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小谢为我上完药离开的时候轻声道:小姐,有些人一定要防。
我点了点头,让她下去休息。
她说的话很有道理,从今天开始,我算是正式被卷入了后宫那些女人们的斗争中。
******************渐入夏季,沁心阁前的木槿花又开始一簇簇灿烂的开放,我看着那些每天都有宫女精心细养的花笑得放肆。
一个月前秋容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后,吃了再多的药也不见好,这让我颇为担忧。
不过秋容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又不大想多管闲事,偶尔去和她说说话也便算了。
那天小谢说有些人一定要防,可是又从何防起?贤妃总是有事没事的请我去她那边小坐,我又不好拒绝,伤好了后也就成了宜欣宫的常客。
这段时间下来,似乎身边的一切都很安宁,没有所预想的那些后宫纷争,却也正是因为这情况才让我觉得心惊。
越宁静越安宁就越让人觉得可怕,要想在这后宫生存果然需要非承认的心理承受能力。
贤妃的宫女又过来请我过去小坐,我没多说什么就带着小谢去了宜欣宫,终于上官可怜,因为是去后宫妃子的寝宫,他不能去,也就留在了沁心阁。
经过了上次那件事情,宜欣宫的宫女太监自是不敢以逆臣之女的身份看我,见到我都是必恭必敬的模样。
听说上次那个叫碧荷的宫女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后送出宫去了。
可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放出宫去了还是已经死了?这后宫可是个多事的地方。
到了宜欣宫,我走进去后,那些宫女们全都退了出去,我回头瞥了一眼,退到殿外十来米的地方,里头的人不大声叫的话,外面是听不到声音的。
贤妃让宫女全部退出去怕是有什么事想私下和我说,我也就让小谢跟着退出去了。
反正是她请我上这来的,我也不怕她对我下什么毒手。
娘娘安好。
我朝那卧在塌上的淡雅女子笑道。
贤妃客气的笑道:都是这身体不方便坐起身来,委屈郡主了。
娘娘说的是哪儿话,娘娘是允文哥最宠爱的妃子,这后宫,除了皇后娘娘,地位最高的当数娘娘。
我扯出一抹看似娇美可人却又无害的笑。
今日娘娘找我可有事?没什么事,不过是皇上赏了些希奇玩意儿,让郡主过来看看,好挑几件,当是本宫上次对自己宫中的宫女管教不当害郡主受伤的赔礼。
贤妃笑道。
我看着那女子许久,明白她此举绝对不是谦卑,也绝对不是为了讨好我,而是因为她的骄傲,她的骄傲不容许她成为另一个女子的影子。
她此举怕是还带着一些示威之意吧,让我看见她的被宠。
不过这算盘也打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争什么。
贤妃挪了挪身子,想下踏喝茶,却又不开口唤外面的宫女。
我虽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可是道德修养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从椅子上站起来,给她倒了杯茶,送到她面前。
她略带惊讶的看了我一眼,喝了口我给她倒的茶。
我看了看四周,觉得无聊便开口:娘娘若没什么事的话,请容许我先告退。
至于娘娘的那些礼物,娘娘随便挑上一两样,让人送到我那去就好了。
凤歌在此谢过娘娘美意。
说完,在她的默许下,我离开了宜欣宫。
只能说我得意过头,放松过头,忘记了这是一个吃人的地方了。
从宜欣宫回来的第二天夜里,我就被人从床上挖了起来。
上官可怜护在我的面前,手中的剑直指姚莫。
我拉了拉身上的单衣,接过小谢递过来的外衣披在身上,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的那些人。
锦衣卫、姚莫、上官可怜,还有小谢。
郡主,皇上有请。
姚莫的声音有些冷,我却听出了里面的迟疑。
我不是傻瓜,三更半夜,惊动了姚莫来我这请我,肯定不会是好事。
上官可怜拦在我的面前,一副不让我去的样子,小谢处事不惊,退了几步,站到了我的身后,完全尊重我的意思。
我拉了拉上官的衣角,轻声道:上官,我不会有事的。
郡主,请。
难道姚指挥史想让我就这么出去?姚莫的脸僵住,我颔首,到屏风后面穿好衣服,走出来。
然后朝姚莫微笑:有劳姚指挥史带路了。
小姐……跟在姚莫身后踏出了屋子,身后传来上官可怜的叫唤声,随着我的走远而消失在空气中。
我这一路都在猜测出了什么去,越走越觉得眼前这路很眼熟,等我看到了宜欣宫这三个字的时候,心头有不详的预感。
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面撕欣裂肺的哭声,悲凉的让人心悸,而我听到这哭声皱起了眉头。
跨进宜欣宫,里面有很多的人,秋容、朱允文、还有其他几个妃子。
一眼扫过去,最难忘记的是惠妃的表情,幸灾乐祸。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眼前这阵势有些莫名其妙。
皇上,我相信凤歌。
秋容打破沉闷。
朱允文看着我,眼神清亮一片,也没有丝毫的怀疑,他头疼的叹了口气,希望如皇后想的那般吧!然后呢?我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开口问了。
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四周一片沉默,只听的到里面贤妃的哭声,我的头皮发麻,开始往最坏的方向想。
宁妃打破沉默说:贤妃姐姐的孩子……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在秋容冷漠的眼神中闭上了嘴巴。
我想,我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的。
贤妃的孩子死了,一生下来就是一个死婴,而且还是一个男孩,原因死在母体中就中毒了。
而我会被带到这里的原因是,那天我走后,贤妃就开始肚子痛,而我走前,端了一杯茶给她。
贤妃挣开宫女,从里面冲到了我的面前,披头散发的模样,一身白衣,满脸泪痕,眼睛红肿,夜里如果没有灯光的话,就像厉鬼。
而我被她给吓到了。
她摇着我,发狂了歇斯底里的问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孩子?为什么要害死她的孩子?我什么时候害过她的孩子了?我茫然的看着她,任由她摇晃着我。
宫女太监走上前来将她拉开,带离了我的面前,我看着她挣扎着疯狂的身子脸色惨白。
原来死亡是这么的简单。
那个孩子还没哭出声音就死了。
凤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朱允文没有看我,只是望着天上的星星。
我也抬头,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漂亮的跳动。
记得从前听人家说,每一条生命的降临,天上就会多一颗闪亮的星星,每一条生命的逝去,天上的星星就会陨落一颗。
而今天,天上有一颗星星还来不几闪动就已经陨落。
凤歌,你快说话呀!宁妃焦急的看着沉默的我。
我收回视线,没有看她,直接走到秋容和朱允文面前。
我望着秋容略带苍白的脸,问:你相信我吗?秋容没有迟疑的点头。
我安慰的扯出笑,再望着朱允文:允文哥可相信我?凤儿,无论是非,我都不会怨你。
朱允文如此回答。
我瞥向其他人,有不敢相信的,有淡定自如的,我却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惊喜。
无论是非,呵,他不能像秋容那般明确的告诉我他相信我。
他说不论是不是我干的,他都不会怨我,我该为此高兴吗?有人说是我做的,不是么?我环看四周,那么,请拿出证据吧!一个贤妃身边的宫女怯生生的站出来,跪在众人面前,怯诺的说道:那天郡主一走,娘娘喝了口郡主端给她的茶后就开始叫肚子疼,手中的茶杯掉到地上,茶水溅了一地。
太医来看过,证实那茶水有毒,而且那茶中的毒物和毒死皇子的毒物一致……我无语的看着那宫女许久,缓缓说道:我倒的可是贤妃娘娘这的茶水,毒,难道就不可能是别人下的吗?太医院的曹太医说,此毒的成分有木槿花的花粉,而且,有一个太医说,此毒是那日你拿着木槿花的花粉你吩咐他配的。
整个皇宫,就你的沁心阁有木槿花。
秋容的声音平缓,没有任何的波动,只是她的眼神告诉,她相信我。
她相信我这点,这对于我来说足够了。
我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看向朱允文。
朱允文头疼的揉了揉额头,挥了挥手,道:凤儿,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转身走人,无视那些惊呼着想看好戏的人们,挺直背离开宜欣宫。
你觉得是我干的吗?我问身后的姚莫。
从我刚才离开宜欣宫开始,他就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对于这点,我心存感激。
清者自清。
身后传来姚莫肯定的声音。
你不会做这样的事。
我望着前面的路思绪乱成一片。
秋容相信我,姚莫相信我,只有朱允文给了我一个可以让别得女子痛哭感动的答案,却让我的心微微透出寒意。
回到沁心阁的时候,看到上官可怜和小谢站在门口等着我,从他们的表情隐约可以看出他们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见到我一脸的惨白没多说些什么,我勉强扯出一抹笑,越过他们进了屋。
小谢跟在我身后进屋,而上官可怜则望着一路跟着我回来的姚莫浑身散发出冷漠的血腥气息。
这一夜,小谢守在我的床头,我无眠,她亦然。
第二天,早朝刚刚过去,姚莫又出现在我的面前,和昨天晚上一样,上官可怜的剑直指着他。
他带着朱允文的圣旨过来,圣旨的内容在我的预料之中。
试想,那些朝臣中有许多的人都视我为眼中钉,我又是逆臣之女,朱允文即使是皇帝,也抵挡不住朝臣们给的压力。
跟姚莫走的时候,我笑着扯上官可怜的衣角,小可怜,我不会有事的。
踏进天牢的时候,姚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给我朱允文的话。
朱允文说:凤儿,对不起。
身为皇帝的朱允文对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没有保护好我吗?我终于卷入了属于后宫的斗争,也许可能就此万劫不复。
微微抬头,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小窗口,有一束阳光从外面射了进来,透出金色的清冷。
建文二年九月二十一,燕王府郡主凤歌因为涉嫌谋杀皇子被打入天牢,交由邢部待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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