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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执念深时枉费心

2025-03-30 08:36:04

齐国。

临淄。

孩子,我的孩子。

大哥,还我孩子!一个相貌清丽的女子,靠在床榻上,眼神迷离地望着房檐,口中喃喃地喊道。

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摇着头,收回了自己诊脉的手,对一边的中年男子说道:相国大人,令夫人的病,恕老父无能为力。

那男子赫然便是主父偃,他听到这个答复,又怜悯地看了一眼床上之人,然后对老人说道:有劳了。

不敢。

老人连连拱手,告罪而去。

等人都离去之后,主父偃方坐到床边,握住那女子的手,略带沉痛地说道:清儿,你醒醒吧。

我现在是齐国相了,纪家的人,已经伤害不了你了。

你知道吗?自汉文帝开始,一直在极力削减诸侯王的权力,景帝五年曾经下令诸侯王不得治国,一切庶务交由中央任命的国相来处理。

所以在各自的领地上,虽然诸侯王是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但是很多事情上他们却插不了手,而主父偃之所以能够在齐国如此嚣张,正是因为这个。

义父,义母该吃药了。

一个女子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对着主父偃说道。

她便是主父偃所收的义女,主父晴。

晴儿,主父偃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义女,接过碗,说道,不是让你走了吗?怎么义父,论语有言,父母在,不远游。

主父晴淡淡一笑,说道。

她长得并不算美,但是身上却有一种令人十分舒服的气质,温和中带着坚韧。

晴儿,你走吧。

以义父和陛下数年君臣之情,他必不会下令追捕你的。

但是你若还留在这里,那就主父偃正色道。

义父,当初你说想在有生之年为义母报仇,才来楚国的。

现在,既然义母还活着,不如就此收手,我们一家人搬到别的地方去。

主父晴跪在主父偃身前,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主父偃,苦苦恳求道。

晴儿,晚了。

主父偃叹了口气,摸了摸主父晴的头,对这个自八岁起便跟在自己身边的女孩,他一直视同亲女,见她在这个最后的时刻仍然不肯放弃自己,终于还是对她吐实道,今日从王府传来消息,齐王他,自尽了。

什么?主父晴并不是一个对一切都茫然不知的女孩,在主父偃的教导下,她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诸侯国相虽然是代天子理国政,监督诸侯王,但是同时,他们对于各诸侯也负有保护之责,如今齐王死了,齐国无后嗣绝,这个责任,自然是要主父偃来负的。

即使齐王未死,为父也没有退路了。

主父偃放下药碗,扶起主父晴,说道,辽东城一事,为父处置欠妥,失去盛宠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而陛下之所以还由着我,不过是因为为父向他保证过,愿以一身性命助他消去齐国。

况且为父早年得罪了不少亲贵大臣,早已经亲手铸下必死之局。

逃,是逃不掉的。

义父,若早知道,义母还活着,也不会主父晴听到这句话,终于开始默默落泪。

晴儿,这都是命。

现在说这些都迟了。

主父偃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你走吧。

义父,难道真的没有别的补救办法了吗?主父晴犹未死心,咬牙问道。

主父偃见她执意不肯离去,便走到一边的竹几边上,铺开一张白纸,沾墨聪录感凶郑缓蠼坏街鞲盖缡稚希档溃?你带着这个回长安。

茂陵邑李府找一位名为李希的郎官,或有可救。

真的吗?主父晴接过书信,犹自带泪的脸上浮现惊喜之色。

自然是真的。

主父偃拍了拍她的脸,然后说道,你快些启程吧。

陛下的圣旨也不知何时会到。

长安。

昭阳殿。

陈娇斜斜地靠在卧榻上,自那日刘彻留宿起,她已经好几日不曾出房门了。

不过不用出门她也知道,那一晚的留宿已经在后宫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了吧。

那一晚,的确有非常不对劲的地方,陈娇不觉把视线转到了一边的烛台上。

虽然说,这个时代的人们习惯于在蜡烛上增添香兰,使得房中的布满随着蜡烛的燃烧而逸出的香气,但是那一晚的香气,还是过于诡异了。

想起第二日,刘彻意味深长的眼神,陈娇心中有些颤抖,他一定猜到了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最终,陈娇终于放下手中的书简,站起身,对着外面喊道:飘儿,准备一下,我要出宫。

娘娘要去哪里?飘儿问道。

堂邑侯府。

陈娇说道。

飘儿有些哑然地看着她,然后说道:可是出宫要先和陛下那边打个招呼。

我知道。

陈娇打断她的话,所以你现在准备一下,我们去宣室殿。

宣室殿中,刘彻正接见公孙弘及卫青两人。

在汉武帝的时代,西汉正渐渐形成三种并行的官僚体系:分别为丞相率领,负责执行决策的外朝官;大将军率领负责决策的内朝官;以及处理皇帝与皇族私人事务的宫廷官。

公孙弘为御史大夫,是外朝官之首丞相的副官,但是这几年来,在刘彻的有意培养下,他已经逐渐取代了丞相平棘侯薛泽成为了外朝的实际主事人。

而卫青虽然还不曾就任大将军之职,但是这两次的战争胜利已经足以使他在朝中拥有显赫的地位,自他回朝后,刘彻对他的倚重是人所共见的,主父偃去后,他变成了刘彻所中意的主事内朝的人选。

弘卿,关于匈奴军臣单于病重一事,你怎么看?刘彻问道。

边关飞马疾报很快就被送到了刘彻的案头:军臣单于病重,伊稚邪反意昭然,而匈奴太子於单兵势亦不弱于其叔。

刘彻看着这份奏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匈奴军臣单于在汉文帝十九年继位,在这三十多年的时间里,他的阴影一直笼罩在汉朝皇帝的头上。

而刘彻的姐姐,隆虑公主刘姗便是在二十五年前和亲匈奴,成为军臣单于的妃子中的一个。

回陛下,臣以为,当在二者之间择其弱者助之。

公孙弘和卫青对视了一眼,然后缓缓说道,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而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对匈奴来说,应该是两败俱伤。

到时候,我大汉坐拥渔人之利便是了。

刘彻略一沉吟,然后转头向卫青问道,仲卿,你呢?回陛下,臣赞同公孙大人的说法。

卫青低声说道。

是吗?刘彻自嘲地笑了笑,说道,看来,朕想趁火打劫,却还欠些火候。

陛下,恕臣直言,若要出兵塞外,逐匈奴北去,只怕朝廷现下支持不了。

公孙弘开口说道。

文景之世均轻徭薄赋,刘彻继位之后也没有增加太多的农业税,七十年的积蓄早已经在这几次的大兵团调动中消耗的七七八八。

如果,刘彻要继续这场战争,那么显然,就必须再去挖掘新的财源。

朕也知道。

刘彻点了点头,他并非完全不知柴米贵的那种帝王,对于此事也是十分苦恼。

陛下!就在此时,杨得意匆匆跑进殿中,附在刘彻耳边,一阵耳语。

刘彻听完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朕许了,让她去吧。

卫青习武之人,耳力较一般人要好些,他隐隐听到废后,堂邑侯府等寥寥数词,眉头不觉一跳。

陈娇得到刘彻的允许后,便坐上了离开的马车,向堂邑侯府行去。

而馆陶公主刘嫖似也早预料到了女儿的来临,端坐在府中等待着她的到来。

是你,对吧。

陈娇看着刘嫖,问道。

刘嫖只是笑了笑,然后说道: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分别?娇娇,陛下并没有追究,你又何必执着于此。

从他答应本宫不再对你下药开始,便隐含了一个承诺,那就是允许你诞下皇子。

一直不肯在你殿中留宿,不过是因为他心中还有犹疑,本宫这么做,只是推了他一把罢了。

刘嫖说道。

刘彻很了解陈娇,自然知道以她的骄傲是不屑于使用这些手段的,想必很快就能推测出安排下这一切结局的人是她。

只不过,以他的胸怀,既然当初做出了承诺,今日自然不会因为刘嫖的这点小动作而翻脸,后宫妃嫔争宠,下点春药催情本是平常事。

只要一碗汤药,他很快就可以纠正那晚的错误。

陈娇说道。

他不会的。

刘嫖轻笑着说道,娇娇,你还是不懂,他已经屈服了,在对待你的这一点上。

所以,为了你,他绝对不会再给你下药。

屈服?陈娇不解地望着刘嫖。

他舍不得你。

虽然娘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不过显然你做得很好,比娘预想的要好得多。

刘嫖又想起那一次,刘彻特意宣她入宫谈事。

那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倔强的侄儿服软。

刘嫖看了看犹自疑虑重重的陈娇,走到她身边,拍着她的肩膀说道:阿娇,彻儿对你的确是不同的。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利用这个不同,处理掉卫子夫。

陈娇转过头,看着刘嫖,然后缓缓说道:娘,难道你不知道,对着刘彻谋划这些,无异于与虎谋皮吗?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样的打算和计划,但是最好就此停止。

娇娇!刘嫖听到女儿说出如此没志气的话,不禁出口喝道。

他绝不是我们可以戏弄的人,娘。

陈娇没有理会她的说话,只是继续说道,我今天来,是来问你,东阳李希和我们家是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他?刘嫖有些惊讶地收回了手,虽然她知道陈娇失踪的这两年多都是和李希在一起,不过,也没想到女儿能够这么快就猜到李希和他们家的关系。

我对他还有一点印象,在恢复记忆之后。

陈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脸上带着苦笑,李希曾经数度以下人的身份回府,其中有一次,就给了陈娇那颗宝贵的绿色钻石。

她接着问道,我们陈家起于东阳,他和我们家这个嘛,刘嫖略一思索,便作出了决断,说道,他是你的大哥。

大哥?陈娇想了许久,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她原先只以为李希或者是和陈家关系密切而已。

不错。

刘嫖说道,你出宫在外的这段日子,多亏了他的照顾才得保平安。

前阵子,是他特意上门拜访的。

想必不仅仅是拜访这么简单吧?陈娇回想着自己和李希的交往,渐渐理出了头绪,李希想来是不甘寂寞了。

刘嫖仅仅是沉默了一下,便开口说道,他如今通过资选,已经是郎官公署的一名郎中了。

区区三百石的郎中,又怎么容得下大哥的才华呢?陈娇低下头,眼中满是复杂神色。

现在总算知道,李希之所以一定要强行将自己送离,原来还有另外一层考虑在。

娇娇,你其他几个兄弟的资质你是看在眼里的,他们帮不了你什么。

刘嫖见女儿这个样子,便开解道,如果不是卫青这两年来表现出众,你以为卫子夫还能得到彻儿偶尔的照拂吗?还能维系她在后宫的地位吗?宫中步步凶险,就算陛下心中有你,朝中也须得有人帮衬才行。

娘,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陈娇抬起头,看着刘嫖,然后说道,只是以后,别再插手管这些事情了。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斥退了卫青和公孙弘后,刘彻有些疲惫地靠在玉几之上,杨得意见此,忙着人送上新泡好的茶,然后殷勤地问道:陛下累了,要不要到花园走走,或者出去散散步?出去走走吧。

刘彻饮了一口茶,然后说道,踏出殿门后,对着身边紧跟而上的几个郎官说道,朕在宫中随意走走,有杨得意陪着便是了。

这一日的天气十分不错,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刘彻在游廊上缓缓走着,一旁的杨得意则小心地侍候着。

得意,最近朕没怎么关注宫中之事,一切都还好吗?刘彻看着空中的雁群缓缓飞过,状似无意地问道。

回陛下,有陛下在,自然是一切安好。

杨得意小心地答道。

得意,朕不想听这些粉饰太平的话。

刘彻淡淡地说了声。

这话立刻让杨得意额上冒汗,他终于结结巴巴地说道:后宫一切都好。

只是前几日,陛下留宿昭阳殿一事传出后,椒房殿和披香殿的两位娘娘,似有不满。

那么,增成殿呢?增成殿自那日陛下一怒离去之后,李美人便闭门谢客了,义侍医日日送来的奏报上说,娘娘身体情况尚好,皇嗣也没什么事情。

杨得意答道。

噢。

刘彻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她一贯都是很懂事的。

两人行了一段路后,刘彻看了看前方,说道,我们这是到了郎官公署了吗?回陛下,是的。

杨得意答道。

所谓的郎官就是皇帝的侍从武官,平日担负着内廷宫殿的值宿守卫,皇帝出行时充任扈从警卫。

他们的最高长官便是郎中令,属于九卿之一。

因为郎官是最容易接近皇帝的人群,所以汉代的许多大人物最初都是以郎官的身份出现在史籍上,如李广最初便是汉文帝的郎官,张骞在武帝建元年间为郎官,司马相如、主父偃的政治生命也是从郎官开始的。

郎官由于其身份的特殊性,所以郎官公署就设在离未央宫不远的地方,执勤完了的郎官们便可以到此处休息。

刘彻见不觉间来到了此处,便饶有兴致地走了进去,郎官公署因为并非什么重要的地方,门口并无太多的守卫,刘彻带着杨得意便畅通无阻的走到了里面,不多时,刘彻便听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声音。

颜老,此话何意?莫非不看好陛下对匈奴用兵?说话的人正是司马相如,身为中郎将的他在此,本不出刘彻的意料之外。

只是,自从从卓文君处知道此人对陈娇有些不轨想法之后,他便再也不曾召见过他,几乎已经将他遗忘了。

驷并非不看好,只是担忧朝廷无以为继,届时只怕匈奴为患更甚。

另一个声音缓缓的,显然说话者的年纪已经不小。

颜老说的倒是不错。

我看朝廷这几次征伐下来,国库怕是会吃不消,农不足,天下终究还是会为兵战所累。

另有一人说道。

我看并没有糟。

又一个声音响起,这声音刘彻很熟悉,是从前陪读的桑弘羊,只听得他说道,现在朝中困于钱粮之事,但是治下的商贾还有诸侯却是十分富庶,若运用得法,自然能够将他们积蓄化为钱粮。

弘羊,此法凶险。

那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持有明显的不赞同态度,我朝之富贾,据盐铁之利,坐拥天下之财,要对付他们,谈何容易。

最可恨者,那些商贾不念皇恩浩荡,反与诸侯勾连。

第三个说话的人又恨恨地说道,李兄,你怎么看?那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人言我朝民给家足,廪庚尽满,府库财余,京师之钱累百矩万,贯朽而不可校。

又谁知我朝下有兼并豪党之徒,武断于乡曲,民多丧地为奴,中有商贾勾连诸侯,图谋裂地自封,皇权难固,外有匈奴兵威强盛,虎视眈眈,家国垂危。

兼并、商贾、诸侯、匈奴算得上是我朝四害了。

桑弘羊应和道。

听到此处,刘彻有些心神动摇,便推门而入,说道:朕竟然不知道此处藏有大贤。

此言一出,房中诸人俱惊,五人之中以司马相如官职最高,他忙向前迎道:臣等叩见陛下!都平身吧。

刘彻点了点头,一一扫过眼前诸人,发现其中有三张从未见过的新面孔,便对着他们三人问道:朕方才听几位爱卿言之有据,不知三位名为何?现居何职?回陛下,臣冯遂,乃议郎。

冯遂颔首道,从前他其实见过刘彻,只是刘彻对他的印象不深刻罢了。

回陛下,臣颜驷,乃郎中户将下属的一个郎中。

颜驷虽是第一次面圣,却是不卑不亢。

回陛下,臣李希,与颜老同为郎中。

李希直视着刘彻说道。

刘彻见此心中暗暗点头,对三人欣赏有加。

只是他又向颜驷望了一眼,对他如此大的年纪了仍然只是一介郎中感到不解,郎中是郎官中地位最低的那等官,仅比散郎略高一些。

于是他就开口问道:颜卿,何年入宫为郎?回陛下,臣自文帝年间便为郎中。

颜驷答道。

什么?这个答案令刘彻也不禁吃了一惊,从汉文帝年间至今,少说也有三十多年了,三十年间职位居然纹丝不动,未曾升迁,这也太让人吃惊了。

他不由得问道:以颜卿之才,何以后面的话便消去了,说出来未免对已逝的文景二帝不敬。

回陛下,文帝尚老而我年壮, 景帝好武而吾习文,陛下颜驷当然知道刘彻话中之意,便回答道,说到陛下二字时,却不禁犹疑了。

朕如何?刘彻追问道。

陛下好少吾已老!此一语算得上掷地有声,顿时让房中一片沉默。

汉文帝由一众老臣扶上皇位,平生所倚重的自然也是老臣,汉景帝屡受匈奴和诸侯叛乱之苦,自然是好武不好文,而刘彻继位以来为了进行自己的新政,越级擢拔自然都是没有根基的少年人,以便让他们顺从自己的旨意行事。

但是这三位皇帝的不同喜好,对于颜驷来说却不免是个悲剧。

朕好少?刘彻心中不断玩味着这句话,嘴边划出一丝笑容,然后对颜驷说道,颜卿可知朝中之御史大夫,公孙弘?回陛下,公孙大人之名,臣自然知道。

颜驷点头道,仍然是一派淡定。

颜卿比之弘卿,怕是还要少上几岁吧?刘彻调侃道,朕好少,自然要好好重用你的。

一言便将方才有些尴尬的气氛化解了。

方才还暗自为颜驷担忧的李希也不觉舒了一口气,眼中带着赞赏看向刘彻,心道,果然不负明主之名。

冯卿,朕对你倒是有些印象,不知你?刘彻转向冯遂问道。

回陛下,家父冯唐。

冯遂说道。

冯遂的父亲冯唐是文景之时的有名的怀才不遇之臣,后免归故里,刘彻初即位时,遍求贤良,那时候有人举荐了冯唐,但是冯唐年纪已经九十余岁了,便拒绝了征召。

为了显示对这位老臣的恩宠,刘彻下了一道诏令,令他的儿子冯遂入宫为郎,算来冯遂入宫也有近十年的时间了。

原来是名门之后。

刘彻点了点头,看向李希,问道,李卿是何年入仕?回陛下,臣乃是今年资选为郎的。

李希颔首道。

虽然说汉代并无什么科考,不过通过资选入仕的官,比之征辟所得的官还是要为人看轻一点的。

是吗?李卿大才,幸而不曾埋于荒野。

刘彻笑着点了点头,李希方才所说的几点,深得他心,明日起,颜卿、李卿均升为议郎,二人并冯卿、桑卿一起,金马门待诏。

根据汉制,所有的被征召之士,都会在公车待诏,而其中的最优异者,则在金马门待诏。

得到金马门待诏的地位,等于说你在皇帝心目中,已经是高级官吏的候选人了。

这对于场中四人来说,简直可说是喜从天降,只是他们四人都算得上是才智高超之人,还都能把持得住自己的心智,让自己安安稳稳地下跪谢恩。

而被单独落在一边的司马相如却是面色不好,对于皇帝就此将自己抛在一边感到有些莫名。

晚间。

昭阳殿。

陈娇不意外地看到刘彻的坐驾再度来到了昭阳殿,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陈娇去堂邑侯府的事情。

用完晚膳之后,刘彻令杨得意去宣室殿取些奏折回来,于是陈娇和刘彻在内室各据一头,各做各的事情。

陈娇埋头画着她的设计图,而刘彻批阅着他的奏折。

完成了几样图纸之后,陈娇看了一眼烛台上的蜜烛,已经烧去了一半,再看了一眼对面的刘彻,发现他左手肘轻轻支在案上,托着左颊,双眼全合,显然已经是睡着了。

此时室内的所有宫女宦官都已经被他们二人支开,陈娇便站起身,想到一边拿衣裳给他盖一盖,可是一起身,就觉得双膝一软,又勾了一脚,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巨大的响声当然马上就把刘彻弄醒了,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陈娇不雅地坐在席子上面,龇牙裂嘴地揉着自己的膝盖和小腿。

他走到陈娇的身边,跪下来,接过她的脚,伸手轻轻揉了揉,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太久没这样跪坐了,一时不习惯。

大概是小腿血液循环不畅通,所以没什么力。

陈娇在他力道适中的揉捏下,感到十分舒服,轻轻呼了一口气,说道。

小腿血液循环?刘彻听到这个名词,疑惑地问道。

啊陈娇听到他的追问,就知道糟了,便问道,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能不能下次解释?不可以。

刘彻从来就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怎么能让这样的疑惑放在心里。

他抱起陈娇,将她放到床上,然后一边为她揉微微有些淤青的小腿,一边用那种好奇宝宝的眼神望着她。

陈娇只得叹了口气,开始为这个帝王讲解那些基本的生理知识,应付他没完没了的追问,面对一个十分精明的好奇宝宝是一个多么头痛的事情,陈娇终于领会到了,两人每每要为一点小小的问题争执得面红耳赤。

而一边的蜡烛渐渐消了下去。

我知道了。

只要做一个实验就可以证明声音的速度比光的速度慢了。

才不是因为眼睛长在前面,耳朵长在后面呢。

陈娇绞了半天脑汁,终于想起了八百年前被她扔在不知道哪个角落的实验方法,忙推了推一边的刘彻,想要和他说实验方法,来推翻他的歪理邪说。

一转头却发现刘彻已经靠在枕头上睡着了,她推了推他,见他还是没有醒过来,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

陈娇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睡颜,拉过一边的被子给他盖上,手不觉在他脸上描着他的眉型,唇型,睡着了的他没有了清醒时的锐气,反而多了一份安详。

方才的争执让她有一种回到从前的感觉,他们之间与国事无关,只是像儿时那样,为了一己对错而负气相争。

她知道刘彻希望能够弥补他们之间的裂痕,虽然他说不出更多的甜言蜜语,做不出更多的贴心的举止,只是,他们之间,真的还有可能吗?至少,陈娇自己心中知道,她对他是再也不会有那种信任了,无论是从阿娇的记忆来说,还是从陈娇的所知来说,刘彻都不是一个好丈夫,可是她却偏偏逃不出,不仅是因为权势的禁锢,也因为心的禁锢。

彻儿,你知道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轻轻在他的额际落下一吻,泪随之落下。

过了许久,当陈娇靠在刘彻怀中沉沉睡去,刘彻才睁开眼睛,眼神清澄,他低头搂过陈娇为她盖上被子,看着一边闪耀着熠熠红光的蜜烛,看着扑火而去的飞蛾纷纷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