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天地织玉珠,尘世处烟霭。
烟霭般的雨气,灭减了夏末暑气,也将几日烈阳高照带来的闷热一并消去。
不必再劳烦那个尽职的碧澜丫头置冰降温以使她好睡,这一夜,清凉舒爽,必然是酣眠呶。
聆着窗外沥沥水声,与肚里的小东西絮絮说完了话儿之后,谌墨闭了眸,向周公老头儿的棋盘靠拢去……嗯?黑白分明大眼倏尔掀开,黑丽的眼珠转过几转,牢牢盯住了床尾,那厢有一道颀长形影,背着桌上小灯的淡芒负手而立,美眸遂瞟出不屑眼白,……江南怪医,你又在装我夫君?你的丹药毁得不够是不是?她当然知是他,但顺便能把那个敢动念头戏弄自己的江南怪医拖到水去,也不错……果然,来着细眸闪过戾色,他装我?他做过什么!他竟敢如此?!长睫飞眨,无辜又纯洁:你是……唔唔……香唇遭欺,芳舌遭戏,那小别三月的相濡以沫,那唇齿相依的灵魂交逢……谌墨睫毛掀掀,见得自家夫君一对凤眸已动情阖上,嘻……噫?仿佛,在自己小嘴内放肆扫荡的舌上,带有浅浅的甜息,就似自己平日常用的酸梅汤?嗯,睡前有放了半壶在桌上,他定然是给偷喝了……为确定猜测,小舌又舔上几下,以来慢慢品尝确认……小妖精!男人喉内一吼,已将她那条调皮惹人的小舌勾进薄唇,火热品尝!很快,谌墨发现自己脑内的所有顽皮念头均融化作水……唉,在床上,她从来不是这个男人对手……不行哦,肚里宝宝……我问过你的随诊大夫了,他说现在已可以!他竟向大夫咨问这些?……你不要脸……你…………别动……墨儿…………雅室内,女子的低低呻吟,男人的促急低吼,和着窗外沥沥雨声,汇出最羞人耳膜的天籁……墨,墨……待室内一切方歇,男人的薄唇仍抵在红唇上不肯稍移,走开,我要睡觉啦……这只巨蚁,连臃肿的水桶都吃得如此尽兴,色到无可救药了……墨儿~~傅洌捧着这张挂着娇艳红晕的脸儿,难移瞬时。
孕妇都会如此美丽么?眉如翠山,鼻如悬丹,满颊的红晕延至眉梢,如一朵盛开的粉莲般绽放,芬芳得屏人息,娇媚得勾人魂……他敢确定,与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约俗无关,这个人儿,的确是更美了……傅洌心底忽蹿酸气:这要人儿,没有他在身边,过得很好?……这三个月来,但有一寸闲暇,相思之毒就会浸心浸身,分他全副筋骨。
他熬剪如此,她竟然……但是,送她离开,就是为让她很好,不是么?……犹如此,仍是……这人儿这人儿!你做什么啦……下唇遭轻咬,女子被扰醒,语出糯软嗔声,你是狗哦?想不想我?不想……眼色又要变?怎可能?想, 想极了哦……笑?这样就高兴?好好哄……墨儿,小墨儿……小墨儿在肚子里,嘿嘿……会动哦……要不要摸摸?举眸望见男人猝深的瞳色,啐道。
是要你摸摸小东西啦……你又在想些歪邪了是不是?大色狼!唉~~怎么办?怎么办?傅洌竟生无措了,世上,怎会有这人儿?一颦一笑,一嗔一怨,一丝一发……都已让由皮及里,由肌及髓,无处不爱,无法不爱,原来,爱到极致,竟亦会无措,因不知除了爱,还能给她什么……这人儿,这个只属于他也只能属于他的人儿……陡然,他想起:江南怪医冒充我骗你?除此,他还做了什么?嗯?在他专注沉溺的眼波笼罩下舒适的昏昏欲睡的谌墨一怔:他……扮成你的模样,接近我而已……他可曾做过别的?别的?他若一根指头碰你,我斩他一根指头,他若整只手来碰你,我斩他一只手,他若……喔唷唷,教坏小孩子哦,不过不过,好奇咩……他若整个身体碰我,你带如何?教坏小东西,我是坏心的娘,呜呜呜……傅洌雅颜遽变,、虐神附体:我将他整人撕碎!长躯便待疾起……谌墨双手抱住:没有没有,他并没有碰我一丝一毫啦……乘乘,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竟有这副模样?残冷,邪虐,阴狠……他说他要将人撕碎?她竟相信,他不是说说而已!小东西,不要学哦那样很恶心很血腥很暴力很不优雅……不要学不要学……他扮着你的模样踏进院子,不得不说,他的易容术天衣无缝,就连仪态气度也模仿得极像,初始我的确以为是你……纤指抹去这男人眉间的阴戾褶皱,四目相抵,但他的眼神是破绽,你望我时,眼内是两汪暖融融的春江之水……碧澜丫头,谢了。
他却已莫名意味的笑意望我,当下我即生疑。
尤其在他近我三步时,身上那浓浓的药草味……抿笑,我猜出是他,所以向他扑抱过去,那厮吓得掉头就跑,哈哈……傅洌双齿又在她唇上一合,你向他扑抱,你要抱他?小气男人!小牙不客气地回咬,是吓他嘛,他只是为了好玩,怎敢有些许亲近?为回敬,我还将他炼丹的炉子给毁了,碧丫头从旁相助喔,你没见他那时的表情,说是如丧考妣也不为过,哈哈……他若敢呢?噫?他若敢对你亲近呢?你的扑抱岂不正如了他的意?嗯?嗯?这……他……小东西,这就是你的小气爹爹,娘说了恁多好玩的事情,他不陪娘笑,却只揪这个不放,小气啊小气!气死娘了!怎不说话?他若敢呢?若敢呢?嗯?好累哦,好困哦……掩口哈欠打下,美眸徐徐阖拢,螓首偎进男人胸口,夫君,您的问题放到梦里请教周公老爷子如何?睡罢睡罢……男人瞪着这张娇艳小脸,气犹难平。
江南怪医,你很好哦,很好哦……此际,正在某间药庐体炼丹药的江南怪医,陡地一个寒栗:噫,降雨使气寒,开始冷了……*************************阿洌。
晨起的谌墨慵懒尚存,一指亲昵挑拨着眼前男人的鬓发。
嗯?傅洌正为她系衣束带,口内漫应。
我只做你的妻子。
嗯?傅洌微怔。
旋即听出,这并非妖人儿的突来表白。
她是在告诉他,她只做他的妻,不做‘其它’。
我知道,现今后位仍是空缺,我不管你打算将来如何,但我不会让自己成为那个华丽牢笼的一员。
我可做帝王之妻,但不做帝王之后。
我明白。
傅洌抱她到镜前软椅,持起案上暖木篦梳,舒理妻子云发。
但是,纵是我自己不做,你的后宫若有她人出现,我便再也不是你的妻。
此话尾音落时,水眸仰抬,与镜中的细密视线交逢。
我自己不做,别人亦不能做,是不是任性得紧?后宫无主,你近来必受了言官、御史、公卿各方的不尽奏谏,可是,我可以疼你入骨,爱你如命,唯独你的后宫,不能有任何女人……男人雅颜微震:再说一遍!谌墨挑眉,你的后宫,不能有任何女……不是这一句!傅洌掷了梳,头俯娇妻薄肩,唇俯她耳,,切切道,前一句,再说一遍,墨~~谌墨蓦然明白,嫣然一笑,我可以疼你入骨,爱你如命……墨!傅洌忽如兽狺,一双薄唇噙了娇妻嫣色朱唇,吻尽千种绸缪……疼你入骨,爱你如命!活过二十七年岁月,跋过漫无尽头的黑境,原来等的就是这样一个人,如此一句话,他的墨,他的妻,他今生今世唯一的妻!阿洌?!在陡感颈间有温热液体滴落时,谌墨愕住,随之而来的,是心尖上某处的刺痛,这刺痛,初始并不强悍,却如滴墨浸宣,缓缓向四围扩延,直至整颗心儿,都为这个俯在肩上的男人拧紧痉挛……他的泪,由她的颈,落在他心……***********************见得自女儿房内出来的男人,苏远芳妙目浅眯,碧大当家?男人举手微礼:岳母。
岳母?苏远芳心花怒放,那个偏执王爷,就从来没有这般知礼过……嘴甜也无用,我有话对你说。
随我来。
婀娜姿影一迳转身。
照顾好夫人。
碧笙对从旁碧澜淡然吩咐一声,掀步随去。
苏远芳用了轻功,在碧门楼阁间腾跃,直至驻足,螓首未回。
当身立至一丛枯花前时,身后全无声息,却闻得……岳母,请指教。
这个女婿,不错哦。
苏远芳细指一挑跟前枯花:你认得这花么?碧笙摇首。
它叫月牙花,因花开时形如月牙得名。
苏远芳摘下一瓣枯叶,一瓣残花,但现在,已经残了。
你可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