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混沌中清醒。
墨墨……嗯?娘?看着近在盈寸的脸,谌墨秀长睫毛眨眨,难得露出几分憨态。
苏远芳趁机在这脸上拧一把,乖,娘带你回家了。
嗯?身下移动,谌墨这才望去,周围软褥锦帔,自己竟已在马车上了,倏然清醒,这是去哪里?江南啊。
苏远芳得以啊,那个装优雅的女婿,怎么可能想到,老娘她走这一步棋?……娘你在做什么?她怎嗅得出阴谋的味道?苏远芳嫣然,拍拍女儿小脸,乖孩子什么都不要管,娘带你倒江南养胎。
意即说,娘趁王爷夫君出府而自己尚在沉眠之际,把人偷出来了?放心跟娘走,外面有碧门的四大长老和碧门的顶尖力量相护,一路到江南,嘻,这排场,百年难遇哦。
谌墨阖眸睡去。
到如今,还能如何?想来,必然是夫君不知何时招惹了魔女老娘,魔女老娘发威,对不听话的女婿施以教训而已。
王爷夫君,保重了。
谌姑娘,您放心,咱们已在王爷府的书房留了五百万两的金票,王爷用它,可以娶几个如花似玉的娇妻美妾了,您直管安心做咱们碧玉门的主母,咱们大当家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母女相对无语。
车马滚滚远行。
两道长影,自那座在晨曦中浮沉的孝亲王府暗影中迈出。
三哥,您就任他们这样将三嫂带走了?傅澈瞅着兄长分明不舍的脸。
傅洌面色平淡,这个时候,这是最妥当的法子。
但双足,却想违背主人这理智的意愿,冲上前去;双臂,更肆哮着要将妖人儿夺回,除了自己的怀抱,哪里都不要去……**************************三日禁足令过,满城恢复繁华,上京城依然是国都气派,商业兴浓。
百姓啊,百家之姓,不管天如何变,世如何易,只要令他们活得安稳泰平,足矣。
太子妃大嫂。
云阳。
孝亲王府前,太子妃与云阳公主不期而遇。
两个女人,俱是憔悴面损,花消云瘦。
四目交逢间,多少无奈幽怨过。
小的拜见太子妃,拜见公主殿下。
顾全颠颠下了台阶,弯腰施礼。
云阳公主美眸微眯:顾全,今天你挡不住本公主,本公主一定要见到你们的王妃。
顾全胖脸上恭谨畏敬爬了一堆,公主,我家王妃她……太子妃挥袖截断了他话:她身子不好,我们都知道。
我们只是和她说两句话就走!云阳亦道:今儿个你们若有人一定要拦截,悉听尊便,本公主不介意尸横小亲王府门前!两位皇家贵姝,高昂螓首,掀足迈上石阶……两位贵人,顾全当然不敢伸手碰上一角,苦脸作揖,咱们王妃她,她不在府内啦!不在?王妃她从狱中出来以后,因为怀着小王爷,这身子一直就不好。
江南怪医给会了诊,说是须择静地休养,王爷将王妃已送到别苑去了。
哪家别苑?除了王爷,谁也不知。
云阳面目傲凛,太子妃,您可敢随云阳一起去见三哥?太子妃傲然淡晒:为天昱天下,有何不敢?自古邪不压正,乱臣贼子何足惧?望两位贵妃携风带雷的背影,顾全摸摸脑袋:这样看来,还是王妃这样的女主子让人侍候起来比较愉快,呵呵……************************涵儿,你身为太子多年,所培植出的竟都是老三人的人马,你当真令朕太失望了!软香阁内,天熙帝一波咆哮歇去半个时辰后,老话重提。
傅涵,面色青红交错,憋唇未雨。
兹被禁足在此,高高在上的天子不堪此辱,于是,同禁在此的他,即成替罪羔羊。
但太子,何尝听得顺耳?这一场惊变,内力诡谲激烈,外层却滑平如镜,因为什么?还不是他们低估了三兄弟的力量!父皇只知指摘,却不想,天子的势力又如何?当朝之上三中有二的官员尽数人方,当兵部尚书的大印调不动勤王之师,父皇做为一国之主,不该自省么?当所有忠心护住之士在三日内尽数遭歼,当护卫天子的锦衣堂一夕倾覆,父皇除了恼怒,竟没有半点怜伤?虽早知天子之位,以血染就,父皇的麻冷,却必然使人心寒。
二皇子愚蠢,有一点却看得透彻,父皇选中自己为太子,只因两个字——顺从。
父皇精明一世,要得只是乘顺服从仰望膜拜,他从来不需要比他更精明的人执掌天下,他要天熙帝的光辉永载史册,他要后世儿孙永难企及……通过此事,傅涵倏然明白,自己何以一击及溃——伦心机,不及傅津;论谋断,不及傅洌。
甚至一个小小少年傅澈,都能在事发之前,将自己遮掩得滴水不漏。
相形之下,自己那些所谓八面玲珑韬光隐晦的手段,未免粗劣了。
涵儿,朕的话你听到没有?你一声不响,可是在思虑如何反击?傅涵叹道:父皇,您也好生调息一下罢。
外面的侍卫尽是他们的人,这些话并不事宜。
没有的东西!天熙帝劈头向儿子甩去一掌,掌声清脆可闻回响在这囚龙之地!朕怎会生了你这等没用的儿子?你若有老三的一半智,老五的一半狠,也不至于到这等田地!傅涵柔柔酸麻面颊,苦笑道:父皇,真若如此,儿臣就不会被你立为太子了,不是么?你——没想到这个向来乖从的儿子竟然亦有反击,天熙帝更是大怒勃然,连你也敢忤逆朕么?都是一群不忠不孝的东西!自古乱臣贼子,势必遗臭万年,你也想步他们后尘么?傅涵摇头,父皇,有父子的血脉在,量他们不会对您如何。
还是坐下来,莫浪费力气了罢。
太子大哥讲得极是,父皇。
傅澈携笑步入,摆手,命身后侍从将酒肴置上桌案,这几日忙着处理一些外事,难免疏忽了父皇的膳食,这些都是儿臣盯着御膳房做出来的,应该会合父皇和太子大哥的口味。
言罢,忽接到室内两人复杂警惕的目光,当下了然噱道:父皇,大皇兄,哪家尽管放心,澈儿再不才,也不能做弑父刎兄的恶事,这只是一顿饭而已,两位可放心食用。
天熙帝隆目一瞪:告诉朕,你们到底想将朕如何?好!傅澈直想喝彩:父皇这不论何时都能威仪凛然的气度,真乃王者之风也。
儿臣此来,是请父皇下一道谕旨。
戒心提高:什么谕旨?传为给三皇子傅洌。
双目暴眦:……休想!傅澈摸摸鼻子,当然,儿臣以考虑到您心情不好,会拒绝儿臣。
既如此,儿臣一片孝心,就替父皇拟了如何?你、你敢!这等犯上作乱、忤逆不孝、毁纳乱常、欺祖误国之事,你们也敢做!不怕天道罚汝,万劫不复!天熙帝目似充血,五官欲焚,对于几日前,尚操之在己的事态演变至此,哪堪接受?父皇,您只管安享天年,做您的太上皇就好。
儿臣告退。
傅澈行了礼,撤步旋身。
回来,回来,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混账东西,给朕回来!朕命你回来!……天熙帝的咆吼,惊飞一树栖鸟,却唤不回六皇子一顾。
**************************本宫要见孝亲王,给本宫让开!文定后率云阳公主、太子妃二人,立在纳碧堂前,凤颜肃持,沉沉叱喝。
自变起至今,纳碧堂已成三、五、六皇子在宫内的办公之所。
百官朝见、将领调派、布防布控,尽在此部派签发,络绎。
成鲜明对照的,那座天子寝所万清宫,却门前冷落,除去几个值守太监,竟成无人问津。
本宫说了,本宫要见孝亲王,你们这些大胆奴才,还不给本宫闪至一旁!几个太监侍卫卑顺垂目,一语不发,身形却岿然不动。
啪!云阳踏出一步,抬手给近前太监掴了一记:你们好大的胆子!皇后娘娘的口谕都敢漠视,忘记了自己是谁家的奴才么?纳碧堂宫门忽启,傅家三兄弟齐齐亮身,立阶上俯下而望。
云阳,他们能是谁家的奴才呢?除了傅家,难道还有别人?傅家挑眉邪谑,不知三位齐齐降临母妃的寝宫,有何指教?皇后凛然一笑:若你们无意请本宫进门一叙,个本宫也不介意在此将话说得明白。
手指先上后下,面目神圣不可欺。
上有青天下有地,过路有神明,当着这全宫的奴才,你们告诉天下,告诉本宫,你们打算将你们的父皇也即你们的君主如何?母后。
傅澈咧嘴乖笑道。
您未免言重了,如此一来,天地神明,都要惊动了不是?须知神明皆是明察秋毫,说不得脸父皇做过的事都能一笔一笔记录在册,如此,您究竟是欲帮父皇还是欲害父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