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我都一直处于失重和超重交互出现的状态。
游离、涣散不定。
如涸辙之鲋。
这么躺着,不知躺了多久。
恍惚间,枕着泥地的耳朵听见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我却连挪动的分毫力气都使不出来。
吁!马蹄的节奏终于在离我不远处缓下来。
一阵光影凌乱。
仿佛有个人在我上方说。
是她?格罗斯特公爵不是一直在找她吗?他说的语言……竟和我梦魇里听到的语言是一样的!格罗斯特?语气间,这人似乎认识我……身体却不受控地沉软。
颠簸……我的意识在似乎永无休止的颠簸中逐渐苏醒,身体如同散开的零件,被一次次剧烈的颠簸抛起摔落,碰撞的疼痛不断地刺激着我的感官,细碎的呻吟声从我的嘴里断断续续地逸出。
好疼……水……一道清凉的甘甜自我干裂的唇齿间流入,我迫不及待地吮吸着,吞咽着,直到餍足。
我微弱地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灰色的眼眸。
这里是哪里?我翕合着嘴唇,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醒了……灰眸男子似乎在和另一个人说话。
怦。
一个大幅度的颠簸把我的身体重重地抛起,这……这是马车?我被他们救了?他们是什么人?要把我带到哪里?头很沉……很沉……啊……好刺眼。
我抬起绵软无力的手挡在眼前,努力适应车厢外白花花的阳光。
身子被人抱着,松松软软的棉布裙皱皱地贴着我的身体。
我抬眼看抱着我的男子,金发蓝眼,蓄着长发长胡,身着黑色夹衣红色外套,这样的……装束……。
尊敬的公爵,我已将在给您的信中提及的苏非丝小姐送来了,不知我的侄儿……。
公爵?我掉到什么地方了?欧洲?看他们的衣着,怎么也不像现代人,莫非……。
伯特伦,把布鲁克交还给他。
这把声音!!伯特伦?十二啊十二,这可是你说的属于我的记忆?为何……会有一道目光自我被抱下车后便一直跟随着我,如背锋芒。
我的手再也无力遮挡炎烈的阳光,抱着我的男子在行走。
我抬眼望向那把声音的方向,惊愕得无法动弹。
数十名的骑士队伍排成四列,冷冰冰的盔甲发出乌黑的寒光,而队伍的前头,是一名英俊迫人的男子。
他高高地骑在披着盔甲的战马上,犹如一座神圣不可侵犯的神砥,坚毅而刚冷的线条,金色的长发束在身后,唯有那双眼眸,冷硬似冰,没有一丝感情。
他就是格罗斯特公爵?那身形,如此酷象梦里那个将披风轻轻盖下的男子,只是……。
当抱着我的男子站定在他的马前时,他从马上一跃而下,强大的压迫感使我呼吸困难,我的身体被交换到他的怀里,他的气息……仿佛从我沉睡千年的记忆里飘散出来一般,熟悉得让我窒息。
他轻而易举地把我扛在肩上,跃上战马,再把我置在怀里,我尚未从头昏目眩的感觉里清醒过来,骏马已长啸着开始奔驰,我的头沉沉地磕在冷硬的盔甲上,还来不及说一句话,意识已再度飘离……耳朵一阵剧烈的刺疼,我倏得睁开眼睛,怀抱着我的男子松开咬着我耳朵的牙齿,阴鸷地看着我,唇边勾起一丝残酷的笑意。
啊。
我尖叫着被他从怀里抛到地上,剧烈的咳嗽声从我的嘴里急促地脱出,差点岔了呼吸。
恭迎公爵回城。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挣扎着爬起,四周竟是跪了一地的子民,他们的肤色及服装怎么看都不是东方人!环顾四周,这是一座巨石砌成的城堡,有高高的城墙,标志性的旗帜,以及随处可见的骑兵。
凯莉。
他伸手召唤来一名女子。
公爵,请吩咐。
她匍伏在他的脚前。
从现在起,她……他指着弓着背抵抗疼痛的我。
是堡里最低贱的奴隶,明白了吗?她迅速地瞟了我一眼,垂首道。
是,明白了。
好。
最低贱的……奴隶?!我惊恐万分地看着他俯身下来,犹如一张巨大的黑网,吞噬掉我的希望,以及勇气。
他粗糙的手指捏着我的下巴,眼睛上下地打量着我的衣着。
苏非丝……我以为你逃了、死了……没想到,你活得那么好。
不过,我一定会……好好地、好好地报答你的。
苏非丝?她是谁?我闭上眼睛,把颤栗深深地埋进身体里。
这个人……对我有着深入骨髓的憎恨。
这是我失踪时去过的地方吗?他是我遗忘的记忆里的一部分吗?把她带下去。
他冷冷地对凯莉吩咐。
遵命。
我反射性地拉住他的脚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么快就对我求饶了?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我连连摇头。
不是的。
天……我该怎么解释,我该……怎么和他沟通?滚开。
他一抬腿就轻易地摆脱了我的手。
不等我站起,凯莉肥胖的手臂拉着瘦小的我往前拖去,米黄色的棉布裙在不平的石地上撕磨,力气的衰竭使我根本无力反抗,甚至连站起行走的能力都没有。
饥饿,疲劳,疼痛和屈辱让我再度昏厥了过去……起来!起来!刺耳的鞭声伴着吆喝声响起。
窗外,正透着蒙蒙亮的天色,我迅速坐起,看着身边横七竖八躺着的几十名衣着朴素,脸色阴晦的女奴,我的衣服不知何时也已被更换,肥大而宽松地罩在我的身体上。
好一怔子的忡怔,才适应过来我已被项链中的八卦送到了一个陌生而残暴的地方。
手脚快点!凯莉把女奴们往外赶。
我跟随着她们走出卧室,这似乎是城堡后方建的一间奴隶和仆人的住所,院落里放着两张很长长的桌子,上面摆满了崩口的碗。
我寻到水井旁,从旁边放着的水桶里勺出一些水,简单地漱口洗脸。
回过身时,两张桌子已经围满了人,发出一片稀哩呼噜的喝粥声。
好不容易挤到锅边,里面却只剩下一些清得可以映出自己模样的粥水。
不吃?那就等着饿死。
凯莉忽然出现在我的身边,轻蔑地望着我笑。
我的手一松,大锅顷刻被夺了去。
好了,开始工作。
凯莉用鞭子在桌面上用力一甩,桌边的人立刻四散开去。
你!她指着我的鼻子。
跟我来。
我在她的推搡下回到城堡大堂,从左翼楼沿着石阶下地牢,空气变得阴冷湿润。
唯一的光线是开在上方地面的铁窗。
而更为阴森恐怖的是那一双双狼般发红的眼睛,刺鼻浓郁的霉味,爬满墙角的苔藓以及老鼠穿行的声音。
你就负责每天从厨房把食物送过来。
再没二话,凯莉转身又上了石梯。
我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直到看见地面的阳光,才敢轻轻地喘气。
从厨房……送饭……给囚犯。
听起来似乎很简单,实际上……实在不足以用恐怖两个字去形容。
我瞪着眼前这两大桶与我齐肩的食物,事实上,在我的时代只能称为馊水,想的不是地牢下囚禁的是人还是猪,而是怎么把这两桶东西弄到地牢下面。
小姑娘。
在我皱着眉足足与它对持了半小时后,一位老人从厨房里走出来。
这两桶食物可不是用‘看’就能‘看’进地牢去的。
有种表达的欲望,却在试图张嘴时殒灭于无形。
就在我转身面对他的刹那,我看见他的眼里闪过惊愕。
良久,他才道。
我早该知道,除了苏非丝,没有人能在这里拥有一头这样的黑发。
又是苏非丝?!我嘴唇翕合,却不知如何说话。
莫非你……失声了?也算是吧,我微微点头,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向厨房里招了招手,两个彪形大汉赤膊走了出来。
把这些食物送到地牢下面。
他吩咐道。
两名大汉点头,轻而易举地将木桶抱起,放在两个木轮子的车上,咕噜咕噜地就推往城堡。
凯莉在那个时候出现了。
威利,这个女人的事你最好不要管。
老人只是笑笑。
她瘦得见风就倒,这桶东西别说让她搬,让她吃一年也吃不完,若是格罗斯特公爵问起,你尽管说是我的主意。
凯莉对他的态度颇有几分忌讳,只好冷冷看着我说。
分完饭后你还有事要做。
再回到地牢下面时,两桶食物已经搁在石梯下,那一双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有说不清的猥琐和放肆,即使四周几乎是黑暗的,我仍有在那些目光下赤裸着的错觉。
我吃力地握着大瓢子,从桶里勺出发酸的食物,隔着囚栏往他们的碗里倾倒。
眼前那双暴突着一双眼睛的男人忽然抓住我的饭瓢,双手就从铁栏里伸了出来。
真是个绝色的小美人!我大骇之下,一松手就往后坐跌了出去。
就是瘦得经不起老子压一次!哈哈……仿佛受传染般,四面八方都响起了难以入耳的调笑声。
我咬着牙从地上站起,白着一张脸,向牢里的人伸手。
地牢里忽然安静得好似所有人都消失了。
想要瓢?进来拿吧。
这个男人竟把瓢放在自己的下身。
我忍着难堪,这究竟是个什么世界?难道我失忆的一年就这么度过的?在别人的憎恨下、漠视下、虐待下过了一年?!不,方惊鸿,你不能后悔!手依然伸着,眼神更倔强。
他忽然恶意一笑,把瓢扔到邻牢里,我跑了过去,依然伸着手。
方惊鸿是不会被你们打倒的!牢房真的好大好大……我绕了几乎大半个圈子,瓢子还在继续传递着。
饿得发软的身体一阵阵地发虚,脚步已有了几分踉跄。
瓢落在最后一个牢房里。
我抬起脸,对上了一双银色的眼眸,冷静里透着几分专注。
尚未待我伸手过去,瓢子已由他的手递出来。
我忍着错愕接过,微微向他点头致谢。
那些吵嚷声、喧哗声都消止了。
我默默地将桶里的食物分下去,直到最后一个牢,桶里已没了任何食物。
怎么办?我没有把握好份量。
这个牢里还有六个人……我想打个手势告诉他们我想办法再送点过来,却半天想不出如何表达,只是僵僵地站了好一会。
他就在那个时候,对我浅浅地笑了,仿佛看出我的笨拙般。
我咬牙跑了出去。
回到厨房,刚好看到公爵用完的食物被撤了回来,尚还有一大盘的牛肉分毫未动。
我像被诅咒般地盯着它被搁到一边,目送撤菜的人出去,我心虚地望着专注于自己眼前事情的仆人,身体慢慢地后退到放盘子的灶台。
回身想瞥一眼盘子的位置,惊见那块牛肉已经不翼而飞。
眼睛迅速地往身边一瞄,威利老人正笑得分外诡异。
他走过来,悄悄将一包东西塞进我宽大的袖子里。
恍然大悟,感激地向他躬身道谢便飞快地向地牢跑去。
就在我把油纸包好的牛肉递给最后一间牢房里的人时,凯莉的脚步声出现在石梯上方。
就这样,我被凯莉像陀螺般点了整整一天,从整座城堡一直到周边的花园、马舍、牛圈,所有的活儿我都掺了一份。
直到深夜时分,我才得以拖着散架的四肢回到那间横七竖八睡满女奴的房间里。
酸味不断地从四周飘过来,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望着窗外宁静的月色,爸爸、妈妈……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我消失,一定伤心欲绝了吧。
十二啊十二。
我会来到这个鬼地方,是否全拜你所赐?天气渐凉。
不知不觉,我已在城堡里度过了无声的一个月。
总觉得,如果再不开口说话,哪一天再想表达时我已忘了自己的语言。
地牢下的囚犯没再欺负过我,大概是因为偶尔我会将厨房里的残羹余肉偷出一些,轮着分给他们吧。
我不知道他们因何被囚在那种难见天日的地方,而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怜之处。
一直都没再见到那个冷漠的格罗斯特公爵,他似乎并不在城堡里。
总觉得他应该是我记忆里占着很重份量的部分,在见面的当日,我便轻易地在他身上嗅到回忆的味道,只是,他并不给机会给我停留在他身边。
看着自己日渐消瘦的身体,再这样下去,恐怕是白走这一趟了,也不晓得用同样的方法能不能再回去……不觉苦笑。
小姑娘,在笑什么?老人的声音让我从沉思里回过神来,望着他摇摇头。
想家了?轻轻一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想又如何,即使这项链能再送我回去,也得等到明年的八月十五。
公爵参加国会去了,今天会回城。
我一怔。
国会?那是等同于军机大臣议事的会议了。
他是什么身份?他是我们尊敬的爱德华四世陛下的弟弟……爱德华四世……?!我感到瞬间的虚软无力。
爱德华四世,应该是英国十五世纪蔷薇战争时代的人物吧。
十五世纪……大概是1471年,爱德华四世在蔷薇战争里得胜为王,那现在……如我想的一般,我真是作古了。
远远的,能听到城堡里传出来的热闹声。
公爵回来了,我们干活吧。
老人拍拍我的肩膀,径自往厨房里去了。
我点点头,准备随车去给囚犯送食物。
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从穿堂向厨房跑过来,不一会儿,凯莉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厨房门口。
公爵要见你,马上跟我出去。
凯莉指着我说。
我拧头望着老人,他向我微微一笑。
小姑娘,不要怕,去吧,你不会有事的。
快走,别喽喽嗦嗦的。
凯莉推了我一把。
穿过曲曲折折的走廊过道,城堡里一片死寂,那个男子就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冷冷地看着跪在几层阶梯之下的一名女子,她正抖得不像话。
四周,是噤若寒蝉的士兵。
公爵。
凯莉走进大堂,跪在那女子之后。
我把她带来了。
退下吧。
我刚接触到他那双冰冷的眼眸时,跪于下方的女子忽然拧身向我扑来。
苏非丝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当时,是你逼我在公爵大人的饭菜里下药的!求你看在我还有一个两岁大的孩子要照顾的份上,请你向大人说实话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怔怔地看着她抱着我的腿,脑子里一片空白。
苏非丝,还是苏非丝……莫非苏非丝就是遗失记忆时的我?可是我记不起……我不知道苏非丝对那个可怕的男人做过什么事情,我怎么帮她?我自己都需要帮助!看来……她是不会替你说话的了。
他阴沉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大堂里响起,我的心里腾升起不安的情绪。
杀。
他唇角的笑意尚未收敛,便轻易地草菅人命。
这样残暴的男子,失忆时的我怎么会与他有所牵连?!我神思散乱地看着那些骑士们把她从我身边拖开,直到她尖锐的声音刺进我的耳膜。
不要!有过一刻,我怀疑那不是自己的声音。
如同被禁锢压制的洪水最终暴发喷薄而出的力量,就在开口的瞬间,这如同自己身体发肤般熟悉的语言回来了……他仰头大笑,我却忍不住捂起了耳朵,那种尖锐的疼痛,仿佛千万把锤子不断地敲打我的心脏。
苏非丝……他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
你还想伪装些什么?你这个残忍、自私、恶毒、下贱的女人!不!我不是!我摇着头拼命地后退。
你不认得她了吗?他一把揪起那个女子的头发,把她的脸呈现在我的面前。
她曾经是你仆人,不,是你最好的姐妹!现在……我要你看着她死!不……我握着他的手臂,却被他嫌恶地甩开,力度之大足以让我摔倒。
杀了她!他冷冷地对那些骑士们喝到。
不要!我挡着她身前。
深呼吸一口气,我不能再懦弱下去了!如果我就是苏非丝!公爵大人,如果一切的罪都在我,请你……我握紧拳头。
让我自己承受!你承受?他来到我身边,抬起我的下颔,让我看着他那双可怕的眼睛。
你知道背叛我要受什么处罚么?背叛?我轻轻地颤了一下。
请大人明示吧。
我淡淡地道。
如果是剥光你的衣物放进兽笼里让全城的人看着你被撕咬而死呢?又或者是让你去侍候地牢下那上百个囚犯。
你可以任选一样。
兽笼?囚犯?不!我只求一死!你早就不是什么贞洁烈妇了!怎么?认为你那肮脏的身体配不起他们?他们可都是曾经是骁勇善战的勇士……不。
不要再说了!我捂着耳朵,他恨我!恨不得将我凌迟而死!不想听?可是我却很想说!他那双如铁钳般的手拉开我瘦小的手臂,狰狞地笑。
我会把一百种凌迟手段用在你的身上,但是……绝不会让你死的。
绝不会让你死的……恐惧以及淡淡的心酸自胸臆间散开,我脸无血色地慢慢地瘫坐在地上,他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欣赏着我惊恐的表情。
忽然--我看见他腰间佩带的匕首,就在他也察觉到我目光异样的刹那,我已噌地把匕首拔出,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眯起眼睛,目光变得森冷而疯狂,如同嗜血的野兽看见了猎物。
把刀给我。
他伸出手。
我硬生生地退了一大步。
大人,我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因为我遗失了一些记忆,也许我就是你所说的苏非丝,可是……不待我说完,他的眼眸里闪过寒光,金发在他的身后分外熠亮,这张英俊而魔魅的脸,此时有了几分扭曲。
也许?你看看你的手腕。
他指着我的手腕。
那个镯子,是我送给苏非丝的定情信物……我望着自己的右手,那个绿得清盈欲滴的镯子……是他送的?定情信物……我们曾经相许过情意?如果我梦中所见的男子是他的话,那侧躺在溪边的女子可是我?啊。
我尚未从震惊中理清头绪,手里的匕首已被他震飞,虎口一阵阵地麻疼。
你那么想死……他的手忽然掐着我的脖子,我闭上眼睛痛苦地感觉到氧气正在一点一点地失去,我的双手根本掰不动分毫。
就在我快要昏厥过去时,他的手忽然松开了。
在我剧烈的咳嗽声里,依然清晰地听见他一字一顿地说。
我偏不让你死……他是个恶魔!我怎么会结识一个这样的恶魔,他又怎么会是那个温情的男子?来人,把她们关进地牢!她若是死了……你们都要陪葬!他的咆哮声还在大堂里回荡着,我和那名女子已被解押着走进右翼楼下黑暗阴冷潮湿的地牢。
难见天日的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