,眉目隐隐含着三分娇态,那是做女儿时所没有的,不由得心头一阵剧痛,见褒若正期待地望着自己,等着哥哥的一番祝福,只得笑道:褒若,你一定会幸福,明厚载——他看了明厚载一眼,目光中带了三分凌厉,明厚载坦然以对:明妹夫一定会好好爱护你。
肃旷子自她宣布结婚消息以来,一直对自己冷冷淡淡,话也不多说,褒若一直猜不透怎么回事,问常佳,常佳只道:当然啊,看到你们这么幸福地要成双成对,他还是孤家寡人,当然心里不太痛快!不要担心,将来他娶了媳妇,自然就好了。
如今看到肃旷露出难得的笑意,褒若不禁高兴地上前如往常那般撒娇地抱住他的手臂膀:哥哥,你早上怎么不来?我给爹娘请安,没有看到你。
明厚载妒意大起,上前揽住褒若带向自己怀里:你哥哥每天早上都要去习马术,想是今天早上练得忘了。
看向眼神复杂的肃旷:世子,将近午时,也该吃午饭了,洗洗就来罢。
说罢揽着褒若就走,褒若边走边回头:快来啊!明厚载醋意不断发酵,这个褒若,一点马虎不得!幸好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好在,自己头上的帽子总算还没有变成绿色!想到昨夜以外的大惊大喜,明厚载眼神不由得又深了,褒若,我们还有一笔帐没算!第一百五十二章 爱妻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还是处子?回到自己的房中,明厚载再度开口,抱着褒若不让她逃离。
褒若又羞又恼,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说那么多做什么?难道要我和别人男人……唔!明厚载一下堵住了她惹祸的嘴,嘴角的笑意不由自主地溢出来,这很好,这很好,虽然他不在乎她的过去,但是能够让一个女子真正从身到心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那种身下女人完全属于自己的拥有感,不是语言能形容,他的心像被蜜灌得满满的,从口中溢出,化作与她无以的恩爱缠绵,褒若啊!你怎么能知道我的心!你的心,要不是我的坚持,总是在四处飘飞,四处惹情!左一个云渡,右一个肃旷!那个箭皇子还小,不然也得上了这小魔女的当!那时是骗你的,当时我对云大哥……想到从前,褒若有些黯然,略过那一段当时美好如今徒惹唏嘘的往事,直接道:我只想吓退你,男人不是都在乎这个的?但是我不在乎,那时只要能吓走你,把自己说得再不堪都可能。
可是……可是你没有想到我没有被吓退吧?明厚载得意地笑了:当要我想做的事,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我,我若是要你,你就算成了青楼女子,我也仍然能把你娶回家!是啊,所以她现在又在他的掌握中!褒若微微撅起嘴,千躲万躲,总是躲不过他!最近还是被霸占到手!今后少跟那些男人说话!明厚载美人在抱,又已经成了事,底气大增:我会天天守在你身边,看你还敢跟男人眉来眼去的!这话要是跟别的女人说,必定视为奇耻大辱,又哭又闹起来,但褒若本不以自己与男人交好为耻,吐了吐舌头道:没有绿叶点缀的花朵不会鲜艳,没有男人的女人容易憔悴,好花也需群叶护,所以,你不能阻止我!你有我护着就行了,别想再沾惹那些有的没的!明厚载薄怒地手一紧,褒若吃痛,唉呀一声叫了出来:我的腰!啊?痛不痛?痛不痛?明厚载马上低头检视,掀起褒若的上裳,褒若打开他的手:现在不痛了,不许看!昨晚被折腾了一个晚上,现在还痛着呢,明厚载的眼睛一接触到她白若凝脂的肌肤,马上便直了,火辣辣地便随着手向上移,褒若掩上他的眼睛,既柔且娇:不许看!我还疼着呢,今天又走了那么多路,不行了。
明厚载呼了口气,也知道她的身子经不得他昨晚狂暴的需索,可是要一个禁欲许久的人,且昨夜又开了荤的血性男子,叫他怎么忍?我会很小心的。
明厚载狡诈地一笑,依旧抚上她滑腻的身子,含住了那两颗红色小樱桃,褒若一声微颤的声音响起,软倒在他的身上。
他的手探进她的体内,拨动着她的情潮,他在她萋萋密林外厮磨,并不曾进去,但是他的手却逗引着她的初被开发的欲潮,褒若紧紧地抓着他的肩,直到被他送到璀璨的顶峰,眼前闪过无数爆出火光的光圈,而他也在她的体外一声嘶吼,浓浊的液体撒满她三角地带!褒若从软瘫中坐起身来,不由得后悔,下次绝不能再跟他这样单独在室内,太危险了!明厚载需索无度,难得把心爱的女子拥在怀中,岂有不尽兴而为的?总算顾着褒若初尝人事,勉强压抑自己,但一夜之间,仍旧让褒若无法应付,褒若见到他就想跑,往往跑不掉,最后却换来更加狂猛攻击,这是你欠我的,早该是我的,现在才让我吃到口里,褒儿,你想,我怎么会轻易放过你?夜夜在她的耳边细语,句句皆是不放手。
明厚载爱妻在抱,心满意足,对褒若自然是全身心地呵疼,肃旷眼看着明厚载对褒若疼宠有加,褒若越来越娇艳,如一岢含苞的花骨朵,如今经过春风的滋润,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美,一言一行,皆如花般惹人爱怜,心中越是难舍,越是割痛,他食不下咽,脸色越来越差,最后终于忍无可忍,申请去边疆戍守,他的苦痛,常佳看在眼时在,疼在心里,虽是继子,却当儿子一般疼着,若是可以,她何尝不想让肃旷与褒若共同围绕左右?但情之一字,岂是人力可为,眼看肃旷这般憔悴下去,褒若每一次对兄长的关心爱护不啻是往他伤口撒盐,常佳自己经过血淋淋的情变,对肃旷是感同深受,其实只是散心,打几个偶来犯境的蛮夷,杀几个越境的探子,在一片蛮荒中,让心渐渐枯萎平静。
常佳的肚子越来越大,凌王不再上朝,只是在府里陪着她,宫里派来的安生嬷嬷和安儿嬷嬷还有守生嬷嬷都已经到齐,日夜只待那一刻。
这一夜,似乎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正是夜阑人静时,突然常佳的院子里开始传出一阵痛呼:啊——凌王的声音同时严厉传出:来人啊!在凌王的亲自陪护下,常佳顺利诞下一女,凌王、褒若与明厚载喜出望外,次日宫里来人,为新生的小郡主亲自在花园梨树下,埋下十坛女儿红,褒若婚礼用的女儿红是凌王千金购得,并不是一出生就酿就,这是凌王的唯一遗憾,是以小郡主一出生便埋下了酒,小郡主的满月酒,凌王宴遍朝臣,甚至皇上也龙趾降临凌王府,亲自参加小郡主的满月宴,场面壮观。
事情已经处理完毕,明厚载数月前就收到中汉国的来信,有老太君寄来的,有天民叔寄来的,也有明海楼的新任长老寄来的,在李国呆了太长时间,不能再耽搁了,于是,这天早上正式提出要带褒若回国。
凌王凝思良久,常佳不由一愣:要走?虽知道褒若终究要走,但这些日子以来一家人和和乐乐地朝夕相处,常佳几乎以为明厚载会在李国久居,如今说到分别,便像生生从她心里剜上一刀般,看着新出生的小女儿,想起当年褒若的样子,越发不舍,眼泪便流下来,此一去与以往不同,这一次褒若是归家,再回李国,已经是回娘家了,望着这个人小她舍弃了幸福带大的孩子,热辣辣地叫她怎么舍得下心?然而要走的人终究还是要走,于是,夏日刚过的日子,正是走道的好时节,一家人在秋风中依依惜别,望着常佳怀中的孩子,褒若不由得泪如雨下,常佳强忍着悲伤对褒若道:你已经不是小孩了,不可以太任性,明公爷是个疼爱你的人,你要好好珍惜,娘本来想看着小外孙出生,可是却……不管怎么样,今后有空就回来吧,看看娘,看看爹,还有你的妹子!褒若点点头,突然听得两声暴喝:她不能走!她不能走!褒若凝目望去,送行的人中同时跑出两个人来,一个是张让,一个是孟镇,褒若虽然离情愁绪,却也不由得微笑开来,这两个人,总算开窍了,要是再不出现,她就真的把芜儿和菁儿带走!郡主!请将芜儿嫁给我为妻!郡主!请将菁儿嫁给我为妻!好家伙,好像商议好的似的,两人同时请求,褒若张大了嘴,芜儿红了脸,拉着褒若道:郡主,我要跟你去中汉。
不许去!孟镇厉声喝道:你……你那夜跟我说愿意嫁给我,想反悔吗?我跟你说什么了?什么那夜?芜儿莫名其妙,孟镇道:你那夜说身子给了我,也愿意嫁给我,你想不认帐?哦——大家同时点头,把人家清纯少年吃干抹净就想跑?胡说!胡说!芜儿大怒:你有什么证据?你的身体就是证据!孟镇毫不含糊,一句话说得芜儿哑然,怎么反驳,总不成当众验身吧?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频频点头,褒若肚子笑得要打结,勉强振作起来道:芜儿,你看,现在这么多人都知道你已经是孟副交垢人,我也不好将你强带去……我不是他的人!好好好,你不是他的人,不过话都已经说出来了,你的清誉有损,我的意思是,你留下来,好好地整整这个男人,别给我这个郡主丢脸。
褒若咬着芜儿的耳朵道:你瞧他那个狂样,不整整他,我们怎么见人?芜儿咬牙道:好,我一定将他整得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怕最后被整得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人是你,褒若想到明厚载的手段,不由得对芜儿的话信心全无,男人要是想要一个女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
剩下菁儿,菁儿冷眼看着褒若的手段,凉凉地道:我不想整人。
可是你都收了人家那么多,把人家的全部私房都收了,不交代一下说不过去吧?我今天一早便派人还给他了!我不要钱,我只要你!张让不容置疑地道:郡主,把菁儿留下,从此你的璘瑜阁包在我身上,我帮你收拾打理,每天两次送去收益,也不要你的分成,你只要把菁儿留下,成不成,我都一样尽心管理你的产业!你瞧,菁儿,我没有借口带走你了,你平时贪污了我那么多钱,也该替我做点事了,时候不早,我们上车!褒若当机立断,芜儿和菁儿分别被两男人硬生生地截下,不容上车,气得干瞪眼,王爷面前又不敢放肆,凌王与常佳经此一打岔,离愁倒消了不少:就你会搞怪!去吧,一路平安!此一去,几时回?来也来,去也去,怀中的娇儿,他乡的牵挂!褒若不由探出车窗,用力朝渐渐模糊的爹娘用力挥手: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春山远去,人渐成空,褒若意志消沉,这一去,他乡万里,爹娘梦里人!别哭,明厚载把褒若拥在怀里,拭去她的泪水:我们会回来的,不要哭!娘不在身边,我直的很怕!从前不怕,是有娘在她的身后,支持着她的精神,一同离国,一同到他乡,所以,在哪里她都不用怕,有娘亲在,如今,娘与她各自一国,相见遥遥,心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一般,阵阵难受。
明厚载温言道:娘不在,有我在,我会保护你,你不会再受伤的,这一次相信我!喝点水?褒若摇摇头,车在京城外的小山间经过,看着车外的树不住地往后退,沉默不语,突然她猛睁大了眼睛,不远外的小山上站着一个人朝这边凝望,黑衣一袭,迎着风不住地打着他腿,不用说话,不用动作,只是四目相对间,褒若突然明白了他是谁!啊……褒若一声下意识的声音,车帘已经被放下,明厚载阴沉着脸抱着褒若换了个位置,褒若再也看不到窗外的人,他是谁?是他对不对?他怎么在这儿?褒若不及细想,一连串疑问已经出了口,明厚载强压下眼中的怒火,他再不愿见褒若为别的男人如此动容,淡淡地道:你看错了。
那我再看看!褒若伸手又越过他去掀帘子,小手马上便落到他的掌中,他的眼里有跳动的火焰:褒若,你是我的女人!褒若的手停在半空中,想起了自己的当初结婚的誓言,只会对他一个人用心,手微微一滞,轻轻放了下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是他,相对更难堪,不是他,更伤了身边人的心,忘记吧,他的好,他的坏!你等等!明厚载说完,出了车子,车子停在道中,褒若静坐不语,也不掀帘看,明厚载来到小山坡上,望着那个黑衣人,黑衣人无言回身与他相对,明厚载的飞扬意气与他的沉沉暮意形成强烈对比,你……不该来!明厚载淡淡地道:更不该让她看见,你知道,那只会徒增她的烦恼。
……黑衣人无语,他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心里的渴望催着他来,他只想远远地望她一眼,极想问她一句话,问她真的把自己踢出她的心了吗?但是却始终不曾上前一步。
虽然对你抱歉,但是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我不想她的心里还牵挂着别的男人!这话虽狠,但是他的爱意不容他与她再保持若有似无的关系,哪怕只是在午夜,褒若偶尔想起这个男人也不行!他要彻底斩断他们的情丝,让她的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个。
虽然,他知道眼前的男人有多痛苦,终身这样苦下去,但是很抱歉,他很自私,要一个女人,就想从身到心全都捧在手心里,他不想与别的男人分享女人,好容易用尽计谋与手段得到手的女人,岂能再容忍有离开的危险?第一百五十三章 酸甜滋味你的女人……鬼影轻轻喃声,把这几个字在嘴里黄莲一般咀嚼过,化作一腔的苦意,美丽的女子,别人的女人。
对,我的女人!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日间与我共桌耳食,夜间与我同床而寝,生的是我明家的骨肉,你明白吗?明厚载句句如针,刺得鬼影的心一片殷红,笑得恍惚:我明白。
他说的,他都知道,可是却做不到不去看她,不去远远守在可能会听到她消息的地方,他不再说话,脚下如浮,倏忽飘开了,像鬼影一般,无形无踪。
他的怀里有很多东西,有她送的紫金墨块,有她的小肚兜,还有颈上挂的珍珠,沉甸甸地压在他贴身的内衫,脚下却更加飘忽无比,因为,没有生命的鬼总是飘得很快的。
冷酷地看着他离去,必要时候,明厚载会像打鬼天师一般,毫不留情地把剑指向这个已经成了鬼影的男人,哪怕这个男人是他一向很欣赏的人,看了眼山下的杏色幄车,依旧遮得密密实实,里面有他的新婚妻子,一生的爱恋,生命之所系,所以,誓死不放手!他笑了笑,看了眼四下,向小林子里很快蹿去。
褒若坐在车内,几次欲掀车帘,却终于没有,令人窒息的空气不知过了多久,车帘一掀,满眼的阳光,明厚载带着笑意的脸伸进来,手上拿了一串红果子:野莓子,很好吃。
褒若张口就着他的手,吃着一颗颗酸酸甜甜的莓子,酸也酸得让人心疼,甜也甜得让人含笑,不由得又想哭,又想笑,车子辚辚开动,离往事越来越远了,那个黑色的人影只能藏在曾经的路上,无法与她同行一生。
你看,那朵云多好看!明厚载主动掀起了帘子,一同看天上的风景,指着天边的一朵云:像你的素银绫子门帘。
那云,果然薄得像一匹银素色的绫子,褒若倚在明厚载身上,看得入神。
明厚载与她两人慢慢行,边走边玩,先行人员已经先到了京城通报他们将要到京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老太君先吐了口气:阿弥陀佛!可算回来了,回来看看家里造了些什么孽!你们少说两句吧!明礼睿不得不开口,每天吃饭时就是他最难受的时候,娘亲和老婆对阵,最难当的就是夹在中间的儿子:夫人,你一个当家主母,这样成何体统?吃完饭还要嗑瓜子,吐得满地都是,哪有一点斯文样?你从前的温柔样子都跑哪去了?嗯?明夫人扫了他一眼,竟然冷得让他缩了缩脖子:我当时傻!对我有什么好处?……又来了!明礼睿心里还没说完,啪!一声让人心惊肉跳的声音响起,桌子上的一个汤碗已经不见,只余满地的碎屑!明夫人站在原地冷笑,嘴角微微抽搐。
这是明厚载走后数不清的事件中,最最不起眼的一件小事,大点的,就是把故意为难她的一个小妾劈头摔了一巴掌,再大一点,扬言要把已经生了儿子的那个妾卖掉!再再大一点,站在明府门前骂街,再大一点,老太君疾言厉色地指责她时,她二话不说,冲进老太君的房间,把老太君的房里最珍爱的一副字画扯了个粉碎!然后把碎屑捧出来,摔在老太君脸上!其他的还说得过去,打小妾也是小事,卖妾,也不算太大的事,在明府门前骂街,好吧,咬咬牙也就忍了!但是敢对明府的老太君公然对抗而且侮辱,那就不是一件小事了,这是大不孝!犯上!明礼睿心中其实是舍不得明夫人的,明夫人越辣越爆,他就感到越新奇越可爱,尤其是明夫人一反一般端庄女子的娴雅时,竟让他感到心都激动起来,像是吃惯了大鱼大肉,突然见到不一样的辣拌菜时的激动心情,解腻除烦,老太君见明厚载不在,逼得他休妻,他就是下不了手,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剧烈地而坚定地违抗老太君的意思,可惜,他再坚定,夫人的心也已经不在他的身上,若是当初他就坚定,坚定地爱自己的夫人,何至于今日的处境?难道偌大一个明府,竟没有人奈何得了明夫人?依老夫人的性子,就算无法休了明夫人,也要让明夫人幽禁在房中,不让她出来作乱,可惜,那个明厚载亲自指定的管家天民随护在侧,没有人奈何得了明夫人,明夫人原先是在自己房中吃饭,但是自从知道明礼睿不肯休了自己后,气焰嚣张,不仅敢和,老太君平起平坐,打家骂户,什么家务上下,什么夫君冷暖,统统与她无关,气得老太君天天怒气冲天,待要命人强行拿下明夫人送回房,那个管家便如鬼魂一般出现,道:公爷有言,一定要保护好夫人。
他武功高强,谁也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府里的护卫又全是明厚载的心腹,没有人敢违抗天民的话,便是老太君,在明夫人的问题上也叫不动他们,于是看着明夫人天天在府里闹得鸡飞狗跳。
明夫人原先是住在雍也院,明厚载走后,便嫌那些小妾们天天来来往往地闹得她头痛,指定一个小院自己搬了过去,取名离离院,一来娶自要离开的意思,二来取自离离原上草,意谓着新生活的开始,明礼睿坚决反对,反对也没有用,明夫人搬过去后,除了吃饭或是要挑衅外一般不出院门,这个小院由天民管家打理,明礼睿除了要吃饭或者明夫人主动出门闹事外,基本见不到明夫人。
在这样严密的保护下,明夫人尽管在老太君眼中是绝对不可饶恕,却仍然逍遥自在,但那边的妾们可就不干了,个个闹反了天,被打了的妾,被威胁要卖掉的妾,还有觉得自己不甚安全的妾,通通在明礼睿耳边闹个不停,加上新生的婴儿的哭声,明礼睿简直无法招架,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娶这么多妾,简直是一种酷刑!雍也院,渐渐脱离雍容之意,成了拥也院。
已经是乱得不能再乱了,架不住慧娘三天两头过来挑拨婆媳关系,一脸惊讶地道:这样的媳妇还留在家里?早该休出去了!老太君,不是我挑拨,实在是这样太有损府上的颜面!于是老太君的心越发地硬了,更加强逼明礼睿,明礼睿却又向往着明夫人院里的清静,和她如今玫瑰一般的娇艳美色,咬定牙不肯松口,下人们见势头不好,有的拥护老太君的,有的拥护夫人的,还有的小妾们的丫头各为其主,私底下斗得不亦乐乎,于是整个明府,简直便是一团乱麻。
褒若又当回明家的媳妇时,等待她的就是这样的场面,一个四分五裂的家。
这天,老太君,爷回来了!明府一层层往里进报:连公爷夫人也一并随同回来!知道了!老太君整装出迎,因为褒若的身份是李国的郡主,不能轻慢,率着明礼睿及一众姬妾出迎,明夫人接到消息也出门迎接,与明礼睿这得远远地,渐渐的,一列车队由远及近,侍女和嬷嬷们先下车,分作两队,静候郡主车驾,杏色车驾到了明府大门口方才停下来,不等侍女们动手,明厚载自行从车上跳下,褒若微笑着随之探出头来,自然而然地手一伸,搭上明厚载的大手,轻盈地落到地面,两人眼神间、行动间的默契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明夫人看在眼里,与天民交换了个神色,很是欣慰,老太君见褒若回来,皮笑肉不笑:郡主一路辛苦了!不辛苦,老太君辛苦了。
料理这样一个家,能不辛苦吗?郡主金枝玉叶,真是委屈郡主下嫁。
从前的褒若还好欺负,现在真以郡主之尊嫁进来,小妾是不用想纳了,只希望得个男孙,否则孙儿非绝嗣不可。
老太君依旧康健,真是让人感到欣慰。
褒若同样皮笑肉不笑,老太君看来对自己还不是很能接受啊。
褒若此处再嫁,再与从前不同,现在就算老太君有心趁着明厚载为难她都做不到了,因为褒若身边的嬷嬷个个一双锐利的眼睛,那些个丫环看起来也不是好相与的,这是常佳的意思,吸取了从前的教训,这一次务必要让褒若风光大嫁,不受一点委屈,又考虑到明府的复杂局势,是以特别派了能干之人陪嫁,随侍人员和排场都是受过宫中严格培训,往褒若身边一站,那叫一个壮观啊!两名嬷嬷是管事人员,同样长得高大有力,穿着青绸夏衣,站得离褒若最近,昂然挺胸,四只眼睛冷冷地往明礼睿身边的小妾们身上一瞄,被瞄着无不背起冷汗,褒若的往事,有些小妾是知道的,于是小妾们私底下已经传开来,这是被休的原少奶奶往回嫁呢!面上不由得便有鄙夷之色,被嬷嬷这么一扫,寒从心生,不由得便低下头来,褒若看在眼里,只作不知。
八名丫环各捧巾栉盒盆等物整齐地站在两名嬷嬷身后,肃然不语,但个个打扮利落,虽恭敬却精明,同样不是软柿子,老太君要是想故意从褒若的下人身上找碴,那算是找错人了,褒若向明老太君问安毕,嬷嬷不待吩咐,便率手下丫头上前叩头:奴婢们见过老太君!老太君看着强大的后援团,不由得冷笑道:郡主皇家贵胄,果然不同一般人,连带的陪嫁之人也这么彬彬有礼!嬷嬷应道:我们王妃有命,一定要伺候好郡主与姑爷,对老太君与老爷太太一定要恭敬有礼。
老太君怎么会听不出话里的意思,笑道:多谢你们王妃好意了!褒若看了眼一身儒雅的明礼睿,他依旧没有什么变,在姬妾环绕中不时向明夫人看上一眼,总算是明厚载的爹,上前淡淡地向明礼睿道了个万福,转头却与明夫人亲热有加,老太君眯起了眼睛,家里已经有一个母老虎,到时不要把本来就恶质的孙媳妇带坏了!明厚载始终站在褒若身旁,对表面和气亲热带的暗波看在眼里,不时宠溺地揪揪褒若的头发,同褒若一同进了明夫人亲自带领人布置的新婚居处鲽园,里面布置舒适优雅,深得褒若的心,进了园子,闲杂人等退出,只有褒若的近身侍女们随着进入,进了屋子,洗去一身风尘,褒若才长出了口气,身体轻松不少,明厚载也已经洗沐完毕,轻衣缓带进来,挥人退下,把她抱到膝上,问道:累不累?褒若靠在他怀里,老实地点头道:身体不累,看到这么一大堆人,个个心里各有所怀,那才累。
简直无法相信,她要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下去吗?每天都要对这么多人?不由得有些犹豫,发现自己对婚后的生活还是估计不足,从前嫁给明厚载,有湄城,虽然与老太君不是甚和,但一起住不到一个月,老太君便回京了,也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女人等着看她的好戏,如今回到明府,再为明府人,才发现,以老太君为首,那些明府的女人们个个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出丑,但凡女人多,男人少的地方,这样的情况总是不免,皇宫那才是真正斗得你死我活的地方,明府在明厚载的治理下,还算平静,但是一想到那些女人们的眼睛,以及个个熏得身上浓香扑鼻,就不由得头疼。
你呀,小脑袋瓜想的是什么?放心,万事有我在,等把娘的事情一理毕,我与你搬出去住,反正现在我爹也有了小儿子,我们住外面,也算不上不孝,过年过节回来就是。
明厚载抱着她,嘴唇厮磨着她的脸,闻得她身上幽香隐隐,不由得来到她花瓣一般的小嘴唇,只要一靠近她,他的自制力就几乎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褒若被吻得微喘细细,不由得面上红晕如桃,似嗔似喜地看了他一眼,推了他一下道:无赖!要不是我无赖,哪有今日抱得美人归?明厚载笑道,爱煞她娇,她的柔,她的媚,简直想让他吞进心里,含在嘴里,顶在头上,拥抱着她,笑得得意又放肆:如果你今天不嫁给我,就算你嫁给了别的男人,我也有办法让那个男人身败名裂,最后还得把你乖乖地送进我怀里!如果那个男人很爱我,不肯妥协呢?那就杀了他!明厚载眼里闪过一抹狠厉,对着她却又笑得甜蜜:那我就勾引你,让你爱上我!这么自信?褒若一根细白手指贴在他唇上,轻笑着摇摇头:我可不是那种容易出墙的女人!明厚载叹了口气,你还不是?一个不如意,逃到国外去,还和别的男人险些成亲,要不是我阻止的快,估计现在孩子都要出生了!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不要相信女人不出轨!第一百五十四章 温香软爱绿色是一种很奇怪的眼色,用在别的地方,处处让人赏心悦目,一片苍绿的草原,一树翠绿的叶子,一泓碧绿的水,一方澄绿的玉玺,怎么看怎么让人发自肺腑地爱上绿色,这种和平之色啊,让人宁静的颜色,让世界充满了生机,不过这绿色要是用在帽子上……那世界便成了一片血腥火海,左开杀,右扫道,男人化身修罗,抢挑奸夫,剑斩床男,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没有道理可讲,就算我不爱你,也不许你私自给我染个绿帽子!于是痴男怨女纠缠一生,有爱有恨,有血有泪,把这本就不平静的世界闹得波涛汹涌,血雨腥风。
明厚载与她十指交缠,大拇指在她的纤指上轻轻摩挲,细细把玩着她的手指,不知深思着什么,一只手牢牢把定褒若的腰,几成抓掐之势,仿佛褒若只要一生异心,他的手就会深深嵌进她的腰,让她走不得异路,做不得异心。
你是我的女人,褒若,我们到家了,你是我的女人。
明厚载贴着她的耳轻声细语:明府的墙很高哦,你跳不出去的。
褒若忽起玩心,浅浅地笑道:现在是跳不出,不过要是你又来一个什么美女在身边,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挖墙角爬出去,对了我很好奇,要是我跟人跑了怎么办?你会对我怎样?明厚载身子向后一靠,斜斜睨着她,眼睛里风起云涌,如乌云密布,刮起了一股狂风,杀气乍现,脸上却似笑非笑:我会当着你的面,杀了奸夫,把他的肚肠挖出来喂狗,然后——他倾身在褒若耳边无限爱意缠绵地吮吻:我喝一口毒药喂给你,你一半我一半,我们一起去死!云渡的事,他可以理解,起因是自己,但是若再有别的男人,绝不姑息!褒若打了个寒噤,不敢再说,忙转换话题道:娘给我们布置的房间很舒适,我很喜欢。
所以最好不要再与男人过从甚密,最好连话也少讲,明厚载不理她的话碴,他的脸笑得开心无比:不过我会亲自把你带在身边,让你没有这个机会,我还要让你天天起不得床,只能缩在我的怀里。
手指如蚓在她身上蠕动,褒若身体一僵,倏地跳下他的腿,明厚载朗笑着把她抓回腿上:放心,这是晚上的事,一会我们还要去解决爹娘的问题,现在暂时饶过你。
说到明夫人与明礼睿,褒若笑着把头搁在明厚载肩上,道:本以为我们去了李国后,老太君一定会把你娘——厄,没习惯改口,明厚载一掐她柔弱的细腰,褒若马上改了口:娘,把娘给休了,没想到事情还没成。
娘那样温雅的性子,没想到竟然能装泼妇这么久。
啊,我想回梁国夫人府住,好不好,这里虽然华丽,可是太压抑!不行。
明厚载道,褒若凶恶地一瞪眼:不行?反了天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正想怒吼,眼睛一转,对于这样硬性子,就得用软招。
褒若放软骨头,软软地靠在明厚载身上,娇嫩无比:明大哥……香馨气息扑在他的耳边,丁香小舌舔着他的耳根,美人出招,谁与争锋?看着褒若斜倚在自己肩上,柔媚无力的样子,明厚载一阵魂不守舍,低低地就道:哎!含住她润红的小嘴,唇齿相交,他的舌鱼游在她香滑的唇内,引得她频频喘息,不知过了多久,褒若推开明厚载,横波如丝的眼睛瞥了他一眼,面似朝霞,体态慵倦,无限柔媚,直看得明厚载不知不觉沉醉在她的味道中。
正堂之上,一片团花锦簇,花梨大圆桌上整齐地排开碗筷箸山,大圆桌中心养着一水晶盆牡丹,围着圆桌的座椅上全都披着宝蓝缎子椅披,平绣的飞雉彩鸡跳跃如活,如水的锦缎丝绸耀眼生光,禁不住大供桌上香鼎宝瓶是稀世奇珍,架不住铆隼精雕人物奇景,更哪堪灯火如梦,映得满堂生辉,如梦如幻。
待人坐齐,管家一声令下,一体装束的俏丽丫头撒去水晶花盆,顿时一道道奇肴佳馔流水般上来,香味扑鼻,龙膏酒,驼峰炙,金鲤烩,使得纯阳不归仙,又惹嫦娥爱人间。
这一席自然是粉饰太平,算是吃得平静,慧娘与明夫人同坐,明礼睿却坐在了老太君身边,身后跟着那些个艳妆姬妾,明礼睿之子也被他的母亲抱着在桌上晃了一圈,算是参加过了宴席,褒若看着明礼睿身后姬妾人数似有增加之势,不由得心中暗诽,明礼睿怎么安抚这些妾的?一夜一个,月底休息?还是一夜几个?看着就让人头疼,一簇花争一片绿叶,也不怕把绿叶吸光了养分,便成枯叶!现说这些妾们哪个是好惹的,能够拱上明礼睿,顺利通过老太君的许可进府,都不是无能之辈,就刚才来时,她已经看到几个小妾私下里斗嘴,全伙整治一个估计是新收房的丫头,只要不惹到她头上,她可以当作没看到,只是苦了明夫人了,她本不是那种泼辣之人,却被褒若硬逼着装成泼妇近一年,简直是到了极限,要不是天民在身边时时鼓励,早现了原形了,如今明厚载与褒若一回来,一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明夫人的去留问题是最大关注。
饭后上茶,放下了食无声的拘束,这才慢慢拉开话题,褒若眼见明礼睿对明夫人眼光温柔,皱皱眉,想来今晚明夫人因为儿子回来,喜悦之下,不免恢复了几分娴雅,让明礼睿上了心,当下眼睛一转,计上心来,趁人不备,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隐在袖中,老太君正要说话,突然明夫人哎哟一声痛呼,猝不及防地站了起来,惊讶地望着褒若,褒若马上便道:娘怎么了?老太君们都在此,您还是请坐下吧。
眼睛却朝她眨了眨,朝明礼睿方向暗示了一下,明夫人一愣,接触到明礼睿温情的眼神,马上会意过来,对明礼睿身后一个红衣小妾喝叱道:你好大胆子,竟然敢穿红衣!夫人,我这是桃红。
那小妾分辨道,妾室不能穿红,这是规矩。
还敢嘴硬!明夫人把手里已经温了的茶泼向那小妾,那小妾满脸全湿,在明夫人没有回来时,备受宠爱,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辱,尤其外面还有几个与她不和的侍妾等着看笑话,不由得便朝明礼睿哭了起来:老爷!那小妾趴在明礼睿膝上哭得梨花带雨,明礼睿忙安慰道:别哭,你先下去换衣服,啊?小妾哭着不依,明礼睿只得低头在她耳边道:哭了就不漂亮了,晚上你怎么服侍我?那妾这才含羞满意地退下。
明礼睿回头对明夫人道:夫人,她们即使有错,你也好好说,何必弄得这样?孩子们刚回来,当着孩子的面,你也留点体面。
好好说?明夫人冷眼一扫道:都是你惯得她们没大没小,居然敢和我平起平坐,还有那个生了儿子的,她看了四下一眼,见妾没来,便道:倒是会躲懒!连来伺候也不曾来!把她给我打了头发,脱了外盖衣服捉上来伺候!胡闹!妾们有事,私下里训也训得,骂也骂得,当着梁国夫人的面,你这样公然大闹,成何体统!老太君动容大怒,开口骂道,慧娘不失时机一脸惊诧地望着明夫人:夫人,这些妾们与夫人一同伺候明老爷,当以姐妹相看,怎么如此无礼?梁国夫人,我们的家务事,你少管,你一个外人懂得什么?棍棒底下出孝子,不管严了,个个都以为她们是诰命夫人了!明夫人冷笑着道。
老太君看了明厚载一眼,见他面有惭色,显是正为他娘的出格行为而羞愧,慧娘忙打圆场道:按理我不该多说,只是夫人此言差矣,妾乃副妻,老太君、夫人、与我们家郡主以下,便是她们为大了,不好这样当着人羞辱的。
谁知这一句话惹怒了明夫人,明夫人拍案而起:我碍着厚载的面,对你几次容忍,你回回来这里便要对我挑上几句刺,你以为你外甥女儿是郡主我就怕你了!狂怒之下手一挥,一个酒杯向慧娘掷去,慧娘躲避不及,那酒杯落在她胸前衣襟上,又滚落到两腿间,一套好好的对襟衫便染上漆黑的龙膏酒渍,这衣服就算是毁了,气得慧娘面色煞白,褒若上前抓住慧娘:姨妈,你要不要紧?哀怨地回头望明夫人:娘,你怎么可以对我姨妈这样!我姨妈远来是客!你姨妈!果然是一窝子出来的!褒若可怜兮兮地望着明厚载,眼圈便红了,明厚载疼惜地把她搂在怀里,蹙眉对明夫人道:娘,有话好说,何必这样动手动脚的,徒惹人笑话!再说褒若刚回来,你这样会吓到她的。
你!明夫人气得身子发抖:有了媳妇忘了娘,这话一点没错!你这是对娘说话的态度吗?明厚载看着褒若道:我只是说实话,褒儿,别怕。
亲家,实在对不住,让你受惊了,来人,请夫人下去更衣!老太君忙对慧娘道,待慧娘去后,对明夫人恨恨地道:明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明夫人大怒道:我丢尽明府的脸?你儿子把女人左一个右一个地放在屋里,倒是不丢脸了!天天在屋中乐极淫靡,那些小娼妇,个个妖精似的,总有一天让我剥了她们的皮!眼睛狠狠剜了她们一眼,吓得侍候的妾们头也不敢抬。
这是你一个夫人该说的话吗?乐极淫靡,正戳到明礼睿的痛处,不知如何开口相劝的他不由得怒气升上来。
够了,有完没完!明厚载忍了许久的火气终于在看到褒若的眼泪时,爆发了:娘,您看看您这样子,像个当家主母吗?一点气度也没有!当时我请您回来,完全是以为您会抛弃成见,与老太君和爹像从前一样相处,还怕府里人会欺负您,特别派人好好照顾您,没想到,您竟然变成这样!你……明夫人气得指着明厚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抛下一句话来:既然你们明家容不下我,我走就是了!给我一纸休书,我回山庄去!明厚载略冷静下来:那怎么行?当初我本不愿回来,要不是你说你爹把这些狐狸精都遣散了,我是不会回来的,谁知一回来,这些狐狸精依旧在身边笑得跟酒家女一般,儿子骗了我!明夫人沉痛地对明厚载道,拭去眼泪,冷笑着抬起头来道:既骗我回来,那还不许我发泄发泄?!明厚载冷静下来,将明夫人扶入座椅上坐下,柔声道:我做儿子的自然是希望娘好,娘的心思我都明白,只是事已至此,我的弟弟又已经出生……你哪来的弟弟?没等他说完,明夫人便抢白道:别人的儿子,你叫什么弟弟!这话便是公然不承认妾的儿子了,明礼睿的脸便难看了起来,正要开口,明厚载截住明礼睿的话道:娘先回房吧,好好休息一下,想是这两日为了儿子归来的事,操劳过度,所以有些气息不稳。
明夫人哼一声,回身退下,回到自己的离离院,一进院,扶着一株丁香不由得掩嘴偷笑,一只大手从后面扶住她笑得有些不稳的身形,不用回头望,她便笑道:这两个孩子,非把我的脸面全撕破了不可!今后我可怎么做人啊!天民微笑着想起这些时日以来,明夫人的所作所为,道:面子算什么,别人看着风光,好不好,自己才知道。
明夫人回头嗔道:都是你,害我那样……简直羞死人了!天民扶着她回到房中,眼里有一抹得意之色,却被夜光掩住,应道:是,夫人说我害的就我害的,要是能害得夫人从此开心,被夫人责备也值得。
我没有怪你,只是觉得实在不可思议,没想到我竟也有这样的一天!回复了自己本性的明夫人一身舒泰,由着天民扶着自己回房,黑暗中,浑然没发觉天民看着自己的目光一日比一日炽,只有在黑暗中,他才会放任自己的目光如此放肆地亵渎自己心中的女神。
啊,当一个人从完全没有希望的黑暗中,突然看到了一线曙光,再到渐渐地曙光越来越明晰,竟至于似乎就在触手可及的面前,怎么能不忘形?怎么能不激动地全身发抖?在黑暗的夜里,她不会明白,他是那样在房中踏遍房中的每一寸土地,身子一会冷一会热,将要得到与无法得到的喜悦与痛苦,如天堂与地狱一般折磨着他的心,这个女人,他看了一辈子,呵护了一辈子,最终可能会到他身边吗?明夫人已经走了,明厚载与褒若坐下来,慧娘这时也回来,一行人坐下共商此事。
155章 锁深院明礼睿看看娘亲,又看看儿子儿媳,为难至极,既惦着夫妻情义与妻子的柔丽,又拗不过老太君的死命令,再说明夫人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他难维护,休妻,他痛苦地隐约明白了,是在所难免。
明厚载身为儿子,在这个问题上是不好多说,褒若初入家门,也不好多嘴,只能起到推进作用,最后的决定权在明礼睿手上,但两人神色间分明显示同意休了明夫人。
慧娘忙笑着劝道:一家人哪有不口角的,老太君不必担心,我想夫人也是一时见到明老爷纳了新宠,所以生气罢了,要不,明老爷把新宠暂送出府,让夫人歇歇气?夫人那样的品行,一定会不会再闹的。
不行!老太君断然回绝:进了明府的人哪有轻易说走就走!哪家没有几个宠妾?将军府的你也看到了,比这只多不少!看了褒若一眼:这是为了明家的子嗣大计,人家还有妻子为丈夫纳妾的呢,她连这个也受不了?慧娘见老太君意指褒若,有些不快,皱皱眉便不说话了,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又坐了一会便道:此事因人而异。
时间不早,我就先告辞了。
老太君知道方才的话唐突,不知为何,她竟有些怕慧娘生气,忙再三道歉,再三挽留,毕竟留不住,便亲自送到二门上,仍是连连道歉,慧娘无可无不可地听老太君致歉,回身对褒若道:这两日我想你也忙,待有空了才回来探望姨妈吧,你刚到家,不好乱跑,好好服侍公婆。
以褒若的脾气,必定呆不惯弃了满了压抑气氛的明府,虽说到姨妈家住有悖常理,不过放在褒若身上,基本就等于可能,以明厚载爱妻的程度来看,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搬到梁国夫人府,或是单独开府独住了。
褒若知道她是让自己先处理好明夫人的事,会意地应了,于是丫头们服侍慧娘上了车,车在黑暗中由前导灯引着出去了,褒若心中很是悯然,姨妈孤单一身,不知孤独时,是不是只能与丫头们打趣几句来掩饰她的寡淡的人生。
慧娘走后,一家人正式坐下来商议,经过慧娘明劝实分的一番话,事情几乎已经成了定局,明礼睿眉头皱得深刻,望着明厚载:你看呢?你爹把娘休了,这种话我说不出口。
褒若描着茶杯上的花,小声道:若是娘在家,我看还得把爹那些个姨娘送走才好,在外面置个宅子也不是难事,就是今后不要再纳新宠了。
这是怎么说的,自己家的小妾,见个面还得偷偷摸摸的?!你去看看京城哪个男人这么窝囊!老太君语气严厉地制止了这个提议,褒若耸耸肩头,不作声了。
礼睿,不要问他们了,他们是小辈,总不好叫他们开这个口,我看你与丽萍夫妻缘分已经到头,还是当机立断的好,你还要犹豫到什么时候!老太君重重一顿拐杖,只吓得明礼睿低了头不作声。
褒若吓得拍拍胸口,这个拐杖是老太君重要的摆威风的道具,拐杖一出,平添多少利害!明厚载在她背上拍拍,示意不要怕,老太君瞥了两人一眼,有些不习惯看到这样亲热的场面,眉头攒起两个疙瘩,只是想到刚才得罪了慧娘,便忍下不说。
明礼睿正在心中进行激烈挣扎,明夫人当着客人的面在家中这样发威,一扫他这个的威严,且回来这么久,也不与他同房,不要说同房,便是好声好气地说话也没有几次,让他很是失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样的明夫人让他眼馋,让他向往,这样的迷恋让明礼睿扛着老太君的旨意拒不执行,老太君见他还是那样死气沉沉地不吭声,怒从心里,大声道:这样的恶妇,有什么舍不得的!今日我把话摞下了,她不走,我走!明礼睿惊抬头:娘!老太君站起身来昂然道:明日早饭时,若是不拿出休书来,我走!娘!明礼睿上前要抓老太君的衣袖,老太君手一甩,愤然离去!爹,您好好想想吧,儿子无话可说了。
明厚载挽起褒若的手也随之离去。
既欲留住妻子,又舍不得家中的美宠,明厚载已经看得再清楚不过,爹与娘,确实不适合。
次日早饭后,老太君严厉的瞪着明礼睿,明礼睿心情沉重的看着对面的妻子,见她一脸不耐烦,对一个妾送来的茶显得很不满意,一不小心,自己手抖了一下,却把那妾一推:造反了?明礼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丽萍,我有话对你说。
他的声音夹杂着复杂的情绪,有一种困惑,有一种不舍,更有一种心痛。
你们先下去吧。
明礼睿对老太君与明厚载与褒若道,明夫人有些了然,端正了身子,静等他的说话。
厅堂再无人,明夫人与明礼睿相对而坐,明礼睿艰难地自袖中取出那张休书,仔细看了一遍,递到明夫人手中,对不起,娘逼得紧。
他苦笑道。
明夫人看到休书,一惊,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内,抬起头来:你给我的?你怎么突然这么想?从前老太君那样逼着他,他拒不肯执行,怎么儿子一回来,一夜之间他就变了主意?你现在这样很好,比从前好。
明礼睿低下头不敢看她:我想你离开了明府,会活得很开心。
明夫人看着那张休书,没有其他关于她不好话,没有什么:某妇。
犯了什么罪,七出之中哪一条,上面只道:明礼睿之妻张丽萍,因与明礼睿八字不合,恐碍夫家之风水,自请求离去。
这是他最后的关爱了,婚后的自私,婚后的懦弱,只有到了分离的时刻,才作了最后的维护,他人很好,但是只可做朋友,他会体贴人又温柔,把盏论道共听曲,他会是最佳人选,但作夫君,他远远没有保护女人的能力,可惜,这个觉悟来得太迟。
三十年夫妻,一纸休书。
明夫人接过休书,深深望着他:从此我们两无欠了。
但是他还是欠了她的,欠了她三十载光阴,欠了她被伤了的真心,那伞下少女再也回不来了,她不过才四十岁,还是如葡萄成熟的年龄,散发着一种让人着迷的成熟气息,只有真心爱她的男人才感觉得到,些一别,各自前程。
往事不需提,从此过矣。
你们进来吧。
明夫人坐在椅上,手上纸瑟瑟而动,晨光下,她的神色既平静,又复杂,一束阳光照得她半边脸似透明,她抬头看着走进来的老太君与明厚载和褒若,扬了扬手上的黑字白纸:一切都结束了。
她浅浅地笑着,狂态尽敛,腰间一条一掌宽的腰带束得她纤腰如柳,她静静的向后靠在太师椅上,放松下来,那太师椅硬朗的线条越发把她衬得柔弱,她抬头的掠鬓边发丝,对明厚载与褒若微微一笑,对老太君道:从此,贵府平静了。
你……没有一个女人被休后,还能这样镇定,老太君一时也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
老太君,这些日子以来给您添麻烦了,明夫人对老太君道,小心地将休书折好放到袖中。
你前些日子是故意的!老太君何等样人也,马上便反应过来,这其中只怕也有明厚载与褒若的意思!她一双锐利的眼睛马上便在孙儿孙媳妇身上搜寻着什么痕迹,但即使她看出了什么,依她的性子,她断不会承认她被孙儿算计了。
明夫人不答,凝视着羞愧与难舍两种心情相交的曾经的夫君,便算是有千万怨恨,也曾有情让彼此直到一起,心里如何不难过?珍重。
她哑声道。
明礼睿答不出声,用手掩住了脸,无颜见妻儿,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明夫人——如今是张丽萍,当天便起程回了山庄,明府里再不闻打骂声,府里恢复了平静,又显示出一种威严不可亵渎之像来,依旧是卷曲高挑的檐角,一重重深深的宅门,当夜幕来临,一重重红门依次嘎然紧闭,锁住深深邸内公侯家的秘事。
明礼睿的失落没有维持多久,一个个新纳的妙龄小妾,还有他的小儿子,以及姬妾的相互争吵霸宠夺去了他全部的心神,去了旧人,来了新人,新替交换间,留下的感觉只是那么一点点。
褒若看在眼里,叹在心里,为什么你和你爹不同?她问道。
我也不知道。
明厚载笑道:只怕是前生欠了你的。
两日后,明府大撒梅花贴宴请朝中交好的官员与明府亲戚,以及明海楼的各管事上下人等,一来告知明厚载归国,二来补办二人的婚礼宴。
送往将军府的帖子刚送去,没两天,将军便派人送来了空前贵重的礼物,南杭绸缎缂丝锦,金马金娃玉如意,家具紫檀与花梨,还有珍珠宝石压箱底,更有一百坛女儿红,派了四个老成持重的媳妇押送礼物送到明府,指名送给郡主,谁也不知为什么将军要送这等礼物,明厚载却心知肚明。
要不要送回去?他为什么送这么多东西?虽说将军家豪富,但是这也太过了吧?嫁女儿也不过如此。
褒若惊讶地看着礼单对明厚载道。
明厚载望着一箱箱的礼物沉思良久,将军这是在赎罪吗?先不用退还,原封不动存在库房,待我弄清他的意思再说。
明厚载不知与将军说了些什么,将军又是如何答复的,但是明厚载回来后,便把那些东西算作了褒若的嫁妆,添入褒若从李国带来的嫁妆单子内,对褒若道:不收白不收,这些东西倒是不错,将军与我交好,他说是感谢你当时为我挡了刀,放心,他的钱多,你但收无妨。
有钱入帐,何乐而不为?艳阳高照,乐曲细袅,明府里有大锣大鼓的喧闹,也有筝音的幽雅静谧,客人各取所需,今日便是预备让客人们心情狂欢一日,褒若是邻国的郡主,皇上特意送来了贺礼,并放百官一天假,于是明府就更加热闹不已,花园,轩堂,林子,棋室,处处人声鼎沸,迎来送往的人们几乎都是直了嗓子说话,非如此听不见声音。
从早上一直到晚上,喧喧嚷嚷的豪门酒宴席间,觚筹交错,酒满金樽,泛起的是胭脂酒色,醉的是似醒非醒的人,在一片贺喜声中,李国的郡主正式入了中汉国籍,进了明家祖牒。
新娘慧美狡黠,新郎沉稳如山,拥着身边的新娘在一桌桌宾客间周旋,府外鞭炮齐鸣,马声嘶鸣,一地的红纸屑如红花,遍地铺锦。
夜入中宵,依旧是席正热时,吆五喝六的声音从远远的大厅和大厅外的空间传来,红灯一溜如龙行般排开,风吹不熄,满园的欢声笑语把明府点缀得热闹无比,这个时候,少了谁,大家也难以发现,于是谁也没有发现新娘与新郎已经失去了踪影。
慧娘与老太君说笑道,干了一杯又一杯,与其他夫人彼此说笑,将军也来了,与其他宾客一起酒到杯干,偶尔微微失神,不知想的是什么。
在这个最热闹的时候,花园的假山旁,一个人影倚在石后阴影中已久,眼睛半睁半闭地望着天幕透着紫光,她被宾客缠得累了,偷空跑出来透口气,不经意间想起薄命的微含,今日她也来了,身为凤尾楼的台柱,听说她爱的是那个云册,褒若不禁摇摇头,替她难受,那个云册好色无情,奸侫卑鄙,像微含这样的绝等人物竟喜欢他?莫不是脑袋有问题?不过,世间最难说的就是——情字。
情之一字就是这样难以说理,再坏的人都有人爱,然而成就一段孽缘,再好的人也可能缘断在一瞬,空余一生叹息,想到和明厚载的纠纠缠缠,手里的纱绢不意间绕定一只纤指宛转几圈子,余下一截在空气中不住地摆动,形如鱼尾,她笑着吸了一口花园里的香气,把身子更加藏进石头缝间,因为她听到匆忙的脚步声了。
郡主!郡主!丫头们急切的声音传来,四处找寻这个一瞬眼就不见了的郡主:公爷找您!那边有吗?没有啊!快快,再到芍药园去找找,说不定郡主躲在那儿偷清闲呢。
说话间,脚步杂乱,芍药园方向跑去:快点找,公爷可是一会见不到郡主,就要吃人似的。
郡主命好呀!放心,你的命也好!说笑声逐渐远去,褒若按了按太阳穴,揉了揉脸,实在是看到一大堆或胖或瘦,或高或矮的人有些发怵,对着每个人都要说着妥贴的话,回以端庄的微笑,她的脸有些发僵了,声音也有些沙哑。
一阵轻微的悉簌声传来,是哪个丫头?*******************************************************************怕大家不明白为什么还要举行婚礼,特意解释一下,古人对于婚礼是很慎重的,因为她的身份与明厚载的身份都太高,两人成亲相当于两国间的联姻,所以褒若在李国举行婚礼后,还是得在中汉在举行一次婚礼。
156章 归去也 成空也她转过身来,对上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额上四瓣菱花闪着幽幽萤光,微含?她惊讶地道,自从知道她真正的心意,对她的敌意放下不少。
微含舞衣上缀着亮片在夜光下闪着金光,她的眼睛映照着远处的灯光,显示出一种堕落的靡美,微含笑道:你是新娘子,怎么跑出来了?说罢,在假山石上坐了下来,倚靠在石背上,抬头望着天空:你刚才在看什么?看天空?都是一片黑暗,没有亮光,就连那星星也跟鬼眼似的。
褒若望着她,她依旧美得似要登仙而去,托腮的动作优美如画,精通音伎,擅长诗文,通晓男人,只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却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人,不知是她太过完美了,因此损了福分,还是因为太过完美,所以追求不完美。
里面很闹,出来散散心。
对我来说,哪都闹。
微含转头看她,从上到下地打量,仿佛在黑暗中能把她看得一清二楚似的,看得褒若一阵阵发麻,微含满意地道:你比从前漂亮了,而且比从前多了一种女人味,难怪明公爷那样爱你,也难怪云二爷那样为你不顾一切。
褒若心里咯噔一声,什么意思,怎么突然提到云大哥?云爷那样一心一意地对他弟弟好,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亲弟弟为了一个女人,背叛自己吧,这个女人可真是不简单呢。
微含的声音浅浅淡淡地黑夜里,分不出喜怒哀乐,褒若却起了一阵寒意,看着稀淡星光下的她,不由便想走。
微含拉住她的手,苦笑道:陪我说说话。
我好久没有人聊天了,我心里很苦,云爷死了,我还活着,看着他躺过的床,想着他说过的话,不知怎么活下法。
褒若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很好,很好。
想走就走,明爷会跟着你,你走得再远,总会有人陪着你,保护你,而我,从此却孤单了。
云爷没有爱我,但是我不知怎么,说是死了心地跟他,哪怕他把我扔给他的属下玩弄,我也爱他,微含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里有了水光:我很贱吧。
?褒若睁大了眼睛,微含看着她的眼睛:有什么奇怪的,我是一个艺伎,后来爱上他,便是犯贱的开始,被他的属下玩弄,不过是其中的一件事而已。
她意有所指地看着褒若:若是可以,他也会把我送给他的敌人玩弄。
所以他该死!褒若怒道:所以他就死了!也许,他是该死,可是我不想要他死,他死了我也就死了,不过我不想白死。
微含笑得一排洁白的牙齿在黑暗中闪闪发亮,褒若直觉有些不对:你干什么?微含没有说话,手一扬,一种白色的粉末便向褒若兜头撒来,褒若正在呼吸没有提防,呛了一大口,便觉得身子软了下去,全身无力,想叫,叫不出,想动,动不得,骇异地看着微含。
我嫉妒你,你哪一点比我好?可是明爷那样疼你,云二爷又是那样为你背叛一切,你凭什么呢?微含无声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蹲下,小心地捧起她无力的头:啧啧,不知云爷看到你会不会高兴?他说过,他要杀了你的,不过却被你躲过一劫,不如让我来替他完成遗愿吧。
他哪一样值得你为他这样付出?褒若在心中愤怒地大叫,眼睛瞪得大大地怒视她,微含叹息道:不用看我,我对你本没有什么恶意,不过谁让云爷见不得你活着?寒光一闪,她高腰紧身的华丽筒靴内变出一把秋水寒刃,她轻轻道:别怕,很快!也不会很疼,闭上眼睛,一下子就过去了,然而血会流尽,你就会在睡梦一样的感觉中灵魂出窍,没有痛苦的,我问了人家正确的位置,一下就好,用不着多划一刀。
不!不要!褒若求生的欲望盖过了恐惧,她集中力气挣扎,发现完全用不上力气,微含,不要!微含温柔地道:你安安静静地躺着吧,你选的地方很好呢,这个地方没有人过来,很适合我做事。
那尖刀渐渐朝褒若的手腕逼近,褒若除了睁大恐惧的眼睛别无他法,手上突然一痛,一阵钻心剧痛漫延开来,紧接着一股湿潮的感觉便在手上像蛇一样流下,不要!不要!不要流!她不想死,今日是她的新婚宴,满堂喜孜孜,红艳艳,难道转眼便要成为她的死忌之日!微含满意地看着那奔流的血,流量大得转眼把地上的青草染作了黑色,黑夜中一切都是黑色。
不用怕,我会跟你一起走,省得你死不瞑目。
微含整整衣装,掠好发丝:我今天打扮好看吗?云爷他只喜欢看到漂亮的女人,要是太丑了,他不会要我的。
挽起袖子,褒若惊恐地望着她举起丰满而匀称的手,沾染了她的血的血刃在微含洁白无一物的手腕上比了比,然后高高举起!血珠四溅!微含躺在褒若身边,平静地道:一命还一命。
褒若望着深紫的开幕,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朦胧,星光早就在她眼中失了踪影!快来救救我!大堂上,膏烛烧得人人脸上映着红光,清脆的碰杯声此起彼伏,明厚载被几个明中官员缠住,分不开身。
明公爷,如今圣上最需要人才的时候,像您这样的有才之士不入仕为朝廷为忧,岂不是明珠暗投?侍郎大人拖着明厚载不让他走:你说!为什么不入朝廷?明厚载挑挑眉,看着侍郎已经迷茫的眼睛,摇头道:万大人,您喝醉了。
没醉!侍郎大人连连摇头:说你呢,看你天天这么逍遥,真让人眼红,我们上朝,理公务,你却在家中享福,你们说,要不要罚他一杯!要!同僚们同声应道,于是你一杯,我一杯,围着明厚载灌,明厚载从容应付,幸好褒儿不在,否则难免也要挨灌。
眼角看到一个褒若身边的丫头走了进来,四下里望望,没找到人,便又出去了,不一会,一个嬷嬷又急急忙忙地走进来,四下里找,见到明厚载,忙朝这边走来,明厚载知是有事,便对几个大人道了声歉,把嬷嬷带到外面去说话。
郡主不知到哪去了,我们在房里,偏房里四处找她,就是不见人。
明厚载哦了一声,道:花园里找过了?平时郡主常去的地方找过了,其他地方因为天黑看不清,所以还不曾找过。
就在这时,席上有人大叫:微含呢?叫她出来喝酒!谁知道跑哪去了,好久没有看到她,说是去换衣服了。
明厚载心里突然一跳,一种不妙的预感蹿了上来:郡主身边没有别的丫头?没有,郡主一个人趁我们不注意,从休息室溜走了,丫头们我刚才查点过了,一个没少。
马上点起灯笼,把花园里每一个角落都找过去!快,多找几个人!明厚载下完命令,站在廊下,不知怎么的,一阵又一阵的寒意从心头冒出,今日微含的表现一一在眼前浮现,她平静又大方,好像从没有发生过事情一般,微含,是谁找来的?明厚载深锁眉头,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只知道在宾客满门时,有人报微含姑娘到来,然后她就那样自自然然地走了进来,谁也没有追究是谁邀请她来的,毕竟这样一个歌舞伎满场热闹场合,微含作为一个乐伎,被人叫来献舞献艺,是再正常的事,但现在的事情却有些不对劲!明厚载双击掌,从黑暗中蹿出几个人影,躬身听命。
多找几个人速速把园子里各个角落好好地搜查一遍,寻找郡主和微含的下落!来人很快隐没在黑暗中,明厚载在灯廊下不安地踱了两步,不行!他倏地止住脚步,不能困坐在此,他似乎听见褒若的呼喊声,仔细听,却又只是一片笑闹唱酒声,与其说他听到那声音,不如说他感觉到褒若的呼救,以他练武之人过人的敏锐,他直觉得感觉到褒若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向他呼救!他举步随而找寻,一步步地走到厅前的花园中,花园很大,褒若会在哪里?是不是遇到危险?还是只是因为闷了,躲清静?褒儿!褒儿!他闭上眼睛,调动身上所有的感官,耳,鼻,肤,捕捉空气中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空气中,空气凝滞般缓缓流动,带来一种香气,似有一种醉软散的味道,还有轻微得几乎要断掉的呼吸声!在那边!假山后!明厚载再不迟疑,飞快往那边传来呼吸声的追去,眼前的一幕,几乎让他瞪裂了眼,他的褒若,躺在地上,手腕被卷起,腕上被人切开令人惊怖的刀口,从刀口处,剩下的血正无力地吐出最后的生命!血,一地的血!一地的血!她的身边,微含同样躺着,手上血肉模糊!他飞扑上去,想也不想地一指点了她的大穴止血,手一探,褒若的气息已经停了,这下他的身子如堕冰中,尽管已经是回天乏术,他一把抱起地上的褒若就往灯光处跑去,嘶声大叫:来人哪!救命啊!似乎从灯光辉煌中跑出许多人,个个对着他问着什么,缠着他,不让她的褒若安静,他暴怒,血红的眼睛大吼一声:滚开!太医!手一挥,不知是什么身份什么人远远地跌出,一阵喧嚷声,他连看也不看,嘶声大叫:救她,来人哪!然后似乎有许多人围上来,一个郎官模样的人叫道:我就是文太医!救她!救她!明厚载有生以来,第一次手脚冰凉,全身发抖,上一次,她游走在生死边缘,鼻中犹有进出气,这一次,她是没有呼吸了的!嗷!他仰天一声嗷叫,悲怆欲绝,有人上前拉他,要把他的褒若从他怀中抱走,他大怒,迷迷糊糊间就动起了手,好像伤了不少人,竟让文太医不得前,终于一个声音唤醒了他:褒若,我的褒若呀!这是怎么了?然后一个身影便朝褒若扑了过来。
是慧娘,她跌跌撞撞地来到正厅,望着明厚载手里的褒若发出一声尖叫,摸着褒若已经失了色的脸,颤巍巍的探到她鼻下,啊!慧娘手如触电,声音顿时哽在了喉咙里,接着便眼睛翻白,向后一仰晕了过去,人人惊恐万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溥沙从人群中跑了出来,对着明厚载叫道:把她放下来,让太医看看!明厚载一把把文太医抓到面前:快,救救她!文太医一望褒若的脸色,一颗心便沉到海底,伸手在她另一只手腕上搭脉片刻,缓缓放下道:我试试吧。
所谓的试,便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太医连百分之一的把握也没有,与其说是救褒若,不如说是为了安抚明厚载,在心脉间刺入一根根针,激她的心跳,但是,一针下去,褒若毫无反应,甚至,她的体温也已经开始冷了下来,她像睡着了一般,躺在明厚载怀里,也许死胆想着什么,想是心事未了,她的眉头犹是淡淡的褶皱,未曾被抚平。
明厚载双目充满希望地看着文太医,文太医看了眼明厚载,面色如灰,又是一针下去,又命人速煎了一服救心汤,明厚载一把抢过药碗,一口口地给褒若哺喂下,可是,冰冷的唇却再也咽不下任何一口汤汁,全都顺着嘴角往下流,文太医摇摇头,动唇欲语,可是看到明厚载毫不放弃地一口接一口地往褒若嘴里哺着汤药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褒儿!咽下去!咽下去啊!堂上依旧红烛摇曳,人声却已全无,只看见明厚载不住往褒若口中送着已经全然无用的药。
老太君严厉地望着文太医,文太医叹了口气,摇摇头,颓然垂下肩头:郡主已经去了。
不!明厚载抬起已经布满血丝的眼睛,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不许你说她死!她没有死!你没有尽力救她,我要杀了你!太医眼睛暴出,天民上前化手为刀,斜砍明厚载手弯,明厚载斜身相避,天民顺势把太医救出,拉到身后,溥沙拉住还欲往前的明厚载,大声道:不要这样,这与他无关,还是找凶手要紧!舵主,那边假山下还躺着一个女子,正是微含姑娘!她的情况与郡主一模一样!但是她手里还握着刀,依伤势来看,她是自戕而亡!自戕而亡,那么说,她也死了。
明厚载硬从齿间逼出一句话来:把她的尸体给我丢去喂狼!不可!天民制止道,但见明厚载已经发狂,完全听不见别人的劝,当即亲去料理,微含的尸体很重要,这是关系到褒若的死因,还关系到两国的安危!第一百五十七章 雷霆何惧 我守白头李国的郡主在中汉国遇害之事便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引起了朝廷极大的不安,李国的凌亲王爷的威势便是在中汉国也是鼎鼎大名,郡主的兄长肃旷更是出了名的暴戾强战之将,这对父子对褒若的爱宠谁人不知?中汉国上下无不震惊,皇帝更是震怒,鸡毛急件飞奔至国境,顷刻间,国境上将士秣马厉兵,严阵以待,悄无声息中,镇守国境的守军严密监视李国的一举一动,同时褒若的死讯被严密封锁,密不发表,当日所有参加婚礼之人全部记名,若是消息外泄,按名单追查,犯者有死而已!明府大门依旧挂着双喜大红灯笼,似乎昨夜的惨案只是一场恶梦,可是严严实实地关住的明府大门却让人感觉有些突兀,大门内是与外界截然不同的一个世界,这里是一片阴惨惨的白与黑,昨日的红花转眼变朵朵让人不忍目睹的白挽花与黑挽花,堂前垂下孝帏,一个大大的奠字触目惊心,莲花白幡似无常的引魂幡,悬挂在大梁下,飘飘荡荡。
红事转眼成白事,摆设灵堂的小厮红着眼睛,低声招唤着同样表情的同伴把一幅幅红单撤下,换上白布墙帘,扫地的老苍头一句又一句「造孽哟!」不时擦着泪花,来往下人敛声屏气,一片静悄悄,乌沉沉。
褒若的房外,陪嫁来的嬷嬷与丫头跪了一地,伏在地上无声呜咽,谁也不敢哭出声来,因为姑爷说,郡主没死,不许哭!明明厚载把自己锁在房里,抱着褒若足不出户,任人怎么劝也不愿把褒若送出。
老太君在外面老泪纵横地叫了一声:「厚载,再怎么样,饭也该吃的,郡主天上有灵,她也不想见你这样折磨自己!听奶奶的话,出来,啊!」「走开。
」明厚载冷冷地道,依旧抱着褒若已经冰冷的身体,她最怕冷,如今身体冷成这样,她该多难受?她失了血的脸苍白得像要被融化的冰,紧闭的眼精再也眨不出神采飞扬的眼泪,冰冷的双手再也不会柔柔而爱娇地缠在他身上,失艳的唇再也无法叫出一声声小猫一样缠绵的「明大哥」!她死了。
但他就是拒不接受这个事实,哪怕她的身体再冰,哪怕她全无呼吸,他抱着她冰冷的身体,用体温暖着她,希望能给她一丝温暖。
「厚载,听我说,人死入土为安,总是这样抱着不是办法。
」老太君敲着门,焦急又担忧:「再说死去之人身上太阴,会损生人阳气,还是让她入敛吧!」「来人!」明厚载的声音冷凉无情:「把老太君送回房!」老太君被明海楼的下属架到房里,剩下外面的人面面相覷,慧娘已经在客房哭干了眼泪,只剩下不时的呜咽,之若一边安慰她,一边拭着眼睛,老太君想到褒若的身体犹在房中,坐立不安,便来到慧娘房中,对慧娘道:「夫人,我们明府对不起你,本指望郡主平平安安,一家上下喜喜乐乐,没想到竟出了这事,我这个老太婆的心都碎了!」慧娘面无表情,看着房梁。
「但千万个不应该,事情出了,总得让仙去之人有个安生,这样八入棺柩,见着天光,对她总是不好,夫人您看……」慧娘的眼睛略转了转,有了些反应,老太君加紧道:「眼下厚载守着褒若不让入灵堂,时间久了,怕身体……」眼下正是夏末,天气犹热,东西都放不久,慧娘恸极而木的神智清醒几分,撑起来道:「扶我过去。
」来到褒若门前,门外还放着素面,一动也未动,从昨日事发至到现在,明厚载滴水未进,竟有同归于尽之势,慧娘不由得眼睛一酸,但泪已经流尽,抬起酸涩的手,拍门道:「厚载,开门。
」明厚载的声音像死木:「走开。
」「褒若已经不幸了,总得让她洗得干干净净地,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上路,她那样一身污脏她不会喜欢的。
」慧掩哭音,勉强把话说完。
之若撇过头,眼泪却已经扑簌簌地滚落。
里面一阵沉默,「打热水来。
」她总算开口了。
热水很快送到,本来不该用热水,怕坏了身体,本来就热的天气再用热水一坏,坏得更快了,但此时没有一个敢反对。
门吚哑一声打开,嬷嬷正要跟入,一抬头却看到明厚载杀气的眼,那一脚竟跨不进去,明厚载提过热水,砰地一声门被无情盼上,慧娘也来不及问口。
明厚载提着热水来到床边,床上佳人依旧穿着昨夜的血污衣,血衣后背已经干硬板结,明厚载扶起褒若道:「褒若,你这个小丫头睡了这么久,也该起来洗洗澡啦!」除去大红喜服,一件件地把脏衣剥除,用热水仔仔细细地擦拭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正如她重病他做过的一样,一点点,一一点地擦洗,又换了一遍热水,再重头擦洗一遍,直他满意才给她换上干爽的衣物,她最喜欢的那件莲花睡衣,又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现在干净啦,你可以睡了,睡到你不想睡,自己想起来为止。
」褒若没死,她一定只是睡着了,她太累了,睡了这么久。
空空的棺柩,白色的灵堂,没有人在此守灵,只有满府的白昭示着不幸的发生,情形怪异。
与此同时,在明府的另一个僻静角落,也安置一个红棺,里在的人平静也如睡,正是微含,棺前几张金纸箔,这便是她的行李。
仵作已经验过尸,确定是自杀,而且凶器正是杀害宓郡主的那把秋水刃,褒若的死因已经水落石出,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向李国通报褒若之事,不久朝廷派人来请慧娘,慧娘不得不强忍悲痛与来的官员一同进宫,磋商善后事宜。
这一天夜里,突然毫无预兆地狂风大作,雷雨交加,雷公电母一锤一锤劈打开天地间的混沌,誓要把天地万物撕作粉碎,打作齑粉!门啪一声被踢开,明厚载仗剑冲进暴雨对天狂嗷:「你在叫什么!你想要把褒儿带走吗?来呀,来呀!你这个不长眼的老天,先来问问我肯不肯,只要我在,就绝不许你带走她!」明礼睿冲上来叫道:「快把剑放下,会引电的!」明厚载充耳不闻,一个雷打在他脚边,他的娘亲哭着喊道:「厚载,快进来!」明厚载的愤怒直达天庭,他仗剑站在雨中,不动不摇,要想带走他的褒若,先问过他!先从他的尸首上踏过去!狂气直达九宵,震动了九天玄帝,渐渐电歇雷息,只剩下泼天的雨,把雨中的塑像从头到脚包裹起来,张丽萍哭着求他,明老太君叫唤着他,明礼睿扯着他,然而谁也不能把他从原地拉开一步,他就要站在这里,看谁能把他的褒儿带走!雨歇了,天亮了,明厚载拖着剑回到房间,搂着褒若像从前一般睡下。
褒若看似没有了生命,但是她的身体却始终不曾僵硬,虽然还冷,但却柔软如常,明厚载的心渐渐燃起一线希望,但是明知不可能,却不肯放弃希望。
两天过去了,褒若的棺柩依然是空的,明府上下无不恐慌,然后谁也不敢跟明厚载抢人,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府外传来一声响彻原空的偈唱:「没命的,有命的,快来与我结个缘!」明府宅大院,外面的声音丝毫传不到里面,但这一声偈唱穿透重重灰瓦重檐,让明府上下听了个真切,明厚载身子一震,便命人把他传进来,见是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头,打扮奇特,非僧非道非释,手里托着一个宝葫芦,笑眯眯的脸出现在这个愁云惨雾的明府,让人直接想一巴掌打掉他的笑,他看到明厚载,笑道:「伤心了?」明厚载直觉觉得他能让褒若复活,一把抓住他的手:「帮我,让她复活,你要什么都给你!我的钱,我的命!」「唉呀,我是那种小人吗?」那老头竟然能在明厚载全力抓着他的手时,若无其事地反手拍拍他的肩:「这是天意,你要明白。
」「狗屁天意!我不管天意!让她活过来!不然我就杀了我自己,变作厉鬼,上天入地也要把那个拆散我们的人抓出来!生噬入腹!她若死了,我要搅得天地不得安宁!我要翻起涛天大浪,把一切都淹没!让所有人给她陪葬!我要点起漫天大火,把所有的神庙都烧光!让那些端坐在神庙不理事的狗屁神仙全失了供奉!」明厚载披头散髮,一指指天,语气间杀意腾腾,妄气渐生,双眉间一股气开始漫延,像蛇一样探出头来,像要吞噬猎物的蛇!没有人看得见那黑气,但是老头却看得清清楚楚,眼疾手快,一手打在他目间的天眼上,勉强弥合他的杀气,安抚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你且安静听我说。
」「说!」明厚载盯着他的眼睛。
「她的前世是月老身边的一个小女徒,动了凡心下界受炼几生几世,便以炼去的凡心,这一生,她本当嫁给云渡,然后云渡出事远走他乡,她便一个人独守空闺,是孤独终老的命,但由于出了点问题--」由于他的爱徒之心:「她的命格已经改了,她原先的丈夫,也就是云渡因为你而当不成她的夫君,更兼之在你的介入下,被逼离开她,而你却成为她的丈夫,所以,就必须得受一番「炼命」,才能有足够的硬命来承受将来的福气,炼命必得先熬过两大劫,前一个略小些,她已经在你的努力下熬过来了,眼下就是她的最大一劫了,若这个劫过了,从此平安富贵不可言,若是没有熬过,唉!」那就辜负了他一番爱徒心意,只盼褒若能熬过来。
「怎么让她熬过大劫?」「那得要你一半寿命,你可愿意!」「马上给你!」「好--你去把「三心二意」找来交给我,我之炼成「一心一意」,用你的命给她续上一半,再加上一心一意的配合,她的魂魄便可归位了。
」「真的!」明厚载激动地揪紧月老的衣服:「什么叫三心二意,你说!我马上去办!」「也不难,她原本的丈夫云渡,她的兄长肃旷,还有你,这便是三心了;二意便是她的原父母,也就是亲生父母,只要找齐五个人,我便能施法为她续命,重改生死簿,点亮天命灯。
」月老望着床上冰凉的褒若,若有所思。
三心二意,世间男女皆易犯的错误,爱上这个,又看上那个,弃了旧爱,寻觅新爱,最后总是遗恨终生,叹气当初那个是最好。
「只是她的娘亲与兄长都在李国,不知来得及吗?」明厚载望了眼褒若:「我怕褒儿……」他要先保证褒若的身体不会有丝毫腐坏,月老看出他的担心道:「你放心,我来看守魂舍,魂舍不会坏的。
」飞鸽传书,一封传到李国边境明海楼分部,辗转交到肃旷手中,一封直接送到常佳手中,不用两个月常佳跟肃旷便能赶到,云渡不知在李国还是在中汉,万晴楼马上开始搜寻务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找出来。
至于将军那边,他既是无褒若送来这么多的贺礼,想必心中早就明镜似地知道褒若的直身份,现在褒若的复活,几乎只是时间问题。
飞鸽传出去了,通过一级级鸽站,顺利到了李国,接到信时,常佳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面写着:「褒若病危,速来!必来!初初!」几乎于此同时,边境的肃旷也收到了同样的信息,但是他却走不了,因为将不告而私离守境,是砍头之罪!于是一封假书旺上将军,将军上复朝廷,马上待到朝廷批初(这还亏得凌王干涉,要是一般请假公文,至少得在吏部堆积如山的公文中,拖上半个月才能轮到回复),也已经过了半个月,凌王此时也已经告假乔装往中汉,肃旷挥鞭策马赶上已经走到半道的凌王与常佳,一家三人这才会合日夜兼程往中汉国赶来。
鬼影,虽人如鬼,却时时惦记着那个女孩,于是褒若出事不久,他的手下便已经查觉明府不对劲,不几日便通知了已经身在中汉国的云渡,鬼影便自己出现在万晴门眼中,早于凌王一行人半个月就到了明府。
鬼影一跟进明府,明厚载便得了消息,月老道:「前夫来了!」明厚载要不是因为褒若还得求他「炼命」,早一掌将他打到墙上去贴着,眯着眼睛扫了他一眼:「我才是她的丈夫!」「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说漏嘴了!」月老是上仙,不过也不敢得罪这个人,这人的前世可是……「明厚载,褒若出了什么事了?」鬼影一身黑衣冷眼扫着明厚载:「你不是说会好好照顾她?我要见她?」明厚载深深看了他很久,这个人是褒若的原定夫君?原来如此,虽为他感到怜悯,却丝毫不生退意,又看了他一眼便道:「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