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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君恩厚薄有谁知

2025-03-30 08:36:04

陈娇觉得自己几乎完全被心中那股慌乱占据了全部的心神,以前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她都没有这么慌乱过。

无论她怎么哭闹,怎么捶打,刘彻都没有理会过她。

一开始,陈娇还会试图叫喊,希望有人来救她。

但是每一个人,都自管自地低着头,权当作没听见,理智上,她知道再叫喊也是做无用功,可是却制止不了自己的惊叫。

刘彻抱着她,走到猗兰殿,把所有的人都拦在外面,独自走到里面,打开地道,走了下去。

陈娇望着黑乎乎的周围,反而不再喊叫了,她隐隐知道了他们即将到达的和即将来临的。

刘彻站在上次他看着的墙壁前,把陈娇放下。

他低下身子,抚摸着陈娇的脸,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问道:为什么不喊了?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的,对吧?陈娇扭过头,不愿意看他,这个地方,给她一种悲伤的感觉,她只知道自己现在,非常不想呆在这里。

她狠狠地甩开刘彻的手,说道: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只知道我要出去!说完,就向外面走去。

不许走!刘彻当然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他立马抓住她的手,往回拽。

放手啊!陈娇死命地挣扎。

两人拉拉扯扯之间,忽然有一样东西从刘彻袖间掉了出来,在安静黑暗的地道里,那咚的一声,显得异常的清晰。

陈娇不觉停下动作,呆呆地望着地上那个在地上闪耀的东西。

那东西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陈娇心里虽然在说,不要去碰它,不要去碰它。

但是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靠近,缓缓的弯下腰,伸手去把那东西捡起来。

陈娇第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一颗钻石,一颗罕见的浅绿色钻石。

望着这颗钻石,眼中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脑中不断闪烁着很多很多的画面,关于这个浅绿色钻石,关于从前的阿娇,关于他,关于他们的婚姻。

原来阿娇一直都在,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她只是不堪那沉重而痛苦的回忆的重负,选择了沉睡而已。

阿娇!刘彻走到陈娇身边,扶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你记得的,对吧?你记得,这个是你亲手给我的。

你记得,你亲口说过你会永远陪着我的。

你记得,我们在这里度过的洞房花烛夜。

你记得是啊。

我都记得。

陈娇收起钻石,握在自己的掌心里,轻耸肩膀,让自己脱离刘彻的掌握,转过身,看着刘彻。

只是一个眼神,刘彻就知道,从前的阿娇已经回来了。

阿娇!刘彻脸上满是惊喜,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他伸手想要将她拥在怀里。

但是,手在半空中,就被陈娇打掉了,紧接着,他就听到陈娇冷冷地说道:我还记得,你在这里亲口说过,你要废了我。

你说你不需要我了。

刘彻的笑容不觉凝固住,手也僵在半空,他直直地盯着陈娇的脸,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有着他熟悉的痛心。

那是他两年多来,一直刻意忘记的眼神。

阿娇!刘彻颓败地收回手,放在自己的额前。

彻儿,你说,我从来都不了解你。

我们的过去,大梦一场。

陈娇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打算做什么,但是刚刚接受到的那段记忆,已经完全支配了她,她现在只想发泄,只想让眼前的男人难受。

第40节:何处金屋可藏娇(40)这是你亲口说的。

那一天,你让我做了一个噩梦,一个永远不会醒的噩梦。

陈娇渐渐走近墙壁,好了。

我忘记了,我可以重新开始了。

你的梦再也不会缠着你了,你可以永远清醒地明白地君临天下。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不会再那么傻,你也可以轻松了。

现在后悔了吗?还是说,我走了之后,这个地道里的东西还是像阴魂一样缠着你。

说到这里,陈娇忽然转头看着刘彻,那眼神中已经不复刚才的悲伤,而是一种奇怪的癫狂,如果那样,那我现在帮你毁了它!说完,她就开始用手中的钻石左一下,右一下地去划花墙壁上的笔迹。

什么静女其姝,什么螓首蛾眉,什么桃之夭夭,都是骗人的,骗人的!刘彻看到她的动作,脸色大变,立刻上前去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动作,大喊道:住手!陈娇自然不可能这么容易地屈服了,她拼命地挣扎,可是双手却牢牢地被刘彻抓住,最终在这种拉扯中,钻石的边角狠狠划伤了刘彻的手臂。

陈娇看到慢慢渗出的红色血液,觉得身子一软,昏倒在刘彻怀中,眼前一片黑暗。

而刘彻,他的手仍然停留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他微红着眼睛,看着那被烛火照亮的墙壁。

阿娇,我今天跟太傅学了诗经。

我给你写一首啊。

静女其姝,俟我於城隅。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啊,你居然笑话我!你自己来迟了,还敢笑话我。

打你打你!彻儿,你在写什么啊?没,没什么。

喂,我们两三年不见了。

你遮什么遮啊,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说,说了叫你不要看的嘛。

你坏死了。

太傅就教你写这种东西啊?彻儿,洞房花烛夜,你干吗带我来这里啊?来看这个。

啊,你以前写的。

那时候多傻啊。

我,不,是朕再加一笔。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啊!谁准你写这个的,擦掉擦掉。

擦不掉的,我用这个珠子写的啊。

又来?你每次都这样。

欺负我擦不掉。

阿娇,并不是骗你的啊。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骗你。

刘彻抱起陈娇,向外走去,地道中回荡着他的话。

陛下从猗兰殿出来了?卫子夫打发掉陈掌之后,心神不宁地在娇房殿中踱着步,就在她快忍不住离殿的欲望时,终于有一个宫女跑进来禀报。

回娘娘,是的。

那陛下现在去哪里了?卫子夫微微算了下,从刚才入殿到离去才仅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听说那女子似乎是昏倒了。

陛下又抱着她去了昭阳殿!宫女答道。

这时,又冲进来一个宫女,说道:娘娘,陛下刚刚下令召太医令。

卫子夫听到此处,眉头皱成了峰形,随即她意识到身边还有宫女,便在脸上漾出一个笑容,说道:你们辛苦啊。

都先下去吧。

是,娘娘!两个宫女齐声应道。

很快,殿内只剩下卫子夫和她的心腹崔依依。

卫子夫一言不发地坐在床上,一旁的博山炉放出的香烟渐渐朦胧了整个室内,日光渐渐斜了,暗了。

依依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娘娘,不过是个平民女子罢了。

没什么好担忧的。

依依,你不懂。

卫子夫摇了摇头。

共处十余年,她很了解陛下,那是一个太过骄傲的男人,所以他绝对不屑于去勉强任何人,尤其是女人。

可是,今天他居然带着一个一直哭喊的女人到猗兰殿。

猗兰殿,那是他幼时成长的地方,自从他继位之后,便被封锁了,是以她虽然入宫十几年,还为他生下了三个公主一个皇子,却也从未踏入过猗兰殿一步。

猗兰殿,那是单属于皇帝一个人的禁地。

不,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能够踏入猗兰殿。

卫子夫又摇了摇头。

她永远不能忘记,自己看着那人从猗兰殿出来时的震撼。

那一刻,她才深深明白,无论她平日如何受宠,无论她为陛下生下多少儿女,都不能改变那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那人会被冷落,会被送到宫外,永远也不能再见到陛下,可是同样的,她卫子夫也永远不能踏入猗兰殿,不能得到皇帝真正的欢心,她的地位永远危如累卵。

第41节:何处金屋可藏娇(41)可是现在,陛下居然打破了自己一贯行事的原则,强行带一个女子回宫,还带她去了猗兰殿。

这分明说明,那女子在他心中,分量不轻。

依依,带据儿来,本宫想见见他。

卫子夫一抬手,制止住依依的欲言又止,露出一个笑容说道。

是,娘娘。

依依伺候了卫子夫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她其实是一个意志极为坚定的女子,外柔内刚,很多时候,如果她做了决定,别人再多的宽慰、劝解都是多余的。

披香殿。

娘娘,此事千真万确,椒房殿现在都人心惶惶的。

一个宫女跪在王灵面前说道。

是吗?难得皇后娘娘也会发怒啊。

王灵靠在床上,微微扯了扯盖在身上的毯子,脸上似笑非笑。

娘娘,连皇后都如此失态,陛下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在一边拿着扇子的宫女阿静低头说道。

阿静,好了。

王灵瞪了阿静一眼,又转头对那宫女说道,你做得很好,本夫人知道了。

阿静,打赏。

是!阿静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还是听话地从怀中拿出一串五铢钱,递给那个报信的宫女。

等到人离去之后,王灵懒懒地说道:去把门关上,今晚如果有人求见,就说本夫人病了,不见。

娘娘?阿静不解地立在原地。

傻丫头,陛下带那姑娘进宫一事,肯定已经传遍后宫了。

晚上,一定会有些莺莺燕燕的来探消息。

你不关上门,难道等人来吵吗?王灵看着这个自小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婢立在那儿,就知道她脑子一定还没想通。

他们怎么不去见皇后呢?阿静摇了摇头,直说不可能。

皇后?她可是出了名的温柔婉约,有容人之量,还有个皇子做后盾。

陛下做什么,她都不会有意见的。

那些庸脂俗粉当然知道即使找上她,也不能挑动她在陛下面前发脾气,谁会去花那个工夫。

王灵微微摸了摸肚子,说道,如今这后宫中,太后是不管事的,能做主的也就三个,皇后,我,还有增成殿的那位。

她们不找皇后,当然会找上我们了。

那,娘娘对这事?一贯温柔的皇后如此失态,这种事,如果传到陛下耳朵里,他会怎么想?皇后又怎么会如此不小心,任由宫人这事泄漏出去呢?王灵打了个哈欠,她如果是那种人,我倒不用这么费心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这个消息是假的?阿静问道。

只怕是真的。

王灵闭上眼睛,因为是真的忌惮那新入宫的女子,才会故意把这消息放到披香殿来。

这,这是为什么?难道她不怕我们把这事告诉陛下吗?无非是希望迫我去对付那女子罢了。

再说,发怒这事无凭无据的,我能将她怎么样?王灵说道,如果我去探那女子的底细,又自做聪明地在陛下面前提起她发怒的事。

那才是真的称了她的心呢。

增成殿。

李姐姐,这宫中,皇后和王姐姐之外,就属你最能做主了。

你看那昭阳殿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啊?一个不知名的少使亲热地说道。

茜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哪有什么资格知道这些啊。

李茜温和地说道,各位妹妹还是回去吧。

茜真的不知道。

可是李姐姐,还有人想说些什么。

阿国,送客。

李茜仍然笑得十分温和,轻轻将自己的衣裙从一个长使的手中抽出,向屏风后走去。

一众后宫佳丽无奈,只能打道回府。

等到人都散了,李茜的贴身侍婢阿国才回到房中,看到正在卸妆的李茜,问道:娘娘,他们都散了。

是吗?那就好。

李茜放下手中的耳坠,说道,我们也睡吧。

那姑娘的事,娘娘不打算管吗?连皇后娘娘都为此发怒了呢。

阿国是李茜进宫后才跟着她的,从小在宫廷中长大的她知道,从自己开始服侍这个主子的那天开始,自己的富贵就和她连到了一起,所以一直以来都积极地为她出谋划策。

我管不了,也管不起。

阿国。

李茜顺了顺垂下的长发,说道。

咦?那不过是个普通的民女。

陛下最近这么宠娘娘你第42节:何处金屋可藏娇(42)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女。

李茜的手顿了顿,那么,皇后娘娘就不会失态,也不会让消息传到我们这里来了。

娘娘?不过,你说得没错。

这的确是件大事,我不能一点反应也没有。

李茜随即微笑,对着阿国笑道,明天,你去请太医令来,就说,我可能有喜了。

什么!阿国听到这句话,可不止是惊喜这么简单。

因为李茜的身子骨虚弱,所以一贯以来她的经期都不是很规律,就算身为贴身侍婢的她,也不是很清楚她的身体情况。

在巍峨宏伟、鳞次栉比的西汉宫殿中,昭阳殿以其和于天干而显得别具一格。

当未央宫、甘泉宫等宫殿已经随着汉高祖、汉武帝的名字蜚声著誉的时候,这座宫殿仍然默默无闻。

在陈娇所知道的历史里,离汉武时代大约百年之后,汉成帝刘骜独宠居于此处的赵飞燕、赵合德姐妹,才使得这座古老而祥瑞的宫殿声名乍起,成为宠幸、荣耀与尊贵的象征,成为正宫的别名。

已经三天了,为什么她还没有醒过来?刘彻冷冷地望着跪在眼前瑟瑟发抖的太医令和侍医们,让他们心里发颤。

此刻,所有的御医们都十分的羡慕只在这里呆了一日,便被指派到增成殿照料李美人的义女医。

回陛下,在同僚们的眼神压力下,少府太医令终于硬着头皮说道,臣等认为,这位姑娘无病。

其实这个理由他也说得十分没把握,行医有望闻问切四诊法,但是皇帝却在这姑娘床边放上了重重行障,他们这些御医只能通过诊脉来确定病情。

一众杏林好手几经商议,一致认为她只是昏睡,谁想到,她居然一睡不起,使得他们连日来一直对着皇帝越来越不好看的脸色。

三天前,你们就说过她无病了。

刘彻说道,现在你们来告诉朕,无病之人为什么会如此长睡不起?这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了话语。

朕再给你们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如果她还没有醒,那么你们就自行去廷尉府报到吧。

看了一眼沉睡依旧的陈娇,丢下这句话离去。

留下面面相觑的众御医,廷尉府的张汤,那可是最会揣摩上意的人了,此刻皇帝盛怒之下,自己等人定然会被那酷吏送到东市斩首,以息帝怒。

想到此处,已经有少数侍医瘫倒在地上,默默流泪了。

少数几个比较坚强些的,又伸手试着给陈娇把脉。

一阵阵哭声将陈娇从昏睡中吵醒,她睁开眼,看见两座鹤型的烛台分立在床的左右两边,将行障内照得透亮。

陈娇没有起身,只是呆呆望着床上方的屋顶。

在这场痛苦的睡梦中,原来的阿娇的记忆不断涌现和千年后的那个陈娇的记忆不断融合,陈娇一度以为自己会疯掉,明明不属于她的记忆和感情,不断融入脑中,对一个人的两种感情不断交织,那种痛苦,让她有打破脑袋的冲动。

猗兰殿,那是原来的阿娇最后的记忆。

那一天,刘彻告诉她,他要废后。

所以,阿娇从那一刻开始沉睡,情之一字,太过伤人了。

所以,当陈娇醒来时,她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的抵触感,对所有的事情都是冷冷的,因为在她的体内,还有一个不愿醒来的灵魂,一个带走了所有的感情因素的灵魂。

这一次,再度踏入那地道,那里有着阿娇最好和最坏的记忆,所以在看到那颗钻石的瞬间,陈娇就再度醒来了。

强烈的悲愤和执念使得这段记忆在复苏的那一瞬间,几乎完全占领了她的大脑,但是在地道里,对刘彻的喊叫哭闹,是阿娇最后的表演。

经历了三日长长的昏睡,再度清醒过来的陈娇,既不是原来的阿娇,也不再是原来的陈娇。

原来的陈娇太过超然,原来的阿娇却入戏太深,两种完全冲突的情感在同一个躯体内不断挣扎,到今天,终于算是完全融合了。

行障被一个长得十分娇悄的宫女拉开,她看到眼睛大睁着的陈娇,惊呼:姑娘,你醒了!她立刻机灵地冲外面喊道: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这时,正被侍卫们拖走的众御医们立刻听到这话,纷纷声嘶力竭地喊道:那姑娘醒了,那姑娘醒了!第43节:何处金屋可藏娇(43)未央卫尉马何罗有些为难的向里面看了看,看着眼前近乎癫狂的御医们,开口说道:放了他们。

然后又对为首两个太常太医令和少府太医令说道:那姑娘既然醒了,本馆要回去向陛下禀报,你们进去给她再把把脉,开个方子,调理下身体吧。

是。

多谢马大人手下留情!两位太医令也是知趣的人物,知道刚才这位马大人其实是网开一面,放过了他们,不然,根据皇帝留下的话,一个时辰已过,无论那姑娘醒了与否,他们都得去廷尉府。

两人向马何罗道谢过后,忙匆匆走到殿内,隔着行障,给陈娇把脉。

然后对刚才扶陈娇起来的那个宫女说道:绿珠,这位姑娘现下身体虚弱,要多给她准备些热汤暖胃,然后才可以吃东西。

绿珠听到此,马上对几个伺候在一旁的小宫女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给姑娘准备膳食。

一群小宫女纷纷行礼告退,一阵淅淅簌簌的声音过后,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陈娇转头问道:这是哪里?回姑娘,这里是昭阳殿。

绿珠应道。

昭阳殿。

陈娇默念道,传说中以黄金为壁、白玉为阶的昭阳殿吗?从一座金屋来到另一座金屋,莫非真的是阿娇的命吗?她摇了摇头,转头对绿珠说道:扶我起来吧。

绿珠轻轻扶起陈娇,将她的脚放下,拿来一双嵌珠丝履为她穿上,问道:姑娘还是先靠着歇会儿,奴婢们马上就会把膳食呈上的。

你吃饱了,一会儿陛下来,也不至于有气无力的。

奴婢进宫也有两三年了,第一次看到陛下这么紧张一个人呢。

语气中满是欢喜。

陈娇一眼扫过绿珠的手,不意外地在上面发现了些许老茧,这不是长期在宫中生活,养尊处优的宫中人会有的手。

刚才太医唤她为典药,想来是刘彻临时从别处调来的吧。

融合了两个人记忆的她知道,虽然在她被废前的最后几年,早已经不在宫中居住,而是搬到了城外的甘泉宫,最后在她身边伺候的心腹也在甘泉宫被屠戮得一干二净。

但是宫中女官中,定然还有许多人对她还有印象。

汉承秦制,置六尚,即尚书、尚冠、尚衣、尚沐、尚席、尚食,六尚之中,除却尚书因要掌奏折事而用士人外,其余诸尚均转为女官,令入大长秋管辖。

眼前的宫女,想来出身不高。

拥有了阿娇多年的记忆后,陈娇算是比较了解这个男人了,骄傲、冷酷还有永远清醒的头脑。

从前的阿娇,被太多太多的童年记忆所迷惑,总把作为皇帝的他和作为丈夫的他分裂开来。

如今的她心中明白,那是一个天生适合做皇帝的男人,也许会有一时的感动、愧疚,但是,那绝对不可能真正影响到他。

姑娘,你先喝汤吧。

绿珠从小宫女手中拿过一个碗递到陈娇手边。

陈娇接过碗,默默喝着汤,等待着。

不一会儿,门外就进来了一个男子,正是刚才出去的未央卫尉马何罗。

绿珠微笑着向他行了一礼,说道:见过马大人。

绿珠姑娘请起。

马何罗微微扬了扬手,说道,陛下口谕,绿珠姑娘升为尚食丞。

协同增成殿阿国尚食令同掌六宫膳食。

谢陛下!绿珠本为尚席令属下的一个小宫女,一直负责掌皇帝的就寝用具,因为和皇帝身边的侍中杨得意关系不错,平日为人又沉稳才被调来昭阳殿服侍的。

一下子从一个普通的宫女跳级到宫中六尚之一的副官,怎不让她惊喜。

绿珠尚食丞,陛下说让你好好照料这位姑娘,稍有差池,唯你是问。

知道吗?马何罗随即说道。

是!绿珠听到这里又是心中一突。

马何罗参见姑娘!和绿珠说完话,马何罗走到陈娇面前。

陈娇望着马何罗,知道这个未央卫尉是她走后刘彻重新提拔的,原来的卫尉李敢此际已经专职为期门郎了。

对于他的问候,她只是淡淡的转过头去。

马何罗心中也摸不准这女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便恭敬地说道:陛下说了,姑娘在宫中若有什么不如意的,尽管说出来便是。

只是,姑娘新入宫,还是别到处走动的好。

说完,马何罗用眼角的余光瞥了陈娇一样,却看到她似是嘲讽地笑了笑,然后低头自管自地喝着汤。

第44节:何处金屋可藏娇(44)马何罗只得说道:告退!绿珠一直是个谨言慎行的人物,虽然觉得这事怪诞得很,但是想到前几日,挑她来的杨得意说过,要她多做少看,闭嘴不言,也就不说话了。

只是从小宫女手中端过膳食,递给陈娇说道:姑娘,你睡了这些天,再吃点东西吧。

披香殿。

陛下去了增成殿?王灵放下手中的书简,问道。

回娘娘,是的。

阿静应道,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如今大家都知道增成殿有喜的事,你是不是也应该禀告陛下阿静,一切本夫人自有主张。

你不用担忧。

王灵说道,本宫让你去查的事情,查到了没有?你是主管宫中服饰的御府丞,昭阳殿中人所用的衣饰,到底准备的是哪个等级的?夫人?美人?良人?还是其它?回夫人,奴婢查不到。

阿静说道。

查不到?怎么会?宫中一切衣饰都要经尚冠丞之手的啊。

王灵有些惊讶。

奴婢问过南威御府令,她说陛下指示,昭阳殿中的一切用度,都由大长秋负责。

阿静回答道。

大长秋?石达?那么奴婢也问过石大人手下的小宦官,他们说,石大人只是命他们拿着陛下的手谕,到馆陶大长公主府上,搬运东西。

馆陶大长公主。

王灵低眉说道。

竟然会是她?堂邑侯府。

石达,东西就是这些了。

你们派人点点,就送过去吧。

刘嫖含笑看着前来拿东西的小宦官石达。

石达自然不敢对这位皇帝的亲姑姑不敬,忙说道:公主府上之人办的事,我们当然放心。

石达,听说你一向清贫,家中又多弟妹。

为陛下办事,又那么辛苦,公主一向最是怜惜下人的。

这些,你收下吧。

董偃拿出一个小盒子,塞到石达手中。

石达在宫中做事,也有些年头了,一向明白,馆陶大长公主,那是做事最有分寸的,也是最大方的。

赏赐之物从来只多不少,陈娘娘仍在之时,宫里头谁没有受过她的好处啊。

陈娘娘被废之后,宫中的那一阵清洗,弄得人心惶惶的,留下来的几个老人也不敢再和这位大长公主联系了,幸而大长公主也是个知趣的人,从此也没再走他们的门道,而他们也总算不用和她撕破脸皮。

可是如今,大长公主这礼谢大长公主怜惜!不过,石达为陛下办事,不敢说辛苦。

石达轻轻推开董偃递来的东西,说道。

石达,你也不必如此。

本宫知道,你是人老成精了。

刘嫖慵懒的声音响起,让石达眼皮不觉一跳,不过你放心,本宫敢给,就说明你一定收得下。

拿去吧。

奴婢不敢!石达仍然推拒得滴水不漏。

卫皇后已经生下嫡皇子,馆陶公主一脉翻身的机会,微乎其微啊。

是吗?刘嫖也不生气,淡淡地笑道,逢高踩低是宫里人的常性,当初我跟着我母后时,也不是没见过。

不过,谁也不会想到我母后那样的一个瞎老太婆,能一直撑到成为大汉的太皇太后吧?本宫今天就通过你,向宫里传个话,天有不测风云,将来谁要是觉得我刘嫖还是遮雨的那块料,我这里,随时欢迎。

公主的训示,石达谨记在心。

石达告退!石达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退下了,心中却对这位大长公主如此自信的言语,留了个心眼。

公主,这种人石达一离开,董偃就有些愤愤不平,从他跟着刘嫖开始,遇到的哪个人不是客客气气的,这位石达如此拂刘嫖的面子,实在是好了。

刘嫖喝道,这就是宫里人。

能混到他们这份上的,谁没一两个心眼子。

石达还是记着旧情的那一个,换了别人,这一回宫就把咱们的话送到椒房殿去讨赏了。

董偃被刘嫖这么一说,气焰也下来了,低头说道:公主,你之前说引陛下来见娘娘,如今人也见了,宫也入了,可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你看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啊?他?现在怕是正心烦呢。

刘嫖无谓地笑了笑,不过你放心,他想知道的事情,这天下只有娇娇能解,所以他绝对舍不得放了娇娇。

只要他不放人,年长日久,本宫就不信他能心狠如旧。

第45节:何处金屋可藏娇(45)增成殿。

皇帝的驾临,使得整个增成殿都显得十分热闹,所有人都显得喜气洋洋的。

金支灯九华灯被点的通亮。

刘彻靠在床上,半搂着李茜,看着女侍医淳于义为她把脉。

淳于义收回手,将李茜的玉腕重新放回被子,转身对刘彻弯腰行礼,说道:陛下,李美人身子虚弱,不过胎儿无恙。

以后几个月里,小心调养,一定可以安然生产。

是吗?那就好。

刘彻点了点头,李茜是他目前这么多后宫中,唯一一个宣布怀孕的,他自然十分重视。

义侍医,以后你就住在增成殿的偏殿如何?这样有事,你就可以及时照料。

回陛下,为了皇嗣臣自然应该长留宫中。

只是百草堂平日若有事情,望陛下允许其入宫禀报。

淳于义秀眉微皱,开口说道。

义侍医。

刘彻挑了挑眉说道,朕知道你还要照料你那个百草堂,不过,这是皇嗣,难道不比你的百草堂更重要吗?陛下,医者父母心。

淳于义说道,臣心中,皇嗣自然重要,但是百草堂所医之平民,同样也是生命。

义侍医还是这么悲天悯人。

刘彻笑道,好吧,那朕特许,如果百草堂有要事相报,让他们派人到北阙禀报便是。

淳于义医术高明,声名在外,所以当初为了方便给后宫的妃嫔公主看病,刘彻便下诏宣她进宫。

女子为医,医术高明者寥寥无几,所以淳于义才如此受刘彻的重视。

当初淳于义有言在先,她虽入宫,却不愿一身医术困于宫中,所以在宫外另开百草堂救治平民,作为交换条件,她则为宫中培养一些女医、乳医。

若无他事,臣先到宫外准备准备,明日再入宫。

淳于义知道这个皇帝已经不会勉强自己了,淡淡笑道。

看着淳于义退下的身影,刘彻低头道:你最近感觉如何?谢陛下关心,茜一切都好。

李茜笑道,倒是陛下,你的气色似乎不大好呢?昭阳殿的那位姑娘,身子是否还没大好?臣妾听说,那么多御医都没办法呢。

是否让义侍医去刘彻听到昭阳殿三字,脸上立刻没有了刚才的轻松,他轻轻说了一句,朕不想听这个。

臣妾失礼了。

李茜立刻适时地道歉,低眉顺目地说道,因为宫中许多姐妹都十分好奇,所以李美人,朕说了,朕不想听这个。

刘彻眼神已经变得有些凌厉,让一旁伺候的阿国也是一抖,知道主子已经有些触怒皇帝了。

臣妾知错。

李茜忙低下头说道。

刘彻看着眼前这个一贯懂礼的女子,有些恼,刚才她那两次不知趣的探问,生生挑起了他心中的不愉快,本来今晚来增成殿就是为了忘记那些烦恼的。

现在看来反而更加火上浇油了。

他不耐烦地起身,向外走去,一众宫人默默地跪下送他离去。

陛下起驾! 小宦官清脆的声音在深夜中响起,这一句听在了后宫许多有心人的耳中。

确定刘彻的行驾已经离去后,阿国惊慌地走到李茜面前,说道:娘娘,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问李茜抬起头,脸上没有一点惊慌之色,她伸手遮住阿过的嘴,对其余人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娘娘。

一众宫女应道。

阿国,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我这么做有我的理由。

李茜满不在乎地说。

什么理由啊?难道娘娘看不出,陛下已经生气了吗?阿国心中惊慌之下,语气中已经带着责问的味道。

虽然从道理上讲,宫中女官自成体系,即使所服侍的娘娘失宠,与她们职位也无关。

只是,如今宫中已经不同于陈娘娘之时,那时一应女官俱是陈娘娘所定。

陈后退位后,原来的那些女官们或被迁往甘泉长门,或被遣散。

之后,陛下又未立即立卫子夫为皇后,所以各宫官不仅是从原系统中擢升,也有的是从得宠妃嫔的身边升去的,如披香殿的阿静便是御府丞,椒房殿的崔依依是中长秋。

一旦所服侍的妃嫔失宠,到时候她们的地位定然不保。

所以身为李茜贴身婢女的阿国,自然对于李茜在皇帝面前得宠与否十分关注。

第46节:何处金屋可藏娇(46)阿国,我已经有喜了,你还有什么好怕的?李茜看着阿国惊慌的样子,有些失笑,你好歹也是一个尚食令,怎么如此不镇定呢?娘娘。

阿国实在受不了李茜在这种时候还这么悠哉。

阿国,我一直把你当自己人,所以今天才和你说这些。

李茜走下床,走到案边端起一杯茶,说道,我从来,就不想做什么皇后。

你以为卫皇后是这么好对付的吗?如果她只是一个性情温和的歌姬,陈皇后那样的人又怎么会败在她手上呢?李茜看着陷入沉思的阿国说道,不要以为陛下现在宠着我和披香殿那位,少去椒房殿了,就以为她不行了。

无论如何,她才是椒房殿的主人,我们不是。

她能在封后之前就入住椒房,我们不能。

如果不是有意外,有喜的事情,我是根本就不想对外公布的。

深宫之中,谁知道这孩子能不能活下来呢。

李茜说到此处,有些伤感地摸着肚子。

娘娘,这和你今晚刻意得罪陛下,又有什么关系?阿国还是第一次听到李茜和她说这种话,不想做皇后?嫔妃之中,谁会不想做皇后呢。

我既已经有喜,陛下若今晚又在我这儿就寝。

只怕,没多久,整个未央宫的眼睛都要从昭阳殿,转到我这里来了。

李茜微微一笑说道。

所以,你特意将陛下气走吗?阿国似懂非懂,既然怕引人注目,那么当初别把有喜的事情张扬出去就是了啊。

傻丫头,你以为,有喜的事能瞒过皇后吗?说到底,这六宫之中,她还是做主的那个人。

李茜敲了敲她的头,说道,我经期若迟迟不来,御府令迟早会把这事报到她那里。

到时候,还不是一样。

不如乘大家目前的心不在我这里,把事情公布出去。

今晚我惹怒了陛下,这事很快会传遍宫中,可以稍稍减少那些人的嫉妒。

不过,这并不是我最重要的目的。

我今晚这么做,是因为,我希望接下来能够被宫中人遗忘。

李茜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

遗忘?阿国有些似懂非懂。

阿国,接下来的日子,你一定要谨言慎行,对宫中膳食的事情,要多放些心思进去,可不要出了纰漏。

否则,本美人可保不住你。

李茜看着犹自迷惘的阿国轻笑道。

她缓缓走到殿外,望着天上的明月,心中想道,这样就好,今晚陛下这一恼,再有什么烦恼就不会到我增成殿来了。

暴风雨将至啊,王灵,希望你不要自作聪明栽在里头了。

娘娘,无论如何,你最好还是想个办法,让陛下息怒吧。

这样下去,可不好啊。

阿国又跟上来啰嗦道。

傻丫头,陛下子嗣稀少,只要有皇嗣在,增成殿就不会有事的。

李茜笑了笑,对阿国说道,这宫里头风风雨雨的,每次都站在风口浪尖上,不见得就是件好事。

随即她又神秘地笑道:退一步,海阔天空。

百草堂。

淳于义拿起行李,有些留恋地看了看四周的摆设,心中感叹道,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重新回到这种简单的生活中。

义儿,要走了吗?这时,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推门而入,赫然就是李希。

大哥。

淳于义转头喊道,脸上带着一丝欢欣。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啊。

李希笑道,他接过淳于义的包袱,说道,先别急着走,我们聊会儿。

淳于义,其外祖淳于意乃是可以和华佗、张仲景相提并论的汉代三大神医,后来司马迁做《史记》,将淳于义同春秋时代的神医扁鹊共同列传,题名为扁鹊仓公列传。

淳于义的母亲是淳于意的第四个女儿,因为未能生下儿子而被夫家虐待,最终病故,临终将女儿托付于赶来为她治病的小妹,便是淳于缇萦。

李希少时一直由缇萦抚养,和淳于义虽无血缘关系,但是却一直如亲兄妹一般。

大哥想说什么?淳于义问道。

义儿,大哥知道你一直讨厌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

如果你不想,现在就可以李希考虑良久,终于开口说道。

淳于义没等他说完,就伸手拦住了他的嘴,然后笑道:大哥怎么和义这么见外呢?第47节:何处金屋可藏娇(47)义儿,我说真的。

李希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后宫争宠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大哥,我也说真的。

淳于义也敛去了笑容,郑重地说道,这么多年来,我独自在宫中出入,很多事情我也是都看在眼里的。

大哥,我已经不是从前你心中的那个娇娇女了。

义儿。

李希看到好像一下子长大了的淳于义,不觉愣了一下。

大哥,我会长大的。

淳于义低着头,声音里多了一丝感伤,然后她马上抬头,开朗地说道,大哥,难道不想知道你那个亲妹妹现在怎么样了吗?娇娇现在怎么样了?李希知道淳于义决心已定,便顺着她的话将话题转开,她怎么会忽然晕倒呢?原因,义也不知道。

淳于义苦笑道,我只给她把了一次脉,便被招到增成殿去了。

今晚离宫时,听说她已经清醒过来了,身体无恙。

是吗?那太好了。

李希长长吁了一口气,自从知道陈娇被强行带回宫中,而且陷入昏迷,他一直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如果陈娇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正是因为要打探陈娇的身体情况,他才会再度联络上多年未见的淳于义,请求她的帮助。

大哥现在可以放心了。

淳于义也是一笑,然后对李希说道,以后大哥如果还有事情需要义帮忙的话,就叫百草堂的掌柜送消息给北阙的门卫,他们自会把消息传到增成殿的。

还是义儿考虑周到。

大哥知道了。

李希笑着点头。

不过,大哥,既然你已经是郎官了,为什么不多接近陛下?以大哥的才华,应该可以很快得到陛下赏识的。

淳于义不解地问道。

义儿,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

时机未到而已。

李希听到这话,淡淡一笑,然后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回宫去了。

有事,我会通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