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入秋了。
我在三天前让上官可怜将李律请回了李家。
我在府中一株树下驻足,看着片片掉落的黄叶发愣。
打扫的丫鬟经过我身边,我朝她点了点头,走回自己的房间。
让丫鬟将琴放到了凉亭里,撩拨起琴弦,唱起了晏几道的《阮郎归》。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
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
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
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很应景的一首词。
我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的哀怨断肠。
夜里在府中呆不下去,理了下衣服,准备出去走走,上官可怜没说什么,安静地跟在我的身后。
走到门口,被晕倒在地上的小谢吓了一跳。
等了近半个月,终于等到她回来,没想到是这么回来的。
赶紧让上官可怜将浑身是伤的小谢抱了进去,让人去请了大夫。
她身上的鞭伤让我觉得可怕。
小谢的武功不弱,能将她伤成这样,怕是她自愿的吧?细心照顾了几天后,小谢终于醒过来,看到我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惊讶,只是叫了声小姐,然后挣扎着要起床。
在我的强制下,她在燕王府里安心养伤,只是人变得很沉默。
她不开口,我们也不逼问她什么。
小姐,门口有人让我将这封信交给你。
一个丫鬟拿着一封信递给我。
我接过信看了下上面的标记后猜看,看完信的内容后高扬起了嘴角。
信是柳彦让人送过来的。
这是他离开我这么久,第一次收到他的信。
前些日子是因为我不在燕王府,所以才没收到他的信。
他说他那边一切都安顿得差不多了,柳家的产业也从一间小小的书店扩大到在好几个地方都有分店。
他说他那儿准备好了,问我是不是也准备好了。
走到小谢门口的时候发现她的房门开着,也就走了进去。
小谢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沿上,看到我站起身来:小姐。
你的身体痊愈了吗?我问。
为了她身上那些疤痕,我特地去太医那拿了玉肤霜给她涂抹。
谢谢小姐关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小谢点了点头,淡言。
我站在她面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问:你要出去走走吗?这么久都关在屋子里,不出去走走会闷坏的。
小谢有些惊讶。
她以为我不会理会她,却没想到我这么热情。
她还记得她没有离开的那一个多月,我对她冷淡到七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小姐,奴婢有一个请求。
你说吧。
我看着她。
请带奴婢进宫。
小谢的话一出口我就愣住。
虽然诧异,却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三日后,我带你进宫。
小谢原是朱允文的人,而今她要嫁人怕也是要得到朱允文的允许吧!既然如此,带她进宫一趟也是应该的。
而且,我也想见见朱允文和秋容,不趁着这个机会见一见,也许这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皇宫里还是一如从前那般让人压抑着。
小谢去见了朱允文,我则和秋容坐在凉亭里喝茶,平时那些让我嘴馋的精致点心再也引不起我的兴趣。
秋容看着我的脸叹气,脸上闪过一丝的心疼。
何必那么做呢?李律他并不爱小谢。
秋容喝了口茶,问。
我看着不远处飘落的树叶没有回答她,她也不再追问,直到我回过神来:小谢爱他不是吗?你怎么知道小谢爱他?秋容睨了我一眼,继续喝茶。
不爱他又怎么会将自己送给他?我扯出牵强的笑。
贞洁对于女人来说的确很重要,如果不是真的爱上那个男人又怎么会将自己送给他?你想太多了吧!秋容叹了口气。
也许是真的是我想太多了,可是一切都已经这样了,我无法忍受背叛,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却背叛了我。
我又开始想起李律,心上的伤口一直都结不了痂。
直到现在,我的心还是会在每次想起李律的时候揪痛着。
上官可怜曾经问我有没有挽回的余地,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
我也曾经奢望过他能来挽回,能做到义无反顾,可是他没有。
那个让我爱上并以为他也深爱着我的男人没有来挽回。
他自从离开了燕王府之后,就没有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过。
你知道吗?李律他在一个多月前去平安将军那里监军了。
秋容的话在身边响起,我因为那句话而浑身僵硬。
他居然去平安那儿了?难怪一直都没有见到他。
心在瞬间又揪紧,谁不知道,平安的军队现在节节退守?他要是有什么万一……秋容看着我惨白的面容又开口:他说过他不会娶小谢。
如果新娘不是你的话,就不会有婚礼。
我的手握成拳,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吗?嫂嫂,我还有些事,先去找允文哥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请命去监军?现在的战事这么吃紧,每个官员都巴不得远离那硝烟的战场,可他为什么要蠢到主动去请命?李家也就他那么一个儿子,他怎么不为他那死去的父母着想?走在皇宫的走道上,我的心上下起伏,异常焦虑。
路过的宫女太监和我打招呼,我都没空理会,直直朝朱允文的御书房走去。
还没走到御书房,就看到了从一边走出来的小谢,想了想,朝她走过去。
她似乎没有看到,直直朝前走,就连我在身后叫她,她也没有反应。
我觉得怪异,一直跟在她身后来到了高高的宫墙上。
这是位于雍和宫和万寿宫附近的一个地方,从上到下有几百来个阶梯,到了上面,往下一看也有几丈的距离。
小谢,你干什么?我看到小谢爬上宫墙,叫道。
其实,那一夜是我设计了李律。
小谢回头看了我一眼,居然扬起笑。
我看着那笑心跳加速。
小谢从来不会有这样的笑,这笑让我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要发生。
再听到她那句话,我的心咯噔一下,千万般滋味都涌上心头。
我不是笨蛋,早在看到他们两个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的时候,也曾想过是谁的错,但是我介意的不是那些,而是背叛。
从前那段四年的光阴,也因为背叛而毁于一旦。
你知道为什么吗?小谢回头,笑着问我,神色凄凉。
因为你爱李律。
我说的肯定,却没想到惹来小谢的嘲笑。
小姐,你总是这般自以为是。
小谢道:我从来都没有爱过李律。
我因为太阳而眯起了眼睛。
不爱他?为什么又要让他上了自己的床?我有权力知道为什么。
当然,这是我欠小姐的解释。
小谢转回头,看着底下那离自己有几丈高且被太阳晒得闷热的地面。
因为殿下。
我似乎有些明白,接着又听见小谢道:我是在牢里出生的孩子,打一生下来,就没见过我的爹娘。
到了三岁的时候被殿下带在了身边,直到五岁那年被暗地里送去了燕王府。
后来也有和殿下在暗地里见面,一年年地恋上那个温和的殿下,可是我知道殿下永远不会爱上我。
自从你说要嫁给李律后,那满脸幸福的样子看在殿下的眼里是那么的讽刺,你伤了他的心。
可是他太爱你了,所以什么都由着你。
小谢又道:可你,总是只顾着自己而伤害了别人。
你对我那么好,可是我却辜负了你。
想来,我并未比你好多少。
那天早上看到你跑出去后我一直都跟在身后,却不敢叫你,也不赶靠近你,我怕你恨我。
后来上官十二抱着你回了燕王府我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没想到你因为淋雨而得了风寒,居然一病就是一个多月。
我第一次这么恨自己。
我跟在你身边那么多年,直到那一天才知道原来你之于我,居然已经算得上是亲人了。
殿下对我说,他的心中永远都不会有属于我的位置。
你知道我那一身的伤是哪来的吗?那是属于我们组织的责罚。
我是负责保护你的人,可我伤害了你,而你是殿下最珍爱的人。
我该恨你,是不?可是我恨不起来。
我利用李律,不过是希望你打消和李律成亲的念头,只是没想到会让你的幸福成为泡影。
从那天起,我每天晚上都会想起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
你会捉弄那个胆小怕事的小谢,但你也很护着她。
我永远都记得你那句‘我的人只有我能欺负’。
即使到了后来,你知道我是殿下的人却依旧对我如从前一般。
小谢的声音很幽远,似乎,想把这辈子所有该讲的话一次都说完。
小姐,对不起。
辜负了你对我的一番期待。
你能原谅我吗?我原谅你。
我惊讶于自己的平静,我居然能心平气和地说出这四个字。
那么,我这几个月以来的心痛与怨恨又算得上什么?去找李律吧,他真的很爱你。
我还没从小谢的话中回过神来,就看到眼前一身素衣的小谢从宫墙上飘落,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度,瞬间炫目。
我想喊想哭,声音哽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傻傻地站着,忘记了哭笑。
我从阶梯上奔下去,看到了满地的鲜血染红了小谢素洁的衣裳,红艳艳的,忽然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失去了知觉。
醒来已经物似人非。
还没从小谢留下的那片艳红中回神,已经是十一月初八。
所谓的婚礼当然是取消了,这一天的我消沉地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天。
到了十二月,上官可怜对于我的自暴自弃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说:去找他吧!这话又让我想起了小谢。
于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去找李律。
整理还了行装正准备出发,收到了从皇宫中送出来的信。
十一月二十那场战争,生还者的名单中,没有那个叫李律的监军,有士兵目睹他死于敌人乱刀下。
手中的行李滚落于地,冬日的骄阳映出我死白的脸。
建文三年的冬天,彻骨的寒冷。
第一卷尾声与番外上部尾声建文三年大年三十夜,郡主凤歌于宫内失踪,有宫女在宫内那条御河边上找到一只绣花鞋和一纸书。
纸上有一行字:人生若只如初见。
一个月后,有人在御河的外流的一个分支河流处找到一具女尸,身体已经被河水泡的腐烂,依稀可见的是身上华贵的衣物。
建文四年灵壁之战后,建文朝廷每况愈下。
同年六月,燕军进入南京城,靖难之役以燕王胜利而告终。
朱棣率燕军攻陷京城后,建文滴见大势已尽,在左顺门亲手把阴谋为燕王攻城内应的徐增寿杀死,奔回宫中,走投无路,阖宫自焚而死。
同月十七日,在编修杨劳的提示下,朱棣首先拜谒了明祖朱元璋的陵寝,而后诸王和文武百官备好法驾,奉上宝玺,迎立于道,高呼万岁。
燕王朱棣升辇入宫,在奉天殿接受了以兵部尚书茹瑺为首的群臣朝贺,正式即皇帝位,为明成祖文皇帝,改年号为永乐。
新的王朝,四海升平。
*帝王心从懂事起,他就学会了温和的笑。
母妃曾对他说:允文,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你都要笑。
他小的时候,总是喜欢去北平的四叔那儿小住。
这年他六岁,去四叔家玩的时候,四叔带回了一个恬静美丽的女子,告诉他那是他的新婶婶。
虽然新婶婶没有其他婶婶那么漂亮,但他很喜欢新婶婶。
他总是会在午后去找新婶婶,因为她会给他将故事,这些母妃从来都没有做过。
新婶婶告诉他,她的肚子里面装着一个小妹妹。
所以他一直激动的等待着那个孩子的到来。
然后新嫂嫂生下了孩子,却永远离开了世界。
那个时候的他,只是安静的看着她惨白的脸没有说话也没有哭。
他看着那个小小的孩子,闭着眼睛安睡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疼她。
后来的三年,他总会在固定的时候去看那个小小的女孩。
小小的孩子长到了会说话的时候,张口叫的不是父王,也不是母妃,而是允文。
他忽然想起那个时候,新婶婶说,以后要好好的帮我守护着宝贝……然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她。
等到再见的时候,她已经长成了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了。
差异的是,她那一觉醒来,和从前差了很多。
走的时候,看到她在城墙那边偷偷的看着他,他笑得很满足。
会爱上她,他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虽然她不是特别的美丽,但是他就是爱她。
之后的那些日子,他都在为她努力,努力的变强,让自己有能力保护他。
可惜,他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好好的保护她。
她从来都不知道他的爱。
那天她偷偷跑出去玩,他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回来后身上还披着一件貂皮大衣。
他怎么会不认得那件大衣呢?那年他们舍弃了皇家围猎场去平常的山上围猎,在那山上发现了一只难得一见、白中带金的白貂,他一见就觉得她肯定会喜欢,只是没想到他敌不过姚莫最后也就做罢了。
他觉得愤怒、嫉妒,可是她却不知道,当他是在闹小孩子脾气。
其实,他更嫉妒的是李律吧!他可以用最光明正大的身份接近她,而他却只能顶着哥哥的头衔在原地踏步。
就连她不小心喝醉酒,能抱着她回去的人也不是他。
好吧,他承认他的心因为她而变的柔软。
那天她端着空盘子来找他,然后恼怒的和他说你的点心被我吃掉了,他的心就软了。
可是她不应该那么不自重的朝另一个男人扑上去,即使那个男人和她关系很好也不行。
所以他愤怒的吻了她,却也不小心透露了关于她身世的秘密,之后他曾为次懊恼了许久。
忽然有一天,她要他娶妻。
真是残忍啊,她明明知道了他的心意,却逼着他娶妻。
为什么会答应呢?他想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终于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他需要一个交代,而她则希望他能娶阿射,那他就娶了。
而且,阿射跟在她身边那么久,他也期待着能从阿射的身上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好弥补他在她生活中空白岁月。
大婚的前天夜里,终于还是没能忍住。
他在小谢的帮助下偷偷的离宫去见了她,她知道他的伤痛,却显得无奈。
大婚那天,他看到了她,此时的她上了淡淡的胭脂,已经变成了一个俏皮中带着妩媚的女子,眉眼含笑,只可惜,他不能将那笑永远的收藏起来。
她的喜怒哀乐无时无刻都牵动着他的心。
当看到她为李律和遥玉之间的事情而流泪时,他很想把李律给杀了,可是他忍下了。
他告诉自己,以后要更努力的变强,不要让她掉一滴的眼泪。
再后来,连一向敬爱的祖父也离开了人世,而她,似乎离自己更远了……他一直都知道阿射爱他,可是他已经没有心可以给她了。
阿射问他: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你还是愿意爱上她吗?当然,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他还是会选择凤儿。
即使爱上了她注定一辈子痛苦他也认了。
当了皇帝其实没有多大的好处。
即使他万人之上,却依旧得不到她。
他希望她快乐,所以不能巧取豪夺。
朝中大臣要他选妃,他故意把决定权交到她的手上,其实就是希望她会因为头疼而住进皇宫里。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开始认认真真的给他挑选妃子。
他愤怒,却无可奈何。
阿射很了解他的心情,只道他这是自掘坟墓。
夜里不知不觉就喝醉了酒,朦胧见看到了她站在自己的面前,巧笑倩兮,那笑容一时间眩昏了他的头。
他疯狂的占有她,他想,她终于属于他了。
只是,第二天一大早,他从梦中惊醒,看到自己边上的女子,一张略带熟悉的脸,但绝对不是她。
他无比的懊恼,懊恼自己居然一时间昏了头。
夏依雪见过皇上。
那女子对他笑,让他的怒火在一时间降低了不少。
眼前的女子,笑起来和她竟然有七八分的相像。
选妃的他暗暗有了决定,封夏依雪为贤妃,不顾众人的反对。
之后,选妃的事情就这样过去,那些老臣们也不再说些什么。
只是每每看到她和阿射的时候,心存着愧疚。
她常常进宫看望秋容,偶尔会向他撒娇。
每每见到那张越发娇艳的脸,那天夜里他就会狠狠的要贤妃。
人人都只道是贤妃受尽皇帝的荣宠,可有谁知道他真正想宠的人是她?朝中要求削藩的人很多,他自己也隐约觉得藩王权利太大对自己是一个威胁,而且他的那些王叔们似乎早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在考虑削藩的那段时间,他见到她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怕她接受不了他会和她的父亲决裂的局面,却不想,她比他想象中的坚强,比他想象中的要明理许多。
意料之外,居然有人想要杀她!好在她的侍卫够忠心,挡下了那一剑,否则现在他可能就救不了她了。
因为这件事,他又悄悄的在她身边派了人手保护着。
他为她担忧的连饭都吃不下,她却决定离开京城,离开他。
知道她的选择后,他的心被撕成碎片。
他多么的希望她能留下来?可是她却在李律的帮助下企图离开。
可惜她晚了一步,燕王府里除了小谢是他的人外,暗处还有许多的人在监视着。
他和她谈条件,只要她留下来,他就放过李律,放过她的兄姐,而她答应了。
他在心中小小的窃喜了一番。
他让她住在宫里,原本是想看着她不许她离开,却没想到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伤痛。
因为那个早夭的孩子,她被他关进了天牢。
他其实不想啊!那个孩子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但是她却是他心中唯一的珍宝!他努力的派人侦查案情,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却不敢放她出来。
那天她在天牢里说的话一直都在他的脑海中徘徊不去。
她说:允文哥,如果我能够从这里出去,可以让我回燕王府吗?不,他不能让她离开他。
他要自私的将她留下,甚至因此而悄悄的将李律软禁,并下了圣旨不许皇宫中的任何人透露出案子已经查清一事。
年三十的时候悄悄去看过她,看到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他的心揪成一团,很想放她出来,却又想起了她说的话,硬生生忍住放她出来的欲望……终于下定决心放她出来了。
明知道她会离开他,他也要放她出来。
大半年以来,她渐渐变得没精神,他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永远失去她。
说他懦弱也好,他居然不敢去接她,他觉得自己没有颜面见她,所以就让李律去了。
他站在远处,看着她被李律抱在怀里露出灿烂的笑,手紧握成拳,任由嫉妒和疼痛折磨着自己。
他安慰自己,当这是他关了她这么久的代价。
你让我回燕王府吧!一个人过年的滋味你怕是从来没有尝过吧?而且还是一个人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想象着外面的烟花灯火,想象着外面的西楼歌舞。
一个人过诞辰的滋味你也没尝过吧?很冷清,想笑都笑不出口,那感觉就像是心被人剖开,剧烈的疼痛着,直到麻木。
允文哥,我不想再重复这样的日子。
她的话始终在脑海中徘徊,她终于还是决定离开他了。
心,剧烈的疼痛着。
然后她眉眼带笑,一脸幸福的告诉他,她决定嫁给李律了。
此时他的心已经麻木了,只会流血却没有疼痛的知觉。
守了这么长的时间,他终究还是比不上李律呵……可是,如果她真的能幸福的话,他情愿就此放手。
那个大胆的小谢,居然去破坏属于她的幸福,让她伤心。
他不能原谅她!如果不是因为小谢的破坏,兴许现在的她,正和李律过得甜蜜幸福,而是一具连容貌都分不清楚的尸体!小谢死了,可是他心中的怨恨却死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守了这么长的时间,却终究没能让她幸福?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他情愿早些放手。
可惜一切已经成了定局呵……也许这就是命吧!其实,他也明白,自己的爱强加到她的身上,让她为难了。
可爱了就是爱了,他总会忍不住想去宠她。
如果一切还能从头再来的话,他依旧要爱她守护着她。
但是他会学会放手,学会在她找到幸福的时候,让她幸福。
如果有来世的话,愿老天再次将她送到他的面前。
此生此爱,他不悔。
谢君恩那一年,我还只有三岁。
殿下走到我面前亲切温和的笑。
他说:你叫小谢是吧?小谢,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我高兴的点头,从此快乐开怀。
忽然有一天,我被要求学武。
殿下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从来都不会责骂我,每当我偷懒犯错,他就会说:小谢,你要好好学武哦,以后我最重要的宝贝要交给你来保护。
我总是认真的点头。
因为殿下说,他最重要的宝贝要交给我来保管。
当我被送到燕王府的时候,我一直都不明白,那明明是一个小娃娃,为什么殿下要说这是他最重要的宝贝,直到我长大我就明白了。
我居然,开始嫉妒起我要保护的人,也开始奢望有一天我也能成为殿下的宝贝。
我真是太该死了。
那个小娃娃,也就是我家小姐,是一个很胆小的人,连带着我也成了一个很胆小的人。
因为殿下喜欢她。
我常常想,是不是有一天,我也变得像小姐那样胆小后就可以成为殿下的宝贝。
小姐十二那年,撞伤了脑袋,醒来后居然忘记了我是谁。
她睁着眼睛看着我,再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她说:啊?我也穿越了吗?我开始担心。
小姐已经够笨了,再变笨的话怎么办?在小姐的眼里,我就是燕王府那个胆小怕事的丫鬟小谢,一点点的小事就能让我尖叫半天。
可是我却发现小姐在一天天的改变。
她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姐。
她变的有些恶劣,会捉弄人,并以捉弄人为乐趣。
而她眼里胆小怕事的我,就成了她头号捉弄的对像。
有一天,她买了一个丫鬟回来,硬给人家取名叫秋容,然后看着我和那个丫鬟大笑,说我们是这个时代的聊斋,其实我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而那个叫秋容的丫鬟也不明白。
到了她十三岁生日那会儿,她又多了一个护卫,一个笑眯眯的、嘴巴里总是含着糖的少年。
小姐每一次见到那些她认识的漂亮男生都会扑过去抱人家,每次我看到她这样就觉得她很对不起殿下。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很讨厌她,可是她居然敢得罪她家那个有公主头衔在家里有受宠的大姐,强行要为我出头。
我莫名其妙的感动了一把。
时间一年年的过去,我发现她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上许多,我因为她而折服。
我就像是她的背后灵,无时无刻都紧跟着她。
我发现,我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从未了解过她。
她总是一脸天真浪漫,却又在敛眉之间露出精明。
居然连我的秘密也被她发现了。
可是她掩饰的很好,我居然还天真的以为她从来都不知道我的秘密。
我知道自己其实一直都在嫉妒她。
那次她失踪,我被责罚,那一掌差点就要了我的命。
我居然在那天夜里在她的面前吐血了。
她狐疑的看着我,却不动声色,只是一脸关心的让我去看大夫。
夜里她悄悄的在我的房间里放了一瓶治疗内伤的药,对于此,我一直都心存感激。
我发现她总是爱挑衅人。
这不,姚莫带着剑闯上门来了。
秋容已经嫁给殿下了,上官十二又不在身边,那些侍卫根本就不敢靠近姚莫,姚莫的剑指着她的喉咙她却依旧在笑。
难道她就这么不怕死吗?我反射性的拔剑,而小姐则在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我知道她心下肯定有很多的疑问。
事后,她开门见山的问我:为什么要呆在我的身边?我也诚实的回答了。
反正她都已经知道了,我也没有隐藏的必要。
每次见到殿下,他虽然在笑,我却感觉到了他的不开心。
我知道他的不开心全都是因为小姐,殿下很爱小姐,可小姐却有未婚夫,而且,她还是殿下名义上的妹妹。
我为殿下心疼着。
从前我认识的那个温和带笑的少年如今虽然不像当初那样单纯,可他对于小姐的爱却从未变过。
可是小姐呢?没有人知道她是不是也爱着殿下。
秋容和上官十二似乎也知道了我的秘密。
秋容对我说:如果你还想跟在你家主子身边的话,你就应该好好保护小姐。
如果她有一点的闪失,你的命不够赔。
秋容笑看着我,我却不难看出她眼中的冷色。
而上官可怜开门见山,他说:小谢,任何人想伤害小姐的话,我都会以命相护。
我知道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都怕我会因为嫉妒而伤害了小姐。
我是很想杀了她,可悲的是,我下不了手,而且听她的话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只是每次看到她,心都很疼。
我常常想,如果我们不曾认识的话,那该有多好?这样的话,我也就不会活在挣扎中了。
那一天,小姐白着一张脸从宫里回来,我的手紧握成拳,我知道大小姐欺负了她。
我居然有一种提剑去杀了大小姐的冲动。
夜里我反省了很久,再次悲哀的发现,其实我也对她死心塌地,无关殿下的命令,只是很单纯的想保护她,不让她受任何一点的委屈,就如同她会保护着我,不让我被别人欺负。
因为大小姐的介入,小姐要和李律退亲,拿出当初定亲的信物——半块古旧的玉佩让我拿去还给李律。
我去见了那个男人,第一次和他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做为旁观者,我明白这个男人也很爱小姐。
我问他为什么喜欢小姐,他说,爱上一个人没有任何的理由。
是的,爱上一个人没有任何的理由,就如同我爱殿下,而殿下却爱小姐那般。
就连那个看起来很讨厌小姐的姚莫,其实也觉得小姐是一个很好的人吧!我想。
我曾经以为,也许我可安分的呆在小姐身边当一辈子的小谢,却没想到天意总是捉弄人。
小姐说她要嫁给李律,我在高兴她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同时,脑海中浮现出殿下心碎的神色。
因此我做了这辈子最大的错事。
小姐一大早出现在我的房间里是正常的,因为我在前一天和她说了外面的市集很热闹。
我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受伤,居然没有一丝的愧疚,还能够让自己坦然的面对她。
可是在她浑身被大雨淋湿透却不用去躲避和满脸的心碎时,我后悔了。
她的悲伤让我想起殿下。
是,我如愿让她的心事吹了,可是她却让我受尽了自己内心的谴责。
我主动去向殿下请罪,主动要来一身的鞭伤,可是这样依旧不能让我忘记小姐那天悲哀的眼神。
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真正泪流满面。
殿下说:小谢,我永远都不可能爱上你,就如同你家小姐永远不会爱上我一样。
他清澈的眸子倒映出我的绝望。
其实一早就知道是自己在自做多情,可真正面对了,依旧撕心裂肺。
我终于体会到了小姐的心情。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人的悲哀,也就如此了。
我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看着离自己几丈高的地面,忽然很想看见鲜红的颜色。
这有身素净的衣裳如果染上了鲜红会是什么颜色?我从宫墙上纵身跳下去,耳边有风呼啸而过,我却觉得很轻松。
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小谢吗?奶娘说,我之所以叫小谢,是为了谢君恩。
小姐,谢谢你原谅我。
如果时光能倒流到从前的话,我一定还是会爱殿下,也一定会为你臣服。
我这一生,如此足已。
落花能几醉早在看尽周家的一切后,她小小年纪已经不会再期待什么爱情。
第一次见到凤歌,是在街上。
那个时候起就觉得她很聪明,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好象在算计着什么。
一直都以为不过是个小丫头,成不了什么气候,却没想到她真的拿出银子将她给买了下来。
她对她说,从今天起,你就叫秋容吧!然后这天起她就成了秋容。
从此也就真的跟着她安定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她会抓住自己的报复心理,说服她嫁给朱允文。
脑海中忽然想起他和她初相见的情景。
那个温和俊美的男子一脸宠溺的看着那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仿佛他们就是全世界。
她对于嫁他,居然不觉得讨厌。
只是他找上门来,依旧温和俊美带着笑。
他说:秋容,我不想娶你。
她只是淡淡的点了个头,说:秋容不想嫁给你,即将嫁给你的人是周家大小姐。
而后,他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她去见了凤歌,而凤歌居然对她说:无论他想不想,他都必须娶你。
至于你怎么想,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她沉默了下来。
她想,凤歌肯定非常的在乎他,无关爱情,那是一种无法割舍的情感。
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如果有一个男人如果的爱自己的话,就算自己不爱他,也会为他想,更别说那个男人是自己的亲人。
其实她都明白,人性是自私的。
凤歌如此她亦然。
然后就听到她对自己说——秋容,我其实也希望你能过的很好。
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我们不认识,这样我才不会把你推进深渊。
但是,你有你想做的事,我有我想保护的人,所以这就是宿命。
然后呢?然后她知道了什么叫爱情。
新婚的夜里,他占有了她的身体,却叫着别人的名字。
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是为了什么而落泪。
她因为他的深情而爱上了他。
他不爱她,却懂得对她体贴温和,相敬如宾。
而她居然惊讶的发现,她不会嫉妒。
那天她问他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他还是愿意爱上凤歌吗?他想也没想就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那时候她想,这长战争她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能够守着他就可以了。
凤歌是一个很聪明的姑娘,可是她却体会到了她的悲哀。
她也许被许多人爱着,可是她也在爱着那些人们,甚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存他们。
其实被太多的人爱着不是一种幸福,而是一种负担。
凤歌总是有意无意的提醒着她立下的誓言。
其实她大可不必那么做,因为没有人会让自己爱的人受伤。
日子一天天的过,宫里又多了几个妃子。
她不知道凤歌有没有注意到,那个贤妃有着和她相似的笑,所以贤妃会得宠她一定也不惊讶。
贤妃也会有意无意的来她的面前炫耀,却总是失望而归。
她同情贤妃,她虽然得不到他的爱,却得到了他的尊重,而贤妃,身为别人的替身却不自知。
她忽然发现女人之间的斗争很可怕。
也许是他表现的太过于明显,所以凤歌才会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成了那些有心人的目标。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贤妃居然明知道那茶里有毒还喝下去。
明明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可能会敌的上凤歌,为什么又要蠢到去破坏那难得的平衡呢?也许是因为女人真的是贪心的动物吧!那日她问凤歌,如果在她父亲和他之间选择一个的话,她会选择谁?凤歌说她没有选择,其实她选择了强者。
这个世界很现实的玩着适者生存的游戏,而他们全部都是这游戏里的棋子。
总觉得凤歌好像知道些什么,却又不肯告诉她。
夜里躺在一个人的寝宫里,空荡荡的,忽然开始想念起凤歌。
想念起和她一起在外面胡闹的情景。
也许是因为看尽了这后宫里的斗争,所以凤歌才会急着回燕王府吧!初听到她要嫁给李律的时候,真的为她高兴。
因为大家都很清楚,李律很爱她。
感情这事情,总有人悲有人喜。
知道凤歌要嫁给李律的那天晚上,他喝得大醉。
扶他上床的时候,他的嘴里还念念不忘凤歌的名字。
看着床上那个男人温和的眉眼,为他心疼也为自己心疼。
夜里火热的身躯交缠着,她知道他都很有默契的不提醒起凤歌。
这个时候的她和他彼此需要。
姚莫曾经希望她能和她一起离开。
如果是从前的话,她可能会考虑和他一起走,可是她爱上了坐在权利顶端的他,就注定了再也走不开。
姚莫对此很失望,他说:小兔儿,你不是一个恋栈权力的人。
真可笑,连她自己都不够了解自己,姚莫却说他了解她。
她不恋栈权力,但是她恋栈那个站在权力顶端的他。
她知道姚莫失望,看着他那哀伤的眉眼,她仿佛看到了自己。
她看着站在面前的姚莫,忽然想起从前。
记得当时年纪小,她与他两小无嫌猜,只是到了后来,天各一方,注定有缘无分。
他对于她的爱,一如她对朱允文的爱,注定了都只有一句对不起。
幸好她和他们还可以说一句对不起。
得到李律的死讯后,她看着凤歌在她的面前肝肠寸断的样子手脚冰冷。
这天下,谁人不说郡主凤歌得天独厚,尽得荣宠?人人都羡慕她,却没有人能了解到她的痛苦?她其实,也只是想拥有一场属于她的风花雪月。
她想,如果让凤歌用这些荣华富贵去换安逸平淡幸福的生活的话,她肯定会毫不犹豫。
那个大年三十夜,凤歌给了她一个锦囊,让她在生死关头用上它。
她原先不觉得有什么,却在听到她失踪的消息后慌了手脚。
手碰触到怀中那个锦囊,竟然觉得那是离别的征兆,而先前,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凤歌的不对劲。
他和她都不相信凤歌死了。
即使后来有人发现了一具身上带着燕王府令牌的女尸,他和她还是不相信。
夜里她揽着他的腰依旧听到他在梦中呓语,让她手脚生凉。
他说凤儿,我会为你好好活着。
嫂嫂,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
她忽然想起凤歌的话。
是啊,自己的幸福自己争取。
他可以为了别人好好活,她也可以为他好好活。
后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凤歌在一开始要她发誓会以命相保朱允文。
是早就预料到最后的结局了吧?因为不想让他就此死于皇权斗争,所以让她保护着他离开,离开那个吃人的地方。
照着凤歌锦囊里的提示,找到了一块燕王府的令牌和一瓶药还有一纸书。
凤歌说:嫂嫂,我发现其实有很多事情我都无能为力,一切并不如我想的那么美好。
早在让你嫁给他之后我就后悔了。
我后悔亲手将你推进了深渊,从此只为他欢喜忧愁。
如果你没有爱上他的话,早就可以自己离开。
可是我知道你很爱他,所以,你一定要活着,或者走出那宫门,带着他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那药可以让人忘记过去,而她也的确希望能和他过一段普通夫妻的生活。
秋容,我今天打到一只兔子。
她望着站在自己面前,手提着兔子的他笑出了眼泪。
她和他,终于成为一对没有过去记忆的平凡夫妻,周围没有权利的斗争,也没有爱情引发的硝烟。
娘子,你怎么哭了?刚才有灰尘掉进了眼里。
我帮你吹吹。
好。
*********我RP...不想让那只死掉...;历史上也有他没死的传闻,那就让他没死吧..莫断肠思往事,渡江干。
青蛾低映越山看。
共眠一舸听秋雨,小簟轻衾各自寒。
姚哥哥,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当你的新娘。
姚莫还记得那年的夏天他送了小兔儿一大把的花后,她奶声奶气的对他这么说。
而他,则将这话记到了自己的脑海中。
还记得,当初他的回答。
他说小兔儿,那你要快点长大哦。
小时候,姚家和周家是邻居,家中男主人都在朝为官,一来二去,也就有了交情。
那时候的小兔儿最喜欢粘在他的身边,赶都赶不走。
所以两家便为他们定下了亲事。
他最爱教她念李白的《长干行》,听她用奶声奶气的所以念。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那时候的他,为他和她编织了许多幻想。
然后有一天,他的幻想忽然破灭了。
她离开了周家,从此没有任何音信。
早已经远嫁去南方的姐姐曾经嘲笑他说,两个小小的孩子哪懂得什么叫爱?他不回答。
这是因为姐姐还不够了解他。
谁说小小的孩子不懂得什么叫爱情?他的一颗心里就此只住这么大的一个小孩,从此无任何女子能够走进他的心里。
他很喜欢周家的那个二小姐,可那不是爱。
会任由她粘着自己,不过是在怀念从前的那个属于他的小兔儿。
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找她的念头,可是他走遍大江南北,却从来都未曾遇到过她。
李律劝他死心,他说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出去肯定也已经死了。
他的话碰触到他心中最恐惧的一个缺口,愤怒中的他给了李律一拳。
不,他的小兔儿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的。
她一定会活着回来嫁给他的。
有一种惊喜来得很突然。
当他见到那个女子的时候,那种怀念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安静的站在凤歌的身边,她却不敢贸然相认。
那张熟悉的面容中依稀可以看出小时候的样子,性格却冷得不像从前的她。
他强忍住内心的激动澎湃,努力的保持住在人前一惯的表情。
她看了他一眼,眼中无波,那眸中的冷漠与淡然狠狠的刺伤了他。
他才知道,原来在她走失的这几年,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再是几步之遥了。
他很喜欢凤歌,只是喜欢。
因为她抬眼望着他笑开花的样子让他想起许多年前的小兔儿,精致的眉眼,没有倾国之貌,却静谧人心。
他最喜欢的是凤歌叫他姚哥哥的时候。
每次听到那叫声,他仿佛就听到了当年的小兔儿唤他的声音。
所以,才会把那件原本一直留着想送给那个想送的人的貂皮大衣给了她。
那声音甜美得让他沉醉,只是再后来就变成了一种折磨。
他总是在远处看着她不敢走进,在远处看着她淡然的身影从面前缓缓消失,然后站在原地发愣。
她明明就是他的小兔儿,为何她不肯承认?她总是冷淡的叫他姚少将军,声音清冷不带任何的感情。
终于等到有一天,她承认了自己就是小兔儿,可是她却要嫁给皇太孙了。
他愤怒的同时却又无可奈何。
她不是一个恋栈权力的人,为什么要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呢?她难道就不懂得好好的珍惜自己吗?我自己的命运自己选择。
她的话总是刺伤他的心。
的确,她有权利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他不过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也许小时候,他与她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一段往事,但是那都已经过去了。
她对他说放手吧,可是要放手哪里有那么容易?如果能够做到如此容易的话,这十几年下来,他就不会将她记的那么牢了。
如果可以放手的话,那么此时的她就不会成为他的情殇。
现在说再多也没有意义了。
他看着她妩媚动人眸光中流露出艳丽,可是这一切都不属于他。
从今而后,他只能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忘记一个人很难。
他也曾努力过,可是他做不到。
久了,只能在一边看着他。
父亲死的时候,嘱咐过他,退出朝廷,到别的地方去过平淡的生活。
他终究没能做到。
他入朝为官,为的是她。
她身在人吃人的后宫,虽然身居后位,可是谁知道暗地里有多少只眼睛在看着她?他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守在她身边,远远的看着她。
能这么远远的看着她,对他来说,居然也算得上是一种幸福了。
如果说,这段感情中,他最怨最恨的人是谁,那个人无疑是凤歌。
她虽然没介入他和她的爱情中,却硬生生的将她推入了那场属于皇家的斗争。
如果没有她的话,也许,也许,他和她就可以成就一段美满了。
她总是那样任性,总是把握住别人的命运。
明明是属于别人的命运啊,她为什么要借着她的优势来一手掌握?差那么一点,他的剑就可以刺进她的喉咙。
他问她为什么。
她笑得娇媚动人。
她说,这是你们姚家欠凤歌的。
这是你们姚家欠凤歌的。
很长的一段时间后,他才明白这话的意思。
她居然,是他的亲妹妹。
父亲临死前,要他发誓,这一辈子不会伤害她,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保护她。
父亲说,这是我们姚家欠她的。
后来,在姚家的祠堂里,多了一块新放上的牌位。
那是属于凤歌的。
再后来,他的小兔儿带着她爱的人走了。
他送他们离开,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远,消失不见。
走的时候,她回头,笑看着她。
她说姚哥哥,谢谢你。
他的心疼到麻木。
他知道,这以后,在也见不到她了。
但是,她会幸福,不是吗?偶尔从梦中惊醒,惊出一身的冷汗。
他站在永乐的年头,怀念着那场属于建文的梦。
梦中有小兔儿的巧笑倩兮,有凤歌的狡黠聪慧,还有曾经意气风发的朱允文和李律。
清晨有丫鬟来敲他的房门。
主子,奴婢来伺候您起身了。
拉开房门,看着外面明媚的天空,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曾共倚黄昏从今天起,你叫上官十二,那些则是你的兄长。
上官十二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上官严威严的声音。
八岁那年的夏天,衣裳褴褛的他被带进了潋滟山庄,从此开始有了一个属于他的家。
他多了十一个兄长,还有一个义父。
有一天,他有了一个新任务。
去保护一个人,见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要保护的是一个小丫头,他居然,在那个小丫头的身上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却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
小哥哥,记住了,我是凤歌。
记得见面的时候她这么对他说,脸上挂着算计的笑容。
他想他完了,这辈子估计也只能给她做牛马。
一开始就知道她很聪明,而且是那种懂得隐藏真实自己的人,却不想她在他的面前,居然不保留。
这让他每每想起就会发自内心的微笑。
而且,他非常的佩服她的胆量。
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姑娘在人家的刀都架在她的脖子上的时候还能笑着问人家有什么事。
原本也以为,可以随心所性的过下去,却不想会遇到那个男人。
那天在酒楼里匆忙一瞥的人,那张脸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姚远,多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
他站在远处看着他笑,却不靠近。
目光中染上恨意,手紧握住剑柄,却硬生生的忍住了。
他的脑海中想起凤歌的话。
小哥哥,未来你责任重大,我的小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如果他出手了,那么谁来保护她?上官可怜,你这个混蛋——快把我的鱼吐出来。
他看着面前那个矮他很多的凤歌笑得很得意。
他故意吃掉她的鱼,就是想看她跳脚的样子。
而她似乎发现了他的目的,清咳一声。
小谢啊,去让厨房的再给我做盘鱼。
凤歌声音温和,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他看着她微笑的脸在一瞬间呆住。
真的很像。
那张脸,一如画像上的娘亲,越来越娇媚。
原本以为,他可以忍住心中的怨气,等到以后再报仇,却发现自己错了。
他看着那个男人带着他的儿子姚莫从他的面前走过,姚莫朝他点点头,跟着那个男人离开。
两人之间的交谈不时飘入我的耳中。
那个男人严肃却包容的对待他的儿子。
只是他似乎忘记了,他还有另外一个儿子。
最可恨的是,他忘记了那个苦苦等待他却最终抑郁而终的娘亲。
那天夜里他的剑刺伤了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却压下了事情的真相,他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问那个男人说:为什么等了六年,不见你出现?一场战争让你忘记了所谓的刻骨铭心吗?娘亲死的时候,他五岁。
站在床边看着她惨白的脸,看着她咳出血。
她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问:为什么等了六年,不见你出现?一场战争让你忘记了所谓的刻骨铭心吗?凤歌从来不问他的事情,她说他在等着他亲口告诉她。
她只会用手段让他记住其实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还有她。
她只会说:小哥哥,谁欺负你了?我去帮你把他打跑。
他居然就这样在她身边一呆就是五年。
五年的时间那么的漫长,而他居然觉得弹指瞬间。
醒来的时候,是在她的沁心阁里,她走了。
她对他说话还在他的耳边响着。
她说,小哥哥,谢谢,对不起。
他的手紧握成拳,之后又慢慢的松开。
秋容说,她走了,永远都不会再见到。
那一瞬间,有水冰凉的从他的脸上流下,凝结成霜。
不,她不会死的。
她,不过是想忘记了过去罢了。
只是她何其的狠心,居然连他也留下了。
他一直以为,就算是要走,也会带上他。
不过没关系。
他会去找她,直到找到她。
只要他找的到她,他就会一直跟在她身边,一直的保护她。
她之于他,是亲人。
何必呢?她已经走了。
秋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风中消失。
他没有转身,却知道她和他一样,泪流满面。
她又怎么会明白他的心思呢?他只是想去找她罢了。
他一定会找到她的。
夜里闭上眼,她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小哥哥,以后我们常去看黄昏的夕阳吧!黄昏的夕阳有什么好看的?你不知道吗?只有黄昏的夕阳落下了,第二天才会有新生的太阳。
第二天会有新生的太阳。
只是这以后,谁和谁共倚黄昏?一梦千寻那时候第一眼见到,她迷茫着眼睛直直的撞进了我的怀里。
然后抬头,问:你不快乐吗?我看着她安静了许久。
我怎么会不快乐?我有钱有势,事事顺心,有什么不快乐?可是在她的眸子中我看到的自己,的确不快乐。
殿下,凤儿是我的未婚妻,理应由我送她回王府。
那天,看着朱允文伸手想碰她,就快了一步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她,他不愿意让别人碰他。
在我的身边,什么样的女子都有,可是我却偏偏,独独钟情于她。
是了,在第一眼的时候,从她的眸光深处看到孤独的自己时就决定了,这辈子,只要她一个。
就像爹娘那般,一生只爱一个人。
很久以后的一天,她忽然对我说:有妹妹真好,她也想念起在北平的妹妹了。
她还说:你家妹妹长的真漂亮,那么漂亮的人,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太可惜了,我很喜欢她呢!我在心中挣扎了许久,为了她,终究还是忍下心中的恨,开始接近那个一直都很排斥的妹妹。
哼,妹妹?那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可是陌生人又如何?即使是陌生人,只要她喜欢,我也可以接近。
一切,只要她高兴就好。
凤儿。
嗯?你要记住,这辈子你是我的。
我的唇碰到她的,凉凉的,我看到她眸光中的惊讶,笑容在嘴角越扩越大。
朱允文大婚那天,人群都散开,我看到她却依旧呆站在原地,忽然掉出了眼泪,急忙走了过去。
朱高炽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言说她也想嫁人了。
等着我抬着花轿去将她娶回家。
我认真的看着她,我说:如果你想的话,我明天就可以娶你。
只要她想,我就可以娶她,真的。
她的心漂泊不定,我一直都知道。
所以我下足的耐心,却也有了十足的担心。
似乎,有许多的人都对她存在兴趣。
我不是那些人中最优秀的,也不是那些人中最靠近她的,手中唯一的筹码就是,我们之间的婚约。
只是没想到,因为一个遥玉,居然会让我连最后的筹码都没了。
我详端着眼前的女子,越发娇艳的面容,越发得意的个性,还有越发坚定的性格,也只有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她吧!原本不打算放弃自己手中最重要的筹码的。
对于遥玉,只不过是应付罢了。
只是没想到她会那么的介意,甚至让他以为她介意的是他。
小谢带着那块玉佩来找我,说是她还给我的。
我摸着那块玉佩很久,写了封信让小谢带着,将玉佩又送给了她。
因为那是属于她的,这辈子没有其他女人可以拥有。
走的时候,小谢问我,如果要用我的命去换她的命,我换不换?我被心中的想法吓了一跳。
我的心毫不犹豫的回答说,换。
后来才知道,那只是她的爱情观念。
那天听到她对秋容说,只想要别人的一心一意。
所以,为了她,我心甘情愿的放手。
她要一心一意,我就给她一心一意,我会让她知道,其实最爱她的人是我。
姚莫曾经问我为什么会爱她。
为什么会爱上她呢?其实爱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
一如姚莫一直都念着他心中的小兔儿一样,我就是爱她。
再后来,我终于等到了她点头。
她终于,要嫁给我了。
原是等不及了,可是她却硬要将婚期推后,而我,却只能无奈的认同她。
为了她,我可以改变自己。
睁开沉重的眼皮,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我居然躺在小谢的床上,床单上干红的血迹告诉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看向门口,看到她哭着跑出去,想起身追出去,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小谢看了我一眼,追了出去,而我却只能在床上愤怒的坐着。
这天下了很大的雨,我看着她被上官十二抱着回来狼狈的模样痛恨着自己。
她病倒,却说要将小谢嫁给我,不听我的解释。
她坚持着。
不然你还要我怎样?你碰了她,就必须负责。
呵,我要她怎么样?我不爱小谢,不想娶小谢,我只想娶她,可是她却已经开始放弃我了。
你走吧,不要再来招惹她了。
这辈子,你和她已经不可能了。
她不可能会接受一个碰了她的亲人的人。
小谢之于她,是亲人,而不是下人。
你明白吗?上官十二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冷。
我明白他在极力的忍耐,忍耐着不出手打我。
我因为他的话浑身冰冷。
你真的要去吗?朱允文问我。
我点头,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拗不过我,也就随我去了。
我在那天夜里收拾了行李,去了平安的军营。
没有去见她,因为怕自己舍不得。
至此之后,不见她。
这是我答应上官十二的。
战场总是这样,血流成河。
我看着眼前的情景,居然麻木的笑出声来。
那一把刀没入了我的胸膛,我看着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血液,居然有一种解脱。
凤儿,以后,你再也不会因为我而伤心了。
凤儿,我真的很爱你。
相忘于江湖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上官可怜依旧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朱允文和秋容都对她小心翼翼,生怕她做什么傻事。
大年三十,每个人都很高兴的吃年夜饭,看烟火闪耀的瞬间光彩。
也许是因为过年的喜气冲淡了哀伤,所有的人都松懈了下来。
她平淡的去和朱允文和秋容吃年夜饭,安静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只是不爱笑,而这段时间下来,大家对于她这般已经习惯了。
允文哥,嫂嫂,我先回屋里了。
她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下礼貌的告别。
走的时候缓缓的回头看了一眼,秋容正望着她。
朝秋容笑了笑,回头离开。
小姐不去看看烟火表演吗?上官可怜跟在身后问。
不看了,有些累了。
没有去看烟花,直接就回了屋里。
一场烟火的灿烂,也不过是一瞬间,看了,也只是徒添伤感,此时的她,已经学会了沉默不掉泪。
小哥哥,喝被茶吧。
一直都陪着我,辛苦了。
她倒了一杯茶,递给一直跟在身边的上官可怜,再为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转眼竟然又过年了。
上官可怜看了她一眼,将茶水一饮而尽。
大约过了十来秒,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她站起身看他,用力将他扶到了椅子上坐好,拿了件披风盖在他的身上。
手抚上上官可怜的眉眼,叹了口气。
那茶了下了能让武林高手倒下的迷药清平乐,她在喝茶前吃了解药。
离开的时候,缓缓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关上了门。
小哥哥,谢谢,对不起。
小哥哥,谢谢。
谢谢你一直以来都陪在身边,谢谢你默默的关心和保护,谢谢你这么多年下来的守护,也谢谢你对任性的包容。
小哥哥,对不起。
不应该让你卷入这场不属于你人生的纷争,不应该让你一直以来都只为我而活着,不应该让你独自一个人留在这里。
一直以来都对自己说,可以有亲情友情,但是绝对不可以有爱情,绝对不要爱上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
爱情总会让人迷失自己,倒不如都在爱情来临之间先管好自己的心。
可是,若能将自己的心能够管好的话,那爱情也许就不是爱情了。
她管不住自己的心,爱上了,而后肝肠寸断。
原先还有些牵挂,不过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允文哥有秋容照顾,她很放心。
小谢那染红的素净衣裳还在脑海里徘徊,却已经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
李律就那么走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只留下一场绝望给她。
上官可怜有自己的可去之地,没有她插手的余地,即使没有她,他也可以将自己照顾的很好。
姚莫之于他,只不过是过客,以他的才干,未来也没有人会为难他。
于是,她也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一个人要消失其实很简单。
让宫女将一个锦囊悄悄的送到秋容那后,摆脱了那些宫女,一个人朝御河比较偏僻的一角走去。
脱掉鞋,跳了下去。
冬天的河水冰冷刺骨,她却没有任何的感觉,任由那水淹没她的每一根神经。
从水里爬去来的时候,远远的还听到皇宫里烟火响起的声音,远远望去,隐约可见的是那被烟火染亮的黑幕,璀璨无比。
转身,看到几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站在一边候着,为首的那个年纪有点老,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该是小柳口中的许掌柜。
小姐,奴才是来接您的。
那掌柜的开口,语带恭敬。
许掌柜,麻烦了。
她朝他点了点头,略过后面的那几个男人,上了马车。
马车用最快的速度飞奔离开那地方。
有些事情,必须自己动手。
她早已经换下那身湿透的衣裳,身上是一套干净的素衣,正动手将自己那身带着湿气却华贵无比的衣裳给那具特地找来的女尸换上,然后望了那具女尸一眼,转身。
许掌柜的带来的那几个男人上前将那女尸抬起来,丢入了附近的河里。
那河,是皇宫内那条御河最偏僻的一条支流。
她站在河边,看着那具女尸缓缓的顺着水流动,然后流入一堆枯树丛中,卡在中间不动。
转身。
我们走吧。
马车朝城外奔走。
她坐在马车里,感觉着马车的晃动,任由泪水弥漫了整张素净的容颜,泣不成声。
脑海里闪过各样的人,那些熟悉的陌生的都来到了脑海前。
朱允文总是温和宠溺。
秋容总是淡定自如。
姚莫总是冷眼旁观。
小谢甜美的笑容下面总带着距离。
上官十二总是紧紧的守护着。
而李律,总是意气风发的为她焦急心疼。
可如今,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闭上眼睛,让自己不再期待些什么。
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什么好期待了。
至此之后,世界上多了一个柳朵,再无郡主凤歌。
微微撩开车帘,望着外面微亮的天空,毫不犹豫的露出笑。
这以后,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庄子的话。
***********第二卷引子引子建文四年正月初二。
天蒙蒙亮,一辆比起眼的马车在路上慢悠悠的朝城门而去。
朴素的车前,除了一个车夫还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
马车到了城门后被拦了下来,车夫和管事分别下了车。
这车上是什么人?守城的官差问。
管事上前一步,道:回差爷,这车上是我家小姐。
让她下来,车内也需要检查。
官差仰头瞥了管事一眼,一副不好说话的样子。
管事赔笑,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锭银子,塞到了管兵手里,却不想那官兵瞥了银子一眼将其收入怀中,却又道:不是我不给你们通融,你这不是存心让我不好办吗?管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却依旧是在笑。
他正要说些什么,马车里传出了一道女子柔媚的声音。
李管事,不碍事,你就把帘子掀起来让官爷看一看吧。
管事听了话,恭敬的回答道:是,大小姐。
他上前一步,掀开了车帘子,官兵顺着帘子朝里面望去,只见里面坐着一个女子,脸上蒙着白纱,只露出一双略带疲惫的眸子,身着白衣,气质动人,看起来高贵无比。
她的身旁放着一箱的东西,想来是出行的行李。
官差望着那女子出了神,折服于那女子的气质之下。
差爷,是否连这箱子也要检查?那女子淡然的问。
官差在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来,而他身边的管事又掏出一锭足够分量的银子递了过去,道:差爷,那箱子里不过是一些衣物,就不用查了吧!我们还要赶时间,可否先放行?那女子淡瞥了大家一眼,伸手翻开了那箱子,的确只是一些衣物。
那官差讪笑一声,朝身后的兄弟们叫道:放行。
谢谢差爷。
管事笑道,然后带着官差爬上了马车。
马车迅速的消失在城门口。
车中的女子在许久之后拉起了马车的窗帘回望了那渐渐变小的城门一眼,又悄然的放下了手。
而城门口,那官差依旧望着那辆早已消失的马车失了神。
兄弟,在看些什么呢?另一个官差问。
那车上的姑娘好生面熟。
官差回答道。
好像……好像是凤歌郡主。
别闹笑话了,郡主已经死了。
唉。
如果不是因为郡主,我们也不会被贬来守城门。
如果郡主真活了,对咱们兄弟来说也是好事一件,说不定还能被调回皇宫去。
我说的是真的,那双眼睛简直和郡主的一模一样。
快干活吧!不然被长官看到了要扣月俸的。
****拉拉拉,开始更新了鸟。
YY的下部大纲诈死离开京城的凤歌,以柳家小姐柳朵的身份离开了京城,再见柳彦,当初的少年越发的出色,长成了翩翩公子。
此后两年,以她的智谋和眼光,帮助柳彦让柳家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书肆和玉人馆的风靡一时更是让柳家今日的风光更胜当年,外人只当是柳家公子柳彦的功劳,却没有想到这背后还有一个柳朵。
这两年,柳朵用工作来忘记伤痛,远离了从前的那些人事物,不去想从前的总总,日子平顺的让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段往事。
此时已经21岁的她在外人的眼中是一个老姑娘,外人甚至传言柳家大小姐相貌丑陋,所以才如此高龄却嫁不出去。
可是,柳家的权势让柳朵的身价倍涨,来提亲的人依旧踏破门槛。
因为柳彦放话说,谁能娶到柳家大小姐,谁就可以得到柳家一半的财产。
柳多无意嫁人,却因为柳彦的这种表态而陷入被逼婚的状态。
贾家是朱棣的侧妃吴凉雨,也就是当今玉贵妃的亲戚,因为觊觎柳家的财产而动用权势向柳家逼婚。
她既不想嫁入贾家又不想再和皇室扯上关系,于是,开始物色一个适合的人选将自己嫁掉。
对她而言,只要处理的好,嫁与不嫁其实没什么区别。
这时,全国首富慕家的主事者慕腾骞亲自上门来提亲。
对于他,觉得他的力量足够对抗。
她与他面谈,于是一场关于交易而产生的婚姻就此结成。
慕家和柳家有生意上的来往,对于短短两年便崛起的柳家,他明白除了柳彦外还有另外一个最大的助力,而那个人变是柳朵。
他看上的柳朵持家的能力,才会挑这个时候上门提亲。
他们约定:如果日后有谁找到了真心的爱人,另一方甘愿放手。
慕柳两家结亲,而贾家虽然气,却惹不起。
因为慕腾骞和当今二皇子朱高洵暗地有私交,此事却没有几个人知道,包括一心以为自己完全摆脱了皇室的柳朵。
此后是平顺的一年,柳朵和慕腾骞用他们两个人的方式平和的相处着。
忽然有一天,一个女子找上门来说怀了慕腾骞的孩子,她看到他的脸色微变。
她以为他已经找到真心爱的人,因为慕是一个绝对负责的男人,如果不是爱对方,就不可能碰对方。
她以她的方式离开,留下了一封信给慕,结束了这一段一年又三个月的婚姻,离开慕家那天,她的心居然在微微抽痛。
没回柳家,只是让人送了封信给柳彦,而后一路向北,开始流浪的生活。
在和异族塞北,居然遇到了最初失踪的菡萏,而她,居然在失踪后还能和鞑靼的王子们扯上了关系。
更让人惊讶的是,当初柳朵救的那个绿眸少年居然是鞑靼国的三王子。
而菡萏留在那的目的是为了一个叫甄禾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就是好十三岁那年,她以为叫郑和、并且和他一起被绑架同处一室的男人。
菡萏爱上了救了她的甄禾,而甄禾此时的身份是鞑靼大王子的谋士,她为了他而去小闭身边当卧底.这又是一段没有结局的死心眼的爱情.对此柳朵也很无奈。
再见小闭,小闭用他的方式来留住柳朵,将柳朵带到了鞑靼。
虽然他和她都不再是从前的样子,可是他知道自己是爱柳朵的。
而柳朵,虽然一直都很怀念当初那个绿眸的少年,对于几年前他的离开也一直不能释怀,却也明白自己对他从来都不是爱情。
柳朵带着女儿以妾身未名的身份呆在三王子府。
菡萏对她有种心心相惜的感情,而柳朵虽然知道她的意图,却从来没有想过去揭穿她。
鞑靼一直在上演这一场围绕着大王子和三王子之间关于王位的争夺战。
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几年,却依旧没有什么结果。
因为没有人知道大王子一直都最疼爱三王子,在他小时候,三王子是对他最真心的人。
而三王子一直都无意争王位,而现在却因为想保护柳朵想留住柳朵而开始了关于战争的争夺站。
因为柳朵,鞑靼国持续了好些年的战争终于白热化。
大王子败,甄禾失踪,菡萏落得一场伤心,后为了寻找甄禾离开。
大王子的余党找到空子避开了保护柳朵的人企图杀柳朵,柳朵在最危难的时候,被苦苦找寻她的上官十二救下。
上官十二见到她的女儿时,很长一段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这一转眼就是四年。
四年的时候很漫长,柳朵发现自己居然很容易就怀念起了那些在生命中留下痕迹的人,于是决定带着女儿和上官十二一起回中原。
鞑靼国这场关于王位的战争三王子得到了胜利,可他却输了。
因为他依旧没能留住柳朵。
回到中原的路上,居然在元家的商队里看到了那张一直都忘不了的脸,李律居然没有死。
那场战争,李律被无意间经过的元家小姐所救,醒来后没有记忆,于是元家上下都叫他无名。
其实元家人一直都知道他就是李律。
而李律,他的记忆其实一直都在,只是想养好伤后回去找凤歌,却不想得到了凤歌落水而亡的消息。
凤歌的死让他心死,便以无名的身份留在了她是身边。
而现在,他居然看到了那个原本已经死去的人活生生的样子,身边还跟着他最熟悉的上官十二和一个小女娃,有一种惊喜在刹那消亡。
柳朵回到柳家,一阵惊喜。
慕家的人在她回到柳家的第三天,就派来上门来接柳朵,柳朵拒绝。
于是慕在这个时候亲自前去柳家,与此同时,二皇子朱高洵也在暗地里去了柳家。
柳朵再见朱家人,那原本以为已经忘记的记忆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没被带回慕家,命运的轮回却重新将她带回了皇室。
而慕腾骞,其实很爱柳朵。
在那为期一年多的婚姻里,渐渐的爱上了她。
她离开的这些年,他其实都有四处关心她。
早先那个女子怀的孩子并不是他的,他却依旧留下了那个女子,只因为不想让柳朵的离开变得没有意义。
他派人去找柳朵,在知道她怀孕的时候,他的心情也很激动。
可是他想让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回来,所以只是在暗处给她最大的帮助。
女儿出生后,他用那个女子的孩子来满足他对女儿和妻子的思念。
柳朵回到皇室后,又重新成为凤歌。
被封为公主,在大哥和二哥之间又有了异常艰难的选择。
朱高洵从十二岁的凤歌为自己挡下那一剑后,渐渐的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可是凤歌终究是他名义上的妹妹,于是他认为,只要他当上太子,以后当上皇帝,那么他就可以得到她,这就有了他和大哥朱高炽之间的明争暗斗。
朱高炽与凤歌,其实有一场关于小时侯的约定,只是凤歌忘记了,而他即使是在最开始以世子的身份去京城当人质却还是深深的牢记着那场关于他和她的约定,这就是他对于朱高洵没有退让的原因。
可惜柳朵虽然又成为凤歌,对他们却只有兄妹之情,再无它想。
这一场是没有结果的争夺战,因为凤歌虽然还是凤歌,却也是柳朵。
而李律也重新恢复了李律的身份,朱棣是一个大度的君主,对李律委以重任。
李律想重新争取凤歌,却不想,痛了终究是痛了,回不了头。
在一番争取下,她回到慕家。
后面是关于一个爱情的圆满结局……新生********云州位于阴山之南、恒山以北。
当年靖难之役时候,此处由于地处偏远,虽受战乱波及,比起其他地方却平和了许多。
到了永乐年间,此处风调雨顺,连年丰收,出现了经济繁荣的景象。
柳家是云州城的首富,在云州以书肆和玉人馆闻名,于六年前在崛起,一步步的爬上云州首富这个位置。
当初人们对于那个瘦弱的少年都持着观望的态度,却不想他真的在云州闯出了一片天。
特别是在两年前,柳家小姐由老家福州被弟弟柳彦接到云州后,柳家在生意上就越发的顺利。
云州城春日的晌午透出些许慵懒,云双推开门进来就看到平时懒洋洋的我正换好男装从屏风后走出。
小姐,您又要出去啊?云双望着已经换好一身男装的我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我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你要一起去吗?云双听了我的话,瑟缩了一下,赶忙摇头:不要,那些人太可怕了。
我轻笑出口。
看来上次在伊红楼的那些姑娘们吓坏眼前这个小丫头了。
我饶过她,拉开了门,既然你不去,我就自己一个人去了。
啊,小姐等等我,我要保护你。
她一听我不带她去,赶忙冲过来抓住我的衣裳。
我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你不要我保护就谢天谢地了,还想保护我?可是……可是……云双因为我的话红了眼眶,如果小姐一个人在外遇到危险怎么办?我拿开她紧抓着我袖子的手,少爷会和我一起去,你不用担心。
云双听了我的话,放心的放手。
在我离开自己的住所时还不忘叮嘱我一定要注意安全。
两年前,我在路上捡到云双,她饿的只剩下一口气,却用了剩下的力量紧紧的拽住我的裙摆。
她用她那光华暗淡的眸子盯着我,而我最终心软,将她捡了回来。
而后她成了我的丫鬟,从来都只将我当救命恩人看,在她的眼里,她生是柳家的人,死是柳家的鬼。
能在那样的乱世生存下来,很不容易,不是吗?那属于建文帝的时代早已结束,这一转眼,已经是永乐二年了!到前厅的时候,见到了一直等在那儿的柳彦。
两年前见到柳彦,他已经从那单薄的少年长成了一个翩翩佳公子。
这两年下来,我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成熟,越发的俊美。
如今的他,已经是这云州城里众家姑娘心目中的好夫婿人选了。
望着柳彦俊美的容颜出了神。
这般俊美的脸,曾经在我的身边也是那么多。
可惜,那一切都已经成了过往云烟,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也不想再回到从前。
那一段过去,我甚至希望能忘记,永远不要想起。
姐,我们走吧。
柳彦望着我,笑得温文俊雅。
嗯。
我点头,跟在柳彦身后离开柳府。
这些年,他已经在商场上磨练出了属于他的气质,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小柳。
正如我,也不再是凤歌,而是柳朵。
谁都知道,燕王府郡主凤歌,早已经死去。
而如今站在世人面前的是云州城柳家的大小姐柳朵。
今天出来主要是因为我在府里呆的太久,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所以出来透透气。
柳彦今天要去谈生意,安排在玉人馆那儿,而我则想去书店逛逛,听听那些客人的意见,好在书肆的经营上做些改进。
而玉人馆,是风雅人士聚集的好场所。
里面的姑娘各个能歌善舞,文采飞扬,容貌秀丽,特别是馆主紫苏儿,更是让云州城的人们疯狂。
通常谈生意时,对方都喜欢将地点挑在玉人馆。
柳家的书肆主要分为三类,一是专门为贵族子弟而设立的望风斋,里面的书籍以精致典藏本为主,有收藏价值,且价格高昂;二是专为一般风雅人士而设立的清风斋,里面的书籍以普通版本为主,集合各类书,是风雅人士必去的场所之一;三是专为普通百姓设立的染风斋,此处回收旧书、出售旧书且设立的价格低廉的借书事宜,为那些家境贫寒却又醉心科考的书生及普通的百姓提供了方便。
这正是别的书肆比不上柳家书肆的原因。
和柳彦分手后,我考虑了一下决定去染风斋。
染风斋的主事常远是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脸上总是带着宽厚的笑,出身贫寒,却酷爱读书,他是柳家旗下少数不是从柳老爷子那一辈开始在柳家工作的主事之一。
他一见到我进来,笑着朝我点点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我也没生气,因为他从来都不知道我是柳家的小姐,对于我,他只当是染风斋的常客。
我在书架上拿了一本书,翻看了一下,环看四周,有许多爱书的人们在一边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位置上看书,认真的样子让我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姐姐,我要吃包子。
一个稚气的声音在我的左边响起,我好奇的朝那儿望去,看到一个小男娃正拉着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女娃带补丁的衣袖,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而那女娃则是轻声安抚自己的弟弟:阿满,你乖哦,让姐姐把书看完再带你去吃包子好不好?哇——姐姐坏,阿满要吃包子。
那男娃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响亮的哭声引起了旁边其他人的侧目。
小女娃脸因为羞赧而红透,边焦急的安抚弟弟边将他带了出去。
走的时候,她的眼神碰触到我的,脸上扬起了羞怯的笑,我则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然后,目送她带着弟弟离开。
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我想她是一个很爱念书的孩子。
小声和身边的人做了浅短的交谈,问了些问题后,我朝常远走去。
刚才那个小姑娘是新客人吧?我以前来都没见过。
我漫不经心的问。
常远笑了笑,道:最近这两三个月,几乎天天都会上这来。
多公子您也有三个多月没来这了,所以没见过。
多流是我以男装面人的身份,常远习惯唤我多公子。
我笑了笑,是啊,这些日子忙,今日难得抽到空闲,想念起这儿的好书了。
那也承蒙公子看的起小店。
常远能当上染风斋的主事,也有他自己圆滑的地方,对于他的浅谈我已经见过不怪。
和他道别,准备去望风斋和清风斋看看。
三家书肆虽然都是柳家的产业,分布的却很散。
像望风斋位于那些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清风斋附近都是一些名人雅士,而染风斋附近则都是些平民。
所以这一路走过去,看到的也尽是一些贫民。
路过清水街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汉子在打骂一个小姑娘,远远的就听到了哭声。
我皱了皱眉头,原不想理会,可是在不经意间看到了那小姑娘的脸,分明就是方才那个在染风斋里看书的小姑娘。
我想也没想就朝那走了过去。
这位大哥,何苦这样打骂一个小姑娘呢?老子的闲事你也管?那汉子啐了一口痰,打骂她怎么了?犯法了?我敛下自己的不悦,笑道:这是你家的姑娘,当然不犯法。
话虽那么说,却在心底唾弃那个汉子。
姑娘就不是人吗?这古代人的男女不平等真的很让人崩溃。
那还不个老子滚开?那汉子怒道。
我看向那被他抓在手中的小姑娘,满脸泪痕,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再看向那站在一边看着的妇人,将先前那个小男娃揽在怀中,一副旁观的样子,让我看不下去。
这位大嫂,那毕竟也是您的女儿,被打骂难道你就不心疼吗?我可生不出女儿。
我从那妇人的声音中听出一些轻蔑的嘲笑,那丫头是我们花了一两银子买回来个我儿当媳妇的。
我呆楞住,再望向那小姑娘。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童养媳。
却又听见那妇人道:如果不是当初我儿病重,哪里回稀罕她?那一两银子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痛。
这死丫头除了天天往染风斋跑外,什么都不会。
今天我儿想吃包子,她居然不将钱拿出来买,打死活该。
我听了这话连心都凉下来,原来人命在她的眼中如此的轻贱。
什么都不会,在家里还要倒贴粮食,还不如打死算了。
那妇人又道。
我心一寒,卖给我如何?那妇人听了我的话一愣,我又继续开口道:把她卖给我如何?八两银子。
那精明的妇人反应过来,不忘记敲我竹竿。
当初她一两买进去,养了三年,卖八两可以赚很多。
二十两,记得签张卖身契给我。
我道。
而后那妇人眉开眼笑的让那小姑娘签了我在临时写的卖身契,收了我的银子让带走了那个小姑娘。
我带着那个受伤的小姑娘去了医馆。
路上她睁着明亮的眼睛问我:为什么要给她二十两?我不值那么多银子。
我瞥了她一眼,道:给那么多钱是想让你明白,你不是只值一两银子。
只要肯努力,你会有更大的价值。
你识字吧?不然怎么能看的懂书?嗯,爹爹在世的时候教过。
满儿答道。
他是一个夫子。
那你怎么会被卖到那家去?我诧异的问。
爹病死后,我没钱只好将自己卖了将他安葬。
她说起爹爹的时候,眼神一黯。
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今年几岁了?十二岁。
十二?怎么看起来才十岁不到?大概是被那家子虐待了。
我怜悯的看了她一眼,她也不再说话,安静的跟在我身边走。
快到医馆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小姐,从今天起无论生死,满儿都是你的人了。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丫头眼睛瞒厉害的。
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进了医馆,让大夫为她看伤势。
亲事亲事救回满儿后,我在思考下在府里办了个学堂。
这府中的下人家的孩子集合起来,也有一二十个,给他们请个夫子教写字,一来,让这些孩子以后都有些知识,二来,他们的家人也会因为这样的厚待而对柳家更加的尽心尽力。
当然,府中的丫鬟长工若想学字的,也可以在闲下来的时候去学堂听课。
满儿喜欢读书,所以我让她去府中的学堂上课。
而云双,也对读书有了兴趣,不再天天跟在我身边,我也落了个轻松。
一个春天就这么过去。
我对于云州城的夏日早已经习惯——睡个美好的午觉,弹琴画画,如一个大家闺秀般过日子。
云双显然对于我这样的过日子感到高兴,每天都可以看到她像只快乐的鸟儿进进出出的忙。
我有的时候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她那么活泼的一个小姑娘,却不喜欢往外跑?我在她那样的年纪总想着怎么从家里逃出去玩。
这天晌午我还在睡觉,云双就闯了进来,将我自睡梦中摇醒,我睁着朦胧的双眼看着她,发现她神色焦急中带着兴奋。
怎么了这是?我揉了揉发酸的双眼。
云双摇着我的手臂一副出大事的样子,可能是跑的太急了,说起话来,也有些断断续续:小、小姐,刘、刘媒婆和林媒婆都来啦。
什么人啊她们?我没睡醒,勉强睁着双眼,头有些疼,脑袋完全没有转过来。
一分钟后脑袋终于消化了云双的话,整个人在瞬间清醒过来。
她们来干什么?为哪家小姐来给少爷提亲?不是,是给小姐提亲的。
云双小丫头兴奋的像是来给她提亲的。
我完全清醒,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开始回想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怎么还会有人肯来向我提亲?两年前,我刚到云州,那时的柳家已经在云州闯出了一片天,我这个柳家小姐自然也成了众人眼中的一快肥肉,和柳家结亲除了将女儿嫁给柳彦外,还可以用娶我的方式。
对于一个已经没有心的女人来说,情爱已经没有吸引力,我只要以柳家小姐的身份好好的在云州活下去,就足够了,无意在和别的男人有牵扯。
所以两年前,媒婆带着那些公子哥来提亲的时候,我便用了些小把戏吓走了他们,从那时候起外面都盛传柳家小姐相貌奇丑无比,也就没什么上门来提亲。
只是没想到,今天云州城里的两大金牌媒婆竟然都上门来替别人向我提亲……没有什么让我更意外的了。
云双,除了媒婆,还有什么人也一起来了?我边换衣裳边问道。
云双想了想,朝我摇头。
我好像没有看到别人了。
云双,给我梳妆。
记得将眉画得厚些,脸上的胭脂涂得厚些,最好让我的脸看起来很红,还有,这唇,就点得鲜艳点吧!我笑着往镜子前坐下去。
云双给我梳完妆,我一看,镜子里是一个美人,略带恼怒的瞪了她一眼,瞪得她有些无辜。
我没办法,只好自己动起手来给自己化了个丑得要命的妆容,戴上面纱起身离开房间朝大厅走去,不理会焦急的在身后叫着我的云双。
大厅中,两个打扮的很妖娆的媒婆正在那儿口沫横飞的不知道说着哪家公子的好,见到我跨进大厅,顿了一下,朝我笑着问好。
这两个媒婆,一胖一苗条,一年老一年轻,不难卡看出她们之间的波涛汹涌。
我冷淡的瞥了她们一眼,朝柳彦走去。
他见到我,笑着上前几步,牵着我的手让我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好。
姐姐,你怎么来了?他笑着问我。
我睨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这可关系到我的终身,我能不来么?柳彦目光带着宠溺的望着我,那目光让我有些不自在。
当初他在我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倔强的孩子,而今,高了我一个头的身高和那俊美倜傥的外表让我羞愧。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和他彼此明白,所谓家人,就是我和他这般。
大小姐,这就是您的不对了。
现在你们家是柳少爷做主,您的婚事当然也不例外。
很胖的刘媒婆娇笑着开口,一副教训人的样子。
我敛下眸光,起身朝她走去,在她面前看了一会儿后,伸手给了她一巴掌。
巴掌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异常的清脆,我成功的在柳媒婆的脸上看到惊讶,而后那惊讶转为愤怒和不满。
她望向柳彦,一副要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架势,柳少爷,你可要为老身做主啊。
我们柳家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插手。
我冷笑,一副娇纵的样子。
很好,我就是需要她怒火高昂。
你、你……刘媒婆有火无处发,可她能挤身云州城两大媒婆之一,自然也不是什么愚笨的人,转念一想之后,收起怒火,笑道:大小姐,都是老身的错,还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能原谅老身。
我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冷哼一声,马上给我滚出柳家大门。
见刘媒婆被我欺褥,向来和她不对盘的林媒婆也开口嘲笑道:我说刘姐姐,你毕竟是老了啊!人家大小姐都说让你滚了,依我看哪,你还是早点走吧,别在这里丢人了。
刘媒婆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不再理会方才的难堪,继续开始向柳彦介绍方才说到的那个向我提亲的人,柳彦没说什么,安静的坐在一边,那态度摆明了让我做主,她只好强压下难堪,端出笑脸。
大小姐,这华家少爷无论是样貌还是人品那可都是上上之选啊,他平时听闻您秀丽可人,持家有道,很是满意,这才委托老身上你们家来说媒。
华家老爷在朝为官,在这云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的好姻缘您可要好好珍惜啊!他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我们柳家很差吗?拿来配我还是他高攀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华家少爷是什么货色,人长的丑不说,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觊觎起本小姐的美色来了。
哼!我努力的将自己最粗俗娇纵的一面展现出来。
刘媒婆听了我的话,一口茶喝到一半,被呛着,等她的呼吸平顺下来后不死心道:大小姐,华少爷那相貌在这云州可称得上上选了,您还有什么不满意?况且等您嫁过去,他们一官宦人家,自是不会亏待了您——闭嘴。
官宦人家怎么了?我好好一小姐不当,干什么要去别人家当媳妇受气?况且,我们柳家又不是养不起我。
我掩嘴边笑边走到柳彦身边拉着他的衣服撒娇道:彦儿,你该不会是嫌弃姐姐,急着将我嫁出去了吧?柳彦站起身,将位置让给我,让我坐下,怎么会?这里永远都是姐姐的家。
我有些感动,在低头间将那些感动的泪花收起,再抬首,换上了方才的娇纵。
望了望四周,皱了皱眉头,朝门口畏缩的下人唤道:你,给我去拿些冰块来。
那下人唯唯诺诺的点头起拿冰块,我则乘着这个时候再次喊热,拉开了脸上的面纱。
那两个媒婆看到我的面纱很是惊讶,想笑不敢笑的表情看在我的眼里让我心情舒畅。
柳彦见我这模样,则略带无奈的朝我摇了摇头,却也没说些什么。
林媒婆,你又是给哪家少爷提亲来着?我拿出丝怕煽风,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只见林媒婆轻咳一声,将一副画像递到了我的面前,我展开画,一个俊美男子翩然出现在画上。
出色的眉眼,微微勾起的嘴角,虽然比不上柳彦,却也很是出色。
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人有些眼熟?那林媒婆满意的看着我专注的注视着画像,朝刘媒婆抛去得意的一眼后开口道:这是城北许家的少爷许仙,他仰慕小姐很久了,所以才让我上门来提亲。
可惜他今日没能一起来,少了不个见到小姐花容月貌的好机会。
不过没关系,等小姐嫁过去后,天天见面也不差今个儿这一次了。
我差点没被那口茶呛死。
城北许家的那个许仙?画像果然会糊弄人啊!那许仙我见过,个子比我还要矮上一点,更别提那张老气的脸了,最重要的是,他早娶了老婆,虽然老婆在两年前死去,可我也没兴趣去做别人的填房。
再说了,就我现在这样子还能看出我花容月貌——她眼睛有问题么?我看向柳彦,将事情都推给他解决。
相信他也对方才和我提亲的那两人有一定的了解,断然不会将我嫁给那样的人。
如果是那两家的少爷,两位可以请回了。
柳彦笑里藏刀,姐姐有些困了。
我暗笑,配合着打了个不文雅的哈欠,彻底的将自己的形象破坏光。
不不不,我这还有很多家的公子想向大小姐提亲。
刘媒婆急忙开口道。
一边的林媒婆也不甘示弱,马上道:柳少爷,先看我这边的画像吧!这些个个都是相貌人品一流的大户人家的少爷。
当然先看我这边的。
刘媒婆将自己带来的画像抱在手上朝林媒婆怒道:一点规矩都不懂。
老身入行比你久,要看当然也先看老身的。
规矩?笑死人了。
干我们这一行的,靠的都是嘴皮子,靠规矩有用吗?技不如人就应该认输,还妄想和别人争云州第一媒婆的名号?也不惦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林媒婆不耻的看了刘媒婆一眼后,转身朝柳彦笑的很是谄媚:柳少爷,怎么说您也先看看我这的画像吧?你、你、你……刘媒婆被气到,连说话都有些不正常。
我怎么了?怎么了?林媒婆笑得很得意,两个人就那样在柳家的大厅上吵成了一团,吵得连我都火大了起来。
正好这个时候,方才那个下人端着一碟子的冰块走了进来,我抓起那些碎冰快就朝那两个媒婆丢去,她们因此而停下吵架,全都看向我。
我扬起一抹笑,她们两个以为我想和她们谈论亲事,却不想我叫来几个下人,在她们的尖叫声中,将两人拖着丢出了大门外。
她们被丢出柳家的大门后,面子顿失,开始在柳家门口叫骂了起来。
我没有理会,反倒在大厅里悠闲的喝起茶。
柳彦有些无奈的看着我,道:姐姐,这样做,在云州城你怕是真的嫁不出去了。
我没打算嫁。
我悠哉的开口,这不正好吗?以后她们都不会上门,省了一些麻烦。
她们还会再来的。
柳彦笃定的开口。
我眯起眼睛狐疑的看着他,为什么?因为我说了,谁娶到你,就可以得到柳家一般的家产。
柳彦一字一句的开口,那声音听在我的耳朵里如晴天霹雳。
下一秒,大厅里传出我的怒吼声——柳彦,你疯啦?躲亲云双和满儿都不解我为什么不愿意嫁人。
的确,一个姑娘在我这个年龄早该是几个孩子的娘了,而我至今还是小姑独处,她们不免有些为我着急。
柳家一般的家产的确非常有诱惑力,短短的十来天,虽然我的恶名已经传遍了整个云州城,却依旧有无数的人上柳家向我提亲。
我在极其不耐烦的情况下,一个人去了玉人馆,走的时候警告柳彦将事情给我处理好,否则我就不回柳家了。
玉人馆位于云州城最繁华的云水街,无论是外在的装修还是内在的装饰,全都是华美到及至,至少在云州城可以这么说。
此时的我,身在玉人馆笑望楼那间属于我的房间里叹气,连续好几个时辰,让和我同处一室的紫苏儿异常的头疼。
大小姐,你没事就让我陪你坐在这儿叹气?紫苏儿的语气很无奈。
我转动那颗放在桌子上的头,不是坐在这儿叹气,是趴在这儿叹气。
我外边还忙着呢。
紫苏儿伸手掐了我的腰一把,再不出去,我那些客人都要跑光了。
放心,他们跑不了的。
我有气无力道。
那么辛苦才挤进来显摆一下自己的身份,哪能那么简单就离开?他们跑不了,但是他们的银子不会自动跑到我的荷包里。
紫苏儿站起身来,不再理会我。
我哀怨的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只能目送她离开。
我认识紫苏儿,是在两年前。
那时候,我在一家小客栈里看着她死命的敛财,就觉得这女子很有意思。
在无意间听到她的歌声、见识过她的舞艺后,立马有了开间玉人馆的点子。
我非常了解造星和捧星的流程,所以在玉人馆开始筹建时就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玉人馆之所以能在短短两年红遍云州乃至附近其他的城镇,完全是因为它独特的魅力。
首先,它环境幽雅,很符合一些名人雅士附风雅的心理。
其次,它采用贵宾优惠的方式,一年只发出三十张贵宾卡,并且只发给有身份的人,这就引发了许多的人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份,拼命的想得到一张卡。
第三嘛,当然是因为美色。
馆主紫苏儿的美妙嗓音和曼妙的舞蹈,足够让云州城的男人为之疯狂。
而她的歌舞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见到。
她一个月只表演三场歌舞,而每场只接待一个客人,因为她的歌舞从来都只为一个人表演,且价格之高昂,一般人付不起。
看不到的总是心痒,这就是人的劣根性。
所以玉人馆红了,紫苏儿也红了,柳家赚进了大把的钞票,而紫苏儿也敛了大笔的财物,双赢。
我跟紫苏儿,更是因为一些共性而结成好友。
当然,除了紫苏儿,这里其他姑娘的表演也是及具魅力的。
那些歌词大部分都是出自我手,而后交由乐师谱曲,那些曲子风格各异,再加上我对那些姑娘们做了明确的分类,专门为她们定制了一系列的形象,囊括了各种形态的美人,这些美人除了歌舞娱乐外,还能陪客人谈心,这也是玉人馆的姑娘们不像青楼女子那般接客却能够这么赚钱的原因。
叹了许久的气,终于踏出了房间。
紫苏儿的丫鬟紫儿见我出房门很是高兴,马上就问:多姑娘,要不要去给您准备些糕点?不用了,你去忙吧!我听到暖玉阁传出歌舞乐声,才想起今天是初十,再过五天紫苏儿会接见一个客人,现在估计是在排歌舞。
想了想,便朝暖玉阁走去。
暖玉阁是姑娘们排练歌舞的地方,紫苏儿没有因为自己的特殊而分出一个独立的排练场地,反而能够很好的知道其他姑娘,也大方的让她们欣赏自己的歌舞,这是紫苏儿这么红却依旧能很好的管理这些姑娘的原因之一。
此时的暖玉阁,就如它的名字一般,暖,在这夏日变得更加的炎热,好在四周放了许多的冰块,走进去以后,整个人冰凉了不少。
紫苏儿刚巧练习完舞蹈,见到我很高兴的朝我走过来,拉着我的手笑的很谄媚。
我看她那样就知道她肯定又想让我给她写歌词了。
你就直说吧。
我一把拍开她的手,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紫苏儿见我如此,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给我最近新创的舞写词吧!你要将你的新舞跳给我看。
这算是我最大的福利。
还有,客人给的赏银你七我三。
紫苏儿笑得有点僵,她悄悄的掐我的腰,笑着对我咬牙切齿:大小姐,你居然和我抢银子?这要是传出去,云州城的百姓怕是要看了笑话。
我也给自己存点私房钱嘛!我笑得好不得意。
紫苏儿爱钱,而我最大的乐趣就是逗逗她,分一分她的银子。
紫苏,我要看你跳舞。
紫苏儿无奈的再掐了我一把,给我跳了新舞,那一舞,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为之倾倒。
那是一个很柔媚的舞,柔媚中却又带着英气,英气中又透出一股淡淡的哀伤,举手投足间的风情,即使身为女人也会被迷住。
我立刻和她打了招呼后又躲回了屋里,让紫儿给我准备好笔墨后开始准备写词。
到了十五这天,玉人馆内忙成了一片,紫苏儿也忙着排演尔没多大的功夫理我。
柳彦见我不愿回家,便让人将我常用的一些东西送到了玉人馆,一天来看我一次,弄得外面都在传言他对紫苏一往情深,非她不娶。
不过这也好,顺利打破了上次说他有断袖之癖的传言。
我喜欢云州城的夜晚,热闹得几近奢靡。
一个人站在笑望楼望着天,天上繁星点点,在窗户那还可以望到玉人馆前院里高挂的大红灯笼。
前院内的歌舞乐声顺着清风而来,热闹得让我忍不住也走了下去。
走在通往前厅的走道上,依旧会被那些灯笼散发出的朦胧的光线吸引住视线,也许是因为走神太久,居然没发现前面有人朝自己迎面走来,就那样一头撞进了那人的怀里。
碰触到脸的是上等的丝绸,由此可以肯定此时和我撞到一起的是一个有钱人,更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是男的。
我抬头,看到了一张俊美中略带轻佻的脸。
和我撞在一起的男人低头,对上了我的视线,因为光线的缘故有些看不清楚,他眼神中似乎带着一抹玩味?我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麻烦让一让。
我以为玉人馆中的姑娘各个都知书答礼。
男人轻笑出口,声音虽然好听,听在我的耳中却分外的刺耳。
麻烦让一让。
我有些不耐烦,又重复了一遍。
男人有些好笑的看着我,一动不动的挡在我的面前。
我伸手去推他,他一个闪身避开,我则因为用力过大收不回来朝前扑过去。
就在我以为快要和地板亲密接触的时候,他伸手一捞,将我带进了他的怀里。
我看着地板松了一口气,如果真的迎面摔下去可不得了,我的脸蛋可就要毁了。
还没从惊吓中回神的我没注意到自己正被敌人抱在怀里,还兀自在那庆幸。
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自己正被人吃豆腐——他抱着我的姿势非常亲密。
这位公子,可以将我放开了吗?我想挣开他的怀抱,却不想他越抱越紧。
男人的低头看我,见我脸上带着怒气越笑越开怀,却依旧没想过要将我放开。
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叫唤声,我从那个抱着我的男人的嘀咕声知道是在叫他。
看来,是他家的下人在找他,而他似乎不大想被找到。
我乘着他分心的时候,用了最大的力气推开他,然后朝前厅跑去。
回头看了一看,借由昏暗的灯光看出那男人正笑睨着我,却不打算追上来。
他的目光让我有如芒刺在背。
跑到拐角处的时候,确定那道目光已经消失后方松了一口气。
快到前厅的时候,就听到里面的争吵声,似乎是有客人喝醉酒闹事。
这样的事情在玉人馆偶尔才会出现一次。
玉人馆有自己的规矩,客人喝醉了不能闹事,如果闹事者不听劝的话,将被列为拒绝来往户,这以后就别想再跨进玉人馆一步。
因为紫苏儿的八面玲珑,着玉人馆有许多人护着,闹事的人自然也会掂量下自己的有多少斤两。
里面吵成了一团却没有人阻止的人,紫苏儿今天有客人要见,自然不在前厅招呼着,而那些姑娘们虽然都有自己的性格,却不是能管事的主,也不大敢得罪那些客人。
丫鬟翠儿急忙跑出来,准备去找紫苏儿来救场,没跑几步就看到了我,整个人就扑到了我身上。
多姑娘,你在这真是太好了。
我扶住她,看到她那张快哭出来的脸,知道里面的场面有点不受控制。
放心,这里有我。
我朝她笑了笑,而后看到她松了一口气。
我又道:去给我端碗冰镇酸梅汤,多放些冰块。
翠儿点头,我目送她朝厨房走去,深呼吸了一口气,掏出一早就准备好的面纱戴上。
在这玉人馆,除了紫苏儿知道我是柳家大小姐外,其他人都只当我是玉人馆的另一个管事多小姐,平时不住在馆内,不定时会露面。
一脚才刚跨进前厅,就有一个杯子迎面招呼向我。
我惊险的闪过那个杯子,眼里闪过一些不悦,环看四周开始寻找罪魁祸首。
那是一个锦衣男子,相貌堂堂,此时已经喝醉,在一边发酒疯,身边的一些人企图劝他,却都被挥开,只听见他在那边叫道:快叫紫苏儿出来见我。
我第一次见到此人,对于他的底细不是很清楚。
身边的一位姑娘靠进身,告诉我那人是城西王家的三少爷,上个月开始出入玉人馆。
我避开地上的碎片走向他,在他面前站稳后端出笑脸,道:王三少,紫苏今天只见一位客人,还望见谅。
我要见紫苏儿,快叫她出来见我。
王三少推了我一下,幸好旁边一位姑娘及时扶了我一把,才让我免于摔倒在地。
接着又听那王三少道:钱本少爷有的是,快让她出来给本少爷唱个小曲跳个舞助兴。
三少想听小曲,可以叫名月来唱。
我们名月唱的曲儿也是我们玉人馆一绝。
我陪笑,心下忍着怒气。
顾客就是上帝,我忍。
名月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少爷面前秀?快去把紫苏儿给我叫出来。
王三少又摔了个精致的酒杯。
名月听了他的话哭着跑开,前厅上又躁动了起来,气氛有些压不住,我也渐渐没了耐性。
其一其二,将这人给我丢出去,从今天起,不要让他踏进玉人馆一步。
记得将今天的损失算回来,相信王家不缺这点银子。
我话音刚落,玉人馆的保镖其一其二马上上前,抓起那王三少,将他丢了出去。
前厅的那些姑娘都在心底叫好,我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已经渐渐安静了下来。
各位,今天因为招待不周打扰了大家的雅兴,晚上给大家打五折,当是多多代表玉人馆给大家赔礼了。
我服了服身,道。
那些客人听了这话,又开始继续开始喝酒看歌舞。
我安静的退场,准备去安慰一下名月。
从来别人都跨名月曲子唱的动听,今天王三少的醉话怕也伤了她的心了。
离开前厅的时候,隐约听到前厅一些新客人在私下讨论我的身份。
那个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那是玉人馆的另一个主事多多,人称多姑娘,平时很少出来的。
蒙着面纱,有人见过她的相貌吗?可是能和紫苏儿一比的绝代佳人?听说多姑娘脸上有伤疤…………我到回廊的时候,翠儿正端着冰镇酸梅汤从另一头走来,我望了她手中的托盘一眼,让翠儿将酸梅汤送到名月那儿去。
这么热的天,降降火也好。
冤家路窄平静的清晨,紫苏儿将我自床上挖起,给了我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让原本很困的我逐渐清醒过来。
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紫苏,你没发烧。
紫苏儿没好气的拍开我的手,娇嗔道:当然没有。
那是不是我听错了?我接过紫儿手上的毛巾,满怀期待的问。
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
紫苏儿笑得的娇艳。
我挣扎着问:真的不能推掉吗?紫苏儿立马换上晚娘脸,你想推掉?我打了个哆嗦,陪笑:当然……不想。
而后紫苏满意的拍了拍我的脸颊扭腰离开,紫儿也下去忙活,剩下我自己兀自哀悼。
认识紫苏儿真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了。
从玉人馆开馆到现在,从来都保持自己的格调和守住原则,而今天紫苏儿居然想让一个男人住进来——这样的先例一开,以后的生意怕是要越来越难做了。
不过我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男人有这么大的魅力,居然连向来很有原则的紫苏儿都肯为他破例。
听说那个男人在今天申时会住进来,也许我可以找个机会去看看。
拉开门,早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对于我这个难得早起的人来说,也算是一种不一样的享受。
原本以为同住在一个地方要见面应该不难,却不想那个男人那么爱玩神秘,七八天下来我和他都没碰上头。
问紫苏儿,她也说不知道。
让我很怀疑她是不是连人家什么底细都不知道就让人住了进来。
晌午时分,玉人馆开门做生意,我换上了男装准备出去透气。
每天一到这时候,馆里的人都没有时间理会我,不如出去走走。
原本准备走后门,转念一想,就算是我这样大摇大摆的从前门出去也没有几个人会认出我来,于是拐了个弯朝大门走去。
到了前厅,看了一眼那些自得乐趣的人们,瞥见那些姐妹们明了的笑,我朝门口迈去。
离开了玉人馆,才发现外面的确很热。
向来讨厌大热天的我一路朝望风斋而去。
因为那儿的客人一般都是有钱人家,所以服务非常到位,夏天那里面放了许多的冰块来给客人散热。
近来日子过的有些无聊,我盘算着找个什么样的乐子。
一个人不小心撞了我一下,向我表达了歉意,又匆忙的离开。
我光顾着想乐子,也没和他计较。
又走了一段路,看到路边有一个杂耍摊子,便走了过去。
站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乐子打发近来无聊的日子,心下高兴,伸手去摸钱袋准备给赏钱,没想到摸了空。
才知道自己的钱袋被人偷,想来是在方才和那人撞上的时候被偷走的。
既然被偷了,找也找不回来,我只好作罢,连望风斋都不想去了,转身准备回玉人馆。
一抬头,看到自己的钱袋就在自己的面前晃,而拿着它的是一个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我原本还想不起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开口后我才从声音中辨认出眼前之人就是那天晚上在玉人馆轻薄我的男人。
不说句谢谢吗?他笑得一如那天晚上那般轻佻。
我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伸手想抢回自己的钱袋却失败了。
他比我高,手稍微一抬,我就必要要跳起来才能拿到。
试了几次依旧抢不回来,我索性不抢了。
我越过他准备回玉人馆,没想到被他拦住。
不想要了吗?他挑眉看着我。
既然你那么喜欢,就送给你吧!我笑得有些僵硬。
里面有几百两银子,若是被嗜财如命的紫苏儿知道了,非得骂死我。
他笑得越发轻佻,只见他将钱袋中的银票取出来,塞到我的手上,然后将钱袋收进了怀里。
姑娘送的定情信物在下收下了。
我嘴角抽搐,却扯出笑容,这位大哥,在下堂堂男子汉,怎么会是一姑娘家呢?再装就不像了。
他上下打量我,看的我有些不自在,我看着你出玉人馆的。
玉人馆三个字引起身边其他路人的侧目,我在他的可以下,轻松的越过他朝玉人馆的方向走去,而他则紧跟在我的身后。
走了一段路,发现他依旧跟着,我不耐烦的停下脚步瞪他:你到底想干什么?多姑娘,我也回玉人馆。
他无辜的朝我笑道。
我们玉人馆不欢迎你。
我发现自己居然很轻易就被激怒,这个认知让我更加的气恼,脚步自然也加快。
不欢迎?怎么会呢?我看紫苏姑娘挺欢迎我的,否则怎么会让我住进玉人馆?身后穿来他略带得意的声音,我还没消化他的话,就已经来到了玉人馆大门口。
门口的守门人阿亚一见到我们两个就笑着和我们打招呼。
多公子、苏公子,你们回来了?我点点头,回头看了阿亚口中的苏公子一眼,冷哼一声跨进馆内。
门口的阿亚则摸摸鼻子对于我今天的坏脾气有点摸不着头绪。
而我的敌人则跟在我的身后也进了馆内。
我没去前厅,直接从另一放拐去后堂,原本以为敌人会去前厅,没想到他一直跟在我身后。
在回廊那,翠儿刚巧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冰凉的绿豆汤。
她见到我们两个服了服身,多姑娘,苏公子。
翠儿,将汤端到我屋里去,让人再去端一碗,也送到我屋里去。
我缓了缓脸色,哦,再让人去把馆主也叫到我屋里来。
是,多姑娘。
翠儿点头,叫来一边的路过的两个小丫鬟交代了几句后,让其中一人将汤端到我屋里,另一个去厨房,而她则去前厅那儿去找紫苏儿。
苏公子,你请往右走。
我转身看着敌人笑得有些得意。
我和紫苏住的屋子一向不会让外人靠近,所以他不可能再跟在我的身后。
如果可以的话,请将钱袋还给我。
往右可以,但是那个钱袋是姑娘送与我的定情之物,怎可奉还?若是那样,企不是辜负了姑娘的一片真心?我听了这话,再也笑不出来,却也不打算再和他纠缠下去,转身就走。
回自己屋子这一路上还不忘在心底大骂眼前的男人不要脸。
和这样的人住在同一个地方,实在是很难让人心情舒畅。
不过却也无可奈何,又不能回柳家。
谁让柳彦到现在还没把那些提亲的人打发干净呢?一会儿后,紫苏儿姗姗来迟。
她一进我的屋里,将门一带上,就什么形象都不顾的跑到我面前端起那碗绿豆汤三两下将它喝完,然后满足的在我身边坐下。
找我有事?紫苏儿拿着扇子煽风。
我喝完自己的那碗汤才开口,没事当然不会找你。
什么事?紫苏儿上上下下的打量我,让我有些莫名其妙。
你干嘛那么看着我?我被她看得浑身寒毛都快竖起来。
方才在外面遇到小苏,他说你送了他定情信物?紫苏儿做作的掩嘴娇笑。
我手中的筷子因为惊吓而掉回碗里,碰触之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举动看在紫苏儿眼里却当我承认了。
只听她笑道:好你个柳朵,和别人私定终生也不和好姐妹打个招呼。
我撇撇嘴,骂道:亏你和我是好姐妹,我若是真和别人私定终生会不和你说吗?我连那个苏公子是什么人都不知。
倒是你,心理藏着那么大的秘密也没想过要告诉我。
紫苏儿听了我的话自知理亏,也不再取笑我,转了个话题问:刚才不是说有事吗?我想选秀。
我一提起正事,精神都来了。
紫苏儿愣了一下问:像皇上选妃那样?大致有点像。
不过人家选的是妃子,我们选得是类似花魁之类的人物,却又和花魁不同。
我们的选秀,全民参与。
我为自己终于又找到事做而高兴。
男女老少都可以参选,比才艺比智慧,当然,也比亲和力。
具体怎么选?当然是先宣传一下,好让整个云州城的人们都参与到我们此次的选秀中来。
最重要的一点当然是我们的奖金要诱人。
紫苏儿点点头,听起来很有趣。
那当然。
我得意洋洋,咱们云州城也沉默了许久了,乘着这次活动热闹一把吧!还可以乘机再让我们玉人馆捞上一大把银票。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
紫苏儿听到银票两字心动无比,这次活动的具体事宜就交给你了。
我外面还有些事,先去忙了。
嗯。
我点头,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又叫住了已经拉开门准备出去的紫苏儿,那个苏公子是什么人?紫苏儿一听我问起他,笑得越发的暧昧,苏炎弦,当今玉贵妃最疼爱的远房侄儿,户部左侍郎。
吴氏一族在靖难这几年所剩无几,所以他虽然是远房侄儿,却是贵妃为数不多的亲戚。
他原本只是在十五那天来看我的歌舞,却不知道什么原因硬要住进来,看在我和他以前的交情上,收了他一些银子后就同意了。
怎么,动心了?一些银子?我看不止吧?我调侃的回了紫苏儿一句后,没在理会她。
脑子里重复着她刚才的话,心下一惊。
他居然是官,而且紫苏儿居然和他是旧识。
原先还以为是哪户有钱人家的少爷,没想到会和朝廷扯上关系,更意外的是居然和皇族扯上关系。
紫苏儿见我不再理会她,自己也觉得无趣,为我带上了房门后离开。
我则在心底暗暗叫糟糕,心下决定赶紧找机会将他赶走,在他没离开的这期间和他保持距离,越疏远越好。
只是,按照今天这局面,真的能躲的开吗?是不是……真的应该搬回柳家去住?不,我应该稳住。
我只是玉人馆的多小姐,和别人没多大关系。
揉了揉微疼的太阳穴,深呼吸一口气。
在心底安慰自己,也许明天苏炎弦就会回京城去,我不用自己吓自己。
他之于我不过是个陌生人,不会打乱我的生活的。
一定不会。
人生何处不相逢玩性一上来,我便将苏炎弦抛之脑后。
夏末,炎热之气依旧不散。
这日天下起了微凉的雷雨,让向来讨厌雨天的我心情舒畅。
更难得的是居然看到了雨后彩虹,漂亮的悬挂在空中。
我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详细的写了下来交给紫苏儿去处理。
她拿着计划表笑得仿佛银子已经入口袋。
我对于她的爱财莞尔一笑,这也正是紫苏可爱之处。
比起那些道貌岸然之人,她显得高尚许多。
关于我的计划,说起来也算简单。
纯粹是盗版了《梦想中国》的创意,无门槛的海选。
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身份背景,无论容貌如何。
计划也交了出来,我落了个轻松,顶着黑眼圈走到廊外呼吸了下新鲜空气,瞥眼就看到苏炎弦在后花园那笑睨着我。
我自从知道了他和皇族扯上关系后,每次见到他都有中压抑感,总想着怎么逃开,朝他笑了笑,转身进屋。
到了晚上吃饭时候,紫苏儿不知道为什么,硬是拉着我下楼去吃饭。
入席后方知道今日是苏炎弦诞辰,紫苏儿作为他在云州城唯一的朋友设宴款待他,而我,有幸被列入苏某人的朋友一行,成了除了两个当事人外唯一的坐上宾。
我埋怨的看了紫苏儿一眼,紫苏儿则笑眯眯的当做没看见。
苏炎弦见我如此,黯淡了眸光,让我深感内疚,正要说些什么,就见他抬头,脸上又恢复了最开始轻挑的模样。
今日苏公子大喜,多多未曾备礼,还望见谅。
我端起酒杯,笑道。
苏炎弦亦端起酒杯,多姑娘客气了。
紫苏儿见我们两人这般那般,有些看不下去,居然撩了撩裙摆,将小酒杯换成了大碗,颇有塞外女子的风范。
如果让她那些崇拜者们看到,一个个怕是要吓晕了。
酒是好酒,人也个个赏心悦目,所以三个人醉倒了。
紫苏儿喝的最多,醉了居然也说起了胡话,句里行间,居然也弥漫着淡淡的哀伤。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紫苏,却不想我却一点都不知道她的心事。
我和她天天呆在一起,却没有发现她那掩盖在笑容下方的哀伤,也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这么不开心。
我也喝多了。
醉眼朦胧的看着四周,头晕脑胀,居然听到同样带着醉意的苏炎弦说:我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女子,很让人喜欢。
昏睡前努力抬眼看他,发现他的脸上少了那抹轻挑。
其实,朦胧间看他,也是一风流俊雅之人。
似乎,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紫苏儿如此,我如此,苏炎弦亦然。
又过了几日,紫苏儿便让人开始全城宣传了起来。
这边我们忙着宣传,那边苏炎弦忙里忙外,神秘的很。
我忽然头皮发麻。
他一个京官却出现在离京城如此之远的云州,一呆便是这么长时间,这其中绝对不会是路过此地这般的简单,可此时却也无暇去理会这事。
不管这其中有何秘密,只要不牵扯到我和我身边的人,都与我无关。
这个选秀的名字定为金银大赛,我一开始嫌没内涵,紫苏儿笑着告诉我这样的名字才够吸引人们的注意。
话说回来,的确。
金银的魅力连神仙都抵挡不过,何况是人?大赛的宣传语是我想的,说起来也没什么创意,但在云州的那些百姓眼中也是稀罕事了——为金子银子努力,为金山银山努力,为了将金子银子收入囊中,为了将金山银山藏入家中,欢乐云州、娱乐全城民众的金银大赛期待您的参与,将因为您的参与而更加的娱乐。
以金子银子来攒人气,在宣传了三天后,报名人数开始激增。
有的是为了大赛的前三名奖金,有的则是为了凑热闹,也有的,如那些富家小姐千金,只是为了能扬名这云州,为自己博一个美名。
关于比赛的奖金,第一名是两百两黄金,第二名是一百两黄金,第三名是五十两黄金。
除了前三,前十中的另外七强都可以得到白银奖励,按名次奖金逐步递减。
还有参与奖。
主办方是玉人馆,柳家是幕后老板。
另外也拉了一些赞助商,他们赞助,我们免费为他们宣传,一举两得。
宣传到了末期,因为人气的确够旺,一些聪明的商人就自动找上门来了。
玉人馆的姐妹们忙得像陀螺在转,却都很开心。
就连城中的百姓,也都抱着很大的热情。
想来着云州城的确是安静的太久了,需要有东西来刺激一下人们的热情度。
选秀,分类选,男女老少全都不在一组,贵族小姐和小家碧玉也不在一组。
主要是为了区分开来,以求公平。
但是,最后个组的优胜者还是要同台比,也是为了公平。
能胜出的都是强者,强对强,比的除了出色的才艺和容貌外,还有人心。
秋分,选秀终于开始进行。
热闹的让我过足了隐。
我才知道原来无论是在什么地方,人们的幽默细胞都是那么的多。
昨日和紫苏儿参加在城东的海选,其中有一个姑娘带着她的母鸡上台,笑得很是得意,她说她的才艺是幽默,而她顺利逗笑了现在所有的人,自然晋级。
类似于此类的可爱人们还有很多,所以这几场选秀让我和紫苏儿都乐开了花。
一个多月后,选秀晋级赛进入百强。
什么类型的人都有,在那么多的百姓中脱影而出的都是强者,而这些强者之中,有一个就是当日抱着母鸡上台的姑娘莫小牙。
那场二十进十的比赛场设在城中最大的空地,搭了一个华丽的舞台。
这选秀在现代,也许能赚大钱,到了古代,会不会亏本还不知道。
好在柳家这几年赚的够多,柳彦对于我又向来大方,所以这些花费也就没那么去计较了。
就连向来爱钱的紫苏儿,居然也没有心疼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反而兴致越来越高昂。
偏头看到紫苏儿的笑容,心下也放心了不少。
这笑容中至少有八分是最纯粹的笑,单纯快乐,忘记那些过往的哀伤。
再看我自己,的确也乐了一场。
就如柳彦对我说的那般,一切只要我高兴就好。
望着舞台的时候,鼻尖微微发酸,随即又笑开了花。
台上的主持人宣布下一个出场的是莫小牙时,台下一片欢呼。
当莫小牙出现的时候,绿色衣裙,看起来很飘逸,她虽然不是容貌最好的一个,却是人气最高的一个。
她出身贫民,身上的衣裳之类的必需品都是由柳家赞助的,因为我也很看好她。
所有参加比赛的女子,没有一个比得上她洒脱,也没有一个能像她那样让我觉得有亲切感。
环看舞台四周,没有看到她常常带出场的那只叫青蛙的母鸡,我正好奇她这次准备了什么节目的时候,就听到她开口道:各位父老乡亲,小牙家青蛙生病了,所以很遗憾的缺席了这场比赛。
不过大家不要失望,小牙今天为大家准备的节目虽然少了青蛙,依旧能博大家一笑。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有人为她助威,一如我记忆中的选秀那般。
不知不觉,泪水弥漫了双眼。
我才记得,自己已经好几年未曾想起从前了。
那遥远的记忆,隔了一个时空和我遥遥相对,期间是几万光年的距离。
台上忽然响起了吉他的声音,我瞬间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望向那台上,莫小牙正拿着一把吉他弹奏着,气势如洪,接着就听到了莫小牙唱道:来来 我是一个菠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来来 我是一片芒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来来 我是一个竹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来来 我是一快菠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来来 我是一粒草莓莓莓莓莓莓莓莓莓莓莓莓莓莓莓莓莓来来 我是一只香蕉蕉蕉蕉蕉蕉蕉蕉蕉蕉蕉蕉蕉蕉蕉蕉来来 我是一个葡萄萄萄萄萄萄萄萄萄萄萄萄萄萄萄萄萄来来 我是一个蜜糖糖糖糖糖糖糖糖糖糖糖糖糖糖糖糖场下许多人听了这样的歌曲觉得很陌生有很有趣,就连我身边的紫苏儿都笑的直拍桌子,而我则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看着台上得意无比的莫小牙,许久之后终于回神,朝台上大叫了一声——古天乐!台上的莫小牙听到我的话得意的笑僵硬在嘴角,露出和我方才一样的神情,在许久之后,她发出一声尖叫声,响彻云霄。
在台下观众的嘈杂声中,她终于从惊吓中恢复了过来,然后扬起大大的笑容,朝我吼道:同志啊,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随即跳下舞台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紫苏儿从大笑中恢复形象,悄悄拉扯着我的袖子问我:你们两个认识?我朝她露齿一笑:前世认识。
紫苏儿没好气的嗔道:老是说胡话。
我和莫小牙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笑容,她又回答了舞台上,来了个完美的谢幕, 又一个新的选手出场,台下的气氛依旧那么的热闹,所有的人都浸沉在选手表演的节目中,再也没有人提起方才那段小插曲,仿佛方才那段小插曲没有发生过。
夜里我在睡梦中大笑。
此次选秀,最大的乐趣是让大家笑开了花,而最大的收获,则是我遇见了莫小牙。
故知我和莫小牙的友情在瞬间迅速增长。
紫苏儿对于这一切有些不大敢相信,却也在短短的时日内喜欢上了莫小牙。
按照莫小牙的说法是她非常有人格魅力。
莫小牙说她来自那个很美的杭州,在山上露营,一觉醒来就到了云州附近的一个小乡村附近的山上,被一对老夫妇救了回去,好了后就出来四处闯荡,听闻我们这个选秀后很惊讶,还以为在古代就开始有了选秀这样的先例,没想到老天遂了她的心愿,让她在她乡遇故知了。
选秀的最大胜利者当然是莫小牙。
虽然她没什么特别的才艺,人气却节节高升。
选秀终于结束,莫小牙拿了奖金后应了我和紫苏儿的邀请来玉人馆喝茶。
小牙,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紫苏儿满脸算计的问。
莫小牙喝茶嗑瓜子,不知道啊。
我瞥了紫苏儿一眼,和她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笑道:小牙呀,干脆就留下来吧!好啊。
莫小牙笑眯眯的回答道。
原本还怕莫小牙不答应,没想到她一口应了下来。
莫小牙懒的去寻找安身之所,而我和紫苏儿给了她这个条件,所以她答应了,再加上在这里有故知,也是一种运气。
她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却也是渴望能有一个人来分享自己的辛酸苦辣,希望能有一个人能明白她的心情,而我可以算的上是她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的人。
夜里莫小牙和我同睡一张床,我和她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泪流满面。
莫小牙侧躺着身子,脸对着我的方向,道:我一直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人能和我一起谈古天乐了。
我也一直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人能和我说古天乐真帅。
我轻笑。
你知道吗?小谢和张美女都有孩子了。
莫小牙叹了口气,我还在猜是男是女,可惜没有机会见到就来到这了。
是吗?我来的时候,才刚有绯闻说他们结婚了。
我笑了笑,拉了拉被子,睡吧,已经很晚了。
嗯。
你说还有人也和我们一样吗?莫小牙躺好,问。
我闭上眼睛,笑到:应该有吧。
秋末的天气微凉,枯黄的落叶满地都是。
莫小牙在玉人馆里如鱼得水,上上下下的姐妹都很喜欢她,而且,她还取代了我,开始为那些姑娘写歌。
虽然大部分都是盗版自现代的流行歌曲什么的,我们两个对此只是相视一笑,反正也没有别人知道,我们爱用就用。
更何况,最后的结果是皆大欢喜。
这天云双跟在柳彦的身后来到了玉人馆,我见到他们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搬到玉人馆这一住,居然已经好几个月了。
好些日子没见,倒也真有些想念起云双的聒噪了。
彦儿,今天怎么会过来?我给柳彦上了茶,笑着问。
姐姐在这呆了也够久了,该回家了吧?柳彦笑道。
我看了他一眼,笑的有些无辜,昨天还有媒婆上门吧!柳彦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在我的房间四周走走看看,道:姐姐总不能一辈子不嫁吧?就算是不想嫁,有媒婆上门才显得出有身价,总比无人问津好吧?我掂量了一下,他的话也不无道理,而自己在玉人馆也呆的够久了,是该回去住住了。
免得府中的下人还以为自己失踪了。
望着柳彦挺拔的身姿一眼,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彦儿,你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吧?柳彦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好男儿当是先立业再成家。
我们柳家家大业大,也该到了开枝散叶的时候了,我这个当姐姐的有些失职,居然忘记了弟弟的终身大事,若是以后到黄泉下见了爹娘,该怎么跟他们两老交代啊……我唱作俱佳的掩面哭泣道。
柳彦知道我在装哭,微笑这反将了我一军:姐姐忘记了吗?爹娘从小就给我定了亲事。
我愣住。
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未婚妻。
再望向他,见他一脸微笑,牙痒痒的,随即笑道:弟弟啊,依我之见,咱们挑个日子去提亲吧!姐姐,现在该担心的是你。
你若是一辈子小姑独处,我这个当弟弟的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爹娘?柳彦微笑不变,走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头发。
我拿开他的手。
虽然他比我高了一个头,可我还是不习惯比自己小的人拿自己当小孩看。
刚才不是说要回府吗?柳彦见我换了话题,笑了笑,问云双:云双,行李收拾好了吗?回少爷,已经收拾好了。
云双乖巧的提着我为数不多的行李走到我们两个身边,答道。
那么我们走吧!柳彦挽起我的手臂带着我朝门口走去。
我点了点头,任由他牵着我踏出我的房门。
紫苏儿和莫小牙那就不必打招呼了,反正她们都知道今天柳彦来找我。
到了楼下,居然碰上了迎面而来的苏炎弦。
他一身青衣,和身着白衣的柳彦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他的目光在瞥见到牵着我的柳彦时,冷了几分,却又迅速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他眼里的冷光是我的错觉。
我礼貌性的笑了笑,没说什么,拉着柳彦就准备走,没想到苏炎弦开口了。
多姑娘不准备介绍一下吗?他笑睨着柳彦,完美无缺的笑,看在我的眼里着实怪异。
我假笑,虽然不大情愿,却还是做了简单介绍。
这是柳彦。
我指了指柳彦,随即朝柳彦笑道:彦,这位是苏炎弦苏公子。
柳少爷,幸会。
苏炎弦在笑的同时仔细打量柳彦,眸光深处闪过一丝阴霾。
柳彦低头看了我一眼,对于我忽然叫他彦有些怪异,却不动声色的朝苏炎弦笑道:苏公子,早就听紫苏儿说,你和她交情不一般,今日有幸一见,是柳某的荣幸。
彦,我们走吧。
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我故做娇弱。
柳彦不愧是我亲爱的弟弟,见我如此,陪着一起演戏。
他的手揉上我的腰,笑道:多多,我们这就回去。
我娇软的偎向他,朝苏炎弦笑道:苏公子,我们先走一步。
而后,任由柳彦搂带着我离开玉人馆。
上了一直等在门口的马车后,柳彦看了我许久终于问到:你和他……我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我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
是吗?柳彦笑着拉了拉我散落在肩上的头发,道:如果姐姐动心了,嫁给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看他,似乎对你有些动心。
我蓦的想起苏炎弦诞辰那天说的话,心里咯噔一下,扬起妩媚的笑,弟弟,你想太多了。
也不过几个月不见,满儿那丫头让我另眼相待,因为她真的很爱书,所以我让她去染风斋跟在掌柜常远身边。
至于云双,再念了几个月书后,也学会了一些东西,却也对沉闷的学堂感到无趣,于是我身边又多了一只小麻雀。
冬天的脚步渐渐靠近,天也逐渐冷了起来。
日子单调的过了几天,我开始想念搞笑派的莫小牙,也想念起她那些偶尔会走调的流行歌曲,所以就让人上玉人馆去请她上门做客。
莫小牙来的那天,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白雪铺满了整个云州城,引起了莫小牙激动的叫声。
她在柳府的后花园里玩起了堆雪人,雪落在她的头发和衣服上,远远看去,她也像一尊小雪人。
多多,我从小到大几乎没见过雪呢!南方的天气很暖,小时候我就期待着能看到大雪,看看它雪白的样子,摸摸它,感受一下它的冰冷,却一直都失望了。
原本还计划好了,用暑假打工赚来的钱在寒假的时候去北方旅行,没想到现在一切都成梦了。
莫小牙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柳家的大小姐柳朵,却固执的叫我多多。
她站在雪堆里,脸蛋被冻的红扑扑的,却看的出她很高兴,不过她高兴的眸光在许久之后终于暗淡了下来,其实,我有的时候一想起那为自己而努力的时候,我就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觉醒来后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依旧和同学在山上露营,依旧在暑假努力的打工,依旧期待着去北方看那场大雪。
我站在她的身边,为雪人添上眼睛,转过去看她的时候,有泪从莫小牙的脸上划落,瞬间凝固,仿佛我什么都没看到。
她依旧笑得开怀,我依旧在给雪人添眼睛。
雪越来越小,再来就不再飘落了。
我们两个人合作的雪人终于堆成功,莫小牙拉着我的手退了几不,望着雪人得意的笑了一番。
我偏头看着兀自笑得很得意的她许久,终于开口问道:如果可以的话,你想回去吗?莫小牙的笑容在瞬间僵在脸上,随即又扯出牵强的笑,然后沉默了许久。
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听到她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刹那间我听到了雪落在地面的声音,细微细微的。
我一定会回去的。
我看着她坚定的眸光,万般思绪都上心头。
我伸手排掉她头上的雪花,问:为什么呢?那里有我的同学有我的朋友,即使他们和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即使我没有亲人,但是那是我儿依旧是我喜欢的地方。
而这里,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
莫小牙的声音飘得很远。
你呢?如果可以的话,回去吗?我还能回去吗?我苦笑。
这么多年下来,我早就不是原先的我了。
即使对于从前还有着留恋,却很明白自己该如何的取舍。
小牙,你会选择回去,是因为你对于这里没有留恋,可我不一样。
我知道。
莫小牙忽然毁掉了原先堆好的那个雪人。
因为你的心已经留在这里了。
我沉默不语,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她将那个雪人一点点的毁掉,任由她发泄自己的情绪。
在她也安静下来后,迟疑了一会儿,道:小牙,如果有一天,你能回去了,代替我去看看我的亲人朋友吧!嗯。
*******HOHO~终于又更新了。
纠缠纠缠冬日的阳光难得的可贵,送走了莫小牙后,我出乎意料的安静了下来,不再出门,开始过一种几乎与世界隔绝的生活。
因为我需要时间来好好梳理自己的情绪,需要空间来让自己呼吸。
大清早,我难得早起,去花园散步,却看到了让我惊讶的一幕。
柳彦正带着苏炎弦边走边聊的逐步向我靠近。
我迟疑了一下,向他们走了过去。
多多小姐。
苏炎弦脸上的笑容不变。
我冷淡的点了点头,无言的望向柳彦,柳彦笑着看我,什么都不说。
我耐不住,笑着开口问苏炎弦:不知苏公子今日来柳府有何贵干?苏炎弦沉默了一下,又笑道:我这次特地来向柳大小姐提亲的。
我的笑容在瞬间消失,忽然又想起他并不知道我是柳家大小姐,安下心来,又换上了笑容。
而苏炎弦,在见我笑容消失的刹那我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喜,心下暗暗叫苦,他不会是误会了吧?是吗?我笑道,多多还有些事,先走一步了。
走的时候,我又回头看了柳彦一眼,彦,等下招待完客人,来我房子一趟。
大约到了巳时,柳彦才来到我的屋里。
他在椅子上坐下,喝着云双端上来的茶,道:姐姐,找我来有何事?苏炎弦为什么会来我们家提亲?我放下手中的书籍,故作漫不经心的问。
柳彦耸肩笑道:他说他久闻柳家大小姐的美名,专程从京城来这里提亲。
我拿起桌上的书一把丢向柳彦。
打从我为了杜绝有人上门提亲开始,就开始丑化自己,在外面的名声怎么样我自己很清楚。
至于美名……应该是在说笑话吧!彦儿,他堂堂户部左侍郎,怎么会来我们云州这个偏远的地方来向我提亲呢?我相信以他的身份地位,在京城有很多比我好的姑娘想嫁给他。
我神色渐渐严肃,看向柳彦,他也敛起了脸上的笑。
他喜欢你不是吗?柳彦给了一个很没说服力的答案。
喜欢我?彦儿,你还不至于那么天真吧?他见过的是多多,而不是柳朵,又何来因为喜欢柳家大小姐而上门来提亲之谈呢?我冷笑,接过柳彦递还给我的书。
姐姐想怎么办?柳彦直白的问我。
我见他这么识相,轻笑:推掉这门亲事。
柳彦沉默了下来。
望了我许久后开口:你真的不打算嫁人吗?我的视线落到那扇精致的雕花门上,望着透过门点点散落下来的阳光,站起身,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曾经,差点就嫁人了。
柳彦走过来,将我拥入怀里。
他的手放在我的头发上,姐姐,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是啊。
都已经过去了。
我在他的怀里任由泪水迷漫双眼,却倔强的不让它落下。
一切都已经过去,我的心在那个时候死了,再看其他人,已经不再起波澜。
除了那个男人,我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爱。
我会回掉这门亲事的。
一阵沉寂后,柳彦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在我的房间里回荡,久久不散。
抬头看着柳彦的下巴,有股温暖在心底蔓延。
我知道他为我做了很多事。
忽然想起了两年多前的夜晚,我从睡梦中惊醒,泪流满面。
那时候只比我高了一点点的柳彦抱着我安慰我。
他说姐姐,未来你还有我,我们还有一个家。
柳彦,谢谢你。
柳彦回绝了这门亲事,一切依旧平静无波。
我收起那些旧事,笑着面对身边所有的人。
依旧开心的笑,开心的调侃,仿佛一切已经烟消云散不留痕迹,可是我自己知道,有些事情刻入心后就再也抹灭不了。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可以结束了,没想到三天后渐渐发现事情有些不大对劲。
柳家的一些生意伙伴开始渐渐的抽手,虽然要在短时间弄跨柳家是不可能的,可是这样一直下去,就算柳家根基再好,也会跨掉。
早上又一个向来保持着良好合作关系的商家上门来说要解约,连赔偿金都带来了。
他来的时候,柳彦正在陪我吃早饭。
他那么一闹,我也没心情吃早饭,跟在柳彦身后去了大厅。
柳少爷,实在对不起啊。
我们这也是没办法——张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商家姓张,我们都叫他张老。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彦打断,这些天下来,他的确是有些急了。
我们合作了这么久,对于我们给的价格,你应该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吧?柳少爷,这、这我也没办法啊?张老陪笑,看他的样子是打定主意要和柳家解约了。
你——柳彦怒得拍桌子,话却被我打断。
彦儿,冷静点。
我皱眉看他。
虽然说事情有些严重,但是他这样还是不行的。
一个优秀的管理者,越到危机时刻应该越是处事不惊。
柳彦看了依旧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饭的我一看,虽然对张老违约一事怒气难消,却安静下来,只是怒瞪着张老。
张老虽然辈分高,可是被他那么一瞪,再加上自己理亏,也是冷汗直冒。
张老略带好奇的望向我,问:这位姑娘可是玉人馆的多多姑娘?柳彦冷哼一声,道:那是家姐。
张老讪笑一声,原来是柳家大小姐,方才失礼了。
张老,您在商场上向来以守信闻名,今日执意违约,想必是有不可不为的理由吧?我饮了一口茶,似笑非笑的睨了张老一眼。
只见他羞赧的看了我一眼,神色尴尬,回道:柳小姐说的是。
那么,您可以给我们一个违约的理由吧?我放下手中的杯子。
杯底碰到放置在桌上的陶瓷托盘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厅蓦的沉默了下来。
许久之后,张老开口道:柳小姐,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张老说笑了吧?我冷笑,淡扫了他一眼,您老挑在这时候上门解约,不是为难我们柳家吗?我虽然不喜欢插手生意上的事情,可也知道我们彦儿不是那种会亏待生意伙伴的人。
张老陪笑,望向柳彦,而柳彦则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理会他。
他知道今天这事只能和我谈,又带些歉然的看向我。
我叹了口气,张老,如果您违约,要赔给我们柳家的可是一大笔银子。
您家张还有老小,不是吗?张老听了我的话低下头,也叹了一口气,道:柳小姐,我这也很无奈啊。
我知道您有难言之隐,可是我们也为难啊。
我装模做样的掏出手帕,一副欲落泪的模样。
我们柳家就剩下我和弟弟两个人,弟弟以弱小之姿撑起柳家这么大的事业,而我一个姑娘家只能每日弹琴作画什么都帮不上忙。
最近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柳家真的倒了,我们俩以后还怎么去面对早死的爹娘?张老见我拭泪心下更加愧疚,柳小姐和外面的传言不大相同,这也难怪国舅一家不惜以权贵压人——未了,发现自己说漏嘴,赶忙闭上了嘴巴。
我和柳彦对视一眼,他和我一样,有些愕然。
国舅一家……指得可是苏家?张老,这事还有回转的余地吗?我认真严肃的问。
张老摇头,我有些失望,可是也很无奈。
而后,送走了张老。
当然,他那笔金额很大的违约金我们收下了。
他走后,我和柳彦分坐在两边,你看我,我望你。
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我起身,丢下这话,离开了大厅。
走在柳府后花园的走道上,冷冬的寒风从耳边刮过,瑟瑟的抖了一下。
寒冷在瞬间包围着四周,阳光散落在花园里,我却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来到玉人馆时,里面一如继往的热闹,紫苏儿见到我有些惊讶,当我说我是来找苏炎弦的时候,她笑的更是暧昧。
我无暇理会她,去了苏炎弦暂住的暖玉阁。
见到我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他端坐在椅子上,一副就是在等我的样子。
多多姑娘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么?他亲自端了杯茶放在我的面前。
苏侍郎亲自给多多上茶,真是荣幸。
我笑得甜美,笑意却不能到达眼里。
我不会忘记,柳家的这个多事之多是谁搞的鬼。
给多多姑娘上茶才是苏某的荣幸。
苏炎弦和我打起了官腔,多多姑娘不会是特地来找我喝茶的吧?我收起脸上的笑,也不再虚伪的应付。
没事的话当然不敢来打搅苏侍郎。
多多,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苏炎弦愣了一下,走到我面前挑起我的下巴,恢复轻挑模样。
苏公子,居然你都说不必客气了,那多多也就有话直说了。
我拿开他的手,你要怎么样才肯放弃?放弃什么?苏炎弦装傻。
你明白我在说些什么。
我敛下笑,没有恼怒,心平气和的喝茶。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苏炎弦走到一边坐下,手支撑着下巴,望着我。
我瞥了他一眼,柳家的事。
苏炎弦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柳家的事啊,柳家怎么了?柳家小姐无才无貌,你为什么非娶她不可?我用力放下手中的茶杯,脸色不善。
虽然很想冷静下来,可是一见到这个让柳彦最近忙到三更半夜不能睡觉的罪魁祸首就很难平静下来。
苏炎弦看向我,眼中情绪百种,随即笑了起来。
多多,你不希望我娶她?当然。
我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又道:她不想嫁给你。
你不希望我娶她。
他又说了一遍,看起来很高兴。
我说了,是她不想嫁给你。
我恼怒道。
就算你是户部侍郎,也不能用权势压人。
苏炎弦越笑越张狂。
多多,你的想法真有趣。
如果权势不能用来压人的话,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想努力的往上爬呢?你——我瞪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随即闭上了嘴巴。
我什么?苏炎弦挑眉看我。
没什么。
总之,柳家小姐不想嫁给你。
我别开头看四周,而后觉得自己没有再在他屋里呆下去的必要,随即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苏炎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多多,如果你和我说,你不喜欢我娶她而希望我娶你的话,我也许会改变主意。
我顿了下脚步,回头朝他露出大大的笑容——也只是也许,不是吗?而且,我从未想过要嫁给你。
逼婚逼婚然后苏炎弦有好几天没有消息。
莫小牙和紫苏儿见我心情不大好,常常抽空过来看我。
多来几次,莫小牙开始喜欢上柳家的下人,因为柳家的下人会被她吓得四处躲却又不至于讨厌她。
柳家的生意在柳彦的日以继夜下终于慢慢的压了下来,可是我们都很清楚事情还没完。
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就是没有动静。
过了一个多月,原本担忧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就在以为什么事都过了的时候,一道圣旨打破了我们自认为的平静的生活给打乱了。
我跪在地上听着太监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犹如五雷轰耳。
什么柳氏有女柳朵才貌双全,什么赐婚给户部左侍郎苏炎弦,都是假的。
是我听错了吧?柳朵,你还不接旨?太监尖细的声音中带着傲慢,我从地上抬头看他们的时候,发现他们的目光带着鄙夷和不解。
好奇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能让苏炎弦不惜一切请求皇上赐婚;不解为什么我没有绝世之姿、没有惊人之才却能让苏炎弦倾心。
公公,请恕柳朵不能接旨。
我直视那个宣读圣旨的公公。
幸好朱棣继位后,皇宫里大部分的太监都宫女都换成了当初燕王府的人,还有的也是由外面新招的人补进去,只遗留下少数是建文帝时期的。
什么?你敢违抗圣旨?那公公很少见到有人敢违抗圣旨,立刻拔高了声音。
柳朵早有婚配,一女不侍二夫,请恕柳朵不能接下这圣旨。
我的声调很平缓,看了那些陪着我跪了一地的人们一眼,下人们是浑身在颤抖,柳彦一脸平静,而莫小牙则是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不可能。
上面明明说柳朵并无婚配。
那公公怒道。
公公,家姐的确已经有了婚配,只是与她定亲之人因为某些原因到现在还没有来提亲。
否则,家姐早已嫁做他人妇了。
柳彦在一边帮着开口。
咱家也不管这些。
反正这圣旨是传到了,你们不接也得接。
那公公见这情况,冷哼一声。
这还有没有王法啊?莫小牙在一边凑热闹。
皇上的话就是王法。
那公公鄙夷的看了莫小牙一眼。
你们这叫逼婚,没有人权。
莫小牙咋呼咋呼的叫了起来,再看到那公公鄙夷的眼神,索性从地上站了起来。
大胆——那公公喝道,左右两边的锦衣卫正要上前将莫小牙给拿下时,我开口。
公公,您看清楚了。
我站起身来晃了晃手上的东西,身边的柳彦也跟着站了起来。
什么?那公公看到我手上的东西被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会有这个?您可看清楚了,这是太祖皇帝在世时,赏给我们柳家的。
我笑得很无辜,偏头看了柳彦一眼,发现他略带惊讶,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后,望向那个方才趾高气扬的公公。
见金牌等于太祖皇帝亲临,虽然现在太祖皇帝已经不在了,可这金牌,当今圣上还是承认的吧?吾皇万岁万万岁。
那公公赶忙带着那群侍卫跪了下去。
再看我身边的其他人也都跪了下去,莫小牙原本还很好奇的准备过来摸摸我手上的金牌,却被柳彦拉着也跪了下去。
都起来吧。
我一句话顺利解放了在地上不自在的跪着的莫小牙。
那公公站起身,陪笑的看着我,道:柳小姐,这圣旨……公公,这圣旨就请您带回去吧!当初太祖皇帝说过,有了这个金牌,可以保证柳家大小无罪。
我睨了他一眼。
他面露难色,却也不敢勉强我,只好带着那些锦衣卫灰溜溜的走掉。
我望着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露出得意的笑。
一道圣旨就想让我屈服?柳彦和莫小牙从地上站起来。
柳彦开口问:姐姐,你怎么会有金牌?你忘了吗?两年前我来到这里后,你就把它交给我保管了。
我笑了笑,想来是安逸了太久,他也将这块金牌给忘记了。
莫小牙抢过我手上的金牌,放到嘴边咬了咬,多多,这个肯定不是纯金的——柳彦赶忙抢过她手上的金牌,朝莫小牙皱起了眉头。
小牙,这被别人看见是要杀头的。
莫小牙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不再说什么。
我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明白她的不满,却也很无奈。
大厅上的那些下人丫鬟都散开去干自己的事,只留下我、柳彦还有莫小牙三人。
莫小牙嘀咕了一句:如果是纯金的话肯定很值钱。
我骂道:小丫头肤浅。
这不是纯金的也是无价。
嘻嘻,多多,你家怎么会有这东西啊?这东西不是一向都只送个那些有功劳的朝廷重要人士吗?莫小牙嬉皮笑脸的问我。
我浑身一震,随即笑道:这是我们爷爷的造化。
莫小牙狐疑的看了我一眼,见我不愿意讲也就不再说些什么。
所以她换了个话题:多多,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未婚夫了?刚才啊。
我笑答。
你说对吧,彦儿?柳彦点了点头,随即有点担忧的看向我。
姐姐你准备上什么地方去找一个未婚夫婿?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顺其自然的发展下去吧!我可以保证大家都安全无忧。
我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圆谎。
柳彦也不再说些什么,离开大厅去忙他的事情。
我也跟着离开,准备回房间去补眠。
而莫小牙见我们都走了,也跟着离开。
大厅一下子空了下来。
一个打扫的丫鬟在一会儿后进大厅去打扫,不小心碰倒了一个装饰用的花瓶,瓶子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显得犹为清脆。
这个冬天过到现在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
昨日的一场大雪稍微化了一点点后,苏炎弦上柳家,要见柳家小姐。
柳彦以待闺阁女子不宜见客为由,想打发掉他,却不想他非常坚决。
无奈之下,我只好去见了他。
远远望去,坐在凉亭里的苏炎弦比下了旁边梅树上的朵朵梅花。
他一身白衣,衬着四周的白雪,尤其的出色。
柳彦知道我虽然渐渐适应这儿寒冷的天气,便让丫鬟在凉亭的火盆里添满了碳,连那大理石桌椅上都放上了温暖的软垫。
我到凉亭的时候,他见到我有些惊讶,随即那双眸子里的惊讶被恼怒取代。
你骗了我。
他如是指责我。
我嗤笑一声,在椅子上坐下。
苏公子,我骗了你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是柳家小姐。
苏炎弦的声音里有掩盖不住的愤怒。
你也从来没问过,不是吗?我喝了口散发着热气的茶,抬头笑望着他。
他的手紧握成拳,额头上跳动的青筋告诉我他现在非常的生气,我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气什么?我一开始就说过,自己不想嫁给他了。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是柳家小姐?他质问我,将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我手中捧着的用来暖手的茶杯砰然落到了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我挣不开他紧抓着我的手,冷眼看向他,苏炎弦,你给我放手。
怎么?现在不叫苏公子了?他的手很用力。
我疼得脸色有些发白,眉头紧紧皱起。
苏炎弦见我脸色大变,才惊觉自己太过用力,赶忙松开我的手。
我的手因为他的太过用力,淤青了一圈。
一直以来养尊处优的日子将我养得过于娇贵,这淤青怕是要好些天才能好。
你没事吧?苏炎弦略带愧疚的神色。
我冷睨了他一眼,淡淡的回答道:死不了。
苏炎弦神色复杂的看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公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恕我不奉陪了。
我伸手揉了揉淤青的手腕,再看向地上的那些陶瓷碎片,转身,不打算再和他纠缠下去。
我还没有踏出几步,又被他给拉了回来。
脚步一个不稳,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手环成了一个圈,紧紧的圈住我,我用再大的力也挣不开。
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说了,一切就变得好办了。
他的头低下,抵在我的脖子边上,带些失望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让我浑身僵硬。
苏公子,请放开我。
我挣不开,只好停下来。
就算我告诉你又如何?我依然不会嫁给你。
苏炎弦的手又揽紧了点,仍然没打算放开我。
我再次挣扎,依旧是徒劳。
心下又失去了冷静,忍不住拔高了音调:苏炎弦,请你放开我。
如果你告诉我,我会娶你。
苏炎弦不理会我的挣扎,兀自说到。
苏炎弦,你听好了,我柳朵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嫁给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眉眼尽带嘲讽,虽然我不知道你带着什么样的目的一定要娶柳家小姐,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不会称心如意的。
苏炎弦终于放开了我,他的双手摁着我的肩膀,逼着我正视他。
多多,既然你就是柳朵,那么我一定要娶到你。
我拿开他摁在我肩上的双手,苏炎弦,你何必呢?以你的才貌地位,想嫁你的姑娘很多。
我柳朵不过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配不上你。
一直以来,你想娶柳家小姐柳朵,一点也不在乎她到底长什么模样,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甚至不惜让皇上赐婚,这里头有什么目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只希望你还我一个平静的生活。
说完,我转身离开。
我不会放弃的。
苏炎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坚决,却只换来我的一声冷笑。
我不是铁石心肠,可是我心里明白,身后那个男人他之所以想娶我,是为了他那不为人知的秘密,而那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他永远也不会告诉我。
凉亭中,靠近苏炎弦的碳盆里的火闪着淡蓝色的光,空气中隐约透出梅花的清香,冷冽的香味中带着寒气。
理不断年关来临,苏炎弦不打算离开云州,依旧住在玉人馆。
我因为他的关系越来越不爱上玉人馆,一些歌词都是让云双送过去给紫苏儿,有的时候则是紫苏儿自己上柳府来取。
莫小牙在柳府呆的舒服,也就住了下来。
潜意识里,我和柳彦都将她当成了妹妹。
至于柳家的生意,也在我和柳彦的努力下渐渐的恢复了正常。
柳家的这场危机让柳彦又成熟了一些,对此我感到欣慰。
人的确是要在磨练中成长。
莫小牙对于过年很好奇,所以一大早就跟在管家身后去采办年货,柳彦也因为年关到来而更加的忙碌。
到了晌午的时候,有一个穿着上等绫罗衣裳的俊美男子来到了柳家。
看门的下人进来通报说有人来找莫小牙,我带着惊讶让人将那男子请到了大厅。
我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而他也同样打量着我。
那是一个很是俊美的男子,不如苏炎弦的面露轻佻也不如柳彦的温和,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泪水不自觉的在眼中打转。
那男子见我这样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不解的看着不小心将情绪泄露的我。
我被他那么一看,赶忙收起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绪,笑道:请问公子贵姓?敝姓慕。
那男子的声音低沉好听,就连声音,我也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
按耐下自己失控的情绪,甩甩头,企图让自己的脑子清醒点。
再看向那男子的时候扬起有些牵强的笑,慕公子找小牙有事吗?柳小姐,小牙是我妹妹,因为调皮跑出来,我这次来是准备接她回家的。
那男子说起这话来面不改色。
小牙姓莫,公子莫不是弄错了?我忍住没笑出来,有趣的打量着他。
小牙说过她是昏迷在离云州很近的一个小村庄附近,来这的时候,脸依旧是莫小牙的脸,人依旧是从前的莫小牙,又怎么会凭空冒出一个哥哥呢?我娘亲一族子嗣单薄,故小牙自幼从母姓。
那男子做了些许解释。
在我准备开口的时候,莫小牙走在管家前面蹦蹦跳跳的进来,一见大厅上出现了一个俊美的陌生男子好奇的跑到人家面前去打量了一番。
我不开口,正准备看那人笑话,却没想到那男子在下一秒带惊喜的摇晃着小牙的肩膀,道:小牙,是我。
我是哥哥啊!还记得古天乐吗?小牙和我同时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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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腾骞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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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牙退出那人的怀抱,拉着他走向我,介绍道:这位是柳朵,你可以叫她多多。
她和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哦。
那男子有些惊讶,随即问道:你就是多多?我一到云州,听到那些人说起那个选秀的主意是由玉人馆的多多姑娘想出来的,就想她应该也和我们一样来自同一个地方。
原还想怎么样才能找到你。
没想到你就是柳家小姐。
我笑着点点头,心里和莫小牙一样激动。
接着又听那男子道:我还没介绍一下,我是慕腾骞。
什么?那个慕腾迁?我和莫小牙再次异口同声。
是那个慕腾迁,也是这个慕腾骞。
他笑道。
我和莫小牙你看我我看你,而后再次尖叫出口。
小牙也许不知道现在这个慕腾骞,却绝对知道那个慕腾迁。
那个慕腾迁,是超级偶像,风靡了千家万户,上至八十岁的老阿婆下至三岁的小女娃,通吃。
而现在这个慕腾骞,是全国首富,家里银子多如牛毛。
没想到慕腾迁这么走运,到了这里依旧叫慕腾骞,虽然字不同,但是音同,虽然不是从前那俊美的模样,可是现在这样也毫不逊色。
就这样,莫小牙运气的多了一个叫慕腾骞的哥哥。
傍晚,紫苏儿也来到柳家。
她埋怨的说莫小牙不坦白,身为天下首富慕家的大小姐,却跑到云州这个小地方来。
我和莫小牙都只是敷衍的笑,没有人愿意告诉紫苏儿真相,因为她没有知道的必要。
我们几个在大厅上笑成一团。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苏炎弦又上门来,身后还跟着当初被我让人丢出柳家大门的媒婆之一的林媒婆。
柳家大厅热烈的的气氛因为他的忽然到来而冷却了下来。
他看向慕腾骞的眼神带着锐利,再看向莫小牙,又换上了我们最熟悉的笑容。
而莫小牙看他的时候,不屑的撇撇嘴。
虽然我们不喜欢苏炎弦,可是那些小丫鬟们还是会因为他的俊美倜傥而被他迷倒。
苏公子,请用茶。
一名丫鬟端着茶一脸娇羞的送到他面前。
谢谢。
他笑着道谢,而后看向我。
苏公子,今日上门有何贵干?我保持着表面的微笑,问。
唉呦,当然是来向柳家小姐提亲的。
林媒婆扬了扬手帕,掩嘴笑道。
我冷眼瞪过去,她脸上的笑僵住,讪笑一声,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一边的莫小牙好奇的走过去,上下打量林媒婆。
末了,回过头来看我,多多,古代的媒婆大致和我想象的一样,不过,嘴角少了一颗大黑痔。
再看那媒婆,因为她的一句话而脸色黑青。
我扑哧一声笑出声:小牙,刘媒婆的嘴角有一颗痔,不过她今天没来,不然你就可以见到了。
林媒婆脸色超级难看,却隐忍着不发作。
莫小牙见她如此,又叫道:多多,这年头要赚到钱真不容易啊。
慕腾骞嘴角带着笑意,走到她身边将她带回原先的位置让她坐好,不让她说话。
想当然,此举换来了莫小牙的不满,不过鉴于慕同志是她未来的金主,是可以供她作威作福的大大有钱人,心中那点不满也就消失不见了。
柳彦从书房来到大厅,礼貌的向苏炎弦问好。
苏公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苏炎弦笑望了柳彦一眼,嘴角上仰,看了林媒婆一眼,道:林媒婆,交给你了。
什么都不必说,我不会嫁的。
我撩了撩自己的长发,让刚端着茶点走进来的云双过来给我捶背,我早已定了亲,又怎么能再答应苏家的婚事?苏炎弦朝我走过来,立在我面前,多多,何必编造一个谎言呢?那招骗骗别人还好,在我这儿不管用。
何况,你若真有未婚夫婿,等了他这么多年,也够了。
如果他一辈子都不出现,你要等他一辈子吗?谁说他没有出现?你不是已经看到他了吗?我嘴角带着讽刺的笑,成功的看到苏炎弦嘴角的笑容消失。
既然说了谎言,那么就努力的圆掉它。
是他吗?他走到慕腾骞面前,冷眼看着他。
慕腾骞在大厅呆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对于自己被敌视的原因有所了解。
他见我说了这样的话,朝我丢来明了的眼神,然后笑看着苏炎弦,问道:苏公子,在下慕腾骞,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客气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娶定多多了。
苏炎弦毕竟是在官场上旧经历练的人,很快又恢复了一开始的表情。
在场的人全都盯着他们俩那儿看。
只见慕腾骞从他的身侧走到我的面前,将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一脸深情。
朵儿,我不会负你的。
我配合的在眸中酝酿水气,同样深情款款的看着他,骞哥……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若不是早三年为父母守孝,我早就让人上你家提亲来了。
慕腾骞不愧是超级偶像,演起戏来,入木三分。
他眼扫四周,既然这大厅上就有一位媒婆,那就请她代我向你提亲吧!这位媒婆,你可要聪明点,快帮我哥向多多提亲。
我们家号称天下首富,到时候的媒金绝对不会少了你的。
莫小牙耐不住,又晃到林媒婆面前。
林媒婆听到天下首富四个字的时候眼睛一亮,再看整张脸凑到她面前的莫小牙时吓了一跳,再将她的话消化一番,知道如果这婚事成了的话定可以得到很大一笔媒金。
金钱的诱惑力的确很大,那林媒婆也是一个识相之人,立刻忘记了刚才因为莫小牙那些话而积累的怨气。
可她也是一个明白人,帮了慕家就得罪了苏家,帮了苏家同样得罪了慕家。
但见她一摇三摆的朝我走过来,道:柳家小姐果然是天仙下凡,今日这媒,我虽然没作成,不过还是要恭喜柳小姐。
无论是苏公子还是慕公子,都上难得一见的好夫婿人选。
我想起南巷王家的老爷昨天拜托我给他说个填房,就先告辞了。
柳彦让下人送走了林媒婆,原本已经积累了一些怒气的苏炎弦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笑着瞥了慕腾骞一眼,而慕腾骞脸色不变,和他对视一眼,低头深情凝视着我。
朵儿,我马上去请一个媒人上你家来提亲。
骞哥,我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了,不差这一时。
你准备好了再来我家提亲不迟。
我娇羞一笑,含情脉脉的看慕腾骞,隐约听到边上传来莫小牙的窃笑声。
我淡扫了她一眼,她立刻识相的转过身去笑。
紫苏儿走到苏炎弦身边,手放置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炎弦,你就放弃吧!苏炎弦听了紫苏的话,怒道:你凭什么让我放弃?紫苏,我没想到你胳膊向外拐,不帮我也就算了,竟然还帮起了别人。
我没有理由让你放弃。
多多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任何人伤害她,特别是你。
你以为你为什么来硬要娶她我不知道吗?紫苏儿因为苏炎弦的话而敛起了笑容,我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帮你。
你居然去帮外人。
紫苏,你太让我失望了。
苏炎弦别开头不看紫苏儿,也许我应该让姨父姨母知道你的下落。
他们知道了又怎么样?别忘记了,在我决定离开那天,他们就和我恩断义绝了。
紫苏儿的声音染上悲哀。
气氛在这一刻冷到了极点。
四周的人全都安静的看着紫苏儿和苏炎弦,诧异于他和她之间的关系,更好奇于紫苏儿身上的秘密。
紫苏儿看了我们一眼,转身离开,我们没有人开口拦她,安静的看着她走出柳府大厅,然后消失在我们面前。
紫苏儿走后,我们自看向苏炎弦,他已经收敛好情绪,坦然的满对我们探究的目光,然后起身,像紫苏儿那样离开。
定亲定亲渐入深夜,我和慕腾骞都呆在莫小牙的房间里嗑牙。
三人边喝小酒边听莫小牙讲属于她的生活趣事。
末了,莫小牙第一个醉倒,而我和慕腾骞都还保持着高度的清醒。
我举起酒杯敬他,今天的事,多亏了你帮忙。
我们之间,何必那么客气?慕腾骞笑着喝掉自己杯中的酒,看着我沉思了一会儿问:为什么不嫁给他呢?各方面看,他都是一个好人选,而且,他即使是为了其他的目的,也不会亏待了你。
我饮尽杯中酒,勾起牵强的笑,骞哥,你不会明白的。
因为你不爱他吗?慕腾骞忽然问我。
我看着他沉默了许久,语气略带无奈,是,因为我不爱他。
如果你的心没有被别人占据的话,你会接受他吗?他又问,眼神中的认真不容置疑。
也许吧!我因为酒力有些朦胧,乘着自己还清醒着,心下有了一个计划。
骞哥,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哦?慕腾骞挑眉,等待着我接下来的话。
我放下手中小巧的酒杯,又为自己倒满了一整杯酒。
认真严肃的看着慕腾骞,问:你可曾娶妻?慕腾骞摇了要头,却道:可是我爱过一个女子,一个让我心甘情愿为她停留的女子。
你可以娶我吗?我甩甩有些微疼的头问他,认真无比。
你并不爱我。
慕腾骞一杯接一杯的喝,说出的话正中我的伤疤,直接嫁给你爱的那个人不就什么都解决了?我怔住,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杯子碎裂的声音加剧了头疼,醉眼迷离间,泪流满面。
不是一直都想忘记吗?不是一直都以为可以渐渐忘记了吗?原来,一直都只是深埋在心底,自以为的欺骗着自己。
原来,我始终都忘不了他。
一开始,以为自己是那种冷漠的人,心受过伤就不会再爱了,却没想到他依然越过那道门走进了心底,而我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
可是为什么,老天要在我爱了之后又再次让我失望呢?许久之后,终于呜咽的哭出声音。
不知道哭了多久,慕腾骞的轻柔的抹去我脸上的泪水,低沉的声音在我的身畔响起。
你,真的要嫁给我吗?我听言收回思绪,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慕腾骞重新换上笑,点头。
你需要一个让你全心信任的人为你搭理慕府,而我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不是吗?的确。
既然如此,我明天找个媒婆上门去向柳彦提亲。
慕腾骞踱回原先的位置上。
如果,你爱的那个她回来,我会将你完整的还给她。
我拿起酒杯看着他,他朝我一笑,饮尽方才倒满的那杯酒。
尔后,我们两人都陷入自己的思绪。
先前醉倒的莫小牙忽然发出醉语,我们俩面面相觑,莞尔一笑。
莫小牙说:汉堡、烤翅,别跑——当冬日的雪再次扑满整个云州城的时候,慕腾骞守信请媒婆来柳家提亲,我应允,柳彦也只好答应。
婚期定下来三月十八,然后慕腾骞带着莫小牙回杭州。
慕家祖宅在京城,我原先还担心这一回京城又会惹出些事端,好在慕腾骞告诉我会先在杭州别馆住上一年的时间才会回京城,我想这一年的时间足够我处理好一些事情,所以我就安心应允了婚事。
莫小牙这一走,柳家也安静了不少,府中的下人看起来没多大的精神。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过完年。
转眼又到春天,柳府后花园里百花怒放,春意涣然,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过上半个多月就是三月十八,柳家上下因为我的婚事忙成一团。
让我意外的是云州城的人们对我的婚事的热忠度。
因为即将离开呆了近三年的云州,我想四处走走看看,顺便去向紫苏儿道别。
第一次没有带面纱,第一次以柳家小姐的身份走在大街上,我到的地方莫名的热闹了起来。
他们都很惊讶我这个柳家小姐和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那个就是柳家小姐?怎么和听说的不一样。
哪里像传说中的那样貌若无盐?早知道我就娶了。
你想娶人家还不一定嫁呢!人家嫁的可是天下首富慕家。
性格刁蛮无理?看起来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听说柳家上下都是由她打理的。
当初应该让媒婆去提亲。
现在说什么都晚咯……唉……我面带微笑,看了看四周,再将目光移到跟在我身边的云双和满儿身上。
云双一脸骄傲,满儿则是安静的跟着我。
我明白云双的心理。
当初外面那些关于我的传言,她基本上都跟我说过,每次说起来总是那么愤愤不平,今天这个机会得以让我平反,她自然比谁都高兴,还可以在当初那些当着她的面说我坏话的人面前一吐当初的怨气。
而满儿,读了那么多的书,自然比云双沉稳了一些。
当我们三人踏进玉人馆的时候,就有姑娘叫到多多姑娘来了,使得在场所有的人都望向我,那些人这才知道原来柳家小姐就是多多。
在场的那些人中,不乏当初向我提亲被我拒绝后在朋友面前说我坏话的,此次见我,自然羞赧。
我带着完美的微笑走向紫苏儿,紫苏儿掩嘴轻笑,然后带着我回后堂去。
云双拖着满儿找紫儿她们话家长,我则跟在紫苏儿身后进了她的房间。
多多,你故意的吧?紫苏儿笑的花枝乱颤。
我双手支颚,笑得很无辜,故意的又怎样?既然都要走了,当然得为自己平反一下,留个好印象在云州不是很好吗?你没看到方才那些个富家公子哥们,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不知道有多可笑。
紫苏儿笑道:你呀,走了还不忘记给他们点难堪,一点亏都不吃。
那当然。
都要走了,以后也见不到这些人了,在他们心中留个印象,好让他们记住曾经有一个很优秀的大小姐,他们没机会娶回家。
我一直看着紫苏儿的脸,看的她有点莫名。
只见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多多,我脸上的胭脂化开了吗?没有啊!我笑嘻嘻的回答。
那你干嘛一直看着我的脸?紫苏儿不解的问。
我收起脸上的笑,有些无奈,就要走了,多看看你,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了。
也许是我的情绪影响到她,她也跟着没了笑意。
这个时候有丫鬟端着茶水进来,而后又离开,我和紫苏儿相对无言。
一会儿后,紫苏儿略带迟疑的开口问道:多多,你……你真的想嫁给慕腾骞吗?是啊,怎么了?我漫不经心的环视紫苏儿的房间。
你不爱他,不是吗?紫苏儿因为我的回答变得有些激动,你曾说过,只会嫁给你爱的人。
我的神色平静如常,望向略带激动的紫苏儿,后装出笑脸,紫苏儿,我这辈子都无法见到我爱的人了。
而且,我没有选择,不嫁入慕家就可能嫁入苏家。
当我只能选择其一的话,我不会选择苏家。
紫苏儿闷声问道:为什么?苏炎弦也是一个不错的夫婿人选,而且他喜欢你。
紫苏,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而我也不想再提。
我只能告诉,我不想和他有牵扯,更不想和皇家有上牵扯。
紫苏儿听了我这话,浑身一震,却又迅速恢复原来的样子,一会儿后,听她幽幽开口叹道:皇家的人,都太会为自己着想了……我听了她的话眼底满是疑惑,再看紫苏儿,第一次在我的面前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心下隐约有些狐疑,为什么紫苏儿会对皇家人的秉性如此了解,会因为皇家二字而出现如此反常的举动?脑子里忽然回想起那日在柳家的情景,忍不住开口问紫苏:你和苏炎弦,是什么关系?紫苏儿从思绪中回神,见我问的如此认真,也明白当日大家都听到苏炎弦和她的话,干脆就向我坦白道:我娘和他娘是亲姐妹。
我原本就从他们那天的对话中猜到了,今日一问,只是为了确认。
虽然我不想和苏炎弦扯上关系,但是因为紫苏儿的关系,这暗里的牵扯是断不了了。
不过,只要尽量避开他,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吧?至于关于紫苏儿的秘密,她若不主动对我提起,我也不会去问。
就如她知道我有秘密,却从来不问一样。
紫苏儿忽然想到了什么,换上了大大的笑脸,起身走到一边找了找,然后走回我身边,笑着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我。
我也没什么好送的,想到你不会刺绣,所以就帮你绣的鸳鸯枕套。
虽然有丫鬟会给你准备这些东西,但这是我小小的心意。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那绣工精美的鸳鸯枕套,感动无比。
抬头朝紫苏儿露出笑,紫苏,我还不知道你会刺绣,手工还这么的好。
紫苏儿笑而不答,在原先的位置上坐下,开口道:多多,如果你受了委屈,要记得回来。
嗯。
我笑着点头,收好鸳鸯枕套,起身,紫苏,我想走了。
还要去外面走走看看。
紫苏儿点头,送我出了玉人馆。
在大门口分别的时候,听到紫苏儿说:多多,苏炎弦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也是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
别忘了,连圣旨都拿我们家没办法。
我安慰的朝紫苏笑,然后告别。
走了几步后回头,紫苏儿依旧站在门口看着我,给了她一记笑,带着云双和满儿离开。
今天的目的是走遍云州城的大街小巷,看看熟悉的景物,留一个美好的回忆。
走到杨柳街的时候,回头看跟在身后的云双和满儿:你们真的想跟着我离开吗?小姐,你到哪里,我们当然跟到哪里。
云双四周乱看,高兴的说。
不会后悔吗云双?这里有你熟悉的人、事、物,走了以后可能都回不来了。
我看向杨柳街那些冒出新芽的柳树,话中带着她们察觉不了的无奈。
不会,小姐的家在哪里,云双的家就在哪里。
云双笑眯了眼睛,小姐,我听说杭州很漂亮。
那么你呢,满儿?我看想安静的站着的满儿。
满儿的老家在杭州。
满儿轻声道。
无论小姐到哪里,我都跟。
出嫁(上)今年云州城的春天看起来比往年美上许多,也许是因为心境变了的缘故吧!我还没来得急走遍云州城的各个角落,三月十八就已经到来。
红色的帷幔挂满了整个柳府,府内外热闹成一片,府中每一个人都忙成一团,我安静的坐在房间里任由丫鬟给我妆扮。
忽然有点不敢相信,曾经那么期盼过,现在居然可以这么平静。
手抚上自己沾染胭脂的容颜,勾起微笑。
我企图让自己笑的更加灿烂点儿,却发现此刻脸上的微笑已经是极限。
小姐打扮起来可真美。
云双手没停顿的在我的头上摆弄,边看着映在铜镜中我细致的眉眼边乐得眉开眼笑。
如果不是自己一身精致华美的红艳嫁衣,我怕是要以为今日要嫁人的是云双而不是自己。
再看镜中映出的那张粉面如花的绝美笑颜,细数起在自己指间流逝的光景,有种悲凉从心底深处划过,溢满眼眶。
到如今,再也回不到过去。
紫苏儿推门而入。
今日的她一身浅红色的衣裙,依旧是那妖艳的妆容。
她走向我,取代了云双的位置,接过云双手上的头饰和满儿手中那盒中华贵的发簪,我朝她一笑,挥退了房中的丫鬟,而后她细心的为我戴上那些头饰。
许久的沉默之后,我头上的黄金头饰在前面的铜镜里映出一道道的金色光线,闪亮的刺眼。
紫苏儿在我的身边坐下,我望向她,竟发现她脸上那一向挂着的熟悉笑颜不知在何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我陌生的愁然。
我淡笑着问:紫苏,我要出嫁了,你不为我高兴吗?紫苏儿望着我,眉目清明,一向娇软的声音在此时听起来带着清淡的不解与担忧。
多多,嫁给一个你不爱的男人,你会幸福吗?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我不会为他悲喜,我依然是我。
我涂着蔻红的双手搭上她的双手,微微低头,看着我们的双手交缠出曲线,有许多的女子,嫁了自己爱的人却总是忽略了那人并不爱自己。
我不爱慕腾骞,他亦不爱我,所以我们可以一直这样相敬如宾下去,这样就不会有所谓的受伤。
紫苏,你明白吗?再抬眼看紫苏儿,竟然发现她的眼中有泪在打转,似乎,那些泪水马上就要溢出眼眶,却又在下一秒被收住。
她朝我露出一抹绝美的笑。
我不希望她为我担心,却还是让她担心了。
忽然想起些什么,正待开口,就被门外的喜娘打断。
大小姐,吉时就要到了,您准备好了吗?喜娘的声音自门外传入,音带喜气,我却明白自己即将离开这里,这一走,和这里的人们许久都没办法再见。
和紫苏相望无言,起身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走到大厅,柳彦早已经等在那边。
他见到盛装的我,笑着朝我走近。
我看着他,没有在他的身上看到喜气,于是嗔道:彦儿,姐姐出嫁,你怎么不开心?柳彦收起笑,拉着我让我在大厅的椅子上坐好,自己则站在我的面前。
他一脸认真的看着我,问:后悔吗?如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别开头,深呼吸一口气后带着笑脸回过来问他:我为什么要后悔?是吗?柳彦的声音变得很轻,随即就没再说话。
彦儿,对于一个没有心的人来说,嫁给谁已经无所谓了。
只要我点头了,我就不会后悔。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响起,而后是一阵沉默,细微如我们的呼吸声,都可以清晰的听到。
我们一起在大厅里等待着吉时的到来,这段不长的时间因为四周的气氛变得漫长,大厅里这么多个人,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而你也不会知道别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如我,此时不知道紫苏儿和柳彦此时在想些什么。
我望着柳彦俊美的脸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那倔强的眼神。
事过境迁,时间已经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刻下痕迹,永远无法磨灭。
不久后,喜娘笑吟吟的说吉时和花轿都已经到了,让我蒙上喜帕上轿。
我蒙上喜帕,任由喜娘搀扶着我朝早已经等候在门口的花轿走去。
从大厅到门口虽然不是一段很长的距离,可是每走一步,心就会凉上一分。
我一直期盼着的那些温暖,终于又要再一次远离我。
姐姐,如果你后悔了,就回来。
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身后柳彦的声音清楚的划过我的心,驱赶了那些凉意,让我在喜帕下面哽咽。
那样的温暖是因为,他说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没有人知道,从开始到现在,我多么渴望着那属于家的温暖。
没有利益的冲突,没有带着阴谋的关怀,只是单纯的温暖。
大门口响起了震天的鞭炮声,我在喜帕下望着自己脚上绣工精美的红色绣花鞋,安静的一步步朝花轿迈进,在离花轿四五步远的地方,有人的手扯住了我的手臂,有种愤怒从那人的手劲传向我,我低敛眉,从喜帕下看到了那人的手上戴着一枚绿扳指,也就猜到了那人是谁。
心下有些诧异,他不是早在三天前就起程回京城了吗?正准备开口,却被那人抢先一步——如果我现在准备将你带走,你会怎么样?苏炎弦,今天是家姐出嫁之日,来者皆是客,但是不代表可以任由你破坏她的婚事。
左方传来柳彦带着怒意的声音,没有平时的温和,似乎一点都没有欢迎苏炎弦的意思。
苏炎弦不理会柳彦,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
我沉默不语,苏炎弦嚣张了起来,道:看来柳大小姐今日也不打算嫁,干脆就跟我走吧。
苏炎弦,你别以为你是官,我们柳家就会怕你。
柳彦又怒道。
我在帕下无声轻笑,柳彦这段时间的情绪波动还算大,和平时那个温和的他比起来,这个显然要可爱的多。
苏炎弦似乎有意和柳彦杆上,越发的得意了起来。
苏公子,你我非亲非故,今日你亲自来给我送嫁,是我们柳家的福气。
不过福气归福气,你可不能耽误了这吉时,不然我这辈子可就要毁在你手里了。
我没掀喜帕出声,然后又问一边扶着自己的喜娘,你说对吧?喜娘唯唯诺诺的看了苏炎弦一眼,迅速低头,小声的答道:是。
苏炎弦似乎没打算放弃,一直跟在柳彦身边的紫苏儿走到他的面前,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在哄闹的四周显得异常的响,四周那些咋呼着看新娘子的人们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微微掀起喜帕,喜娘在一边悄声的提醒我不能掀起喜帕。
我瞥了她一眼,她在我的目光下闭上了嘴巴。
我看她那一脸委屈的样子,没将喜帕全部掀开,只是微微掀出一个角,偷偷看了紫苏儿和苏炎弦一眼,又放了下来。
紫苏儿怒道:苏炎弦,你还想干什么?我要带她离开。
苏炎弦答道。
她的幸福在我的身上。
我听了他的话嘴角勾起嘲讽的笑。
我的幸福我自己都找不到了,他居然可以那么笃定的说在他的身上。
而后又听紫苏儿道:你放弃吧,至少在今天放弃。
凭什么?苏炎弦冷笑,我感觉到他的目光直视着我。
我原本以为,今天可能真的要闹一会儿,却不想紫苏儿的下一句话让我成功的上了轿子。
紫苏儿走到我的身边握着我的手,望向苏炎弦,道:今日的放弃,就当是报我四年前的恩情,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接着听到苏炎弦说,多多,以后我们还是会见面的。
事情不会就这样完了。
然后苏炎弦从众人的面前离开,我再次掀起喜帕的一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出了神。
紫苏儿悄悄捏了我的手一下,将一块玉佩递到了我手里。
我回神,放下了喜帕。
多多,自己保重。
紫苏儿留下这一句话,放开我的手,走到柳彦旁边,背过身去轻拭掉眼角那没有人看见的泪水后才又回过身来。
四周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丫鬟们给在场的人们发喜糖和铜钱,在柳彦和紫苏儿的目光下,那一边热闹声并没有因为我入了轿子而稍微减小。
而后是喜娘叫起轿的声音,轿子被抬起,开始缓缓的移动。
我掀开喜帕,低头看手中的那块玉佩,玉佩的一面是精致的龙形纹路,而另一面则篆刻着一个煦字。
普天之下,能拥有龙纹玉佩的,就只有皇家的人,这玉佩的主人我也隐约猜到了。
只是,为什么紫苏会有他的东西呢?他和紫苏到底是什么关系?轿子因为晃动而发出一些细微的声响,我收起玉佩看着自己所坐的华美轿子,不在去想紫苏和那玉佩主人的关系。
无论多么精致华美的轿子,依旧会有那骨子里透出来的伤。
一如我,无论从踏出那片充满斗争的土地开始就多么的笃定,笃定自己不会嫁人,今日还是坐上了这华美精致的轿内。
永乐三年三月十八,我一身华美红艳的嫁衣,坐进了去往杭州的花轿,从北到南,开始一段属于我的旅程。
云州城在身后越变越小,我才刚开始离开就已经开始想念。
我原本还以为自己可以冷下心,因为没有什么值得自己去那样在乎。
到了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是那种冷情之人,也无法做到冷情。
即使是走出了那一段刺骨寒冷的旧事,又会开始为新的人事物而伤感。
虽然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眼泪和情绪,却无法控制那最原始的情感。
花轿离开云州城的第二日,云州城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娇美的花儿显出最娇弱的一面,我在云州城附近小镇的客栈里,看着窗外潺潺而下的雨水,笑靥如花,笑到最后,发出近乎哭泣的呜咽声。
一路向南,就不能再向北退。
我似乎,没有退路。
出嫁(下)迎亲的队伍一路到北平,我们在北京城内落轿休息,等待着来迎亲的慕家人。
我终于又见到了熟悉的地方。
虽然我只在这个地方呆过短短的两年一年,也许还没有一年,就匆忙的离开。
今日再回到这里,看到的是这儿的春天,一如我想象中的漂亮。
找了个空挡,瞒过了所有的人,找掌柜的女儿买了一件寻常女子的衣裳换上蒙上面纱,在掌柜女儿的帮助下,离开了客栈。
没有想逃婚,只是希望能再次看看这儿,祭奠一下那些遥远的快乐时光。
一步步的走过当初的曾经走过的那些街道,开始缅怀起那些曾经年幼的时光。
想起当时的自己,小小的瘦弱身体,却有着一颗执拗的心,不甘心那华美的牢笼府邸,每天偷跑出来玩——只是,那些旧事里曾经一起的人们都已经渐渐走远,也许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再相见了。
耳边仿佛响起当年的欢笑声,脚踩之地,顿生悲凉。
不知不觉走到了当年的燕王府面前。
当年华丽的府邸如今更是因为作为当今圣上的旧府邸而更加的华美。
站在远处,远远的看着门口那块金闪闪的匾额,胆怯不敢靠近。
此时从燕王府里走出一道伟岸的身影,身后跟着几个侍卫。
随着他脚步的移动,越来越靠近我。
我在看清楚那张俊美的脸时,下意识的转身躲到了一堵墙的后方。
悄悄朝那男子窥去,发现他正四周环视,他的眼神瞥向我这边的时候,我瑟缩了一下,连呼吸也跟着屏住,只有他们说话的声音或近或远的飘进我的耳朵里。
王爷,怎么了?身边的侍卫不解的问停下脚步的男人。
那男人再看了四周一眼,回了句没什么后就离开。
他渐渐走远后,我才从墙后方出来。
走到大街上,望着他已经消失的方向发呆。
从前认识的那些人,也在开始渐渐改变。
那个有着明朗笑容的男人,如今居然也如此的沉稳了。
我似乎快要不认识他了。
甩开那些恼人的思绪,回头再看了燕王府一眼,转身离开。
我应该庆幸的是,他并没有看到我,而我见到他也没有尖叫。
今日一见,就当是一场偶遇,待我离开北平后,一切有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心不在焉的回到客栈,乘着还没有人发现又在掌柜女儿的帮助下回到了屋子里,给了掌柜女儿一锭银子后,我换好原先的衣物躺到了床上。
一会儿后,云双敲响了我的房门,在得到我的允许后进来。
小姐,该起身了。
云双手里端着一盆水。
我从床上起来,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看了云双一眼,任由她为我拭面。
云双走的时候,我叫住了她,道:云双,今天的晚膳先放着吧,晚些再端来给我。
云双回头看我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然后退下,并为我关上了房门。
我对着那扇已经被合上的房门许久,心中百种思绪,自己竟然说不出任何一种的由来。
第二天代表慕腾骞来迎亲的人是慕府的管家,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管家。
他来到我的面前自我介绍道:夫人,我是管家花木然,这次生意上遇到点小麻烦,主子只好让我这个奴才代他来迎接夫人。
花先生客气了。
我朝眼前的花木然笑开了花。
眼前这位怎么不叫花木兰?来接夫人是应该的。
花木然又道:小姐让我代她向夫人问好。
小姐问夫人这一路上有没有人为难夫人,还有那个苏炎弦还有没有继续纠缠夫人。
我噗嗤一声笑出口,道:没。
你们家小姐现在还好吗?回夫人,是的。
小姐说她最近胖了,需要减肥。
木然木讷的说道。
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我们各自回房间休息。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在北平多呆了一天。
离开了北平,我们走水路,一路水运朝杭州而去。
原本还担心有些人会不习惯走水路,不过经过两三天的适应期,基本上大家都适应了。
船是慕家的船,所以大家对于我这个即将上任的夫人很是尊敬。
夜里我夜不成眠,独自到甲板上吹风。
春天的凉风配合着大运河的夜晚,带着一些冷意。
满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边,手上还拿着一件披风。
我披好披风,满儿安静的站在一边陪着我,我没有赶她离开,她也不开口说话。
有的时候我看着这个安静的小姑娘会想起藿香。
很长的一段时间下来,我几乎都要将她忘记,却又硬生生的想了起来。
我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许久,回头朝身子看起来异常单薄的满儿笑道:进屋休息吧!接下来传会在水面上连续行驶两天或者三天后,再最靠近的城市或者小镇上休息一宿,补充些食物继续上路。
终于在许些日子的奔波后,穿在扬州靠岸,这次却不打算停留,因为扬州离杭州已经很近。
云双第一次来到扬州,高兴的跟在我身边去扬州城里去玩。
原本不应该去玩,可是来迎亲的木然看出了我对扬州那似有若无的一种渴望,便派了几个侍卫跟在身边,让我带着云双满儿一起进了扬州城。
我们约定好,傍晚时分回码头上船。
虽然扬州城离那个让我留下太多记忆的地方很近,我却依旧选择再在扬州城走走看看。
对于扬州城的记忆,似乎已经没有多少。
只是看着扬州最有名气的制糖世家汤家的糖店,就会开始想念某一个人。
那个印象中,总是带着如糖般甜腻笑容的少年,是不是依旧喜欢糖?小姐?小姐?云双的手在我的面前晃动,我却在许久之后才回神。
怎么了?我问云双。
没什么,只是看着小姐一直望着糖店,所以想问您是不是想吃糖?奴婢可以进去买。
云双也看向汤家糖店。
我看了汤家糖店的招牌一眼,走了进去,后转身对那些侍卫道:你们呆在外面,不用跟进来了。
里面有各样的糖,有的竟然精致无比。
可我看中的却是最不起眼的糖。
没有华丽唯美的雕刻,只是最平淡的麦芽糖颜色,带点黄,微略透明。
我没有多想,买了一些这种糖后,又买了许多漂亮的糖。
云双问:小姐,买这么多吃的完吗?我回头笑睨了她一眼,笑道:准备分给你们。
再看满儿,她向来安静的脸上既然也有了渴望,我忍不住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甜腻的诱惑力果然很强。
出了糖店,又在扬州的集市上逛了很久,云双买下许多中意的东西,就连安静的满儿也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
反观我,除了事先买的那些糖之外就没再买什么东西了。
走的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些累。
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人,大都和我一样略带疲惫之色。
我见大家如此,笑道:我们回去吧!话因落下,就见那些侍卫们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我轻笑,对他们来说,逛街比平时的训练还是辛苦。
转身,准备回码头,却在转过身来的那一瞬间忘记了呼吸——一位男子从前面不远处的一家药店里走了出来,手上拎着几包药,我看到了他的侧脸,那熟悉的轮廓弧度让我浑身颤抖。
我惨白着脸色冲向他,有些清凉的风吹过耳边让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可是脑子的清醒却没来得及阻止我,我还是朝他跑了过去。
夫人——跟在身后的丫鬟侍卫见我如此很是惊讶,大叫着跟上我。
我没有理会他们,继续朝那男子跑去,他们见我如此,只得紧跟在我身后。
我和那男子越靠越近,终于,我的手从身后紧紧的拽住他的衣服,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阳光落在我的手上,照出近乎苍白透明的颜色。
那男子转身的的时候,我的眸光定格在他的脸上,那是一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的脸。
姑娘,你有何事?他眉眼尽带冷漠。
我在下一秒松开了紧拽着他衣服的手。
看着眼前这男子陌生的眼神和冷漠的脸庞,心在顷刻间揪紧。
不,眼前这人不是那个他。
即便是有同样俊美的脸和同样低沉好听的的声音,可眼前这个人不会是他。
那个他,不会拿如此陌生的眼神看我,更不会是如此冷漠的表情。
是啊,我则么还在幻想着会有一天能再见到他呢?他已经死了不是吗?死在那鲜血淋漓的地方。
我不应该在事情过去那么久后还在心底存在着幻想。
我边摇头边后退,眼角有泪悄然滑落,在顷刻间消失。
宛如流星,滑落后能留下的只有瞬间。
那男子看了我一眼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自我的眼前走过,微张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他手中的药晃动着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度,有股心痛自心底蔓延全身,长长的指甲掐进了肉里,恁是没有感觉。
身边的丫鬟侍卫见到我苍白的脸和失神的模样,都识相的站在一边什么话都不说。
我一直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出了神,久久不能回神。
天边的骄阳散发出柔和的橘黄色光芒,提醒着我该回码头去。
我其实很清楚,人死了就是死了,永远也不可能再见到。
就如同岁月流逝不可能重新来过一般。
我终于,还是再一次接受了他已经死去的事情。
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到码头的时候,木然立在一边等着我们。
见到我们,他笑着迎了上来,道:夫人,我们可以动身了吗?走吧!我率先上船。
木然笑着跟在我身后上了船。
所有的人都上船后,船缓缓的开动,和扬州城渐行渐远。
对于今天的事情,云双和满儿不会说,那些侍卫也聪明的不提起。
从扬州去杭州,不过是很短的一段距离。
如此之后,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新婚一大早我就被丫鬟叫醒,她们给我上了精致的妆容,换好了嫁衣,我还迷糊的在打瞌睡,大概是过了一个多时辰,船在杭州的码头靠岸。
船才刚在杭州靠岸,慕家在已经等在那儿准备迎亲的人就迎了上来。
我坐进了花轿,一路在热闹的鞭炮声中被抬往慕家在杭州的别馆。
慕家别馆位于杭州西子湖畔,景色优美。
不过慕家虽然有钱,但是宅子和云州的柳家差不多,不算特别的华丽,比起那些官家的宅子来,逊色很多,里面却布置的很优雅,这是那些恶俗的人家无法相比的。
婚礼因为我事先的要求,人不多,慕家有许多的亲戚都没来。
不算热闹,就如我说的那般没有铺张。
因为我不知道这个身份会伴随我多久,慕腾骞也不知道他想要的人什么时候会回来。
甚至,没多少人知道慕腾骞今天娶妻。
和慕腾骞拜完堂后,在一群人的咋呼声中被送进了洞房。
离开大厅的时候,莫小牙凑到我耳边笑着说:多多,恭喜你踏进了婚姻的坟墓。
我听了她的话轻笑,身边的喜娘赶忙悄声提醒,我只好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嫁人的确是一个很累人的事情,所以说婚姻是坟墓这话也没什么错。
被喜娘扶进喜房后,她们都退了出去,四周也就安静了下来。
门外的一声声响都能听到。
隐约听到外面侯着的小丫鬟们在悄悄的讨论起她们主子和我。
坐了一会儿后,我掀开自己头上的喜帕丢到床上,打量起四周,和我想象的大都一样,大红蜡烛在那边闪着火光,衬得四周更加的红艳艳。
桌上还摆着一些精致的小点心,全都有着吉祥与祝福的意思。
四下无人,我走到桌边一个人吃起那些东西。
从今天一大早折腾到现在,我还没吃什么东西,到现在还真饿。
好在这里还有些东西可以填肚子,虽然只是些小点心,但有总比没有好。
过了一会儿,我填饱了肚子,又重新坐回了床上。
方才门外的那些丫鬟们说我是一个得体大方的大家闺秀,我好歹也装装,别辜负了人家对我的期望。
回到床上重新坐好,又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听到门外传来声响。
喝,再喝。
我还没醉……慕腾骞被喜娘搀扶着进来,分明就是一副醉了的样子。
主子,您小心点儿。
扶着他的喜娘见他步伐不稳,忙开口道。
我从床上起身,拉开了自己头上的喜帕,喜娘惊讶的看向我,我则端着笑朝她走过去,并扶住了慕腾骞。
笑道:你先下去吧,我来照顾骞哥就好了。
喜娘对于我拉开喜帕的举动虽然有些惊讶,却还是恭敬的点头退下,并带上了新房的门。
看了那被关上的门一眼,我扶着慕腾骞,略带吃力的扶他朝床走去。
走了一半,原本一大半重量压在我身上的慕腾迁忽然站好,面带笑的看着我。
我这才惊觉他那醉醺醺的样子是装出来的。
没什么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自己朝床走去。
慕腾骞语带玩笑之意:夫人,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我哼了一声,拿起床上的喜帕重新盖回自己头上,而后再床上坐下,假笑道:夫君,妾身还等着你来掀这喜帕呢!慕腾骞识相的走过来掀开了我头上的喜帕,又笑道:夫人,是不是该喝交杯酒了?别说的那么古董。
该省的礼节我们就省了。
我微微扯动了下嘴角,抓起床上的绣枕丢向他,他则轻巧的闪过,然后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看着我。
省了也好。
夫人想上床休息了?慕腾骞一脸邪气的靠近我。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一巴掌推开了他那张能拢惑一大片姑娘芳心的俊美脸庞,一眼瞪过去。
我睡床,你睡地板。
不是吧?地板是人睡的吗?慕腾骞哇哇叫。
我看向他,庆幸自己对他完全免疫,笑道:地板是给很想爬上树的那种动物睡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慕腾骞走到床边,开始动手剥自己的衣服,用及其简短的一句话就驳倒我。
我看着慕腾骞脱衣服的动作发愣。
也不是没见过男人当着自己的面脱衣服,健美先生也看过不少了,没什么好害羞的。
倒是眼前这个某人,似乎对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
不知道那衣服底下是什么样的货色——怎么?被我的美貌倾倒了?慕腾骞有模有样的朝我眨了眨眼,让我一时之间更是无法回神。
一开始怎么会觉得他像记忆中的那个男人呢?现在一想,果然是当时眼睛干涩,产生了错觉。
他和他,其实一点都不像。
你不要迷恋上我就好了。
我在许久的呆楞后笑道。
慕腾骞瞥了我一眼,问:那衣服和头饰看起来很重,你准备就那样在床边坐一个晚上吗?是又怎么样?我瞥了他一眼,开始动手解放自己的头发。
再望向他的时候,他已经将身上的衣服脱的差不多了,看的出来平时经过训练——忽然想起古代会武功的人很多,随口问道:骞哥,你不会也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吧?不是。
慕腾骞站在一边看着我,怎么,觉得我身材很好?我记得前两年,你这个慕家大少爷还没成为主事者的时候,可是一个病涝子。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好身材?要改变其实很简单,你说对吧?我亲爱的夫人。
慕腾骞嘴角一抹笑,眸中闪过一抹讽刺的光芒,在下一秒又消失不见。
我低头思考着是不是真该当着他的面脱衣裳……手碰触到自己的腰间以丝带编成的宫绦时,忽然有点儿下不了手。
当着男人的面脱衣裳,这还是第一次。
抬眼,刚巧接触到慕腾骞嘲笑的目光,乍然豪气了起来,不就是脱衣服嘛,当初还穿过咏装,现在里面还穿着单衣。
索性就开始脱起衣服,然后朝慕腾骞抛去妩媚一笑,趟到了床上抱着被子滚成一团。
慕腾骞也躺到了床上,拉开了另一床被子,我怒目瞪他,压低了声音吼道:你去睡地板。
让我去睡地板?慕腾骞凑近我,呼吸之间,热气在我的耳边环绕,让我的心跳的比平时都要快一些,除非我们俩一起去,顺便履行一下夫妻义务。
我闭上嘴,用眼睛瞪他。
我发誓他绝对是故意的。
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也被骗了,也许现在的才是他的真性情。
他是科班出生的演艺天王慕腾迁,演技当然不在话下,要瞒过众人扮演好一个角色还不是小菜一碟?我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的侧着脸看着他,他偏头对上我的眼睛,和我交换了了然的一眼。
无论是谁基于谁,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朋友,那种信的过,值得以命相交的朋友。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与我一样,享受过权利和金钱带来的喜悦,至此已经麻木,明白朋友是一个什么样的定义。
沉默气氛让我开始有点儿昏昏欲睡,手不知不觉从被子中探出来,慕腾骞在这个时候用力掐了我的手臂一把,我大叫:啊——好痛。
然后就听见慕腾骞大叫出口,我正要开口骂他,却见他做了一个让我闭嘴的姿势,然后凑到我耳边轻声道:配合点。
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于是配合的叫了出来。
痛、痛痛死了,你放开我——他依旧掐着我的手臂,我想上面肯定已经青了一大片。
不放。
慕腾骞一脸坏笑,让我忍不住怀疑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呜……好痛……我的心在滴血。
等等就不痛了。
某人似乎还是不打算放过我脆弱的手臂。
…………等到新房外面的脚步渐渐散开,一切恢复了平静,我可怜的手臂才从慕某人的魔爪下解放,而那罪魁祸首竟然笑道:痛过了才算得到成仙。
我敛眉,看向那只刚才蹂躏我的爪子,想也没想抓过来狠狠的咬了下去。
咬到一半,自己僵住。
脑海里那久远的记忆又开始涌上来——那时候,我也曾狠狠的咬过一个人的手背。
怔然的松开了慕腾骞的手背,躺好,思绪又开始飘散。
慕腾骞硬是将我从那些回忆中拉回,我没有看他,不过感觉到他的目光正注视着我。
睡吧,这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我恍然失神了一会儿,笑出声来。
这可是一个有趣的洞房花烛夜——不过明天,要割谁的身体来流点血做样子?次日,慕府花园的花儿一簇簇的绽开。
我从慕腾骞的怀里转醒,才发现自己居然将他抱的很紧。
抬头看他的眉眼,那段记忆又从心头涌起。
门外传来敲门声,伴着莫小牙的大嗓门。
我爬起身来,穿好衣裳,走过去拉开门,莫小牙跨进来,身边是一个由小丫鬟搀扶着的老妪,而她们的身后则是端着洗脸水的丫鬟们。
我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那老妪,她身着一袭颜色偏暗的绸缎衣服,看起来不像一般的下人,可她又没有当主子的贵气,便在心下猜测她是什么人。
此时的慕腾骞也已经起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后。
他见到那老妪伸手去扶她,笑道:吴妈,您怎么来了?我不解的看向慕腾骞,他见我不解,便解释道:多多,这是吴妈,我的乳娘。
那吴妈看向我,状似恭敬道:少夫人安好。
我望向她的头顶,笑道:吴妈,辛苦了。
吴妈点头,在慕腾骞的搀扶下没再理会我进了屋子。
我看向莫小牙,见她不屑的撇嘴。
她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小声说道:多多你别理那老女人,我讨厌她。
我点点头。
我也的确是不大想搭理她,通常这样的人都以居功自傲,一副主子的样子。
那吴妈明显是不喜欢我,我又何必强迫自己去喜欢她呢?我们跟在慕腾骞的身后,只见慕腾骞扶着吴妈走到了床边,而吴妈则上前一步,掀开被子,检查起床单来。
我明白她想干什么,担心的顺着吴妈的目光望去,竟然在床上看到了那些干涩的血迹,刚才还高悬着的心就安了下来。
吴妈没多说什么,走的时候瞥了我一眼,然后朝那些丫鬟冷声道:好好伺候主子梳洗。
我望着她被一个小丫鬟搀扶离开的背影心下冷笑。
我不是笨蛋,她口中的主子怕是单指慕腾骞。
想来我这个新进门的少夫人对她而言还算不上主子。
一会儿后,丫鬟们全都退了下去,房中只留下我、慕腾骞和莫小牙三人。
现在的莫小牙,叫慕腾婉,慕家大小姐,不过我还是习惯叫她小牙。
她望着那被丫鬟带上的门轻叫道:那个老女人真讨厌。
小牙,她好歹也是长辈。
慕腾骞皱了皱眉头。
就是因为有你的纵容,所以她才会那么目中无人。
莫小牙冷哼,话说回来,你还要纵容她多久啊?看她那样子摆明不把多多当主子看嘛。
时候还没到。
慕腾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暂时不要动她。
听他们两人的谈话,似乎是在算计些什么,我暂时还不想知道,于是笑道:如果我忍不住了,怎么办?自己看着办吧!慕腾骞收起冷笑,多多,我得提醒你,慕家可不像你们柳家那般的平静,凡事自己小心点儿。
嗯——对了,那床上的血迹怎么回事啊?我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取自你的同类。
慕腾骞开起玩笑。
而莫小牙则晃了晃手中那只华贵无比的玉镯子,大笑道:都是我的功劳,特地让对街的杨大户杀那只野狗时给我留点新鲜的血。
新妇春天渐入尾声时,就已经有了夏天的感觉。
南方的夏天和北方的夏天的确有一个很大的区别,我却出乎意料的以最平静的姿态适应了两者之间的差别。
这日傍晚,夕阳半落,还有些橘红色的余辉洒落在慕家的后花园。
我懒散的坐在亭子中,莫小牙坐在我的身边兴奋的拿夜明珠当玩具。
我半眯起眼睛,对于那些硕大的夜明珠,我并无多大的兴趣。
不远处传来一阵声响,我有些好奇的将注意力转移过去,却听觉其中有一个是云双的声音,还有一些声音很杂,而且我不是很熟悉。
不过,随着那些发声源的靠近,我也听出了有一个是吴妈的声音。
我不动声色,等着她们走近。
一会儿后,果然看到了一脸不屑的云双和满脸怒气的吴妈还有几个幸灾乐祸的美貌丫鬟向我所处的凉亭走来。
待她们走到凉亭,吴妈见到我和莫小牙却没有一点点下人的样儿,一脸不满的看着我,质问道:少夫人,如果您不会调教下人的话,我建议您将人交给我管教,像这样子不会尊重主子的丫鬟,还是乘早赶出去吧!她的手拽着云双的耳朵,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心下大怒,却不动声色。
云双自从跟在我身边后,就被养娇了。
现在被吴妈如此欺负,自然是忍不下去,她一把甩开吴妈的手,不客气的反掐了吴妈一把,对我哭诉道:小姐,这死老太婆欺负我。
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吴妈被云双一掐,大叫一声,随手给了云双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打破了这傍晚和谐的气氛。
只听她叫道:小贱人,连主子都敬老身三分,就你也敢在老身面前撒野?云双愣了一下,大哭出声。
我怒火顿起。
眼前这吴妈莫不是真以为我是这一个多月下来她看到那样,懦弱无能的可以任由她欺负?正思索着怎么为云双抱仇也顺便给自己解气,莫小牙忽然站起来,一摊手,就给了吴妈一记耳锅子,比方才吴妈打云双的那记更响亮。
吴妈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莫小牙,而莫小牙则笑眯眯的说道:吴妈,您没事吧?看我,还真不小心呢!居然伤了您老人家。
吴妈居然不识相的怒道:大小姐,您怎么还是那么的没教养?莫小牙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的又给了她一巴掌,道:哎呀,吴妈,夏天的蚊子真多,都跑您脸上去了。
吴妈聪明的不再针对莫小牙,只能暗自咬牙,转向我,又道:夫人,这小贱人老身可要带走了。
我一副柔弱好欺负的样子看向她,语气带些委屈的问:吴妈,云双她怎么得罪你了?小姐,是这死老太婆不长眼睛,居然想抢我特地给你准备的糕点。
云双抢着开口。
她一只手抚着方才被打的半边脸,恨恨的看着吴妈。
夫人,老身不过是想尝尝那糕点的滋味罢了,没想到这小贱人居然一脸鄙夷。
难道老身不配吃那糕点吗?吴妈说的理直气壮,一副如果我不将云双交给她处置就不罢休的样子。
也许是我这些日子以来,演戏演得太过成功,让吴妈以为我真的是一只病猫,所以她才会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她这样子,怕是认为她才是主子,而我不过是一个无用的下人吧?我望向莫小牙,她耸肩表示帮不上忙。
我收回视线,看向吴妈,温婉的笑道:吴妈,云双她不懂事,您老就卖个面子给我,我会教训她一顿的。
少夫人,这样不懂事的小贱人还是赶出去来得好。
吴妈见我一副可欺的样子便开始得寸进尺。
我敛眉心下冷笑,看来眼前则老太婆是不打算退步了?等我再抬头时,又是一副笑脸,轻声道:吴妈,云双是我的陪嫁丫鬟。
夫人说的是什么话?这么大的一个府邸都由老身打理,若是现在不好好管教下这小贱人,以后还要怎么服众?吴妈冷哼一声,一脸鄙夷的看着我。
我也不生气,脸上是温和的笑,淡道:吴妈,这府中的大小事情本该是我这夫人的责任,却因为我懒惰而将担子都压到了你身上,这段时间辛苦你。
这以后我总归是要打理这若大的府邸,所以我决定从明天开始好好学着怎么管这些下人们。
你毕竟老了,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吴妈因为我的话气的混身颤抖,她怒骂道:怎么了?夫人觉得老身碍眼,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将老身赶出去?老身管教一个小贱人难道错了吗?她因为有夫人撑腰,所以才会在这府里这么嚣张,所以老身就活该受气?吴妈,嫂嫂毕竟是主子。
您老再尊贵也不过是大哥的乳娘,不要忘记了身份。
莫小牙在一边说风凉话。
我睨了她一眼。
她肯定是故意的——人的劣根性啊!再看向吴妈,她则因为莫小牙的话脸色一青,朝莫小牙咧牙道:老身怎么了?她是夫人,老身不过是主子的乳娘,所以活该要被人欺负——我装模做样的假哭,莫小牙则看了吴妈一眼,看向我,拍着我的肩膀安慰道:嫂嫂,你别哭啊,吴妈不是故意的。
她只不过是管府中的下人管习惯了,忘记了你是主子。
我悄悄抬眼,和莫小牙交换了一个奸诈的眼神,越哭越大声:呜……都怪我太没用了……吴妈一口气憋着,发又发不得,又听莫小牙道:嫂嫂毕竟是这府里的主子,管事是应该的。
不过,这府中的下人也该好好管教一番了,根本就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吴妈,你说是吧?你——吴妈有怒气却说不出口,而莫小牙似乎是积怨很久,朝她瞥去一眼,带着得意的挑衅。
我做势拿出手帕擦拭眼泪,道:妹妹说的对,我应该好好的担起这个家的责任。
吴妈见自己的权利即将被剥夺,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
吴妈醒后免不了在慕腾骞面前大闹一场。
我和莫小牙交换一眼,暗自嘲笑那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着的吴妈。
少爷,你可要给老身做主啊……吴妈虽然在哭,怨恨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过我和莫小牙。
骞哥,我、我——我一副极其愧疚的样子。
慕腾骞当然知道我们在搞什么鬼,他故意皱起眉头,一副为吴妈出头的样子,道:多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骞哥,我、我不知道……我欲哭,一副柔弱的样子。
乘着没人注意给了莫小牙一个眼神。
莫小牙接收到我的眼神,识相的开口道:大哥,我来说吧。
云双小丫头给大嫂准备了了她最爱的糕点,吴妈对于北方人的糕点很感兴趣,想尝试一下,可是云双觉得东西是给大嫂准备的,怎么也不肯让吴妈吃掉,所以就闹到大嫂那儿去了。
吴妈上了年纪,所以就晕倒了。
慕腾骞问吴妈:吴妈,真的吗?吴妈有口难言,只能点头道:是。
我在这个时候语带谦然的开口道:吴妈,都是我的错……主子哪里回有什么错?还不都是做奴才的错?莫小牙得意的开口,存心继续刺激吴妈。
这个时候聪明的云双往地上一跪,哭道:呜……都是我的错,要怪就怪我吧!怪我看不清楚我们家小姐的地位,还以为她嫁进来就是慕家的女主人。
好了,都别哭了。
慕腾骞冷声道:云双,你起来。
骞哥……我怯怯的开口,我……我很抱歉。
多多,这不是你的错。
慕腾骞换上温和的笑,也许错的是我,我不应该不考虑吴妈的身体,让她劳碌到晕倒。
大哥,你现在才知道你有多可恶啊?莫小牙哈哈大笑,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儿都没有。
慕腾骞若有其事的考虑了一下,而后道:吴妈,你就好好休养吧!府中的事情以后就交给多多吧!吴妈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大叫道:少爷,这、这——吴妈,您的身体比较要紧。
慕腾骞一副关心她的样子,您不会让我担心的,对吧?吴妈低头,咬牙切齿的回答道:是的,少爷。
谢谢少爷关心,这对老身来说足够了。
吴妈,以后还要劳烦您多多给意见。
我笑看着她,眼神中略带同情,再看向莫小牙,她也是一副终于出了一口气的样子。
骞哥,你忙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我温婉的笑,继续保持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下人面前伪装的假像。
你们都下去吧,不要打扰吴妈休息。
慕腾骞对丫鬟们下了命令,再看向我,见我一脸柔情便配合着点头,走的时候不忘看向吴妈,道:吴妈,你安心休养吧!丫鬟们鱼贯走出了吴妈的房间。
而我也任由慕腾骞扶着我的腰将我带离,跨出门槛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着讽刺的笑,满意的看到吴妈黑了一张脸后,回头不去理会她。
而莫小牙,则打着陪伴吴妈的幌子在我们走后开始对吴妈进行人参公鸡。
接下来的日子,莫小牙照三餐去看望吴妈,总是有事没事的刺激她一下。
按照莫小牙的说法,她那是培养吴妈的心理承受能力,好让她的身体越来越健康。
为此我和慕腾骞都是一笑而过。
不过最让莫小牙泄恨的是在狠狠的刺激了吴妈后,她每天都让厨房给吴妈准备人参公鸡这道补品,然后照三餐去刺激她。
被莫小牙这么一恶整,吴妈这一病就是不见好,可慕腾骞去看她的时候,她都要撑着一张笑脸说着感谢莫小牙的话。
我也隔三岔五的去问候吴妈,总是若有似无的说起今天府中哪个下人不听话被教训了什么的,然后以一句当奴才的就要有当奴才的自觉为结束语,在吴妈的假笑中离开。
慕腾骞当然知道我们两个干了什么好事,也不出面,任由我们如此放肆。
吴妈总是心存幻想的以为慕腾骞会站在她那边,其实她不知道的是,一直以来,我、慕腾骞和莫小牙三人才是最好的伙伴。
一直都知道豪门都是复杂的,所以慕家也不会例外。
慕腾骞虽然是慕家的当家主事者,可是庞大的慕家的权利一直都是分散的。
吴妈在慕家这场权利的斗争中扮演着什么角色我不知道,甚至不想知道,可是未来的形势会逼得我加入这场斗争。
到这,难免会想起苏炎弦。
对于没有选择他我并不后悔。
可我不明白的是,慕腾骞没有掌握全部的权利,可是为什么当初,苏炎弦没有强娶我,而在慕家来迎亲的时候没有什么实际的行动。
以他那势在必得的样子,不应该就那么轻易的放过我,不是吗?到底是因为什么?烂桃花一转眼,来到杭州居然已经过了四个多月。
四个月下来,没什么建树,无聊的弹琴画画营造一个温婉夫人的形象,唯一的乐趣就是去吴妈那凑凑热闹,顺便和莫小牙嗑嗑牙。
对于慕家的大概形势我已经摸清了一大半。
慕家上任大家长是慕腾骞的父亲,子嗣单薄,只有正房出有一子一女,这儿子便是慕腾骞,而女儿,因为三岁那年失踪,后来莫小牙就冒充了。
当我和慕腾骞在凉亭里扮演恩爱夫妻的时候,吴妈在丫鬟的搀扶下出了她住的院落来到我们面前。
慕腾骞一见她,就笑着过去搀扶,那样子看在别人眼中觉得他对吴妈很敬重。
而吴妈似乎也习惯了他这一面,没有发现他其实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吴妈,您老怎么出来了?身体好些了吗?慕腾骞扶着吴妈在石椅上坐好,笑问道。
唉,或许真的是老了,这身子骨平日里看起来还算硬朗,这一病就是不见好……吴妈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眼神瞥过我。
我装做没看见,安静的站在慕腾骞身边。
吴妈见我这般,硬是从椅子上起身,给我行了个礼,道:瞧老奴这记性,都忘记给夫人请安了。
我面带笑,伸手扶她,吴妈,您老太客气了。
这慕家,可没人拿您当奴才看。
骞哥视您为长辈,您也就别太瞧轻自个儿了。
我扶她回椅子上坐好,故意不小心让自己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一下,整个人没站稳朝吴妈的方向扑去。
因为事出突然,所以一边的丫鬟也没来得及扶住我们两个。
我在朝吴妈倒去的时候看向慕腾骞向他使了个眼色,他正准备伸向我的手在没有人察觉的情况下又收了回去,我和吴妈则倒在地上,她当了我的垫背。
我毫发无伤,而她老人家就不一样了,我似乎听到了骨头咔嚓的响了一声。
丫鬟们赶忙将我们从地上给扶了起来,慕腾骞则在第一时间让丫鬟去请大夫。
吴妈的惨叫声在凉亭里散开,我则暗自偷笑。
慕腾骞给了我一记你很恶劣的眼神后,带上关心的面具去关心吴妈的伤势,而我在顷刻间换下得意的神色,再看向吴妈时是一脸愧疚,早就酝酿好的眼泪这个时候给面子的落下,语气略带哭意:吴妈,呜……都是我不小心……呜……您老没事吧?吴妈,您没事吧?慕腾骞满脸担忧,难怪可以得到影帝的称号。
我这身老骨头啊——哎呦——吴妈的脸因为疼痛皱成了一团,脸上是看不愤怒的神色,不过心理怎么想就没人知道了。
我上前两步,走到她身边,恶意的捏向她受伤的腰部,此举在别人眼中不露破绽,除了已经很了解我的慕腾骞外,那些丫鬟们没有一个知道我是故意的。
吴妈的伤处被我那么一用力,痛的全然不顾形象,大叫了起来,杀猪般的叫声彻底的打破了夏日宁静的午后,吓得后院里那几只逗留着的野鸟扑腾着翅膀飞离。
原本吴妈是要被扶回房间的,可她伤的实在有些重,连动都不敢动,只能极其痛苦的在凉亭里等着大夫的到来。
等了约莫两刻钟,大夫终于在我快受不了吴妈的叫声的时候赶到。
他给吴妈看了伤势,说是腰骨被刚才那一摔摔出了点小毛病,需要好好的修养一阵子。
吴妈听了这话,暗地里给了我一记恶狠狠的眼神,我觉得有些好笑,配合着抖了抖身子,朝身边的慕腾骞靠过去。
他伸手揽住我的肩膀,问:多多,怎么了?吴妈可能是怕我向慕腾骞告状,适时的大叫了起来。
我则低泣,带着泪眼回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好笨,害吴妈受伤了。
说完,干脆窝到慕腾骞胸口哭了起来,还让自己越哭越大声。
大夫开了药方,给了忠告后离开,吴妈则被人用担子抬回屋中去。
我跟在慕腾骞的身后一起去了她的屋子,看着她像死鱼一般趴在床上的样子暗自偷着乐。
唯一遗憾的是莫小牙跑出府去玩没看到这一幕。
慕腾骞安慰了她几句后,带着我准备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吴妈,您今天去找我有什么事吗?吴妈哎呦的叫了几句后,忍着痛回道:老身原还是考虑着是不是回京城去养病,可跟在少爷身边这么多年了,不忍离开,所以还犹豫着。
这会儿看来,这杭州成是真的和老身犯冲,不走是不行了。
什么?吴妈您要回京城?慕腾骞惊讶道:那这府里的事怎么办?骞哥,你忘了吗?前些时候吴妈身体不大好,所以府里的事都是我在管。
我拉了拉慕腾骞的袖子,和他交换一个明白的眼神,像别人家的童养媳那般,说起话来怯怯的。
慕腾骞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瞧我,这一忙都忘了。
也是,吴妈在这呆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把病养好,说不定回京城休息几天就会好了。
我望向吴妈,发现她的脸色较之方才更是不好。
她怕是也没想到慕腾骞会那么爽快的同意她回去。
多谢少爷谅解。
吴妈趴在床上,磨牙道。
我语气歉然道:吴妈,都是我不好,不应该那么不小心的。
吴妈恨恨的看了我一眼,装笑,夫人说的是什么话,好在这伤着的是老身,要是伤了夫人可就不好了。
这几个月一直很少见到的管家花木然在这个时候匆忙的进来,付在慕腾骞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就见慕腾骞神色认真的对我和吴妈说道:多多,吴妈就劳烦你照顾一下了。
我有些事情需要赶去处理一下。
去吧,我会好好‘照顾’吴妈的。
我回答的煞是认真。
慕腾骞点了个头后,带着花木然匆忙的离开,我望着她们里去的背影嘴角带笑,在转身看想吴妈的时候悄悄敛起。
吴妈,您老就好好休息吧,若有什么事情就让丫鬟去办。
我轻拭眼泪。
夫人,老身走了你可高兴了?吴妈见慕腾骞已经走远、房中的丫鬟又已经退了下去,也就换了脸色。
我见她如此,也不打算再和她装下去,满脸无辜的回道:吴妈,没有一个主子会喜欢一个不听话的下人,更何况那个下人把自己弄得更像主子。
老身还会回来的。
吴妈闷哼一声,腰上的疼痛让她没有精力来和我斗下去。
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腰,道:吴妈,我先走了。
要事记得让丫鬟去做,您老可要好好修养,免得过两天乘马车离开时适应不了。
毕竟是老了啊,身子骨可不像我们年轻人那么受得住折腾呢!而后,我在吴妈的闷叫声中离开了她的房间。
她走了还会回来这一开始就在我的预料中,想来,她还算不上是对手。
吴妈的腰伤终于好了很多,在大夫的允许下,她搭乘着特地为她准备的马车离开了杭州慕府回京城去。
随着她的离开,我和莫小牙也就没了乐趣。
莫小牙最大的乐趣变成了每天扮男装出去游荡,而我则是学种花。
遗憾的是,我才学了几天,就被云双和满儿戏称为辣手摧花,每次府上的花匠见到我都冷汗直冒。
炎夏的杭州虽很闷热,附近的西子湖畔却景色秀丽,美不甚收,不比北方。
傍晚时分莫小牙忽然决定要去游湖,便拖着我一起去。
我一身妇人打扮,而莫小牙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一副大家闺秀的打扮。
我们两人在丫鬟和侍卫的陪伴下上了前一刻才大手笔买下的看起来古朴典雅的船。
莫小牙在船上嗑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闲聊,完全没顾的上四周美丽的景色。
我环顾四周,没多去理会莫小牙的废话。
莫小牙为了抗议我不理会她,很有兴致的唱起歌来:妹妹我坐船头哥哥你岸上走恩恩爱爱的纤绳荡悠悠……我没被她那走掉三四次的歌声吸引,却有人被吸引了。
旁边有一船靠近我们的船,船头站着一位衣着贵气的男子,神色俊中带着邪气,直视着莫小牙,而后者则全然没有发觉。
我的目光落在那男子,打量了一会儿后,那男子朝我微微一笑,我颔首算打招呼。
一名侍卫走过来问道:夫人,小姐,那位公子问可否有幸来我们的船上小坐。
什么人啊?让他滚。
莫小牙没什么好气的挥了挥手,一边的侍卫也习惯了自己家小姐的怪脾气,聪明的退了下去。
小牙,那人对你很有意思。
我掩嘴轻笑,做高雅状。
莫小牙不屑的看了我一眼,道:多多,在我面前你还装啊?云双和满儿都在外面,没有允许是不会看向注意我们这的。
虽然这船四周的帘子都掀着,可隔远了,也没人会注意到我们,不是吗?我依旧笑得很秀雅,不忘嘲笑莫小牙: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叫武林高手,你不知道吗?那类人的视力都比平常人要厉害。
既然要装,当然就要一装到底。
莫小牙说不过我,撇开头,刚巧看到了那个立于旁边船头的男子,那男子朝莫小牙勾起魅惑的笑,可惜莫小牙是个绝缘体,就那么无视了过去。
我摇摇头,对那男子略带同情。
谁让我们莫小牙不解风情呢?侍卫又来禀报说那个男人想上来,我看了莫小牙一眼,道:让他上来吧!一会儿后,那男人上了我们的船,翩翩有礼,道:在下申公鲍,敢问小姐芳名?我睨了他一眼,他那话明摆着是对莫小牙说的,莫小牙听了他的名字后,问我:多多,他以为自己在演封神榜吗?我憋住笑,力图保持自己的形象,却还是没能忍住。
名字是爹娘取的,这也没办法,谁叫那么凑巧呢?这位公子,你有什么事吗?我轻咳一声,企图挽救自己的形象。
夫人,敢问这位小姐芳名?申公鲍见莫小牙没想理会他,企图从我着儿问出点什么。
我喝了口茶润喉,道:我家妹妹姓苏,名妲己。
正在嗑瓜子的莫小牙听了我这话,傻了,一个不小心连瓜子壳都一起吞了下去,只好拼命的咳嗽。
满儿走进来,给她拍了拍背,端起一边的茶让她喝下去,她才渐渐恢复过来,没好气的朝我翻了个白眼。
而那申公鲍,显然没有看过封神榜这类书籍,还笑道:果然是好名字。
再看向莫小牙,她对此已经有些不耐烦,我给了她一记安抚的眼神,正思索着该怎么打发眼前这男人时,就听到一记宛如黄莺出谷的美妙女声响起。
夫君,我们该走了。
我和莫小牙同时顺着声音寻去,看到了一个容貌秀丽,头发如我一样挽起的年轻少妇。
她在隔壁那船的船仓里,而正对着我让我能够完全看清她的是船仓的一扇窗户。
收回视线再看眼前这个男人,对他的印象打了好几折。
我和莫小牙一样,对于已经有了妻子却依旧招风引蝶的男人甚是没好感。
那男人见我的目光没有了方才的友善,再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道了别,又回了自己的船上。
来客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偶遇,没想到我们一回到府中,就有丫鬟匆忙的迎上了我们。
我看了那丫鬟一眼,问:什么事情这么慌张?那丫鬟喘着气道:回夫人,爷让夫人和小姐一回府就去大厅。
有说是什么事吗?莫小牙甩了甩她的手臂问。
回小姐,爷没说。
不过府中来了客人。
丫鬟答道。
什么客人啊?回小姐,奴婢不知。
我朝那丫鬟点点头,让她退下后,和莫小牙朝大厅走去。
在路上碰到了花木然,他温文道:夫人,小姐,爷正在等着你们。
花管家,府上来了什么客人?我问。
虽然小丫鬟不知道,但是他应该知道吧?是堂小姐和姑爷。
花木然笑道:上次爷和夫人大婚,府上许多人都没能到场,不过这段时间估计会陆续而来。
莫小牙一听是亲戚,她一把拉起我就朝大厅而去,而花木然则离开去忙自己的事情。
到了大厅,一看,我和莫小牙都有些呆住。
那坐在慕腾骞身边的一男一女,不正是我们先前见到的申公鲍和他的妻子吗?慕腾骞站起身,走向我们,一手揽住我的肩,一手牵起莫小牙,将我们两个带向申公鲍和他妻子面前,给我介绍道:多多,这是腾烟妹妹,是二叔的宝贝女儿。
那位是妹夫申公鲍。
我朝申公鲍夫妻露出笑,光明正大的打量起慕腾烟,而那慕腾烟则站起身来,嘴角带笑,道:嫂嫂安好。
然后又听到慕腾骞对莫小牙笑道:腾婉,来见过你腾烟姐姐和姐夫。
姐姐好。
莫小牙咧嘴笑,而那慕腾烟只是颔首点头,似乎不大想搭理她。
莫小牙讨了个没趣,也没多大在意,自发的找了地方坐了下来。
而我则在慕腾骞先前位置的旁边那位置坐下。
嫂嫂,你和大哥大婚那日,我们没能赶来,腾烟心下愧疚不已,也就特地过来看看。
慕腾烟的声音好听的让人入迷,她拍了拍手,立于她身后的那丫鬟上前一步将手上的礼盒捧上。
她接过那礼盒,走到我面前递给我,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还望嫂嫂收下。
妹妹说的是哪里话,你特地送来礼物,我这当嫂子哪有拒绝的道理?妹妹这一路想必很是辛苦,可要先去休息一下?我大方的接过礼物,将它递给一边的丫鬟后问慕腾骞:骞哥,厢房可有让下人去整理好? 嫂嫂叫我腾烟就好了。
慕腾烟美眸流转,问道:对了,嫂嫂常和腾婉妹妹一起去游西湖?我笑睨了一直盯着莫小牙看的申公鲍一眼,压下内心的反感,笑道:杭州的西湖是最美的仙境,平时若没什么事,我和腾婉都喜欢去那儿看看风景。
是吗?慕腾烟看向莫小牙,腾婉妹妹,前些日子听闻大哥找到失散许久的你后,就一直想来看看,无奈嫁做人妇后,一切都应听夫君的,也就压下了回来看看的念头。
赶巧这次得了空闲,见到你真高兴。
我也很高兴。
莫小牙敷衍一笑,坐在位置上吃点心,没怎么去理会她。
我好笑的看着莫小牙,她是觉得方才被冷落了,所以现在要冷落回来?慕腾烟起身走到莫小牙身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她,这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吧!还记得你小时侯很爱跟在我身边转,一转眼那么多年没见,就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
莫小牙接过玉佩看了看,笑眯眯的收如怀中,道:谢谢姐姐。
先前嫂嫂还开玩笑说腾婉叫什么苏妲己的,我还差点就信了。
初次见面,我这当姐夫的也该送个见面礼,申公鲍终于开口,起身走到莫小牙面前,笑得邪气。
来,这把白玉骨扇就当是姐夫给你的见面礼吧!莫小牙打量他手中的扇子,看我一眼,眼神带着兴奋。
我在一边保持着先前的微笑不变,心下很明白她为什么这般高兴。
她收到的玉佩和扇子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对于她这个喜欢收藏的人来说,没什么比这更让她高兴的了。
她甚至还打着主意,以后回去了可以把这些东西卖一卖,也当当亿万富婆,趾高气扬一番。
多多,你们见过?慕腾骞问。
是啊,先前在西湖那儿见过一面。
我笑了笑,又将注意力转移回来。
我很好奇那慕腾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居然能够在明白的知道自己的丈夫对自己的妹妹很有意思的情况下还这么冷静的套起交情,脸上还保持这那么秀丽、看起来让人觉得舒坦的笑容。
我这边正打量着慕腾烟,下一秒就听她开口笑言道:算算,腾婉今年也有十八了吧?可许了人家了?慕腾骞笑答道:未曾许人家。
腾婉在外面流浪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也总想着多留在家里,所以也就没想那么多。
大哥,你这样可就要耽误了她的终生了。
别人家的女子,十五六岁也都嫁了。
就算是我,到十八也嫁了。
这女儿家呀,留来留去可就留成愁了。
慕腾烟回头朝慕腾骞抱之一笑,那笑让我明白什么叫做顾盼生辉。
我在心底嘲笑自己。
方才还以为她对自己的夫婿拈花惹草丝毫不在乎,没想到这会儿就开始思量着怎么将那株名叫慕腾婉的杂草给嫁出去了。
正待开口,忽又听到她说道:看夫君的意思,似乎对腾婉很是喜爱,不如,让她和我共事一夫如何?当然,我们既是自家姐妹,也就没什么大小之分了。
这下不只我发傻,连莫小牙也有些发傻。
这女子的心胸还真宽大,竟然想效法娥皇女英——看来我们都看轻她了。
这样的女子,定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在场的人,除了那个申公鲍面露喜色外,其他人都个有所思。
莫小牙狐疑的开口问慕腾烟:我说姐夫有什么好?可以让姐姐喜爱到为他做出如此大的牺牲?若是我,定不会让自己的夫君三心二意,若他的心真不在我身上,我就休了他。
莫小牙这番精辟的言论让慕腾烟愣了一下,随即瞥向自己的夫婿,一直注释着她的我似乎看到她的眼底闪过一抹……不屑?也许是吧!只有不爱自己丈夫的女子才会有这么豁达的心胸。
而那申公鲍,似乎还一直以为他的妻子爱他爱到离不开他吧?不过现场的气氛因为莫小牙的话而有些降压,慕腾骞开口道:腾烟,大哥明白你的心思,不过腾婉总归是我们慕家的小姐,再怎么样,我这当大哥的都不会让她和别人共侍一夫的。
我看着申公鲍的脸色忽青忽白的,笑道:其实,妹夫虽然很优秀,但是毕竟不是我们腾婉喜欢的人。
她在外面吃了那么多的苦,我们这当亲人本着弥补的心理,再不济也得给她找个她自个儿好夫婿,这才对的起我们那死去的爹娘。
等我们百年之后在九泉之下也有脸面去见他们。
你说对吧,妹婿?大嫂说的甚是。
申公鲍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再看慕腾烟,虽不知道她是否已经死心,至少众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此时的花木然在大厅门口恭敬道:主子,晚膳时候到了。
慕腾烟和申公鲍在我们这一呆就是十来天,也没见他们有离开的打算。
我闲暇时候依旧是重复着去折磨那些花草,申公鲍则是跟在莫小牙屁股后面让她烦不甚烦,而慕腾烟,居然天天跟着慕腾骞出入书房谈起了公事。
我几天前才知道,慕腾烟虽然已经嫁入申家,却依旧一手掌握着慕家三分之一的生意,势力甚至有渐渐增大的倾向。
而申家,虽也是大户,却因为申公鲍并无生意上的天份,所以申家二老在弥留之际,将大小事物都交到了慕腾烟手上。
也就是说,申公鲍虽是申家的主子,可掌握了权利的人却是慕腾烟。
慕腾烟常常会给自己的丈夫纳妾,却能和那些小妾们和睦相处,这也是申公鲍听她的话而从来不理会其他枕边风的缘故。
到这,忍不住想打个冷颤,这慕腾烟在慕家这样的大家族中长大,心机可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她不爱她的丈夫。
这点我已经可以完全的肯定。
不过,我也同样好奇起来,这样的女子,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她爱上一个男人的话,会为他付出到什么地步?希望有一天能够有幸见到……我端着冰镇绿豆汤一路朝慕腾骞的书房走去,路上的下人们见到我都一副恭敬的模样,可是越靠近书房,就越觉得那些个下人有些奇怪,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一副惶恐的样子。
我略带好奇的随手抓了一个小厮问:发生什么事了吗?那小厮战战兢兢的回道:回、回夫人,没、没什、什么事。
给我说实话。
我收起笑脸,微微蹙眉。
那小厮见我拉下脸,慌忙跪下,道:是、是爷和小姐在书房吵架了。
起来吧!我狐疑的眯起眼睛,没你的事了,下去吧!莫小牙因为忍受不了申公鲍的纠缠,打着去尼姑庵上香的名号溜出去玩乐了,那么和慕腾骞吵架的人自然不会是她,那就只能是慕腾烟了。
我继续向前走去,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花木然正立在门口,他见到我恭敬的笑道:夫人,您怎么来了?这天气这么热,我端了些绿豆汤来给骞哥解渴。
花管家要不要来一点?我笑眯眯的问。
花木然退了一步道:奴才不敢逾矩。
那可真是遗憾了。
哦,厨房那还有很多,花管家可以去那儿端上一碗。
我笑道:我可以进去吗?这……花木然有些迟疑的看着我。
不行吗?我问,你可以——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里面瓷器破碎的清脆声音吓了一跳,接着又听到里面传来慕腾烟的哭叫声。
那声音尖锐刺耳,仿佛句句都要刺入别人的心。
她道:大哥,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慕腾骞似乎回了句话,可是距离有点远,我听的不真切。
有些好奇的上前两步,花木然也不大敢拦着我,只是赔笑道:爷似乎很忙,夫人要不要等会儿再来?管家,我可以等,可是这绿豆汤可不能等。
若等会儿那些冰雹子融化了,这汤可就失去了原来的味道了。
我的笑容中带着坚决。
谁让我被勾起了好奇心?这时候又听到里面传来闷响声,类似砚台之类的东西被人扫到了地上,期间还夹杂了慕腾烟的抽涕声。
原来这么大声,难怪那些路过书房的下人们都被吓到了。
我不打算再等,拉高了声音道:骞哥,我可以进来吗?里面只有一两声哽咽的哭泣声隐约传出,安静了一会儿,终于听到慕腾骞回道:进来吧!女儿殇我端着绿豆汤走进去,触目的是一片狼籍。
因为刚才在外面听到了一些声音,所以我对于书房里的这一幕早就做了心理准备,自然就没被吓到。
我端着东西微笑着朝坐在书桌后慕腾骞走去,坚固的多纳鞋底踩过那些毛笔,将手重的盅蛊放置在那空无一物的书桌上,笑道:骞哥,近来天气越来越热,我给你准备了冰镇绿豆汤。
然后又朝站在一边擦着眼泪的慕腾烟笑道:腾烟,我先前不知道你也在,所以忘记准备你那份了。
你不要再哭了,我已经让丫鬟再去准备一份送过来了。
为慕腾骞将冰镇绿豆汤倒入碗中后,走向慕腾烟,笑道:看看,那么美得一个可人儿哭成这样多丑?不过就是一碗绿豆汤嘛!咱等等就有了。
慕腾烟原还有些尴尬的看着我,见我这样,以为我没看出什么,在我的话下,轻笑出来。
我见她笑了,也就没再说些什么,只是暗自打量起他们两个。
也许是因为走神的原因,在走回慕腾骞身边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地面上的陶瓷碎片,那尖尖的的一头那那样穿过我原先已经很坚固的鞋底刺进肉里,我反射性的叫了一声,慕腾骞离开跑了过来关心的查看了我的伤势,后干脆将我横抱起来,朝书房的门走去。
我开口想让他将我放下来,却被他狠狠一瞪而将话又吞了回去。
忽然想起书房里还有慕腾烟,回头准备让她小心一下那些碎片,居然看到她一脸受伤的看着慕腾骞。
看她那样,莫不是……我狠狠的咬了自己的下唇。
应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可能吗?慕腾骞心里的那个人应该不是她吧?他们,不是兄妹吗?乱想之际,我已经被慕腾骞抱出了书房。
花木然迎上来问道:夫人怎么了?慕腾骞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找人去把书房整理一下,顺便让云双或者满儿回夫人屋里来一下。
花木然下去后,我一路被抱回了自己屋里。
其实我那伤没什么事,不过是被刺了一下,稍微有些流血,上些药就好了。
不过这两天踩到地上肯定是有些痛。
一个不小心,就可怜了我脆弱的脚啊!慕腾骞将我放在床上,小心翼翼的给我上了药,然后在我的身边坐下,什么也没说,我却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对劲,似乎是想逃避些什么。
他那一路那么急的将我抱出来,肯定不是单纯的担心我吧?我想,书房里那相对压抑沉闷的气氛也是他离开的原因之一,不过是我没去的时候,他找不到好借口离开罢了。
他不想说话,我也识相的不问。
一会儿后,云双匆忙的跑了进来,云双咋呼着问:小姐,你没事吧?我看了看她身后,没看到满儿,才想起来满儿被莫小牙借走了,所以现在我身边只有一个云双。
我朝满脸焦急的她露出安抚的笑容,道:云双,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
姑爷,真的吗?云双向慕腾骞求证。
慕腾骞点了点头,对她交代道:多多这几天可能行走不太方便,要好好照顾着。
是,姑爷。
云双点头。
骞哥,腾烟还在书房等你呢!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她毕竟是客人,让人家等太久可不好啊!慕腾骞神色一敛,一边的云双以后他要发火,有些怕的退了一步,却不想他只是交待道:多多,我先走了。
有什么事的话就让下人来找我,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
我朝他挥了挥手,其实,有什么心结还是谈开了比较好。
慕腾骞回头,抱给我无奈苦笑,若真如你说的那样简单就好了。
我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思索着他的话。
看来他们之间的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啊!我嘴角带笑,无聊了许久,有热闹看也是一种乐趣吧?云双见我嘴角带笑,以为我是因为慕腾骞的关心而高兴。
她朝我暧昧的笑道:小姐还真没看错人,姑爷人的确不错,对小姐又好。
是啊,让你嫁给他好不好?我笑眯眯的问云双。
云双被吓了一跳,赶忙挥手,不不不,小姐,云双从来没那么想过。
我好笑的瞥了焦急着解释的她一眼,道:好啦,我知道你是我的好云双。
我有些累了,想歇一会儿,你先下去吧!是,小姐。
望着那被云双关上的门,轻笑。
单纯的人真好,随便一句话也能让她表现出真实的自我。
像我、慕腾骞之流,都是活的太复杂了,所以总有那么多的恼人之事围绕在身边。
夏去秋来,漫长的两个多月过去,慕腾烟夫妇还是没有离开,慕腾烟每次见到我都是那脸温婉的笑,仿佛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对于她在家里一呆就是这么久也没说什么,我想看戏,而她正巧是主角。
当我热的想把自己塞进冰块堆里的时候,莫小牙终于回来。
申公鲍依旧开始纠缠她,让她烦不甚烦。
我坐在凉亭里喝着冰镇酸梅汤,看着他们两个来回的在花园里晃荡,心情异常的好。
莫小牙在一会儿后一路狂奔进凉亭,端起我面前的酸梅汤喝了个一干二净,然后满脸怒火的朝我吼道:多多,我受不了了。
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人?世界上男人的脸面都让他丢光了。
婉妹,我们傍晚去游西湖,如何?跟在莫小牙身后进来的申公胞不识相的问道。
莫小牙的手抓着方才盛冰镇酸梅汤的空碗一副要丢向他的样子,却还是忍住了。
她上前一步,踹了申公鲍一脚,怒道:妈的你给老娘滚远点,再跟在老娘身后跑就阉了你。
说完,扬长而去。
已经走远的她没有看到申公鲍脸上露出的笑容。
我笑道:妹夫,不坐吗?申公鲍看了我一眼,笑着在一边坐下。
我偏头看了云双一眼,让云双去给我们上茶。
云双走后,我直视申公鲍,他被我看的有些不自在,道:大嫂,有事吗?妹夫,你何必这么做呢?我笑睨他。
申公鲍手中的扇子做势煽着风,笑道:大嫂,你说什么?我不大明白。
你我都是明白之人,我这话什么意思你心底有数。
我笑容不变,越发的同情眼前这个男人。
若不是爱的太深,又怎么会这般折磨自己?申公鲍敛起笑,眼中冷光一闪,一副阴沉的样子。
我没被吓到,瞥了他一眼,视线越过他望向他身后的那些锦簇的花儿。
带着她赶紧离开吧!到时候她受伤了心疼的还是你。
我的眼角瞥到朝云双端着查朝我们这走来,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慕腾骞和慕腾烟。
她过来了。
申公鲍双手渐捏成拳,回头看向慕腾烟那方向。
我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眼前这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因为他足够爱自己的妻子。
遗憾的是他用错了方法。
一会儿后,慕腾迁他们来到凉亭,分别在我们身边坐下。
我掏出手帕细心的为慕腾骞擦汗,可以在他们面前制造出一副恩爱的样子。
骞哥,你不是和腾烟妹妹在书房商量生意上的事吗?我状似慢不经心的问。
慕腾骞笑着答道:谈完了,正巧在路上见到云双,知道了你在这儿,就过来看看。
骞哥,明天是十五,你陪我去青云寺上香可好?我偎进他的怀中,眉眼带笑的瞥向慕腾烟,慕腾烟脸色平静,倒是一边的申公鲍的表情有些僵硬。
慕腾骞摸了摸我的头,笑道:那今夜我怕是要忙到晚些时候了。
明天我自己去也行,你别累着了。
我一副好妻子的模样,视线没有离开过慕腾烟,腾烟,若明天没什么重要的事,你也和我一块去吧。
我只相信自己。
慕腾烟微微一笑,算是拒绝了我的提议。
骞哥,我有些犯困,想回屋起休息一下。
我同情的瞥了申公鲍一眼,挣脱慕腾骞的怀抱,笑着准备退场,腾烟、妹夫,这儿就当是自个儿家,不用客气。
啊——小姐您是不是有身孕了?一边的云双忽然叫了起来,您最近老是动不动犯困。
云双这一咋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我的身上。
我嘴角的笑僵硬住,承受着在场众人狐疑的目光。
眼眸淡扫其他人,看到的是慕腾骞的微带诧异、慕腾烟的惊愕与受伤还有申公鲍的惊喜。
多多,真的吗?慕腾骞不愧是天王,下一刻立马换了表情,面带喜色的站起身拥着我道:马上去请大夫来看看。
骞哥,你急什么?我现在困了,先让我回去休息一下,晚些时候再请大夫也不迟。
我娇嗔,眸光流转间瞥过脸色渐渐苍白的慕腾烟。
与其说我同情她,还不如说我比较同情她丈夫。
既然要容忍自己的妻子心中有别的男人,还要装出一副不知道也不关心的模样。
慕腾骞自然明白我是什么意思,配合的用带着宠腻的声音说道:好好休息。
云双,扶夫人回屋。
云双见我们俩如此,以为我真的怀孕,满脸欣喜的走过来扶着我,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我想笑,却又不能笑出来。
走了几步,我又回头看了慕腾烟一眼,道:妹妹也要好好加油,好为妹夫家添喜。
慕腾烟没有理会我,连笑都笑不出。
我回头,不再去理会她,任由云双扶着自己离开。
我根本就没有和慕腾骞圆房,自然是不可能有身孕。
不过是这几日下来,睡眠不大好,所以大白天老想着睡觉,没想到云双会因此而误会。
最得意的怕是慕腾骞吧?他正愁着怎么送走慕腾烟夫妇,我若真是有了身孕,一来可以让慕腾烟死心,而来可以有一个好借口。
慕家是大户,府中的下人有闲暇之时也爱进行信息交流,一些事情自然会在第一时间在整个府内散播。
这天夜里,慕腾骞和慕腾烟在书房大吵了一架后,慕腾烟在下人们诧异的目光下哭着回房。
也不过是过了大半个时辰,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慕家。
第二天一大早,慕腾烟就带着夫婿来向我们请辞。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莫小牙,她就差没跳一段艳舞来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
慕腾骞虽然巴不得,却也是客套了几句。
我则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亲密的拉着她的手说了几句体己的话后,也不再留她,就让他们离开了。
至于慕腾骞对慕腾烟说了什么我不好奇,也没去问。
一如他不好奇申公鲍对我说了什么一样。
申公鲍对我坦白的承认自己的确很爱慕腾烟,只是已经开始渐渐的想放弃。
对于莫小牙,他其实只是喜欢,一种寄托的喜欢。
会那样缠着莫小牙只是他心理不平衡,希望能借此来引起自己妻子的嫉意。
我再次对他送上同情,遗憾了这样的好男人。
不过情爱之事,谁也说不来。
他爱妻子,所以他是好男人,但是慕腾烟,也没什么错,只是不爱自己的丈夫罢了。
老天总是喜欢让人这般不美满,若他们能相爱,那也许,有些事情就不会再发生。
重遇杭州的秋天依旧很美。
关于那段怀孕的流言也已经渐渐散去。
云双不免有些失望,却又在几天后恢复了元气。
她每天端着一些补药来给我喝,还说什么只要好好努力,肯定会有小主人。
我在忍受了那些补药的折磨后终于决定将她送到莫小牙身边去学习一些琴棋书画。
说到莫小牙,不免有些同情她。
据说慕家小姐有一个未婚夫,而现在的慕家小姐是莫小牙。
所以她在无奈之下开始学习琴棋书画,每天要死不活的哀悼自己美好的青春,还放话说要离家出走。
可惜说归说,自由度依旧不高。
我温婉的富家夫人当久了,居然也渐渐开始腻了。
偶尔会去刺激一下莫小牙,看着嫉妒的看着自己满脸哀怨的样子心下就很乐。
谁叫咱都是被锁在深闺的人呢?又过了一阵子,连去刺激莫小牙也不再让我感兴趣后,我在百搬无趣之间开始想着去外面看看。
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男装忽然乐开了花。
还以为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当一个大家闺秀,习惯了这样的自己,却没想到那原始的野性还在体内沉睡着。
换上男装,乘着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莫小牙身上的时候悄悄的从一个平时没什么人走动的后门溜到了大街上。
杭州城的大街我不是没出来过,却来的很少,所以对这些地方也就渐渐好奇了起来,玩得也很开心。
从前就听说过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今日难得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走走看看,的确是领略到了属于杭州独特的美。
因为是秋末,所以天气也渐渐没有夏日那般的炎热,在欣赏了一些偶尔上街的小家碧玉之后,我也渐渐感到有些乏味,正待回慕府,前方出现的一对人马就引起了我的注意。
不像街上其他人那样注意那些一盆盆花团锦簇的花儿,也不是那顶看起来华美贵气的轿子,而是伴在那轿子旁边那个俊美男人。
又是那张脸。
那是一辈子也无法从记忆中抹去的容颜。
在扬州遇见了一次,现在居然有在杭州遇见了。
秋日的冷风从西面吹来,吹起了离我不远处那个男人的黑色长发,俊美中带着冷然。
他的眼神扫视四周后,在不经意间对上我的,一如在扬州见到的那般冷漠、疏离,还有……熟悉的陌生。
我知道不是他,却依旧希望那就是他。
在这同时更希望没有遇见他,没有看到那张脸,没有想起那令人肝肠寸断的记忆。
其实,最希望的是自己已经忘记。
即使是如此,我还是必须承认自己遗忘不了。
遗忘不了那个男人,也遗忘不了我前半段生命中出现的人事物。
包括那些或美好或丑陋的记忆。
快让开——不远处有一辆运着很多袋米的车子失控,就那么没有预料的朝我冲了过来。
我从遥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时,已经晚了。
只差那一秒就可以退开,却因为那一秒而失去了退开了机会,只能站在原地闭上眼睛任由那辆车朝自己冲过来——预料中那被碰撞的事故似乎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一个人抱着我闪到了一旁,让我免于受皮肉之痛。
我的眼睛依旧紧闭着没有睁开,却明白此时抱着自己的是一个男人,因为他有平坦的胸膛,身上还有……我记忆中最熟悉的味道。
我不敢睁开眼,懦弱的想逃,心下却明白自己一定要面对。
你没事吧?头顶上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如此熟悉的声音再次敲开了我久远记忆的大门。
没事。
我承认自己很懦弱,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勇气睁开,更别提看上他一眼。
那男人的手依旧紧揽着我的腰,没有放开我的意思,他不再说话,我也没有开口,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此时的我身上穿的是男装,又被一个大男人抱着,虽然说街上许多人都看到刚才是他救了我,可是一直这么抱着难免惹起了民众的议论,身边也渐渐变得嘈杂了起来。
睁开眼睛。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命令,而我居然不受控制的乖乖听了他的话。
我抬头看他,从下望上,看到了他线条分明的棱角,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泪眼迷蒙。
是记忆中的脸又怎么样?即使一模一样,也不是他……他已经死了。
请放开我。
我努力的让自己颤抖的声音平复下来。
他依言松开了紧揽着我腰间的手,我居然在瞬间觉得有些失落。
低头调整了下心情后,换上略带距离的笑容,笑道:多谢恩公相救。
在下柳多,敢问恩公大名?无名。
他看了我一会儿,答道。
我一愣,以为他不想告诉我名字,继续扯着笑容道:恩公,在下只是想道谢,并无他意。
我叫无名。
他冷眼一瞪,我瑟缩了一下。
无名兄,幸会。
我拱手作揖,为了答谢救命之恩,小弟想请无名兄你上会宾楼小坐,了表心意。
无名正待回话,却听到一旁传来愉悦的女声,娇软中带着魅惑:无名,可以走了吗?我这才发现,方才的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们的附近停了下来,而说话的正是那轿中的女子。
虽然没看到那女子的脸,却凭声音可以猜测出定是一秀丽女子。
只见无名冷然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朝那轿子的方向回道:是的,小姐。
他朝我微微颔首,从我的面前走过,走到那轿子边。
轿子又被抬了起来,缓缓的从我的面前走过。
我怔怔的看着从我的面前走过的无名,他察觉到我的视线回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又移开了视线。
队伍在我的面前走远,留在我眼中的是那一盆盆的花团锦簇。
他说他叫无名。
他跟在元家大小姐身边,他是元家的人?那些凤凰花儿,原本只生长在京城,没想到几年下来,元家大小姐真的实现了她的话,让这些花儿在别的地方也能摇曳生姿。
一路精神恍惚的回到慕府,发现自己居然从正门走了进来。
下人们见到我全是目瞪口呆的样子,不敢相信平时在他们眼中的一副大家闺秀风范的我竟然也会一身男装乘着别人不注意而偷跑出去。
一路下来,我没有理会那些恭敬的向我打招呼的人们,呆然的朝前走去,一步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我将自己关进了房间内,不理会任何人。
也许是我先前的怪异引起了下人们的注意,云双和满儿在我回房后没多久就跑来敲我的房门,语气煞是焦急。
我只是呆呆的望着窗户边上那盆清脆的盆栽出神,没有理会她们,也没准备让她们进屋。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慕腾骞就来到了我的房门口。
他也和云双他们一样敲门,见我不开,也不回话,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走向坐在椅子上的我皱眉问:多多,发生什么事了?我望着那盆栽没有答话,他见我如此,也就在我的身边坐下不再说些什么。
坐了许久,我终于偏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精神的问:骞哥,你不是去谈生意了吗?云双和满儿见你今天有些不大对劲,小牙又去新认识的朋友家小坐,所以就让花管家让人来叫我了。
慕腾骞摊手,顺着我方才的视线看向那翠绿的盆栽,盆栽有什么好看的?我看着他有些不解脸,深呼吸一口气,道:骞哥,你的肩膀出借吗?慕腾骞听了我的话轻笑,我们是夫妻,我的肩膀属于你。
我笑着靠向他的肩膀,眼底有泪在浮动。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慕腾骞虽然不知我今天为何如此,却没聪明的不开口。
他的右手握着我的手,我靠在他宽厚的肩上,眼角有泪轻轻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一路滑过他的指间,灼热了我自己的。
骞哥,我又见到他了。
我浑身轻颤,手反握住慕腾骞的,渐渐握紧。
谁?慕腾骞安抚的揽紧我。
曾经差点成为我丈夫的男人。
我语气有些乱调,声调也跟着拔高,不,我看到的不是他。
只是、只是他们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甚至,甚至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我一直以为自己没认错人,可是……我基于他是陌生人了。
他不认识我——所以不是他。
他不会有那样陌生的眼神看我,他不会的。
他不会的……他不会的……是啊,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我揪紧慕腾骞的衣领,抬眼看他,企图从他那得到一些答案。
他死了,对不对?多多,你冷静一下。
慕腾骞抓住我的手,也许他没有死。
就算他死了,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你说对吗?他死了。
我喃喃低语,那一种熟悉痛再次从心底蔓延,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多多,那个‘他’,是谁?慕腾骞紧揽着我,我的脸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
对啊,那个他是谁?我为什么要到现在还记得他呢?我低笑,他是谁?对啊,他是谁呢?他很爱很爱我……可是我爱他吗?好像很爱吧……只是,我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我其实也很爱他……一直以为只是感动,也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爱人,却没想到那么漫长的几年下来,还是爱上了。
可是为什么,在我爱上了之后就注定了要分离呢?夜里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开始反复的讲述着那漫长的几年,在我的脑海中重复再重复。
我看到他们一个个走远,伸手想抓住些什么却总是在抓住的瞬间又松开手,然后一直在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梦里笑出了泪花,因为梦里所有的人都哭了。
原来记忆对于我来说,无论是舍弃或者回想,都是这般的困难。
那个鲜血蔓延的午后,有一抹白色在瞬间被染红,形成了记忆中最残酷的梦魇。
依稀记得,在梦的最后一直在重复着的话。
那个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他对我说——凤儿,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那么的爱你……冷冬渐渐入冬,我在冷风中发现原来我嫁入慕家已经快满十个月。
整整的十个月下来,我和慕腾骞培养出了属于兄妹的感情,然后慕腾骞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回京城的事宜。
我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叹气。
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会跟他去京城,也许,我们离别的日子真的也近了。
看着慕府四周典雅中带着温馨的布置,忽然有些不舍。
看着一边忙着绣花的云双和安静看书的满儿,开始思考着该怎么将她们安顿好。
若真是离开了慕家,我应该也不会再回柳家,至少短期内不会,如此以来,她们跟在我身边就只能吃苦。
感谢于她们这么长时间来的陪伴,我不希望她们跟在身边吃苦。
漫长的旅途于我来说没什么,但是对于已经渐渐被养娇的她们来说,会吃不消吧!有丫鬟上前为炭盆添了碳,火花跳动。
莫小牙咋呼着说:多多,啥时候我们俩去外面泡美少年吧!在深闺呆久了,都快忘记自己也是活力美少女了。
我说小牙,你忘记了吗?我目前的身份是已婚。
我嘲笑她,现在才冬天,虽说,冬天到了春天也就不远了,可是现在发春也早了点。
莫小压咧牙,抓起面前的点心不客气的朝我砸过来。
我微闪开,笑道:大家闺秀当这么久了,你依旧这么粗鲁。
找个机会将你嫁掉如何?你想的美。
我决定了,留在慕家当邪恶的小姑。
莫小牙笑的好不得意。
我嘲笑的看了她一眼,决定无视她。
莫小牙见我不再理她,无聊的趴到了桌子上。
有丫鬟来到门前,恭敬的说道:夫人,小姐,爷请你们去大厅。
我朝那丫鬟点点头,拉起莫小牙准备出门,云双和满儿一见,也赶忙跟在我们身后。
一路去大厅,都在狐疑着今天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一路踏进大厅,看到了厅上有陌生人。
那是一位看起来很是威严的老妇人,衣着高贵,端坐在大厅上,而她的旁边则立着那位已经离开慕家有段时间的吴妈。
吴妈看向我,满脸高傲,那样子看在我和莫小牙眼里甚感可笑。
我和莫小牙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嘲讽的笑。
虽然不知道那位老妇人是谁,却从慕腾骞恭敬的眼神看出来她的身份不一般。
我疑惑的看向慕腾骞,他笑着过来牵着我的手走到那老妇人面前,笑道:三姑婆,这是我的夫人,柳朵。
云州柳家那位年纪很大却一直嫁不出去的老小姐?三姑婆斜眼看我,不屑的冷哼一声,然后朝莫小牙叫道:腾婉,你过来。
莫小牙朝我努嘴,然后走到三姑婆身边站好,乖乖的叫了声三姑婆。
三姑婆点了下头,又看向我,道:怎么见到长辈也这么没礼貌?三姑婆安好。
我淡笑,心底却暗想眼前着三姑婆不好惹。
吴妈既是跟在她身边,怕是将上次被我和莫小牙恶整的事添油加醋的说给她听。
如此一来,这三姑婆对我当然是没什么好印象了。
再看吴妈那一脸小人得志的样,我就越发的鄙夷她。
怎么,看起来不大欢迎我这老太婆。
三姑婆冷着一张脸,一副和我过不去的样子。
慕腾骞正要开口帮我说话却被我阻挠,我又笑道:三姑婆难得来一次,骞哥和您关系又那么的好,我这做晚辈的怎么会不欢迎呢?我这就去让下人将客房给您老准备好。
三姑婆见我这般,又纠不出什么错,只好冷哼一声别开眼去,不再理会我。
慕腾骞走了过去,道:三姑婆,您舟车劳顿,我先扶您去厢房休息吧!三姑婆嗯了一声,在慕腾骞的搀扶下离开。
我有点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就这样?那叫我来这边干啥?莫小牙同情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充满同情道:默哀吧!老人家都很难缠,特别是现在这个很相信吴妈的话。
莫小牙一副准备和我嗑牙的样子,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三姑婆在前面叫道:腾婉,还不跟上来?三姑婆在慕家也是元老级的人物。
当初慕腾骞之所以能当上主事者,与她的支持是完全分不开的。
所以在外人的眼中,三姑婆对慕腾骞有知遇之恩。
慕腾骞对三姑婆也很敬重,不过大家都没有看出来那敬重的背后,是不是和表面一样的颜色。
在我的认识里,慕腾骞是那种会保护自己真心相待之人的人。
所以我和莫小牙永远不用担心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更不用担心他会不会算计我们。
莫小牙虽然没有见过大家族的权势斗争,可她却生在那个很现实的社会,所以她也明白,在权利的旋涡中要找到一个能以真心待自己的朋友很不容易。
慕腾骞有野心,不可能会甘愿当一个没有全部权利的主事者,所以,慕家暗地里有一场关于权利的斗争在波涛汹涌的暗流中上演。
我和莫小牙也因为现在的身份而不可避免的卷入。
但是这些都无关紧要,因为我们不在乎这场战争的输赢,我们毕竟不是这场战争的主角。
一起看起来似乎很是平静。
至少此时的杭州慕家别馆很是平静,没有人去在乎是不是暴雨来临前的宁静。
三姑婆在这儿住了下来。
杭州的冬天也算暖和,所以她老人家呆的还算习惯。
不过,她总是若有若无的刁难我,总是有意无意的贬低我——她非常不喜欢我。
我原先以为是因为吴妈添乱她才不喜欢我,后来才明白,她老人家是真的不满意我。
据说,原本她已经为慕腾骞挑好了妻子,可惜被我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破坏了。
三姑婆,请喝茶。
我端着茶放到了她的面前。
三姑婆端起茶喝了一口后,冷冷的瞥了我一眼,难道我们慕家没有更好的茶叶吗?三姑婆,这是茗茶世家云家出产的青云茶,皇室供品。
是上次骞哥帮了云家一个小忙,所以云家大少爷特地送了一些给我们。
我浅笑。
温婉不代表逆来顺受,乖猫也可以有爪子。
三姑婆对于我的话虽然不大满意,却也挑剔不出来。
我也明白她不过是想刁难我罢了。
有些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
她这次来不会只是为了来针对一下我吧?若真是这样,就完全没有必要。
再想想,这段时间似乎总是有慕家的亲戚找上门来。
是为了什么?也许应该找机会好好的问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事即将要发生。
听说杭州会宾楼的点心很有名……三姑婆忽然开口。
老身这就让下人去买。
吴妈在一边谄媚的开口。
三姑婆看向我,淡淡的开口,丫鬟又没吃过,怎么会知道什么样的才是最好的?吴妈略带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我,我微勾嘴角,浅笑,我去好了。
三姑婆满意的点头,我走的时候回头朝她露出甜美的笑。
心甘情愿的跑腿是因为我已经看腻了这样的戏码,能出去走走当然更好。
大冬天的走在外面的大街上,虽然人来人往,却依旧透着冷意,我开始后悔出门的时候没多加件衣服。
之所以不乘轿子出来,是因为轿子里永远都看不到大街上最真实的一面。
一阵冷风迎面而来,我瑟缩了一下,拉紧身上略有些单薄的披风,继续朝前走去。
街上的小贩们吆喝着自己的东西,路上的人们走走停停的观看,我忽然停下脚步,在街道边看着这热闹的一切忽然笑开了花。
记得尘封记忆的那年,四处兵荒马乱,那场因为权利而引发的斗争让四处一片荒凉。
而今,天下太平,什么都好了。
呼了口冷气,我带着微笑继续朝前走。
会宾楼就在仁和大街那儿,在渐渐靠近那儿的时候,一个小乞儿向路人乞讨,小脸和手被冻的红彤彤的,没有一丝健康的神态。
路人似乎都不想理会他,我看着他失望的神色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在路上看到了柳彦时的情景。
同样是倔强的少年,同样没有自尊。
我存在悲闵之心在他的碗中放下一锭碎银子,他用那清明没有一丝卑微的眼神望着我,真挚的说道:好心的夫人,善有善报,谢谢您今天的慷慨。
我笑了笑,越过那少年离开。
我从来都不相信神佛,人只能靠自己。
但是,人生在世却又有太多太多的遗憾。
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想念远在云州的柳彦。
迈进会宾楼,店小二就迎面过来。
因为我偶尔会和莫小牙来这儿小坐,他也就认得我。
他笑道:慕夫人,里边请。
今个儿怎么不见慕小姐?妹妹今天不想出来。
我朝他微微一笑,他将我领到二楼的一个厢房前,待推门而入。
我就在他身后笑道:今天不坐厢房了,在二楼给我找个视野好的位置吧!店小二将我带到二楼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我点了几样小点心,他笑眯眯的退了下去。
我原本是想买了东西就走的,可是踏进来后就觉得既然都来了,不妨就让那三姑婆多等一会儿吧!小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冷,又见店小二已经将我要的东西都打包好,索性起身付了帐准备离开。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旁边的厢房那儿有一个人被人丢了出来,滚到了我身边,我被吓了一跳,退了几步,没想到那人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我,手勒住了我的脖子,还有刀抵着。
此时那厢房中也走出了几个侍卫打扮的人,见我被人挟持愣了一下,其中一人大喝道:大胆狂徒,还不速将那位夫人放开?都给我退后,否则我杀了她。
那人手中的刀有朝我靠近了一些,他此刻是一副店小二的装扮,若不是他此时挟持着我,我可怕会以为他就是这里的店小二。
场上所有的人都被吓到,特别是那站在楼梯下方大堂的掌柜和店小二。
此时厢房里传出一记低沉冰冷的男音:只要你说出是什么人指使你这么坐的,本侯就可以放过你。
你今天不让我走,我就让她陪葬。
那人的刀抵着我的脸,只要轻轻一动,我可怜的脸蛋就要毁了。
此时的我低咒那个还在厢房里没有出来的男人。
自称本侯说明此人身份高贵——但凡身份高贵的人都喜欢践踏别人的生命。
最近怎么老是倒霉?我看平安的离开这里后,我应该找个算命的去去霉运——此时那个男人终于出了厢房,我一看到他的脸,脑袋一片空白。
眼前这个男人,我不会忘记。
还是记忆中那张精致的脸,不过岁月让他多添了一抹冷然的成熟之风。
姚莫他,怎么会在这?放肆,难道你希望候爷亲自动手吗?其中一个侍卫又喝道。
我的视线对上姚莫的视线,发现他和我一样有些呆楞,而后瞬间白了脸。
也许是我们之间眼神的交汇引起了绑架我当人质的男人,他觉得自己找对了筹码,又大叫道:快给我让开。
我慌乱的收回视线,装出一副颤抖的样子,狠狠的咬下自己的下唇,顺利让自己呜咽的低泣出声。
心下暗叫不妙,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认出了我。
四周依旧嘈杂的热闹着,那些客人们想看热闹又没什么胆子,害怕的躲到桌子底下的都有,可是却依旧在议论纷纷。
马上放开她。
姚莫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如西伯利雅寒流,冰冷的让人忍不住颤抖其来,就连那个拿刀挟持着我的男人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我在心底鄙视他,如此没胆量,居然还想当刺客?姚莫见那人有些怕了,乘着那人不注意,迅速出手,瞬间打掉了那人手中的刀,一掌朝那人的胸口拍下去,那人当着我的面吐出一口鲜血,那血喷到了我暗红色的披风和身上浅绿色的衣裳上,迅速晕染开来,我在瞬间被吓呆,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此时被姚莫抱在了怀里。
旁边的侍卫一拥而上,将那人给制伏,却不料那人咬破暗藏在口中的毒药,在瞬间气孔流血而亡。
掌柜擦着冷汗来到我们的面前,先向姚莫赔礼道歉后,战战兢兢的看着我,问:慕夫人,您没事吧?我试图挣开姚莫的双臂,却徒劳,只好扯出牵强的笑回道:没事。
那掌柜再看我们两人,见姚莫搂着我不放,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讪讪开口道:侯爷,您可以将慕夫人放开吗?侯爷,男女授受不亲。
我看向姚莫,为了不让他确定是我,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我苍白的脸色很容易让人误解成被方才那人吓到,其实我是被姚莫的突然出现而吓到。
慕夫人?姚莫皱眉看着我,那眼神中带着探究,却始终没有放开我。
决定就在我心心念念怎么脱身的时候,慕腾骞匆忙的赶到,看到被姚莫紧紧搂着的我时,愣了一下,接收到我求救的目光,他朝姚莫笑道:侯爷,贱内不懂事冲撞了您,还望见谅。
请问,您可否将她放开?姚莫冷眼看了他一下,放开了我,我迅速的跑回慕腾骞身边。
接着就听到姚莫面无表情的说道:原来是慕老板的夫人,失礼了。
敢问夫人贵姓,家住何方?我的肩膀微僵,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两个认识。
不过听他们的称呼,似乎只是点头之交,顷刻稍微安下心来。
慕腾骞狐疑的看了我一眼,笑着回答他:柳——我迅速打断他的话,嘴角换上温婉怯怯的笑,道:妾身姓柳,名多多。
柳多多……姚莫看了我一眼,敛眉。
我紧握住慕腾骞的手,过于大的力道显示出我在紧张。
慕腾骞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事情,忙朝姚莫笑道:侯爷,若无其他事,我们夫妻就先告退了。
看贱内的样子,似乎是被吓到了。
姚莫睨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慕腾骞牵着我的手接过掌柜递上的点心,带着我离开了会宾楼。
待走出会宾楼,感觉身后那道视线被遮挡住后,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同时发现自己此时手心汗湿了一片。
慕腾骞聪明的什么也没问,那一阵长长的沉默伴随我们回家。
回到慕府,换下了染上血迹的衣裳,将点心带到三姑婆那儿去,三姑婆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道:怎么?去买份点心也能买到现在?三姑婆,让您久等了。
下次要吃点心,我建议您亲自去会宾楼吃,还可以欣赏到杀人的全过程。
我微笑的开口讽刺。
因为姚莫的出现,让我的心开始慌乱不安了起来,自然也就无暇再去顾着眼前这个专门给我找麻烦的老太太——我那极力隐瞒的过去会不会因为他的出现而再次浮出水面?不,我不能再重复过去的生活。
三姑婆听了我的话不悦的沉下脸,我没想过要去安抚她,笑着对她说:若没有什么事,多多先离开了。
府中还有许多事要忙着。
您就好好休息吧!说完,也不待她点头就举步离开。
此时的我满脑子都是姚莫——为什么他会在杭州出现?又为什么有人要杀他?也许,这儿我不能再呆下去了。
夜里睡觉的时候,慕腾骞终于还是开口问我。
多多,你为什么不敢让侯爷知道你的名字?你和他……有什么关系?慕腾骞问的和严肃。
我讪笑两声,准备装傻。
我和他会有什么关系?他是镇国侯,住在京城,我不过是一个小商家的小姐,哪里能和他扯上什么关系?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不会强求。
慕腾骞也明白我不大想告诉他,在床上躺好后,撇开了头。
我背过身去,沉默了一会儿后道:他……他大概是觉得我像他妹妹吧!慕腾骞轻笑,不大相信我的话,我和他虽只是点头之交,却也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妹妹。
信不信由你。
我无意继续争论姚莫有没有妹妹,倒是你,怎么会认识他?而且……我怎么觉得那些当官的大都让你几分薄面……不要告诉我是因为你有钱。
呵,慕家有钱也是一个原因吧!不过最大的原因是,他们卖面子给太子殿下。
慕腾骞说得有些无所谓。
我听到太子殿下这四个字时候,浑身僵硬,差点从床铺上滚下去。
和他成亲这么长时间,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慕家一直都和皇家有着联系,而慕腾骞,居然认识未来的皇帝、现今的太子殿下。
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躲远一点,却没想到,无论怎么躲,总是有看不见的线紧紧的将我的过去和现在缠绕在一起,无论我怎么挣扎,依旧在那个漩涡中,只要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你和太子殿下什么关系?我小心翼翼的问。
慕腾骞听出我语气中的小心翼翼,却误解了我的意思,他笑道:殿下是我的好友,他人很温和,又谦谦有礼,你不用害怕他。
其实,皇族的人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高不可攀。
哦……我深呼吸一口气,道:夜深了,还是休息吧!许久之后,房内安静了下来,连我和慕腾骞的呼吸声都显得清晰。
夜渐深,他早已经去梦周公,而我却依旧睁着眼睛看着床顶无法入眠。
这一次又该离开了。
这里已经不适合我再呆下去。
接下来是年关,过完年,慕腾骞就要带着我和莫小牙回京城去。
我在准备迎新年的同时,也盘算着该怎么离开。
我,瞒了其他人,却没打算瞒莫小牙。
多多,你真的要走吗?莫小牙很是惊讶,京城我还没去过,一定会很好玩的。
还有,这次回本家可以见到慕家的那些亲戚,肯定很有挑战性……我不会去京城的。
我拿着笔纸边回答莫小牙的话边记下自己离开时用得着的东西。
那你也可以不走啊。
留在杭州也不错,这儿风景很美。
莫小牙企图说服我,留在这儿以后想来看你也比较方便一些——小牙,我不会留在这的。
我打断她的话。
为什么?莫小牙企图继续说服我。
就如同你有不愿意想起的事一样,我也有不愿意想起的事。
我抬头看她,那个地方,会让我想起很多事。
莫小牙沉默下来,打量我,却不再探究我的秘密。
和我一起走吗?我继续埋头。
不了。
莫小牙笑了笑,多多,你知道我要寻找可以帮助我回家的东西,当然也知道慕家的权势是我最大的助力。
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了。
我看着那张写满字的纸张,满意的露出笑。
慕家是大家族,里面的勾心斗角肯定少不了,凡事自己小心。
默小牙点头,问道:准备什么时候走?骞哥准备离开杭州的那一天吧!我笑了笑,其实还没和他说过。
我想找出一个好借口,好一走了之。
莫小牙也不再说些时候,道:我先回屋去了。
哦——等等,我忽然又叫住了她,小牙,我想将云双和满儿托付给你。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笑道:可以,只要她们愿意留下。
她们会愿意的。
因为我不打算让她们知道我也会走。
过了几日,太子朱高炽派人送来请柬,邀请慕腾骞年三十进宫去参加宴会,我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推脱,最后慕腾骞一个人去了。
他回来后,我终于还是开口跟他提自己想离开的事。
我想,我走了以后,小牙还是可以成为你的助力的。
我叹了口气,骞哥,对不起。
原本是说好,这场婚姻算是一场利益交换。
他想要一个能够帮他持家的人,而我,需要一场婚姻来摆脱苏炎弦的纠缠,可是现在我毁约了。
只要你开心就好。
慕腾骞在听我说完之后,没有阻拦,只是同我一样,有些舍不得。
准备去哪里?可能是塞外吧!去外面看看。
我笑了笑。
塞外不是很太平,你自己一个人……不能回柳家吗?慕腾骞有些不赞同。
骞哥,我从前的愿望就是环游世界。
我笑看着他,柳家我呆了很久了,一直都想出去走走。
这是一个好机会不是吗?如果我累了,我会回家的。
天下之大,哪里都是一个家吧?对了,骞哥,我希望你能帮我。
我期待的看着他。
我希望能以一种很好的方式离开,减少外面的闲言闲语。
我知道你有心争,不想因为我的离开变成别人打击你的借口。
这事我会处理好的。
慕腾骞的话让我安下心来。
然后一个平顺的年就这么过完。
一切都过的很平静。
太子没有来过慕家的别馆,所以没有见过我。
姚莫在会宾楼见过我,我原本还想身份的秘密可能保持不了多久,却没想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要离开慕家。
满怀伤感了过了十来天,终于到了准备回京城的时候,原本以为可以坦然面对的我又开始焦躁了起来。
我不知道慕腾骞会怎么样帮助我离开。
问了,他也只是回答我走的那天就会知道。
呆在杭州城的最后一天,看着傍晚美丽的日落,遥望着京城的方向。
那个地方是我心中的痛。
那里有太多的记忆,而那段记忆我现在还没有重新接纳的心理准备。
到了第二天,一大队人马上了车,离开了杭州。
我和莫小牙坐在马车里,叹了一口气后给了莫小牙一个拥抱。
我还能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只有这一个白天了。
小牙,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回家了,请代我向我的家人问好。
我放开她,从包袱中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我会的。
莫小牙抹了抹眼泪,换上没心没肺的样子。
到时候记得买些东西在特定的地方,好让我去挖出来当古董。
经过一天的赶路,一行人来到这家小客栈的时候都很疲惫。
掌柜的迎了上来,道:客观,打尖还是住店?住店。
慕腾骞笑道:给我们准备好上房,再准备一些食物。
掌柜的见我们一行人衣着上等,又收了一锭金子,语气也变得中气十足。
小二,还不领客人上楼?跟在小二身后上楼,分配好房间后,莫小牙忽然拉住慕腾骞的袖子撒娇道:哥,今晚让我和嫂嫂一起睡吧!人家有事想和嫂嫂说。
什么事大哥不能知道?慕腾骞回头朝她一笑。
女儿家的闺房私话,你当然不能知道。
莫小牙挽住我的手臂。
慕腾骞笑了笑,那好吧。
我就住在你们隔壁,晚上有什么事就叫我。
吃完饭,我们各自回屋睡觉。
吹灭了灯,安静的躺在床上,安静的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莫小牙躺在我的身边,手紧紧的拉着我的手,屋里安静的连根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能听出。
一直紧绷着思绪到了大半夜,忽然有人闯进了房间里,然后是一场混乱,我和莫小牙分别人挟持。
慕腾骞听到莫小牙的尖叫声冲了过来,却只来得及救一个人,他选择了救靠近他的莫小牙,而我,自然是当着那些丫鬟护卫的面被人给绑走了。
接着那些护卫开始追我和那个挟持了我的人,我们被追到了附近的一条江边,那人见无处可逃,于是带着我跳下了湖。
我没有反抗,因为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自次之后,慕家的一切再与我无关,那些事都留给慕腾骞和莫小牙去操心,再没我的事。
我庆幸自己终于,又逃开了一次。
游走(上)那日从那条江爬出来,在一家客栈换上了干净的以上,接过慕腾骞事先为我准备好的包袱。
次日和那人分别后,换上这一年多的妇人装扮,换上从前的姑娘家装扮,一路来到了微州。
原本想稍做休息后,继续一路向北。
早在离开的那天就想过了,这一路,我要去塞北,看看那边的风景。
离京城越远,越能让自己安心,虽然那儿处于和其他民族的交界处,不像中原地区那般安全。
微州经济发达,集市很是热闹。
我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后,就在集市里四处逛。
这个地方的人们看起来笑容可鞠,大有将顾客就是上帝精神发挥到及至的趋势。
最大的意外是,我在微州看到了属于柳家的书肆,原还不敢相信,可是那门口的扁上属于柳家的标志清晰的告诉我着的确是属于柳家的书肆。
走进这家叫清风斋的书肆,发现它融合了柳家书肆的特点,主要是为了那些中底阶层的人们服务。
看到里面生意红火的景像,我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代表着柳彦已经渐渐的成熟,有了绝对独当一面的能力。
对此不免有些高兴,离开了他这么长时间,倒真是愈发的想他了。
书肆跑腿的小厮一见我就迎了上来。
姑娘里边请。
我跟在那小厮身后在一张干净的桌子上坐下,笑着问:小哥,可以为我准备笔墨吗?姑娘请稍侯。
那小厮留下一句话去给我准备笔墨。
一会儿后,我接过那小厮送上的笔墨,拿起书肆专门为人准备的纸张开始写信,然后在那小厮的带领下去找了掌柜。
这儿的掌柜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一副老儒生装扮,很有学问的样子,我对他顿生几分好感。
姑娘,有什么事吗?掌柜笑得慈眉善目。
这封信,想请您派人送到云州柳家。
我将先前写好的信递给他,拿出自己身上带着的玉佩。
那玉佩上有柳家的家徽,可以证明我身为柳家人身份。
掌柜看到那玉佩愣了一下,立刻收下了我的信,问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这些你都不必知道,只要顺利将信送到柳家。
记住,要亲手交给柳彦。
我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是,一定将姑娘交代的信安全送到柳少爷手中。
掌柜是个聪明人,听到我直呼柳彦的名字也就明白我和柳家关系非浅,对表示会达成我的托付。
我看着他将信小心翼翼的收进了怀里后,又交代了几句,末了,离开了清风斋。
写信给柳彦主要是为了告知我已经离开慕家这件事,也问了他最近过的怎么样,让他不要担心自己,且我保证自己会定期给他写信说明下自己的状况,累了就会回家。
又在集市里逛了一圈后觉得有些无趣就回了客栈,却意外的在客栈里见到了无名。
每次见到无名,都会勾起我那旧时的记忆,我想自己此时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他见到我,皱了下眉头,什么都没说就准备从我身边走过。
我一急,叫道:恩公——他没有停下脚步,我忙跟上前一步,又叫道:无名——无名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有什么事吗?我脑袋一片空白。
有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叫住他。
想了想,答道:上次恩公在大街上救了妾身一命,还未表示过谢意。
今日既然有缘遇上,想请恩公一起用晚膳,表示一些谢意。
不知道恩公肯不肯赏脸?说完,我期待的看着他,他在迟疑了一会儿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也住在这间客栈吗?我看他一副要出去的样子,迟疑的问。
他再次点头,然后离开了客栈。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呆呆的站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笑……我满心欢喜的让掌柜的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膳等着他回来。
从酉时一直等到戌时,却依旧不见他回来。
此时那一桌的好菜早已经冷却,我呆坐着,看着眼前那没有动过一筷子的好菜,有一种丢弃的感觉。
也许他不会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等一个男人,可他在答应后却又失约。
就如同那个人一样,离开我的时候说一定会重新让我回到他身边,可是他却离开了。
他不能再让我回到他身边,我也不能让自己回到他身边。
拿起一早准备好的上等女儿红,自己一个人喝了起来。
醇厚的酒香泌入鼻间,透出一股女儿红独特的香甜之味,刺激了我的脑子。
我不自觉的喝光了那一小坛女儿红。
再想倒酒,却发现已经倒不出一滴,正想让店小二再给我送酒,手肘不小心碰倒了放在一边的酒坛子。
酒坛子掉落在地,发出破碎的声响,我低头,看着那碎成数片的酒坛子,将原本喊到了喉咙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我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深呼吸。
我这是在干什么?不过是想表达一下自己对救命恩人的感谢请他吃顿饭罢了。
他不来又如何?人家今天也只是点了个头而已。
愤愤不平的重新在位置上坐好,然后拿起筷子开始吃那些精致却已经冷掉的菜,一直吃到自己想吐才丢开筷子。
闭了闭眼睛,脑海中有浮现了那张脸。
熟悉的弧度,熟悉的眼眸,却少了熟悉的笑容和宠腻。
我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他真的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
那个人已经死在那硝烟四起的战场上,不会在回来了。
甚至连尸骨都找不到——唯一留在世上的只有坟地里的衣冠冢。
让店小二将饭菜收起来,我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一个人离开了客栈。
我需要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否则我会窒息。
走出客栈,夜里的凉风迎面而来,带着一丝的冷意,在温暖的春天里,我居然觉得冷。
双手搂紧自己的双臂,任由几缕发丝在风中飞扬,我继续向前走。
不想停下脚,只要一停下脚步,就觉得浑身发冷。
游走(下)夜里的微州在这个时候还算热闹,随着时间的持续,街道上的人也渐渐的散去。
甚至连那些叫卖的商贩们也都一个个收起了摊子。
随着人潮的散去,街道越发的空旷起来。
一个老伯在收面摊的时候笑着对我说:这位夫人,夜深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若您不是这里人,前边不远处有家客栈。
我扯着笑说了声谢谢后,继续朝前走。
若说微州夜里的什么地方最热闹,毫无疑问当然是三里巷。
三里巷是微州的烟花之地,当我路过这儿的时候,一片嘈杂热闹。
这样的地方,原本不应该靠近,可是我却在走神的情况下靠进了这里。
一个男的喝醉了酒,从一家青楼走了出来。
他走向我,醉眼迷离的望着我,笑得很是下流。
我蹙眉,退了几步,想越过他离开,没想到他又凑到了我的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笑得越发的下流。
小娘子,来陪大爷玩玩……那男人色眯眯的摸了我的手一把,浓厚的酒气扑面而来。
我对于自己被轻薄很意外,反射性的抬脚用力踹了他一下。
那男人被我一踹,大叫一声,酒醒了一些,看了看四周,见我自己一个人,色心又起,一把将我拉近怀里,小娘子,陪大爷玩玩如何?男人和女人在力道方面本来就有区别,我抵不过那男人的力道,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觉得害怕了起来。
从前可以什么都不怕是因为我知道有人会一直保护着我,而今是自己一个人在外,没有人可以帮助我,除了自己。
可是现在自己也帮不上自己,剩下的还能有什么?除了惊恐,我什么都不能做。
脑子里拼命的转,这热闹的青楼四周常有人走过,也有人看向我的方向,却没有人愿意伸手拉我一把。
人情冷暖,我一开始便知。
只是……那紧抓着我的男人忽然被人丢了出去,我听到他的惨叫声。
呆愣的看着那已经倒在男人哀号的男人一眼,迟钝的将视线转移到我的恩人面前——居然又是无名救了我。
对于他的再次相救,我有些愤慨。
不过转念一想,就觉得愤慨的没有道理。
若没有他相救,我现在又如何又心思来愤慨?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脑中思绪百转,终将视线定落在他的脸上。
借正青楼门口微微昏暗的灯光仔细一瞧,竟然发现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心下也没多想,只当是他喝多了——又想起今天晚上我等了他一晚,而他……却出现在这青楼门口。
轻声冷笑,想来是我看错了他,以为他是一个有担待的人,没想到也喜欢出没在这些地方。
他碰了你什么地方?无名的声音响起,我居然自动忽视了那一片的嘈杂,只有他的声音入耳。
莫名许久后呆然答道:手。
而后见他身型一闪,听到骨头咔嚓断裂的声音,倒吸一口冷气,回过神来看向无名,目瞪口呆。
忽见他嘴角带笑,恍然见又有了错觉,以为那个他真的没死。
随即又想起方才那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个他,不会武。
有种绝望在心底蔓延开来,传至四肢。
一直都在奢望着,无名就是他。
可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果真不是他。
头顶上响起无名冷漠的声音,我再抬眼已经看不到刚才那抹难得的笑。
还不怕?快回去。
没有想过会像现在这般,和无名一起走在大街上。
我微微侧头,望着他的侧脸,心底有哀伤在流转,却只能深埋,没有任何人可以听我倾诉。
一路走,却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走到大街一角,无名忽然停住了脚步,手扶着墙壁,呼吸声似乎变的急促。
我怪异的靠近他,却被他一把推开,正想开口,就见他满眼血色的望着我,大声道:快,快走开。
离我远点。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朝他靠近,再次被他推开,跌倒了地上,手肘摩擦了地面,似乎是破皮了,有一抹刺痛传来,在这样的气氛下疼得我想落泪。
他一见我摔在地上,想过来扶我,走了两步后又停下,然后又退回了原先的位置,继续扶着强,声音中充满隐忍:快走。
我与生而来的倔强在此时发作,从地上站起来,坚定的走向他。
因为方才的跌倒,他这次没敢再推我。
我的手碰触到他温热的身子,他的眼神就像着了火一般失控。
对上他发红的眼睛,我忽然明白他被人下了药。
这药要怎么解开我心里明白着,心下做了一个决定。
他的思绪已经有点放浪,手搂上了我的腰,那残余的理智却让他极力的克制自己。
我笑着出声安抚道:别担心,我有解开此药的方法。
请相信我一次。
他点了点头,信了我的话,任由我扶着他离开。
我扶着他找了最近的一家客栈,对掌柜的以夫妻相称,要了间上房。
我将他放在床上,看着冷汗直冒脸色却异常的潮红的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狠下了心。
我付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等着,我去给你找解药。
然后转身出门,走到楼下又上来。
再推开门,入内,站在床头看着床上的无名,他忽然张开眼睛,眼中已经不再有理智。
此时的他,有如野兽。
我解开衣裳,爬上了床。
他则低吼一声,翻声压上了我。
他温热湿润的唇覆上我的,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异常快。
居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在轻轻颤抖。
有种火热浑身晕散开来,还以为中了那春药的人是自己。
思绪跟随着他火热的唇游走,理智竟然抵不住身体的诱惑……睁着眼睛看着无名,熟悉的眉眼,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地……仿佛回到了那个炎热的午后,安静的偎在他的怀里,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呢喃。
有中柔和的光晕弥漫开来,灿烂出人世间最美的颜色——下一秒,却是一种撕裂的疼痛在体内蔓延,我长长的指甲刺进了他的肉中,他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这一刻我居然有种不再欠着那个他的错觉。
眼角有泪滑落,分不清那是为什么而疼。
所有的低泣化做呻吟,望着眼前俊美的脸,有些绝望的想:下次不会再这般揪心疼痛了吧?昏迷的前一秒,似乎听到无名呢喃道:凤儿……我未曾听到此言,在昏睡的那一秒居然笑开了花。
对于自己的这个决定,绝对不会后悔。
就当是还了他的救命之恩,也当是圆了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那个绝望的遗憾。
从此之后,两不相欠。
魅惑(上)我转醒时,店小二也早就醒来。
叫店小二给我准备好水,处理好一切后,又向那掌柜的要了我们隔壁的那间上房。
那掌柜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多问,倒是我笑着解释道:今日我们夫妻有朋友前来,所以为他准备一间房。
不过也许晚上不会回来住,但是房钱我们照给。
哦,还是先结算吧!两间房同样为我留一天。
我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递给掌柜的,那掌柜的笑着点头后,我让店小二端着水进了刚刚定下的房间,坐在椅子上端看着他。
我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桌子上,再看他,他的眼睛闪着光芒。
想要它很简单。
我笑得很细致,去本地最好的青楼中请一个姑娘过来,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那姑娘是你在昨天夜里请的。
只要你答应这条件,那么它就是你的。
店小二点头离开。
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手抚上自己发烫的脸颊,脑海中又开始重复起做夜那缠卷万千……两刻钟后,那店小二带着一位姑娘进了房,我依言将那锭金子给了他,他欣喜的退了下去。
抬眼看向那姑娘,发现她眼中满是贪婪。
又从怀中拿出两锭金子,和她做了交易。
当然,这些金子是从无名身上取的。
我身上很少带金子。
交代好一些细节的问题,我让她进了无名的房间,脱了衣服躺在无名身边,然后带上了门,开始等待无名醒过来。
我走过去推开了向阳的窗户,春日最温暖的阳光透进来,在地上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望了望那轮骄阳,再看自己的手,因为阳光的照射白皙的近乎透明。
近两个时辰的等待后,终于听到隔壁传来声响。
我装出一副刚刚起床的样子,走了出去。
刚巧碰到披着衣裳拉开门的无名。
我朝他露出微笑,道:醒了?他朝我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他屋子里的那姑娘,只听那姑娘嗲笑道:哎呦,爷儿真是无情,昨个儿才要了奴家的身体,一早醒来就翻脸无情了。
我听了这话看向他,他则一脸冷然。
他问,那姑娘……我昨天晚上给你找的。
我直视他的眼神,发现那冷然的眼中一片清明,让我有了莫名的心虚。
让她马上走。
他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好。
我走进屋,朝那姑娘说了几句话,那姑娘便扭腰离开。
他不再说什么,这时候店小二端着洗脸水走了过来,笑道:爷醒了?将水放下,你先出去吧!我对那店小二说道。
那店小二放下水就离开,我则为无名擦脸,他正要拒绝,我赶忙说:就当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吧!他听了我这话,便不再抗拒。
我为他洗好脸后,听到他在我的身后问:为什么一个青楼的姑娘会是处子之身?她是清倌,过两天要破身,我特地找的。
还花了你三锭金子。
我的手稍微抖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
再看无名,他虽然不大相信,看了我一眼后只好作罢。
这是理所当然的。
靠近他的除了那姑娘,就只有我。
不是那姑娘,那就只能是我。
可是他一开始就知道,我已经嫁人了,当然不会相信我会保有处子之身。
所以,他只有选择相信我的话。
整理一下,我们走吧。
我放下手中擦脸的布巾回过身子,笑望着他。
他淡淡的点了个头,没说什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便和我一起出了房。
我不想自讨没趣,自然也不再说什么。
离开了这家客栈,我们两人一起回了原先住的那家客栈,我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再在这边呆下去,我不知道事情还会发展成什么样,所以就想着马上离开。
拉开房门的时,才想起来自己于情与礼都应该和他打声招呼,所以就拎着行李去了无名那。
站在他的房门口许久,都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忽然听到里面传出声音道:进来吧!我低头看了自己手中的包袱一眼,也就推门走了进去。
此时的无名正在整理一些东西,见是我,又道:坐吧!谢谢。
我拎紧了手中的包袱,在一边的椅子上坐好。
无名瞥了我一眼,状似漫不经心的问:准备离开了?我笑了笑,道:是啊。
我还要赶路。
他不再说什么,又继续整理他的东西。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睛好奇的问:你……昨天怎么会……怎么会被人下了春药?他抬头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我瑟缩了一下,笑道:我……我只是随便问问。
一会儿后,他轻淡的答道:我在挽春楼谈生意。
我明白了。
他去谈生意,那儿的姑娘见如此俊美的男子,当然都想让他成为自己的入幕之宾,而生意上的对手当然也希望借着那儿的姑娘让生意顺利谈成,所以他才会中了春药。
我噗嗤一声轻笑出口。
这样的事实……真是可笑啊!蓦得又想起昨夜,望着他低头整理东西的样子忽然口干舍燥起来。
在心下暗骂自己一顿后,面带笑,道:恩公,我想,我还是不打扰你了。
他没有看我亦没有说话,我想了想,拎着东西起身朝门口移动。
快走到门边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身为慕家夫人,怎么会独身一人来到这微州?我的身子一僵,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一个应该已经失踪的人口,此时居然碰上熟人——不对,他怎么会知道我是慕家夫人?第一次见面,在扬州,我还是少女装扮。
第二次见面,在杭州,我是男装佳人。
现在是第三次,我何曾说过自己是慕家夫人?转身,再次扯出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就当我没说过吧!他回望我。
我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踏出门槛,听到他说——一路保重。
离开客栈,在外边顾了一辆车,然后一路而去。
马车出了微州,我的脑海中却依旧浮现着无名那张脸,不免又想起昨夜。
我虽然致力想忘记,可越想忘,它在脑海中就变得越发的清明。
忽然有一种心疼,不知所谓。
魅惑(下)这一路而去,走走停停,马车换了一辆也一辆,车夫也是一个个换,可是我脑海中最常出现的却依旧是无名那张脸。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开始后悔自己那日的冲动。
也许我不应该那样做,不然现在的脑海中就不会一直都是无名那张脸了。
可是转念一想,又不许自己后悔。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换一种心情,让人给京城慕家送了信,向慕腾骞和莫小牙报平安后,开始努力的玩乐。
一路走过,惑欢乐惑悲喜,只记玩乐。
玩掉了一个春天,就这样整整过了三个多月。
然后过了固原,到达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塞北小城。
这个小城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就如我所想的那般,人蛇混杂。
我下了马车,看着那来来往往和睦相处的各族人心底有了一丝的安慰。
若能一直就这般和睦相处下去,必然可以让大明朝繁华下去。
将自己安顿好后,一个人走在小镇的街道上,看着身边来来去去的人,有说汉语的,也有说鞑靼语的人,我兴高采烈的看了一摊又一摊的外族饰物和一些先前没有见过的奇异东西。
在一个小摊前停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
一边忽然有一个摊子现场杀猪,我眼角不经意瞥到,立刻干呕了起来。
恰巧有一对丫鬟经过,她们高兴的声音在我的身边响起,久久不能散去。
刚才大夫去瞧过了,说夫人已经怀孕了两个多月了。
真是太好了。
这两个多月下来,可是一点症状都没有呢!若不是今天夫人闻到鱼的味道就想吐的话,不知道要拖多久才会被发现………………我呆愣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忽然想起自己这些天越来越爱睡,心中打起了警钟,随手抓住一个老妇人,问道:大娘,您知道哪里有医馆吗?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有了。
那老妇人笑着答道。
我道了谢,一路朝医馆走去。
夫人,恭喜你已经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大夫的声音在我的身边响起,笑意浓浓,而我却呆愣的坐在椅子上,忘了给一个反应。
我居然怀孕了……我的天哪!怀孕了,这一路而来我却又跑又跳,而孩子居然还安然无恙?真是老天保佑。
终于反应过来,付了钱,抓了安胎药,离开了医馆。
走在路上,手抚着自己那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肚皮呆呆的笑出声来。
这里面,居然住了一个小娃娃。
这个孩子,应该会有一张像他的脸吧?这算是老天对我的补偿吗?补偿我已经失去的一切,让我拥有一个像他的孩子,即使不是他的孩子?旁边有人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我脚步不稳差点摔倒,好在我伸手扶住了旁边一个小贩的摊桌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手按在腹部上,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还好没有摔倒。
这位夫人,真对不起,我赶着带我家婆娘赶回家,冲撞了您,真对不起。
那汉子带着卑微的眼神看着我,万分歉意的对我说了抱歉。
我看向他,身型不高大,衣服上满是补丁,似乎家境不是很好。
就在他和我说抱歉的时候,旁边一个妇人走了过来,怯怯的跟在那汉子身边,面色饥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肚子却微微突起。
你家夫人怀孕了?我微笑着问。
是啊,怀了六个多月了。
那汉子憨笑道。
我们家穷,我又没什么固定的工作,买不起什么补品,所以肚子看起来不大。
那么,来为我工作如何?每个月付你三两银子。
我低头想想了,问道。
看这汉子,一副护着妻子的样子,人品应该不错。
那汉子听了我的话,面色大喜,道:谢谢夫人。
这附近,有哪家不错的宅子出租的?我笑了笑。
既然有了孩子,当然不能一直住客栈,当前最重要的是找一个住所。
夫人是外地人?那汉子有些诧异的问。
我点了点头,道:我暂时住在客栈里。
刘员外有一间空置的房子……不过,租金可能会很贵。
那汉子迟疑了一下说道。
夫人,房子的事情我会尽快办好的。
只是……租房子需要银子……员外空置的屋子,那应该还不错。
我笑了笑,掏出一锭银子外加三两碎银递给他,道:去帮我将那屋子租下来。
这三两碎银是我先付你的工钱,去给你妻子买些补品吧!那汉子接过我手上的银子大喜,然后憨笑着问:夫人难道不怕我拿了这钱跑了吗?我轻笑,看的出来你很爱你的妻子,我便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惊吓这个小城叫歧罗,位处鞑靼、瓦剌和大明三国交界处,属于三不管地带。
这儿融合了三国的风俗习性,民风较之中原地区甚是开放。
我原本只是想到塞北来走走看看,没想到这会儿会因为肚中那突然的宝贝儿而顺势在歧罗住下。
从刘员外那租来的物资虽然不华美但却朴质,对此我还算满意。
最满意的是这房子处于小城较为清静的一叫,环境很适合养胎。
夫人,您对这发式可满意?玉萝放下手中的牛角梳笑脸盈盈的问。
玉萝,你的手可真巧。
我不吝啬的赞美。
这几个月下来,我的发式单调的连自己都快看不下去——只是简单的在后脑勺那儿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玉萝收下我的赞美,笑道:夫人,我去给你准备早点。
她正准备离去,却被我叫住。
不用忙活了。
我前两天让谷良给找了个厨娘,今天已经上工了。
早点她回准备,你那肚子都八个多月,肚子还不比我这五个多月的大多少。
还是好好的休息吧!可是……可是什么?你我同是有身孕的人,自然是明白孩子是我们的命。
我拉住她的手笑道:好好休息吧!夫人,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玉萝红了眼眶。
我正要说些什么,门口传来新上任的厨娘许大婶的声音。
夫人,早点准备好了。
端进来吧!是。
许大婶将早点端了进来,放在桌上,玉萝则跟许大婶一起退了下去,而我则开始吃早点。
这段时间我是越来越能吃了。
那日在街上遇到的汉子叫谷良,一个老实巴交的塞北汉子,现在给我打工。
玉萝是谷良的妻子,看起来柔美秀丽,全然没有塞北女子的高大健美,反而更像是江南女子。
特别是这些日子身子被养好了之后,就越发得水灵,连我都不禁感叹谷良好福气。
他们夫妻自谷良来我这打工后,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了,感觉也多亏了他们夫妻,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都以为,我是一个刚刚霜居的寡妇,自己一个人来到歧罗,加上我对他们很好,他们服侍起我来,也就越发的尽心。
手满足的抚着自己突起的肚子心中一阵感动。
再过几个月,我就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了……这日吃过午饭,我正在后院看那几盆谷良种的花,可惜看不出是什么花。
打了个哈欠,想回屋去睡觉,走了几步,肚子阵剧烈疼痛。
手反射性的按上肚子,忙拉高音调叫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在房间中的玉萝听到我的叫声,挺着快要九个月的大肚子走向我,可是速度不快。
一阵阵的剧烈疼痛袭来,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惊恐。
等到玉萝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抓住她的手,脸色苍白,玉萝,我肚子好痛……玉萝也急了,赶巧这时候家里没有别人。
原本这儿就住了四个人。
我、玉萝夫妇还有新来的李大婶,谷良和许大婶今天一早就一起出去购买一些必备物品,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所以家中只有我和玉萝两个孕妇,她挺着大肚子走起路来比我还吃力,我又因为剧烈的疼痛脸色苍白,连动都不敢动,只能忍着剧烈的疼痛。
她见我这样,脸色也跟着变白,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急促的呼吸,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看了看离自己有几十步之遥的房间,咬牙做了决定。
玉萝,你扶着我一起去医馆。
我狠狠的咬自己的下唇,忍住疼痛。
玉萝的手扶着我,我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她见我如此,心下也明白若不这么做,等她一个孕妇去请了大夫再回来,谁也不能保证出什么差错。
她一咬牙,吃力的扶着我去医馆。
因为我们住的地方离集市有些偏远,所以我们俩必须要走上好一段路。
每走一步,就感觉到肚子的疼痛又剧烈了一些,即使冷汗直冒还是继续向去走去。
心中唯一的信念是——孩子绝对不能出事。
也许是老天的眷顾,我们遇上了迎面而来的谷良和许大婶。
谷良和许大婶见我们两个同时出现在这路上,脸色又如此的苍白,都被吓道。
谷良冲了过来,扶住脸色苍白浑身忍不住颤抖的玉萝,焦急的问:玉萝,你怎么了?玉萝颤抖着握紧他的手,语气中带着哭腔:是夫人……夫人她……肚子痛。
谷良这才看向我,见我冷汗直冒,明白事情可能有点严重,看了玉萝一眼,当机立断的抱起我,朝玉萝说道:玉萝,你先回去休息,我马上送夫人去医馆。
不,我要一起去。
玉萝虽然神色苍白,却异常的坚决。
谷良知道时间紧急,也就让她跟了。
许大婶想过去扶玉萝,却在她的坚持下让她将东西拿回去后再说。
许大婶无奈,只好一个人吃力的去搬弄那些东西,而玉萝紧跟在我和谷良身后。
我们这怪异的组合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在大街上。
路上引起了许多人诧异的眼神,我们却全然顾不上那么多。
谷良的脚步越来越快,渐渐的就把玉萝给甩在了后面,而玉萝依旧坚持的跟着。
我终于被谷良抱进了离我们最近的一家医馆,送到了大夫面前。
那大夫看过以后说:夫人有轻微流产的现象,即使已经怀胎五个多月,若不小心的话,还是会小产。
大夫,你要救我的孩子。
我的手拽住了那大夫的手,若孩子没了,我怕也活不下去了。
那大夫轻轻挣开我的手,手被挣开的那一刻,我的心凉了一半,却又因为大夫的下一句话而起了希望。
大夫看穿了我的心思,笑道:好在送来的及时,若再晚点儿,这孩子怕真要保不住了。
先吃一粒我特制的药丸,等下再开几副药带回家去。
平时自己要多加小心。
记住了,这药是三碗水熬成一碗。
一个小医徒拿了特制的药丸让我服下后,那药的药效渐渐开始在体内散发,舒缓了肚子传来的疼痛,我的冷汗也渐渐停了下来。
我犹如吃了定心丸,脸色也渐渐缓和,那一直高悬着的心也渐渐的恢复了了正常,可手依旧是紧紧的护着肚子。
大夫开好了方子,开始给我抓药。
我和谷良同时松了一口气。
我看向谷良,回想起刚才的惊险,紧抓住他的手道:谢谢你。
今日若不是谷良,我的孩子……可能还没来得及看这世界就走了。
夫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谷良憨厚的笑了笑,忽然想起玉萝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却还没有来到医馆,脸色忽变。
夫人,你在这儿等着,我先去看看玉萝。
说完,丢下我就去找玉萝。
我望着他焦急匆忙的样子微微勾起了嘴角。
其实,有的时候我很羡慕玉萝,因为她有一个很爱他的丈夫。
过了约莫一刻钟,谷良在一片咋呼声中又闯了进来,手中还抱着脸色白如纸的玉萝。
那大夫赶忙上前,看了看玉萝,皱眉道:她快要生了,你应该去找产婆。
玉萝早产,谷良显然也乱了分寸,倒是此时的我,已经完全的冷静了下来。
孩子一时半会儿当然是还生不下来,现在回家还来得及。
谷良,你先抱着玉萝回去,路上若碰见许大婶,立刻叫她去烧开水。
我朝他下了命令,转看向那大夫,大夫,你知道歧罗最有名声的产婆是哪一位?可以让您的小徒弟帮忙去请一下吗?谷良听话的抱着玉萝离开。
大夫点头,朝小徒弟说了几句话,我又对那小徒弟交代了一下地址,让他等下请了产婆直接去那儿。
门外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开,四周安静了下来。
我拿出随身带着的几两碎银付了医药费后,准备离开医馆。
那大夫见我有些吃力,便进内堂找了一个丫鬟送我回去。
经过了三天两夜的挣扎后,玉萝终于生下了一个皱巴巴的男娃儿,却也在同时陷入了昏睡。
虽然产婆已经说过那是正常现在,可是谷良还是守在她的床前一步都不敢离开。
虽然玉萝在两天后醒来,可是身体却非常虚弱,谷良忙着照顾他,没顾得上自己的孩子,于是照顾他们家小娃儿的责任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我一直对玉萝早产的事带着歉意,所以照顾他们的孩子我也尽心尽力,还特地又请了个乳娘回来。
如果不是那天我忽然肚子痛吓到了玉萝,影响了她的话,也许她不会早产。
还好的没什么生命危险,不然我就要注定亏欠他们一家了。
这孩子虽然是早产儿,哭叫声却很响亮,每次听到他的哭声我的心口就涌出一股温暖。
怀孕到现在已经有六个多月,玉萝也因为休养的缘故身体渐渐好转,我的心情也越发的平静。
我坐在房间里对着那个在床上踢着小脚丫的小家伙唱着摇篮曲,边唱边笑。
忽然肚子里的小娃娃踢了我一下,我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喜悦。
怀孕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胎动——别人怀孕五个多月就已经可以感觉到胎动,我却到了现在才感觉到。
先前问过大夫,他只说是我肚子里的娃娃比较安静,让我保持平静的心情,还说过些时候就可以感觉到。
我停下歌声,手摸着肚皮,希望里面的娃娃能再踢我一下,却再也没有动静。
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明白这事强求不来。
可是这娃娃太不识相了吧?亏我每天都对他说许多的话,他现在连再动一次让我感觉一下都不肯——我收回思绪,望则床上那个扭动着的好动宝宝继续唱歌。
唱了一会儿居然又感觉到了娃娃在踢我。
那感觉透过放在肚子上的手让我真切的感觉到了。
我又一阵狂喜,抱起床上的娃娃用力的亲了一下,然后笑得像白痴。
床上的娃娃咯咯的乐开,我蹭了蹭他柔嫩的脸蛋,笑道:小娃娃,以后把我女儿嫁给你好了。
嘻嘻,听说安静的都是女生——床上的孩子忽然大哭了起来,奶娘忙走了进来,抱着孩子哄了哄,笑道:夫人,这孩子饿了。
我笑了笑,让奶娘将孩子抱了下去。
打了个哈欠,一阵睡意袭来,没多久就睡着了。
入梦后见到一个看不清脸的小娃娃在朝我招手,还咯咯的笑,我在梦里勾起了嘴角。
【橘园制作 www.jooyoo.net 欢迎来访】绑匪(上)到我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胎动越来越频繁,我的心情越来越好,玉萝的身子也养的差不多了。
她的身子养好后,小娃儿自然也投入了他娘的怀抱,而我呢,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过去和谷良抢娃娃。
谷良因为前些时候没有照顾娃娃而有些愧疚,所以每次见到我就想抱着娃娃藏起来。
可娃娃一见到我就笑开了花,想着从谷良的怀抱里挣开,对此我异常得意,谷良则是满脸无奈。
我抱着娃娃逗了逗,笑望着玉萝,让我女儿和你儿子定娃娃亲好了。
夫人,您肚子里的说不定是少爷。
玉萝笑出声来,那笑容异常的清丽。
近来谷良努力的为她补身子,我每次买补品都多买一份,在我们两个的努力下,玉萝被成功的养出了红润的脸颊。
谁说的?这么安静的肯定是女儿。
我将娃娃还给她,抚着自己的肚皮,开玩笑道:怎么?你嫌弃我家宝贝女儿啊?玉萝笑弯了眉眼,道:夫人难道不觉得我们家娃儿高攀了吗?那有什么关系?以后将这娃儿培养成材,就可以当我女婿了。
我也跟着笑开。
那么,这个女婿我就定下了。
我和玉萝相视一笑,玉萝低头看她手中的娃娃一脸幸福。
我忽然想起娃娃到现在还没有名字,于是问道:你们夫妻给我女婿取了什么名字了?玉萝柔柔一笑,还不知道给取什么名字。
去外面劈完柴的谷良刚巧进来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上前几步,抱过玉萝手中的娃娃朝我笑道:这些日子以来多亏了夫人。
不然夫人来给取个名字吧!我来取?我狐疑的问。
是啊,反正都成了夫人家女婿了。
玉萝偎到谷良身边,两人靠在一起的画面看起来温馨无比,让我好生羡慕。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我笑了笑,叫祈粱如何?祈福的祈求,栋梁的梁,意思是希望这孩子以后能成为国之栋梁。
祈粱?的确是好名字。
谢谢夫人。
谷良显然对这个名字很是满意,玉萝也点了点头。
谷良低头逗弄手中的孩子,叫道:祁梁,祁梁……那孩子听到谷良的叫笑,挥着小手咯咯的笑,似乎对这个名字也很满意。
我们三人见他如此,也笑开了。
我摸着肚子喃喃道:女儿啊,你娘我给你找了可爱的小夫婿哦!闲聊了一会儿后,谷良和玉萝要下去忙活,而我又有些乏,所以在奶娘抱走小祁梁后,和衣在床上美美的睡了一觉。
只是没想到,我这一觉醒来,就发生了大事——我醒来的时候约莫是申时,午后的凉风吹过后院的瓜棚,那些瓜藤上的叶子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才转醒,就见到谷良手中抓着一块牌子和一张纸冲了进来。
夫人可曾见到玉萝?谷良的声音透出慌张,脸色煞是苍白,捏着东西的手上青筋在浮动。
没有啊。
我揉了揉眼睛疑惑的看着他。
你有没有问过奶娘或者许大婶?我问过了,她们都说没看见。
他听了我的回答后踉跄的后退了两步,神色悲凉。
我被他一吓,清醒了过来。
从床上起来,走到他旁边,担忧的看着他,谷良,发生了什么事了?玉萝、玉萝她、她被绑架了。
谷良颤抖着手将手中的纸和牌子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整个人被吓到了。
玉萝被人绑架了,而那纸是绑架玉萝的人特地留下来知会我们一声的。
纸上用蹩脚的汉字写道:吾国三王子看上此女,今日吾等特将她带走,自此之后她将荣华富贵,勿念。
我将纸张捏成团,心下愤怒不已。
竟然有人绑架了别人的妻子还那么光明正大的留下字条让做丈夫的不要担心——这什么世道?手用力一捏,坚铁打造的牌子没被我捏碎反而弄疼了我的手,我拿起那牌子一看,心下便有了底子。
那牌子上刻着一只翱翔的鹰,这让我想起了好几年前被人绑架的那一幕。
那个绑架了我的姑娘耳朵上就是一只鹰,那形状和眼前这块牌子上刻的这只一模一样。
鹰一向是鞑靼的标志,看来玉萝失踪一定和鞑靼过有关系。
这牌子可是那绑匪落下的?我晃了晃那牌子问谷良。
绑匪(下)谷良却对我摇了摇头,神色焦急。
那牌子,是玉萝的。
我记得以前有在她身上看到过。
她说是她娘留给她的,她还说以后要将它留给我们的孩子,不过后来她收起来了。
今天可能是想拿出来送给祁梁,却被遗落在地。
她被人绑走了,这可怎么办?她会不会出什么事?我看谷良满脸焦急也跟着愤怒了起来,忽然,肚子里的娃娃踢了我一下,我一惊,忙收起愤怒。
怀孕的人不能生气,当前最重要的事,想办法将玉萝找出来,我未来女婿没有娘的话会很可怜的。
这纸上说是某国的三王子让人绑走了玉萝,那么要找回玉萝,先要知道最近都有哪个国家的三王子来到这个地方。
我这些日子很少出门,自然是不知道,不过谷良应该会知道吧?谷良,最近这城里有什么大人物走动吗?比如说衣着华贵、随从很多的人们?谷良思考了一会儿忽然大声道:前些天,有一大班人来到了歧罗,其中有两个俊美的公子,除了带着一男一女外,还跟着许多的随从。
我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好象有听到其中一个随从不小心叫漏嘴,叫其中一个公子‘大王子’,不过听的不是很真切。
他们穿着什么服饰?我又问。
好像……好像是我们中原的服饰。
哦,对了,我有看到其中一个随从的刀套上刻着一只鹰——谷良越说越焦急,夫人,你说玉萝是不是被他们带走了?我蹙眉思考。
这么说来,那些应该是鞑靼过的人。
既然其中一个公子被称为大王子,那么另一个应该就是所谓的三王子了。
如此看来,玉萝被他们带走的几率很高。
不过,鞑靼国的大王子和三王子都是皇位的最大竞争者,怎么会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呢?现任鞑靼王早几年身体就不好,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他们两个不是应该王不对王?转念一想,其实那些为了权利而争的人们没有一个会是没心眼的。
见面也会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一起出现也不奇怪。
倒是玉萝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牌子呢?她看起来不像是鞑靼人。
而且,这样的牌子不是所有的鞑靼人都可以有的。
我记得只有鞑靼的王族才可以有类似的玉牌——唉,事情好象有些复杂。
我抬头,看向焦急不安的谷良,道:你先出去打听一下那些人现在还在不在城中,打听清楚他们的下脚处,然后再回来告诉我。
顺便打听一下,那群人中是不是多了一个姑娘——你先前说过那对人中只有一个姑娘,对吧?先不要急,玉萝暂时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谷良也知道自己急也没办法,只能选择相信我,他朝我点了点头,就快步离开。
我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
玉萝她虽然容貌秀丽,是一个美人,可是身为一国的王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又怎么会对她钟情呢?希望不是将她当做无聊时的消遣……再来,就是我手中的这块铁牌了,为什么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手中会有这样一块铁牌?但是,不管怎么样,为了我宝贝女婿,我一定要救她。
谷良整整打探了一天一夜,整个人因为玉萝颓废了下来,好在他终于打探到了消息。
一打探到消息,他就马上回来见我。
怎么样?我抚着肚子安抚着正在踢着我的娃娃问。
这一天一夜,我也在为玉萝担心,肚子里的娃娃也察觉了我的担忧,也跟着焦躁了起来,连连踢我。
夫人,那群人现在还在城里。
谷良满脸愤怒,却又有更多的无可奈何。
玉萝的确在那儿,被关在一间屋子里,有几个人看着。
那群人住在哪?我走过去,为他倒了杯茶让他喝下去,道:先将茶喝下去再说。
谷良端起茶一饮而尽,手握成拳,满脸自责。
我真没用,连玉萝都保护不了。
她失踪了这么久,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谷良,没人会料到玉萝会被人绑走。
我叹了口气,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让自己冷静下来,还有,把你打探到的消息都告诉我,然后回去洗个澡,然后去抱抱你的孩子。
其他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那群人住在城南的迎来客栈里,那客栈被他们包了下来,其他人都进不去。
我给了给那客栈送菜的人一两银子顶替了他的身份进去才打探到的。
谷良深呼吸一口气,手越握越紧,我是一个懦夫。
好了,你现在回去好好洗个澡,然后去抱抱小祁梁,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冷静的开口,伸手将他给推了出去。
可是夫人——谷良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
如果你想救玉萝的话就必须听我的话,除非你不想救她。
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提醒他最好听我的话去做。
现在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思考怎么去救玉萝,若他一直在这吵着,我可能就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
谷良被我这么一说,紧紧的抓着我的袖子,夫人,我求你了,你一定要救救玉萝。
你还不快按我的话去做?我无奈的瞥了他一眼。
再这样,我就不管玉萝了。
我现在就按夫人的话去做。
他一听我这么说,赶忙放手,然后快步离开。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要想到一个救人的好办法也很难啊!手摸了摸肚皮,喃喃道:娃娃,你说有什么办法能顺利将你未来婆婆救出来?故人(上)故人思索了一夜,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谷良一大早就来到我的门口站着,却又不敢打扰我,因为我是孕妇。
我其实老早就醒过来,却因为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而一直不敢开门去面对谷良。
我拍了拍自己发疼的脑袋,手中抓着那信和铁牌继续想法子,连许大婶来敲门说为我准备好了早点,我都不敢应答,只能让他们以为我还没醒。
低头盯着手中的牌子许久之后,忽然想到一个方法也许可行,不过要冒很大的险。
随即转念一想,即使是冒再大的险也好过想不出办法来得强吧?肚子传出叫声,让我明白自己饿了。
起身走过去拉开门,朝谷良说道:去让许大婶将早点端给我吧!谷良一见我,面露喜色。
他见我如此,赶忙去叫许大婶。
许大婶为我端来早点,我开始慢慢的吃了起来。
谷良站在一边没有发问,我知道他在等我吃完早点。
过了约莫一刻种,我终于吃完,转头看他,他焦急的问:夫人可想出办法救玉萝了?我点了点头,他欣喜的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臂问:什么法子?你别管什么法子。
去外面给我找座轿子。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朝他笑得充满把握。
他见我还笑得出来,以为我很有把握,立刻就出去给我叫轿子。
我看着没有关上的门,看向后院的瓜棚,那儿已经结出了好几个大南瓜。
风吹过,带了瓜叶碰撞的声响,我脸上方才的那充满把握的笑在这一刻已经消失。
我自己其实很明白,这只是一场赌注,没有把握的赌注。
方才见到谷良,那两轮黑眼圈告诉我他昨天一夜都没有睡好——不,应该说,自从玉萝被人绑走后,他就没有睡过好觉。
不是想逞能,而是不忍心看到这对如此恩爱的夫妻真的被人拆散。
如果我今天不能给他安抚的笑,他估计要撑不下去了吧?我非常羡慕玉萝。
虽然她的丈夫不是什么人中之龙,她却是幸福的。
有爱她的丈夫,有可爱的孩子,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即使他们过得贫穷。
再看我,权利我拥有过,如果我想还可以继续拥有,金钱我到现在依旧拥有,可爱的孩子也拥有,却依旧不能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所以我一定要救她,至少看着这样一个美满的家庭我自己也会觉得温暖。
即使我已经羡慕到近乎嫉妒。
夫人,轿子已经准备好了。
在我陷入自己的思绪时,谷良满怀希望的声音在我的面前响起,带着无比巨大的期待。
这中期待听在我的耳中变成了无比巨大的压力。
这巨大的压力如一张巨大的网,网住我,我在瞬间觉得连呼吸都很困难。
即使如此,却依旧要端着笑脸向谷良点了点头,然后护着自己越来越大的肚子朝大门口移动。
我走的缓慢,谷良只能跟着我缓慢。
我却感觉到走在身后的他有多么的焦急。
后院到大门口原本不是一段很长的距离,可这段短短的路线却在却在此刻变得那么的遥远,走得我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走到大门口,谷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夫人,我们去哪?迎来客栈。
我看了一眼停在门口的轿子回头朝谷良露出微笑,道:放心吧,我们会将玉萝带回来的。
谷良别无选择,所以他相信我。
我在他的搀扶下坐进了轿子。
轿子起动后,他跟在轿子边上走。
轿子的墙壁将我们隔成了两个世界。
我在里面,思绪千回百转,心思复杂。
他在外面,心里想些什么我不知道,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他这些天在我脑海中留下的印象——焦急忧虑。
轿子以最平常的速度朝迎来客栈而去。
我似乎也变得有些不安起来,只能靠手抚摩肚子来让自己平静下来。
一阵巨大的沉默之后,轿子终于在迎来客栈的门口停了下来。
谷良走过来扶着我下了轿,然后扶着我朝迎来客栈走去。
我们刚要跨进客栈的门,那客栈的掌柜立刻迎了上来。
他赔笑道:这位夫人,小店已经被包下,二位还是请另觅他处吧!掌柜的,你忍心看我这有了身孕的人再到处奔波吗?我扬起笑脸,笑得温婉。
这样的笑容,我在慕家的时候已经练的纯青炉火。
那掌柜的深谙做生意的手段,也很有职业道德,笑道:夫人您这说的什么话,要不,我给您叫座轿子送您去最近的一家客栈,如何?当然,这轿子的钱,就由小店来付了。
我轻笑,掌柜的,您也别忙活了。
妾身这是来找包下你这客栈的贵客的。
没见到人当然不准备离开。
那掌柜的讪笑,冷汗直冒。
夫人认识包下我们小店的那位爷?不认识。
我答的也干脆。
夫人,实在不好意思。
那位爷说了,不见外来之客的。
掌柜冷汗不再,面露难色。
况且,夫人您又不认识人家,一个妇道人家这么跑去找人家不好吧?掌柜的,这是妾身的私事,就不劳您担心了。
我冷笑,威严顿生,您只需为妾身指路便可。
这……这可不成啊,夫人。
掌柜坚决不松口。
我不想再和掌柜的纠缠下去,而谷良一双眼睛打量着四周,忽然,楼上走道传来一声叱喝。
掌柜的,下面干什么这么吵?吵着我们家主子可不好。
我和谷良往上看,看到一位侍从打扮的人,手中还握着刀,正一脸不耐烦。
他说的一口汉话虽然很清晰,却又隐约带着一丝的外族口音。
一如我当初听鞑靼大王子口音一样。
这让我更加肯定了他们是外族人,而绑走玉萝的也是他们。
我朝那侍从露出笑,礼貌道:这位大哥,妾身想见你们主子。
那侍从不耐烦的看了我一眼,喝道:我们家主子是你们可以随便见的吗?你没通报怎么会知道你家主子不见我呢?我边笑,边拿出玉萝的那块铁牌,晃动了一下后,继续说道:还烦请这位大哥通报一声。
那侍从一见到我手中的铁牌脸色大变,赶忙进了房间。
一会儿后,我听到一记好听的男声响起来:是谁,想见本爷?故人(下)那话音刚落,就见到一位白衣男子立于二楼廊道上,俊美无比,身上透出一股邪魅的幽冷。
我和谷良向上看去,谷良满脸愤怒,我则傻傻的望着他出神。
为什么我对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还有他那碧绿色的眼眸,精致璀璨如琉璃……碧绿的眸子?小闭——我失声叫出口,随即掩住自己的嘴。
是许多年前那个在路上偶然捡到却又意外失踪的少年吗?那双眸子一如记忆中那般漂亮当年,我正是因为那双眸子而买下他的……不,也许不是他吧!那衣裳褴褛被人当做奴隶贱卖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是眼前如此邪魅幽冷的男子?廊道上那白衣男子听到我的叫声呆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闪过一抹惊喜,却又在瞬间消失。
他低头俯视着我和谷良,勾起笑,充满魅惑,你们找我有事吗?妾身可否上楼与公子详谈?我笑脸盈盈,硬生生压下心中的疑惑与猜测。
他睨了我一眼后,用施恩的口吻道:上来吧!在我的示意下,谷良扶着我爬上了楼梯。
走到他面前后,近距离看着他那双眸子,我又产生了错觉。
好在谷良轻声提醒我,我才不至于出糗。
我收敛了一下心绪,挂上虚伪的微笑,公子要和妾身在这里谈吗?那男子嘴角一抹森冷的笑,不屑的瞥了谷良一眼,道:我从来不和没什么身份地位的人详谈。
我看了看谷良,问:那么,大爷是愿意和妾身谈了?那男子点头,方才那个随从推开了旁边一扇门,语气多了恭敬:夫人请。
我小心翼翼的移动脚步,小心翼翼的迈进门槛。
却不想还是因为一个不小心差点摔倒。
我反射性的尖叫,双手护住自己的肚子,闭上了眼睛,满心惊恐。
身后的谷良吓得大叫:夫人小心——他想冲上来救我,却被那男子一掌拍开。
只见那男子身型一闪,迅速的接住了我,我安然无恙的跌进了他的怀抱。
我因为惊吓,忘记了自己还在他的怀抱里,居然就那么任由他抱着自己。
一会儿后,方才的惊恐平复,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发现自己还窝在人家怀里,赶忙推开他。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再冷冷的瞪了谷良一眼。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谷良,发现谷良的嘴角有血流下,一急,想走过去看他的伤势,却被那男子死死拥住。
那男子冷冷的朝门外的侍从道:带上门,十米之内别让闲杂人等进来。
那侍从迅速带上门,外面传来谷良焦急的声音,由近变远,透过门板传进来,直到完全听不到。
我恼怒的看着他,他却小心翼翼的拥着我在椅子上坐好。
自己则在我身边坐下。
他整好以狭的看着我,有事现在可以说了。
三王子,可否放了从我家绑走的玉萝?我开门见山,心下有些担心谷良的伤势,只想着早谈好早让谷良去看大夫。
如果玉萝没救回去,相信他不会去看大夫的。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霾,问道:你怎么知道小王的身份?口音。
你的汉话说的再好,还是有口音。
何况,只有外族的人才会有碧绿色的眸子,不是吗?更不巧的事,掠走玉萝的人留下了纸片,上面写明白了是三王子掠走了碧落。
我平静的回答。
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我见过大王子,而他不是大王子,自然就是三王子了。
他的手勾起我的下巴,靠近我,碧绿的眸子闪着不明的光。
小王为什么要放掉她?她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一个很爱她的丈夫。
很不巧,你们是从我家将人私下掠走的,自然应该放人。
我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一股男性的气息在我的鼻间缠绕,让我的心跳加速。
直觉告诉我,眼前的男人很危险。
她既然在小王这儿,自然是小王的人,那就自然没有理由放掉她。
他拿开勾着我下巴的手,一副有条件的样子。
殿下有什么条件就直说吧!肚子中的娃娃用力踢了我一下,我蹙了蹙眉头。
你怎么了?他见我突然蹙眉,语气中透出难以察觉的担忧。
我扬起幸福的笑,不介意和他分享来自娃娃的喜悦:我的孩子踢了我一下。
是吗?他碧绿的眸中染上笑意,却也在同时有一抹嫉妒从眸中一闪而过。
我点点头,没发觉他的异样,又将话题带回来,殿下有什么条件就开出来吧!什么条件你都答应?他眼中有一抹惊喜,看在我的眼中成了阴谋。
我盯着他漂亮的眸子许久,点头:只要我能做到的。
小王要你拿自己来换玉萝。
他笑出声来,眼中充满挑衅。
我恼怒的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笑睨着我,道:怎么?你做不到?玉萝不过是我家下人之妻,凭什么要让我去换她?我做垂死挣扎。
下人之妻?他大笑,你手上拿的可是瓦剌王族的令牌。
你口中的下人之妻,可是瓦剌的长公主。
不然你以为,你今天能见得到小王?我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玉萝是瓦剌公主这消带给我的震惊消散不少后,我低下头,仔细的思考起来。
以我来换玉萝,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能保下身为瓦剌长公主的玉萝,以后可能还能帮上我一些忙,不是吗?以你一个小女子来换一个瓦剌的公主,如果是你,会换吗?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换。
他继续笑。
我恨恨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还是选择了点头。
为了救玉萝和谷良我豁出去了,这就当是报答他们这段时间来的照顾吧!我有问题。
我语气带着赌气的意味。
问吧!殿下为什么肯舍弃公主就我这小妇人?原来你都忘了……他的眸光黯淡了些许,微带苍凉的声音让我的心跟着疼痛了起来。
你从人贩子的手中救下了我。
小闭?房中回响着我惊诧无比的声音,久久没能散去。
故人(下)那话音刚落,就见到一位白衣男子立于二楼廊道上,俊美无比,身上透出一股邪魅的幽冷。
我和谷良向上看去,谷良满脸愤怒,我则傻傻的望着他出神。
为什么我对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还有他那碧绿色的眼眸,精致璀璨如琉璃……碧绿的眸子?小闭——我失声叫出口,随即掩住自己的嘴。
是许多年前那个在路上偶然捡到却又意外失踪的少年吗?那双眸子一如记忆中那般漂亮当年,我正是因为那双眸子而买下他的……不,也许不是他吧!那衣裳褴褛被人当做奴隶贱卖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是眼前如此邪魅幽冷的男子?廊道上那白衣男子听到我的叫声呆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闪过一抹惊喜,却又在瞬间消失。
他低头俯视着我和谷良,勾起笑,充满魅惑,你们找我有事吗?妾身可否上楼与公子详谈?我笑脸盈盈,硬生生压下心中的疑惑与猜测。
他睨了我一眼后,用施恩的口吻道:上来吧!在我的示意下,谷良扶着我爬上了楼梯。
走到他面前后,近距离看着他那双眸子,我又产生了错觉。
好在谷良轻声提醒我,我才不至于出糗。
我收敛了一下心绪,挂上虚伪的微笑,公子要和妾身在这里谈吗?那男子嘴角一抹森冷的笑,不屑的瞥了谷良一眼,道:我从来不和没什么身份地位的人详谈。
我看了看谷良,问:那么,大爷是愿意和妾身谈了?那男子点头,方才那个随从推开了旁边一扇门,语气多了恭敬:夫人请。
我小心翼翼的移动脚步,小心翼翼的迈进门槛。
却不想还是因为一个不小心差点摔倒。
我反射性的尖叫,双手护住自己的肚子,闭上了眼睛,满心惊恐。
身后的谷良吓得大叫:夫人小心——他想冲上来救我,却被那男子一掌拍开。
只见那男子身型一闪,迅速的接住了我,我安然无恙的跌进了他的怀抱。
我因为惊吓,忘记了自己还在他的怀抱里,居然就那么任由他抱着自己。
一会儿后,方才的惊恐平复,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发现自己还窝在人家怀里,赶忙推开他。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再冷冷的瞪了谷良一眼。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谷良,发现谷良的嘴角有血流下,一急,想走过去看他的伤势,却被那男子死死拥住。
那男子冷冷的朝门外的侍从道:带上门,十米之内别让闲杂人等进来。
那侍从迅速带上门,外面传来谷良焦急的声音,由近变远,透过门板传进来,直到完全听不到。
我恼怒的看着他,他却小心翼翼的拥着我在椅子上坐好。
自己则在我身边坐下。
他整好以狭的看着我,有事现在可以说了。
三王子,可否放了从我家绑走的玉萝?我开门见山,心下有些担心谷良的伤势,只想着早谈好早让谷良去看大夫。
如果玉萝没救回去,相信他不会去看大夫的。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霾,问道:你怎么知道小王的身份?口音。
你的汉话说的再好,还是有口音。
何况,只有外族的人才会有碧绿色的眸子,不是吗?更不巧的事,掠走玉萝的人留下了纸片,上面写明白了是三王子掠走了碧落。
我平静的回答。
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我见过大王子,而他不是大王子,自然就是三王子了。
他的手勾起我的下巴,靠近我,碧绿的眸子闪着不明的光。
小王为什么要放掉她?她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一个很爱她的丈夫。
很不巧,你们是从我家将人私下掠走的,自然应该放人。
我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一股男性的气息在我的鼻间缠绕,让我的心跳加速。
直觉告诉我,眼前的男人很危险。
她既然在小王这儿,自然是小王的人,那就自然没有理由放掉她。
他拿开勾着我下巴的手,一副有条件的样子。
殿下有什么条件就直说吧!肚子中的娃娃用力踢了我一下,我蹙了蹙眉头。
你怎么了?他见我突然蹙眉,语气中透出难以察觉的担忧。
我扬起幸福的笑,不介意和他分享来自娃娃的喜悦:我的孩子踢了我一下。
是吗?他碧绿的眸中染上笑意,却也在同时有一抹嫉妒从眸中一闪而过。
我点点头,没发觉他的异样,又将话题带回来,殿下有什么条件就开出来吧!什么条件你都答应?他眼中有一抹惊喜,看在我的眼中成了阴谋。
我盯着他漂亮的眸子许久,点头:只要我能做到的。
小王要你拿自己来换玉萝。
他笑出声来,眼中充满挑衅。
我恼怒的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笑睨着我,道:怎么?你做不到?玉萝不过是我家下人之妻,凭什么要让我去换她?我做垂死挣扎。
下人之妻?他大笑,你手上拿的可是瓦剌王族的令牌。
你口中的下人之妻,可是瓦剌的长公主。
不然你以为,你今天能见得到小王?我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玉萝是瓦剌公主这消带给我的震惊消散不少后,我低下头,仔细的思考起来。
以我来换玉萝,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能保下身为瓦剌长公主的玉萝,以后可能还能帮上我一些忙,不是吗?以你一个小女子来换一个瓦剌的公主,如果是你,会换吗?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换。
他继续笑。
我恨恨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还是选择了点头。
为了救玉萝和谷良我豁出去了,这就当是报答他们这段时间来的照顾吧!我有问题。
我语气带着赌气的意味。
问吧!殿下为什么肯舍弃公主就我这小妇人?原来你都忘了……他的眸光黯淡了些许,微带苍凉的声音让我的心跟着疼痛了起来。
你从人贩子的手中救下了我。
小闭?房中回响着我惊诧无比的声音,久久没能散去。
出塞(上)出塞房中我的尖叫声还没散去,门外就传来了玉萝的声音,由远到近。
我正在欣慰他没有食言而肥,下一秒却觉得不对劲——他根本就没吩咐随从放人,玉萝又怎么可能走出来呢?我立刻起身,走过去拉开门,发现玉萝正在和那随从争吵,那随从拦着玉萝不让她过来,玉萝却打算硬闯,站在她身边的还有谷良。
那随从显然也知道她的身份,不敢动她。
她一见到我立刻叫道:夫人,您过来,我们回去了。
玉萝,你怎么被放了?我疑惑的问。
我被大王子掠来送给三王子,然后大王子就回鞑靼了。
三王子说只要我呆在这陪他做客到今天,他就放我回去。
玉萝解释道。
我惊愕的回头,看已经走到我身后的小闭,再次愤怒。
这个混蛋,居然敢骗我——你不能反悔。
小闭上前一步,偎到了我的身边,悄悄的钳制住我。
我觉得自己好像跳进陷阱里的小白兔,被他这只野狼给耍了。
再看向玉萝和谷良的时候,我只能无奈的笑道:你们回去吧。
好好看家,三王子殿下邀请我去他那儿做客。
夫人,这是怎么回事?谷良担心的问。
你们家夫人,用她自己的自由来换玉萝的自由。
小闭一扫方才的苍凉,笑得有些得意。
玉萝不敢相信,我原本就是自由的。
答应了的事可不能反悔,你说对吧?玉萝公——小闭走过来,扶住我的腰。
玉萝迅速打断他的话,歉然的看了我一眼,道:殿下说的很对——好了,你们先回去吧。
我心中积着闷气,取出身上的钱袋,掏出里面的一叠银票,走上前去,连同那块铁牌递给玉萝,道:这些你们收下,将那房子买下来。
剩下的钱留着过日子。
不,夫人,这些钱我们不能收……玉萝推迟。
收下吧,就当是我拜托你们帮我将那房子买下,并拜托你们为我将房子看好。
我笑道:玉萝,我只是去鞑靼做客,不用担心。
我未来女婿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你了,快回去看看他吧!玉萝听了我的话,接过了我手中的银票,眼泪溢满眶,我看了谷良一眼,忽然想到他方才受伤过,快带谷良去看看大夫吧!他刚才受伤了。
玉萝忙跑到谷良身边担心的问他的伤势,她的手碰到谷良的胸口时候,谷良闷哼了一声,玉萝的眼泪刷得一下就流了出来。
她泪眼朦胧的回头看我,道:夫人,谢谢您。
玉萝会记住您的大恩大德的。
我点点头,目送玉萝带着谷良离开,忽然有些伤感。
这又是一场分离啊!似乎,每一次都只是相处很短的一段时间,然后就注定要分离。
小闭上前几步,手再次搂上我的腰,头靠着我的头,没有说话。
我也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站着,直到肚子中的小孩又踢了我一下。
小闭见我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忙将我带进屋里,安置在床上后,坐在床头看着我。
要走就乘早吧,不然我怕自己会反悔。
我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小闭神色一敛,叫来侍从,吩咐道:收拾东西,我们立刻离开。
随从离开后,迅速开始着手准备离开的事情。
让我惊叹的是他们的效率,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就已经准备好一切,还为我准备了一辆马车。
马车内铺满柔软的毯子,加上路途平坦,我不用担心会伤害到肚子中的孩子,先前悬着的心就放下了。
我看着铺在马车上的那些图案精致的毛毯,心中一暖,忽然想落泪。
不过最终还是没落下泪来。
我吸了吸鼻子,暗想道:孕妇果然都很情绪化。
车缓缓的驶离歧罗这个小城,渐渐到了关外。
我掀起马车的窗帘子望着那渐渐变远的歧罗的小城门,心中思绪万转,全都化成一句轻叹。
这一路而去,再继续往前就是鞑靼。
我终于,完完全全离开了家。
也许是这两天休息的不够好,再加上马车上异常的舒适,没多久我就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了小闭的声音在耳边呢喃。
小姐,终于再次见到你了……呢喃着转了个身,靠进了温暖的一处地方,面上带着微微笑,为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着甜美的梦乡。
那是一个甜美的梦,只属于十二岁那个青涩的年纪。
想起那年的春天,我带着亲密的伙伴一路往南,向那个繁华碧落的地方而去。
那时候的我们,可以有最单纯的笑,那笑,而今的我却再也无法拥有。
会想起那些已经渐渐在记忆里模糊却又深刻在心底最深处的人们,却知道他们已经走远,甚至再也回不到梦里。
然后在梦中看到那双碧绿的眸子,璀璨如琉璃,瞬间迷失了心智。
却也在同时,记起了那日因为那双眸子的主人不告而别而带来的刺痛。
那个绿眸的少年曾经那么的靠近自己,甚至还听到那年为他轻唱的歌。
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
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
紫薇朱槿花残,斜阳却照栏杆。
双燕欲归时节,银屏昨夜微寒。
原来,一直以为忘记的,其实还在心里念着。
然后是那重逢的惊诧。
原来,那记忆中的少年,也如自己一样,在岁月的流光中洗尽了铅华。
从此,我们都不再是从前那单纯的孩子。
眼角却有泪水缓缓滴落,没入细致的毛毯,瞬间消失无痕。
一如岁月无痕。
出塞(下)原来,一直以为忘记的,其实还在心里念着。
然后是那重逢的惊诧。
原来,那记忆中的少年,也如自己一样,在岁月的流光中洗尽了铅华。
从此,我们都不再是从前那单纯的孩子。
眼角却有泪水缓缓滴落,没入细致的毛毯,瞬间消失无痕。
一如岁月无痕。
****笃笃的马蹄声伴随着我清醒。
迷蒙得张开了双眼,环看四周,才发现梦毕竟是梦,总归是要醒来。
头顶上有声音响起,才发现自己此时竟然被小闭抱在怀中,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马车。
抬眼看到的是那张原先邪气的脸,那张脸在此时竟然带着可爱的笑容,不似许多年前的清冷,也不是原先的邪气。
他,仿佛变了一个人。
我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他却将我搂紧,小心翼翼的不伤害到我的孩子,笑脸在我的面前放大,可爱到及至。
小姐,你终于醒了?都睡了一天多了,饿了么?我摇了摇头,继续看着他,然后呆呆的说道:别叫我小姐,很别扭。
那我要叫你什么?小闭的手抚上我圆圆的肚皮。
我的身子一颤,吸了一口气,柳朵。
就叫柳朵吧!小闭的脸蹭着我的发丝,问:别人都叫你什么?多多。
那,我叫你朵儿好了。
就同你叫我小闭一样,独一无二。
小闭开怀的笑出声来。
我肚子里的娃娃忽然踹了我一下,小闭也感觉到了。
他惊奇的看向我,咧开嘴笑。
然后小心翼翼的问:我可以听听他在里面干什么吗?我愣了愣,然后噗嗤笑出声,点头,可以。
小闭换了个姿势,将耳朵贴近我的肚皮,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我觉得异常的可爱。
我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视线落在那被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的碧绿眸子上,又一次呆呆的出了神。
这么长的时间,让那个安静的少年变成了一个男人。
是的,一个男人。
而且还是一个让我觉得陌生的男人。
不免有些好奇了起来。
为什么当年的一国王子,会沦落到了人贩子手中?又为什么,一个人的性格可以有那么的改变?朵儿……小闭的耳朵离开了我的肚皮,他坐好,重新将我揽回怀中。
我呆了三秒,反应过来。
窝在他的怀中缺也不挣扎。
这样的姿势让我觉得很舒服。
嗯?你在想什么?小闭的手放在我的肚皮上。
想小娃娃吗?不是。
我的手也放在了肚子上。
那……小闭的声音顿了一下,你想我吗?我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起初那绿眸少年走丢的时候,我想了。
觉得自己被背叛,然后再心底恨了几年,却也想了几年。
然后时光的流水冲淡了我的恨意,自然也就少了想念。
你想我吗?在我走丢的这几年。
小闭又问了一次。
他带着热切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形成一张网。
我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放在自己肚子上的那只手。
你从来没有想过我吗?他声音中的热切减少,多了一股哀伤。
那股哀伤居然紧紧的箍住了我的心,让它开始剧烈的疼痛着。
忽然就笑了出来。
我侧了侧身,抬眼看他:想了很多年,却也恨了很多年。
是吗?小闭认真的看着我,那碧绿的眼中,眸光流转,散发出璀璨的风华。
只要你想了,就足够了。
我闭上了眼睛。
忽然想起另一个男人脸,许多年前,他也曾那么问我。
他说:凤儿,你爱我吗?泪在瞬间滑落,滴落在衣服上,化开,染成绚丽的光晕,刺痛了我的眉眼。
心好像突然缺了一道口子,瞬间鲜血流满整个眼前。
小闭伸出手,接住了一滴滑落的泪水。
泪顺着他的指间蔓延开来,渐渐被风干。
他伸手拔掉我的发簪,我长长的黑亮的发丝散落开来,不知道刺痛了谁的眉眼。
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头,我们就这般安静的坐着。
也许是因为想逃避了,所以又开始进入睡梦。
可是梦也不会是绝对的美好,有些事,连幻想的权利都没有。
我原本以为,逃离了那个让人窒息的地方,脱离了那个让人窒息的身份,一切就可以变得不一样了。
可是那条命运的线却化成了一个圈,每一步都是宿命。
我注定了要顺着那条线绕回原点。
这几年的平凡安顺,似乎老天故意给的一个奢望。
奢望过后,又绕回了现实。
如果真的要回到从前的话,可以将我的爱情也还给我吗?安静的梦里,我缠卷的缩成一团。
有人如流水般纯净的声音在耳畔一直的响着。
朵儿,这一次,不要再让我走丢了哦!这一次,我也不会让你走丢的。
我会一直一直的牵着你的手,让你笑得一如从前那般开怀。
如果有一天,你又不小心将我弄丢了,要记得找回我。
我会一直一直等着将我找回的。
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让你弄丢了我,我会顺着你的脚步,一步步的追来的。
进王都(上)进王都这几日下来,小闭都和我窝在这小小的马车里,不过今一大早,快要进王都的时候,他就不在和我窝在一起,而骑上了那匹威风凛凛的马,当然,衣服自然也换回了鞑靼的服侍。
鞑靼男女的衣服式样大都相同,基本上都是用麻布、丝绸锦缎制成的长袍,长袍两侧从上端到底部是开口的,在胸部折叠起来,在左边扣一个扣子,在右边扣三个扣子,在左边开口寅至腰部,且各种毛皮的外衣样式也大都相同。
不过,在外面的外衣以毛向外,并在背后开口;它在背后并有一个垂尾,下垂至膝部。
虽比不上大明服饰的典雅秀气,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马车经过几日的奔波,终于驶进了鞑靼的王都。
一进城,就听到了沿路而来热闹的声响,几乎都是鞑靼语,我只听得懂粗浅的几句。
我微掀车窗的帘子,看着外面热闹的大街,微微惊讶于这个地方的繁华。
不是偏见,只是一直都觉得除了大明,其他国虽然不弱,却总归不能和大明相比。
如今一见,此处丝毫不比我印象中那个大明的京城逊色。
街上的人们,男的高壮,女的健美,而此时的他们,似乎都兴高采烈的望着我们这方向。
他们都在为小闭呐喊,似乎,小闭这个三王子在他们心中是一个英雄,更是众多少女心目中的好夫婿人选。
似乎有人看到了我,然后场面变得有些控制不住,我接收到许多女子嫉妒的目光。
我放下帘子,重新坐好,看了看马车内壁四周,叹了口气。
无论在什么地方,女人的嫉妒心都是最可怕的,我已经可以预想自己在这里的这段时间绝对会过得轰轰烈烈。
薄薄的帘子并没能阻隔那些嫉妒的目光和喧闹的声音,我觉得头微微发疼,只能祈祷着快点到达目的地。
不过段段的一刻钟,我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的漫长。
马车终于在三王子府邸前停下,我因为马车突然停下而向前倾了一下,好在现在的体重够重量级,否则,非得撞到头。
小闭掀开了车帘子,朝我伸出了手。
我看了他一眼,乖乖的将手递给他。
肚子这么大,要下马车很困难,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出事。
小闭,你放我下来。
小闭抱着我下了马车,似乎不打算放我到地上。
我想抱着你。
小闭一脸无辜。
我感觉到许多异样的目光,朝门口看去,看到许多的人在府邸大门口排成两排,什么样的人都有,其中还有几个女子一副华贵的打扮。
那些人中,她们看我的视线尤为不友善,特别是在发现我挺着一个大肚子时,脸色更是难看。
对于她们的身份,我大约也猜到了一些。
你快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如果你不放下我的话,下次就别靠近我。
我认真的看着小闭。
小闭低头看了被他抱在臂弯中的我一眼,眼神复杂,几秒后,将我放在了地上,却小心翼翼的牵着我的手。
我看了他一眼,见他坚决,也就不再说些什么。
反正那些女人们未来的日子肯定会针对我。
我虽然不再花心思去算计人家,却也不至于被人欺负。
一个类似管家的人走上前来,小闭用鞑靼语说了几句话,我听不懂,也没多大的心思去理会,只是安静的任由他牵着我跨进大门。
那些女人们似乎也发现我听不懂鞑靼话,满脸的嘲笑之意。
跨进大门口,里面的布置算得上华贵。
由此可见,小闭这个王子还算受宠爱。
鞑靼不比大明,他们的王子只要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拥有自己的府邸,不再住在皇宫中。
而在大明,皇子们必须要封了爵位,才会拥有自己的府邸。
我被安置在一个宽敞独立的院子里,不过才短短一天的时间,就有许多或贵重或实用的东西不断的被送到我这边来。
跟着那些物品而来的,还有两个身着鞑靼服饰,会说一口汉话、肤色看起来健美的姑娘。
和她们两个一比,我的白净就显得有些病态。
夫人,我叫朵娜,她叫缇娜,我们是殿下派来服侍您的。
笑起来很甜美的朵娜看起来很热情。
我朝她们微笑,打量她们,觉得她们的容貌有些像。
你们是姐妹吗?是的,夫人。
笑起来比较秀气的缇娜小声回答道。
我笑了笑,道:你们的汉话是跟谁学的?回夫人,是和花夫人学的。
朵娜快言快语。
花夫人是什么人?府里请的先生吗?我有些诧异,一般请教席的话,大都是请男的。
花夫人是殿下的——朵娜正要回答,却发现身边的缇娜在扯她的衣服,她似乎是想起什么,闭上了嘴巴。
我笑着望向缇娜,问道:缇娜,你来回答吧!缇娜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声音有些拖沓,花夫人……花夫人是——朵儿,你们在说些什么呢?进王都(下)小闭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我们顺着声音的发源地看去,他的人已经走了进来。
今日他一袭鞑靼国的华服,嘴角依旧是前些日子我初见他时的笑,只是淡勾嘴角,却透出邪魅。
但见他眸光流转,扫过朵娜与缇娜,落在了我的身上,那邪魅的笑在瞬间因为眼中不做任何修饰的喜悦而变得可爱异常。
朵娜和缇娜朝他行礼,然后在小闭的眼神示意秒退了下去。
她们离开后,带上了门。
我瞥了小闭一眼,没说什么。
小闭走到我身边坐下,伸手碰了碰我的肚皮,耳朵贴进,肚子里的娃娃给面子的踢了一下,换来他更多的欣喜。
他似乎,很喜欢我肚子里的娃娃。
我打了个哈欠,睡意又上来,从铺着上等兽皮的软塌上起身,朝自己的床走了过去,没再理会小闭。
小闭似乎觉得被我冷落,跟了过来。
我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困了,你也该回你自己的屋子去了吧?我要在这里看着你。
小闭边答边在我的床边坐下。
睡觉有什么好看的?我躺好身子,看向他。
他因为我的话而有些微怒,直看着我,不说话。
我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一点,有些想不明白他在闹什么别扭。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小闭,你在生气?小闭也不回答,依旧那样看着我。
我被他那略带受伤的漂亮眸子看得有些呼吸困难,赶忙赔笑道:好吧,你就坐在这儿陪着我睡觉。
不过如果你累了,就回自己那儿去休息。
小闭这才有了笑脸。
我在闭上眼睡觉前忽然想起一件事。
既然我已经来到了鞑靼,那么学会鞑靼语是必须的。
这样的话,就应该让他给我找个老师。
小闭,我想学鞑靼话,你去给我找个夫子吧!小闭点头,我也不再说些什么,闭上了眼睛,然后渐渐入梦。
不过,半梦半醒间似乎觉得有人悄悄爬上了床,揽着我睡觉。
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让我安心,加上他没有什么越矩的行为,我也没有反抗,就那么进入梦乡。
过了几天,我打消了让小闭给我找夫子的想法。
因为我身边就有两个现成的夫子——朵娜姐妹。
接下来的日子,小闭似乎有些忙碌,来我这里的时候变少了许多,不过一些补品之类的贵重东西却从来都没少过。
再加上朵娜姐妹的细心照顾,我来这里一个多月而出现水土不服的现象,反而被养胖了。
原本就已经很粗的腰部更加的粗了。
每回洗澡,我都会对着那粗壮的腰摇头。
生完娃娃后,一定要好好运动一下,努力的让它再瘦回去。
我的鞑靼话在无聊加可以的努力下,精进了不少。
我对此甚是满意。
至少我现在走在这府中,侍女们在说些什么我也听的懂了。
我发现我的脾气因为怀孕而变的情绪化的同时,收敛了许多,对于一些事情不像从前那样计较,似乎也变得没什么烦恼。
鞑靼的气候似乎不错,日见晴朗。
每天望着那太阳我都觉得无比开怀。
肚子里的娃娃似乎越来越喜欢踢我,也许是太想出来的缘故吧!每次看着自己的肚子都会笑出声来。
我的娃娃在我的肚子里平安的成长着。
也带着些许遗憾。
我没有办法记录她从刚刚成长到如今的一切,因为这是一个不够进步的时空。
朵娜扶着我在府里散步,扶得小心翼翼。
这里的人都以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小闭的,其实不是。
小闭不否认,而我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去向别人解释,他们就一直这么误会了下去。
不过,这府中的人见到我都给予了充分的尊重,有的甚至已经拿我当他们王妃看待了。
走着走着,听到两个侍女在那边闲聊。
听说花夫人今天会回来了。
花夫人回来的时候会不会生气?她的两个侍女被殿下带到朵夫人那里去服侍了。
生气也没什么用啊。
殿下似乎很喜欢那新来的朵夫人。
可是那朵夫人没有正式的名分啊!花夫人虽然也称为夫人,但她毕竟是殿下承认的妃子啊!朵夫人估计也快要有妃子的名号了吧!这可说不定。
殿下不是也很喜欢花夫人吗?…………两个侍女渐渐走远,我看向身边的朵娜,她被我这么一忘,扶着我的手抖了一下。
我带着微笑问:朵娜,她们刚才在说些什么?我好像听到了花夫人什么的。
朵娜松了一口气,笑道:她们说花夫人今天会回来,还说最近府里会来客人。
是吗?我笑得很温和,我们回屋去吧!朵娜点头,扶着我的手往我住的地方带。
我偷偷瞥了她一眼,没有告诉她我其实完全听懂了那些话。
只是不想让她知道我听懂罢了。
这些事情对于我来说,没什么所谓。
只是对于这个一直都只有听说的花夫人,开始好奇了起来。
不过,我和她一定会见面的。
忽然开始期待起了我和她之间的见面。
忽然开始期待起了我和她之间的见面。
从早上等到了晚上,终于有机会可以见到大家口中的花夫人了。
早在一个时辰前,花夫人回到了三王子府,出乎意料的是,她对于自己身边的两个侍女被派到我身边一事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收下了管家派到她那去的两名新侍女。
又过了一会儿,小闭也回来了。
他来到我的屋子里,告诉晚上设宴为花夫人洗尘,让我也一起去。
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到了晚膳的时候,朵娜和缇娜准备扶我过去,没想到小闭却来到我这里,亲自来接我过去。
我对于他的举动有些诧异。
那花夫人既然是他承认的妃子,那么他现在回来理应呆在她那边才是,怎么又跑到我这里来了?你怎么来了?我问道。
小闭笑而不答。
我也不再问,任他扶着我离开屋子。
故人花(上)故人花见到花夫人时,我呆愣在原地,一如她看到我,同样的诧然。
我看到她的眼眸中满是复杂的神色,她亦可以看到我眸中的复杂。
时间仿佛回到许多年前的那个午后,我在城门口目送着她坐着那华美精致的凤辇远去,然后马儿浅踏了官道上的尘土,扬起了浓浓的一层尘埃。
直到那送亲的队伍变成细小的一个小点,在我的眼前消失不见踪影。
然后时光流转很多年,那日的情景已经忘却,留在记忆中的只有那一路尘土、一个少女倔强的眼神和坚定的话语。
我只记得那个满身华贵嫁衣的少女,被风吹响了满身的环佩,握着我的那只手因为用力而略带苍白,然后笑得那么的坚定。
她说她一定可以摆脱那个让人窒息的家族。
菡萏……我的唇瓣在颤抖着。
凤歌……她微启朱唇,神色苍白中透着激动。
小闭见我们两个这样子有些不解。
他开口:你们……殿下,我们是旧识。
菡萏在转眼笑得完美无暇,年幼时是邻居,算是自幼相识,不过那年我们家搬走后就只有书信往来。
再后来,我来到了这里,所有的联系就断了。
菡萏和凤歌又是谁?小闭似乎有些不相信。
菡萏是我的小名儿,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
菡萏走过过来,站在我的面前,回答着小闭的话。
凤歌,则是她的小名。
是这样吗?小闭偏头看我。
我点点头,神色激动,一把抓起菡萏的手,连声音都在颤抖。
我以为……我以为……菡萏笑得很是矜贵,她拍了拍我的手,笑道:以为什么?我过的很好。
其实我感谢那一场风沙。
感谢?我越发的不解。
如今的菡萏,只是鞑靼三王子的一名妃子,而且还不是正妃。
我记得当初,菡萏要嫁的人是大王子,而且身份还是高贵的正妃。
那时候的她,还是高贵的大明公主。
可如今,不能承认自己公主的身份,却说着感谢的话?感谢什么?难道她是在那场风沙中被小闭救下的?我犹想发问,菡萏却笑道:好了,我们先入席吧!见她如此,我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在她的笑容笑,在小闭的身边坐下,然后吃起了一顿让自己满心疑惑的饭,可是桌上三人,却都是一张笑脸。
即使大家都有话要问,却都忍住。
散席后,我想让小闭去陪菡萏,让朵娜扶我回屋子,没想到小闭拒绝了。
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
我略带歉意的看向菡萏,却不想菡萏依旧在笑,似乎,对此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
我再看小闭,他很坚决要扶我回屋子。
最后,还是我妥协了。
产期越来越近,小闭也忙碌了起来,所以菡萏就总是来我这边陪着我。
我就这样渐渐习惯了现在这个全新的菡萏。
菡萏说那年的风沙掩埋了那个有着公主头衔的少女换来了如今这个花夫人。
现在的菡萏,不像从前那个。
从前那个菡萏最大的心愿是摆脱那个让她窒息的家族,她的眼睛里总是怀着一片希望。
可是现在的菡萏眼里多了一抹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哀伤,似乎有什么事让她刻骨铭心的痛过,然后蜕变。
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也不例外。
我不多问,一如她不多问。
我学着不再在她的身上寻找从前那个菡萏的影子,一如她不再在我身上寻找属于凤歌的影子。
你很爱小闭?我望着将耳朵贴在我肚皮上的菡萏,轻声的问。
菡萏愣了一下,耳朵离开我的肚皮,正起身子看我,有些怪异。
小闭是谁?三王子。
我轻笑,才想起他们都不知道我叫他们的三王子小闭。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菡萏笑了一下,又将耳朵贴上了我的肚皮,这时候娃娃踢了一下,她惊喜的叫道:动了……难道不是吗?你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带着欣喜。
我笑着抚摩肚皮。
娃娃最近动得越来越频繁了。
不是。
菡萏否认再次正起身子,手摸着我的肚皮,语气略带羡慕。
这九个月的肚子可真大。
我的笑容充满身为母亲的自豪,同时对于菡萏的否认有些惊讶,也就不再继续那个话题了。
看菡萏一脸羡慕的看着我的肚皮,眼波流转间却有着几乎不可察觉的哀伤。
喜欢的话,自己去生一个。
我笑了笑,接过菡萏递给我的奶茶。
菡萏嘴角略带苦笑,不是所有的事,都如想象的那般简单。
我喝茶,不再多说些什么。
门外,一个小侍女跑到朵娜面前小声耳语几句,朵娜面露惊讶一色,匆忙的来到我们的面前,道:夫人,大王子来访。
那你还不去请三王子。
我怪异的瞥了朵娜一眼。
他定是来找小闭的,我自然是没不要去关心这事。
朵娜唯诺得看向我,大王子是来见夫人的。
我瞥向菡萏,见她那波澜不惊的样儿更加的践踏,心下暗暗叫惨。
转念一想,又稍微放下心来。
虽然他很多年前曾见过我,但那时毕竟年幼,现在再见,说不定就认不出来了。
随即笑着朝朵娜说道:你先下去备茶点,我这就去进大王子。
朵娜依言正要下去,却又听到门外传来男子爽朗的声音。
故人花(下)不必了,本王自己过来了。
我和菡萏同时看向门口,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走了进来,午后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照得他身上那些饰物越加的华丽闪亮。
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俊美男子,身形修长,一身雪白的长衫衬得人如玉树临风。
那走在前面的是大王子那卜娑,一如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俊美。
可那走在身后的人,我觉得他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见到我,眼神带着一丝震惊,那神色看在我的眼中很是担忧。
该不会此人认识我吧?正想着对策的时候,却发现那人的眼神已经从我的身上移开。
我也稍稍安下心,瞥了站在身边的菡萏一眼,发现她的神色有些怪异,不若先前那样平静。
心下有些疑惑,菡萏是小闭的妃子,可她在见到小闭时却没有见到那卜娑这般大的情绪波动,似乎……有些悲伤?菡萏因为我的注意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控,忙收敛心绪,虽收起了那抹哀伤,可是眼睛还是会不自觉的瞥向那卜娑那边。
民妇见过大王子。
我和身边的菡萏一起行了个鞑靼国的礼仪。
在这里近两个月,礼仪方面我倒也学了一些。
那卜娑颔首,跨进了我的屋子里。
身后那俊美男子,也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走了进来。
那卜娑环看四周后,视线落在我的肚子上,而后又定在了我的脸上。
打量我一会儿,嘴角带上兴味的笑,笑得我的背脊凉风一阵阵的。
那卜娑也不说话,径自找了位置坐下,然后朝我们道:都坐吧!我们分坐在三个位置,我的位置刚巧和那卜娑面对面,而那俊美男子和菡萏则分坐我的左右两边。
朵娜给我们上了茶点,然后安静的退了下去。
没见到缇娜,也不知去了哪里。
王弟似乎很宠爱朵夫人。
那卜娑笑睨我一眼,然后看向菡萏,笑道:花夫人,你的地位可危险了。
我暗骂在心底,却又因为肚子里的娃娃忍着。
咱要保证胎教。
随即又挂上笑容,虚伪蛇应道:大王子说笑了。
柳朵只是一介民女,和三王子殿下也只是普通朋友,应他邀请来鞑靼做客罢了。
是吗?一介民女?那卜娑嘴角噙着笑意,看我的眼神带着不着痕迹的算计。
我被他看得在心底暗叫不妙。
看他那样子,分明是认出了我是谁。
看来是自己疏忽了。
即使有些年没见,可是我的容貌,除了摆脱了当初的稚气外,几乎没怎么变过。
不过,疏忽的地方在于,我完全没想过他到现在还会记得我这个只见过几面又没什么深交的人。
大王子今日可是特地来看民女的?我的眼瞥向一边没说话的俊美男子,见他面色平静。
他见我在看他,便朝我点了个头。
前些日子听说三王弟带回了一个大明女子,一直都很好奇。
今天有空,就过来看看了。
那卜娑意有所指道:只是没想到会遇到熟人。
熟人?大王子说的熟人莫不是民女?您贵为一国王子,柳朵只是普通的汉人女子,怎么可能曾与你相识过?我的一只手握紧了茶碗,情绪没什么起伏,另一只手放在肚子上,里面的娃娃似乎察觉到我的心情变化,用力的踹我,让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王兄,你来这里干什么?门口忽然传来小闭的声音,让我一愕。
他最近那么忙,今天一大早就进了王宫,怎么现在就回来了?那卜娑回头看小闭,笑道:来看看你的新夫人。
不过,她说只是朋友。
小闭走了进来,走到我身边,问:朵儿,娃娃踢你了?我点了点头,笑容有些尴尬,暗自恨恨的看着那卜娑。
我敢肯定这位同志是故意来捣乱的。
看他那样子,早就应该猜到来者不善。
王兄,朵儿要休息了。
你人也看够了,请回吧!小闭看向那卜娑,不高兴地斜睨。
在场的人都愣住,随即又都反应了过来,虽然每个人都神色不变,可每个人的心里却都有自己的算计。
那卜娑敛下眸中的阴霾,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走了。
他站起身,那俊美的男子也跟着起身,跟在那卜娑身后离开。
我看到菡萏的眼神在瞬间暗淡了下来。
似乎那卜娑一走,她的光芒也跟着被带走了。
我忽然觉得菡萏喜欢的人是那卜娑,可是我不明白,既然不喜欢小闭,又为身要成为小闭的妃子呢?再看小闭,似乎对这事也不大介意。
只听见他对菡萏说:你也回去歇着吧。
然后菡萏听话的离开,走的时候只是交代我好好休息。
他走后,小闭扶着我朝床走去。
我故做漫不经心的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小闭没有回答,我察觉到他不高兴,也没再问什么。
我在床上躺好之后,他道:你好好歇着吧!留下这话,他转身走人,走得有些慢,连背影给我的感觉都像是在生气。
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也不留他,任由他那样离开。
娃娃(1)娃娃(上)然后有整整二十来天,小闭都没有来看我。
我惊讶于他居然可以生气生这么长时间,甚至,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因为他态度的改变,府中渐渐有流言说我失宠,那些下人们见到我也没有以前那么唯唯诺诺,每次的恭敬行礼中总带着一股幸灾乐祸。
而我对此,没有任何的不悦。
入冬后的时节我总是有些不能适应,身上的衣服虽然渐渐变厚,整个人也变的肥重,走起路来,如果没有人扶,随时都有摔倒的危险。
菡萏见我预产期越来越近,天天都上我这来,也吩咐朵娜和缇娜服侍的尽心点。
有了菡萏的陪伴,我安心了不少,每天都会和她说说我的妈妈经。
日子就这样安然流水一般过着。
我也不再感觉到一股压力。
虽然偶尔有些想念小闭,却没了前些时候他总窝在我这里的压力感。
这天夜里半夜转醒,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些疼痛,敏感的察觉到肚子里的宝贝似乎急着要来看看这世界,赶忙大叫了起来。
朵娜和缇娜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叫声,任由我几番疼痛,就是没有人理会我。
忽然有一种惊恐随着降临。
我发现这些日子我真是太依赖别人了,所以这会儿没人理了,就变得什么都干不了。
忍住剧烈的疼痛下了床,颤抖着脚步小心翼翼的朝门口移去,额头上冷汗直冒,却强忍着。
朵娜和缇娜听不到我的叫声就没有办法帮到我,我只有自己出去求救,为了我的娃娃,我什么样的痛都可以忍住。
拉开门,一阵刺骨的冷风迎面吹来,面上是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泪水弥漫了我的双眼,却没有眼泪冲破眼眶流出。
硬着脚步往外走去。
再走几步,只要再几步就好了。
再走几步,就可以看到府内巡逻的卫兵,这样我和娃娃就都有用了。
终于走到了那些巡逻的卫兵身边,原本一列巡逻的卫兵见到我都吓了一跳。
此时的我一身白衣,面色惨白,看着他们眼中和鬼没什么两样。
卫兵队长反应过来,恭敬道:朵夫人,您有什么事吗?快,快帮、帮我去、去叫、叫一下花夫人,和、和她说,我马上就要生了。
抱着肚子吃力的用鞑靼语说完这几句话后,我仿佛虚脱了一般虚软下来,好在一边的卫兵及时扶住,才免于倒在地上。
那队长也是识相之人,加上他们都以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小闭的,丝毫不敢马虎,立刻派了一个卫兵去叫菡萏,挑了两个人扶着我回屋,其他人则继续巡逻。
疼痛一阵一阵的袭来,我咬着自己的唇瓣不敢松开,直到下唇被我咬出血来,滴落在白色的衣服上,散开来,染出一朵在黑夜里刺目的红花。
那两个卫兵也被吓到了,赶忙加快了脚步,然后我被送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被放回床上后,我的脸色因为剧烈的疼痛而越来越惨白,冷汗开始一滴滴的冒出,手紧紧的抓住床上的毛毯,长长的指甲刺进了毛毯里,因为过于用力,手背上丝毫不见血色。
门外清冷的风吹了进来,我不再觉得寒冷,脑袋开始渐渐混沌,却硬逼着自己清醒。
那两个卫兵不敢离开,站在我的床边,我惨白的面色和因为剧烈疼痛而痛苦的叫声显然吓到了他们,让他们显得不知所措。
王府中开始热闹了起来,各类的杂音散开来,由远处传到了我的耳中。
一会儿后,菡萏带着早些时候在附近请到的汉人稳婆匆忙的赶到了我这儿,见我如此神色也变得惨白。
那稳婆三更半夜被叫醒,衣服穿得还不怎么整齐,见着情形,整个人立刻清醒了过来。
她朝菡萏说道:让里面的人都出去,去找几个侍女来帮我,另外要烧好一大锅的开水。
菡萏点头,正准备去找侍女,就见一个卫兵带着朵娜缇娜走了进来,她们两个还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这让原本担心我的菡萏火气跟着上来。
你们两个是怎么服侍的?居然让你们家夫人三更半夜自己忍着剧烈的疼痛出去向人求救。
朵娜望向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我,也白了脸。
慌忙拉着缇娜在菡萏的面前跪下,颤抖着身子解释道:夫人,我、我们晚膳喝了一碗汤,没想到就那么睡死了……菡萏正待继续斥责,稳婆在一边焦急的开口。
夫人,先别忙着教训人,让她们先过来给我帮忙,还有,要记得烧一大锅的开水。
菡萏瞥了床上叫得很凄惨的我一眼,忙让朵娜和缇娜去给稳婆帮忙,自己则带着卫兵出去,并带上了门。
夫人,您先别担心,这孩子没到时候还生不出来。
第一胎都会很痛,多生几个就习惯了。
稳婆安慰道。
快,深呼吸。
我听了她的话虽然安了几分心,可是剧烈的疼痛却依旧让我惨白着脸色,床上粗厚的毛毯都被我给抓破,指甲也断了几片。
随着疼痛的加剧,我的叫声也就越大。
这个时候又进来了几个丫鬟端着热水拿着毛巾之类的,依次在稳婆的交代下忙了开来。
朵娜愧疚的望了我一眼,居然也哭出了声。
我虽然很想去安慰她,却也顾不上了。
一会儿后,门忽然被人撞开。
娃娃(2)稳婆尖叫道:怎么可以让男人进屋来呢?菡萏的声音清楚的传到我的耳朵里,带着歉意。
她语气甚是焦急:三王子硬要进来,我也拦不住。
小闭快步走到我面前,看着我冷汗直冒脸色惨白的样子居然也白了一张脸。
这是我二十多天下来,第一次见到他。
他的脸上居然冒出了些许青胡子,越看越有塞外男子的神采。
他推开为我擦汗的丫鬟取代了她的位置,紧抓住我的手,我居然发现他的手在颤抖。
稳婆见为我擦汗的丫鬟被推开,又尖叫道:谁来将他拖出去。
菡萏也来到了小闭的身后,大家都听到了稳婆的话,可是没有人敢上前一步去拉开小闭。
小闭冷眼瞪向稳婆,稳婆被那冰冷的眼神一震,吓得连动都不敢动。
我又痛苦的叫了一声,将脸偏向小闭,看着他,吃力的说道:小、小闭,你、你先和菡萏一起出去吧……小闭坚定的眼神告诉我他不想走,我皱起了眉头,随即却又强忍着笑容,语气像在哄小孩子。
乖,先出去吧……我、我不、不会有事的。
菡萏瞥了颤抖着身体的稳婆一眼,再看我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裳和底下的毛毯,忙上前一步,用尽权利拉开小闭。
见小闭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一巴掌甩向了他。
快给我滚出去,再不出去你会害了她。
小闭呆愣,脸色更是青白。
菡萏见这情形,忙拖着他离开,走的时候朝那稳婆怒道:还呆愣着干什么?不知道到痛了多久,我的神智渐渐的恍惚,觉得身上的力量在一点点的流失。
就连看则身边稳婆和侍女的视线也渐渐开始模糊。
稳婆努力的鼓励我,朵娜使劲的掐我的虎口,声音焦急中带着哭意:夫人,你要坚持下去啊,不能睡,不能让自己睡下——缇娜的声音也充满了哭意,她们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在我的脑海中翁翁做响。
肚子那儿传来的剧烈疼痛依旧在持续,我却想就那么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再去想。
脑海中开始回放着一段段的画面。
最先睁开眼,发现自己的世界改变时的错愕与歇斯底里,然后到坦然的接受,开始重新过一回年幼时光,没有压力、没有心机可以肆意的疯癫,甚至是以身份压人。
时光转换,直到那些人们介入我平凡的世界——也许是我介入了他们的世界,开始了一场不知所谓的混乱。
为爱、为情、为了恩怨,乱成了一团。
到底是我弄乱了他们的世界还是他们破坏了我的安宁?是我太过于自以为是了吗?于是就有了一场悲剧的开始。
到了最后的结局是我爱的人或者爱我的人一个个的走远,或远离,或成了永远的记忆。
从此之后,形成了两个不同世界的距离。
以为只是一步,却怎么也跨不过去。
就那一步,成了永远的悲恨。
再来,以为是一个新的开始,不再想念从前,淡忘从前,遗忘了那些过去,让那些人们渐渐走远,渐渐远离了我的世界,可是到了最后,还是一个个的又开始靠近,又开始推开我心底最深刻最沉重的那扇记忆之门。
有些东西被重新放回了脑海中,这一次再也无法抹去。
迷转之后,又是一回悲痛。
是我错了吗?也许我原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不应该介入这里……其实,还不如死了算了,对吗?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呢?自己身体的力气似乎在一点点的消失,很想抬手,却只能动一动,抬不起来。
眼皮渐渐开始下沉觉得远处一片光亮,隐约有娃娃的哭声很悦耳——多么响亮的叫声,恍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娃娃曲卷着身子在我的远处看着我,一张一合的嘴巴闪着可爱的弧度,我不知不觉得的弯了嘴角……四周忽然又安静了起来,娃娃的哭声没了,我听到了身边有许多嘈杂的声音——快,快用力……缇娜你掐得用力点啊……夫人,你要坚持住啊……如果不坚持的话,孩子就出不来了……夫人用力啊,快用力,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有人的手努力的掐我,企图让我保持清醒。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却忽然又想起了娃娃。
他在我的肚子里呆了十个月,我吃什么他吃什么,高兴了生气了还会踢我……这么可爱的娃娃,怎么可以让他还没看到这世界就离开呢?即使我什么都没有了,即使我的故事注定是悲剧,我还有娃娃不是吗?忽然又有了全身的力气,将全部的力气都用上后,终于听到稳婆惊喜的叫声——生了生了……稳婆拍了拍娃娃的脸颊,还浑身带血的娃娃哇的一声,哭得嘹亮。
我看着被稳婆抱在手上的小小娃儿,听着他哭出声后,眼前一暗,再也听不到外界的声响。
娃娃(3)当冬天的最后一场雪融化的时候,我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小闭那张憔悴的脸。
满脸的青渣,凌乱的头发,发皱的衣裳,像是从什么地方挣扎着逃出来的,狼狈不堪。
我泛起虚弱的微笑,迎上小闭的满脸惊喜。
他激动的俯身抱住躺在床上的我,力度之大,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体内。
我感觉到有冰凉的水,自我的颈边流入我的身体,凉进了心。
你终于醒了。
小闭连声音都在颤抖。
朵儿,我以后再也不会因为你说我们只是朋友而生气了。
小闭,我轻唤他的名字。
嗯?他依旧紧抱着我不放。
我快不能呼吸了。
我轻叹。
小闭抱着我的手松开了一些,却依旧没有放开。
我感觉到他已经不再如先前那般颤抖,心安下了不少。
忽然想起来——我的娃娃呢?眼睛四处张看,却没有见到我的娃娃,没有听到哭声,我的娃娃呢?我的娃娃呢?我拽住小闭的衣服,满脸惊恐。
我的娃娃在哪里?小闭将我的脸摁在他的心口,嘴角扬起笑,安抚的摸着我披散开来的头发。
朵儿,别担心,娃娃很好。
他在哪里?我挣开小闭的怀抱,紧抓着他的衣服,在哪里?我要见我的娃娃。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婴儿的哭声,小闭还没开口,我就急忙的放开他,从床上爬下,也没带件厚点的衣裳,单薄着身子赤脚跑了出去。
小闭来不及拦住我,只好抓了件大衣服拎上我的鞋追了出来。
脚踩在冰冷的地上,我却丝毫没有感觉,一直朝声音的发源地跑,一路跑到了菡萏的屋子里。
菡萏见到我,惊讶了一下,惊喜在脸上化开。
姐姐,你醒了?我没有看她,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白色毯子包着的小小婴儿身上。
我朝菡萏走近,面带喜色,嘴唇微微颤抖。
那个小小的白净的娃娃,正扁着嘴角在哭,眼睛因为哭泣而闭了起来,小小的手捏成拳头在空中挥舞,菡萏却拿他无可奈何。
是个女孩儿。
菡萏望着娃娃笑得宠溺。
我接过菡萏手中的小娃娃,手在轻轻颤抖。
娃娃身上柔软的感觉让我的心温暖了起来,一身单薄的衣裳也不会感觉到冷意。
这就是我的孩子,我的骨中骨肉中肉。
这个有着漂亮可爱的小脸蛋儿,会挥舞着小手哭泣的是我的孩子,在我的肚子里呆了十个月,才来到这世界上,会哭泣的孩子。
眼泪在刹那满眼眶,没有忍住就流了出来,滴落在娃娃小小的脸蛋上,温热的泪水让娃娃忘记了哭泣,睁着眼睛看着我。
我看到那双璀璨的眸子,如乌黑的珍珠,温润如玉,笑容在嘴角化开。
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柔嫩的脸颊,孩子忽然咯咯笑出声来,一种惊喜在全身蔓延。
小闭站在门口看着我抱着娃娃笑,目光落在我我单薄的身子上的时候,皱起眉头,拿着大衣走向我。
他从身后将大衣披在我的身上,从身后抱着我,这情景看起来很像一家人。
抬眼望想站在一边的菡萏,居然看到她的脸上也有泪光在闪。
你睡了五天,老天终于让你回到我身边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走。
小闭的声音自耳畔传来,如咒语,紧紧的缠住我的心。
我低头望着手中的娃娃,忽然觉得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我只要我的孩子能够像现在一样挥舞着她的小手笑得那么可爱。
朵娜依旧在身边服侍我,可缇娜却不见了。
我这才知道,当然朵娜喝了缇娜锻给她的那碗汤里放了迷药。
缇娜一直感念菡萏的知遇之恩,对于我的受宠心里不平,所以想让我吃些苦头,却没想到那天晚上我居然生了。
朵娜为她求情,而我原谅了她,所以小闭并没有怎么为难她,只是将她逐出了王府。
小闭开始守着我,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我抱着娃娃去哪里,他就会跟到哪里。
每次去见菡萏,我都带着深深的歉意。
即使菡萏不爱他,但是身边这个男人总归是她的丈夫。
即使她想忘记以前的身份,但是她总归是我名义上的妹妹。
这天夜里,我抱着女儿上床休息,渐渐的入梦,可是到了深夜,就惊醒过来。
发现小闭他正坐在我的床边看着我。
对于这样的情景,虽然我在这些日子下来已经习惯,却不免叹气。
他总是这样出现在我的房间里,那些下人们都当他是我的丈夫,又有谁会去相信,我和他之间其实除了拥抱就没有什么了?甚至连亲吻都不曾有过。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觉得自己对不起菡萏。
明明是她的丈夫,却跑到了我这里来,她只能守空闺。
我看着他,很想坚定的说你现在出去之类的话语,可每次话到最边却都说不出口。
他每次出现在我这儿的时候,都是深夜,似乎是忙完了事情才过来的,所以总是满脸的疲惫,让我看得心疼。
叹了口气,移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给他让人一个位置,让他爬了上来。
他习惯的搂着我的腰,转眼就入眠。
我侧头,看着他沉睡的俊美容颜,有着无奈,却甘愿。
是因为……我觉得他和我是同样寂寞的一种人吧?不过现在,我已经有了娃娃,而他却不知道还在期待着什么。
娃娃忽然放声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尿湿了还是什么,我在她嘹亮的哭声中清醒,心疼的看着她因为哭泣而涨红的脸,寻找着她哭泣的原因。
小闭被娃娃的哭声吵醒,虽然没说什么,我却看到了他的黑眼圈。
这些日子下来,他比我还累。
他坐起身来,看着在我手中哭闹的娃娃问:怎么了?娃娃(4)她尿床了。
我瞥了他微眯的双眼一眼,小闭,你以后回菡萏那去睡吧!为什么?小闭猛得睁开双眼。
娃娃三更半夜总是会大哭,在这儿她会影响到你休息的。
我边说边给娃娃换下被尿丝的小裹衣。
小闭不再说话,碧绿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我,眸光复杂,却又变得坚定。
娃娃不会吵到我的。
我瞥了他一眼不再去理会,专心的哄着娃娃。
一会儿后,娃娃终于被哄睡,可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我转身的时候,发现小闭正睁着眼睛看我,一时间有些迷失在那眸光中,却又忽然冲破了那道网。
他伸手将我揽进了怀里。
小闭,我轻声开口。
嗯?请你,回菡萏那边去睡吧!我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不去看他。
许久后,小闭幽幽问道:为什么?我让自己退出他的怀抱,转过身去抱娃娃,将娃娃小小的身子搂进自己的怀里,没有回头,低头吻了娃娃柔嫩的脸颊一下,深呼吸一口气,答道:菡萏才是你的妻子,而我不是。
我娶你,让你当我的妃子。
小闭的声音有些期盼。
我的下一句话却粉碎了他的期待。
我的手指滑过娃娃的脸,叹道:你的父王和母后是不会同意的,因为我早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还有着别人的孩子。
你是一国的王子,而我不过是小小的民女,我配不上你。
气氛因为我的话低冷了下来,四周都是小闭身上散发出的冷意。
小闭捭过我的身子,我只好放开娃娃,任由她滚到了一边。
转身,对上了小闭的眉眼,夜里的碳盆闪着微弱的火光,照着我青白的脸,眼中映出了小闭幽暗的眼,所有的无奈化做惆怅融入夜中。
我娶你,与父王母后何干?小闭的手摁着我的肩膀,带来了疼痛感。
我闭上眼,轻轻拿开他的手,再次对着他背过身去,声音带着一丝的嘲笑,小闭,你不是天真的王子,怎么会不知道身在皇家的人从来都没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即使高贵如你父王母后,你敢说他们一点遗憾都没有吗?你敢说他们能做他们想做的事吗?只因为那一个皇字,带来了全天下的荣耀,却也同时带来了全天下这个可怕的负担,从此,什么都不能自己。
那又如何?我要娶你,没人可以阻拦。
小闭的手缠上我的发丝,竟硬生生的承受发丝缠绕的纠结之网,即使喘不过气来。
可笑。
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你要娶,我是不是就可以嫁。
我忽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火气直上心头。
为什么人总是要这么自以为是?自以为自己的想法总是最正确的,而忽略了别人的意愿。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嫁给你。
为什么你会不愿意?你说过你想过我,也恨过我。
小闭的声音忽然低哑了起来,缠绕着我那一缕发丝的手忽然用了几分力,有疼痛从头皮向心底扩散,疼得不能自主。
娃娃又滚回了我的怀里,我紧紧的抱住了她,娃娃身上散发的奶香味沁入鼻间,居然听到带着残忍的话从自己的口中说出。
我想过恨过,却没有爱过。
因为你已经没有让我爱上的机会了。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眼中打转,然后在瞬间消亡。
鞑靼人不过年,冬天一过就到春天。
这接下来的日子,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小闭不再对我跟前跟后,却总是站在远处看着我。
娃娃一天天的长大,我为她取了个名字,叫黎,柳黎,小名就叫娃娃。
这个出生在黎明的孩子,总是笑得那么可爱,笼络了府中上下所有人的心,特别是菡萏。
我偶然知道,菡萏其实有过一个孩子,只是那个孩子,还没来得及出生就已经死去。
所以她在娃娃的身上倾注了所有的爱,包括对那个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的愧疚。
转眼到又入深秋,娃娃喜欢在地上爬,所以菡萏让人在我和她的屋子里都铺上了厚地毯,娃娃玩得开心我们看在眼里总觉得温暖。
她总是开口咿咿呀呀,挥着小手笑得乐乎,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娃娃最亲近的人不是我,也不是菡萏,而是小闭。
每次小闭抱着她,她总会拿她的手去拍小闭的脸,看着小闭笑,她也会笑。
大概在娃娃十一个月大的时候,小闭抱着娃娃玩,娃娃忽然开口用汉话叫了一声小闭,在场的人——我、菡萏还有小闭全都呆住。
小闭反应过来,高兴的亲娃娃,娃娃笑得眉眼弯弯,好不可爱。
我和菡萏对视一眼,心里有些失落。
我们的娃娃,第一个开口叫的不是我,也不是菡萏,而是小闭。
亏我总在她的耳边教她叫娘。
大王子给娃娃送了一些礼物,我也不推拒,因为他是送给娃娃的,不是给我的。
菡萏每次听到大王子三个字时,总会有些怪异,她不说,我就当做没看见。
没过几天,鞑靼王重病的消息传出来,王都上下一片混乱,鞑靼的朝局似乎也开始乱了。
总觉得鞑靼也要开始变天了,似乎又要再见一场关于王位的斗争。
我惊讶的发现,我对于这样的事情已经麻木。
鞑靼的秋天,忽然变得荒凉了起来。
背叛(1)背叛秋末的天气寒冷了起来,已经稍微有了冬天的感觉。
宫里忽然来人,让我带着娃娃进宫——那个鞑靼王怎么会忽然想见我这个汉家女子?有些无奈的抱着娃娃走在鞑靼的王宫里,每一步都觉得压抑。
无论哪个国家,王宫总是一样的性质。
前面的侍从领着我,娃娃的眼睛四处乱看,对于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似乎很感兴趣。
到了鞑靼王的寝宫,里面所有的人见到我,都看向我。
大王子的王妃是一个汉家女子,顶着公主的名号在菡萏失踪后又嫁了过来,现在是一身鞑靼装扮,只是掩盖不住骨子里的那股柔弱,此时她正和大王子坐在一起,我们谁都不认识谁,她只是朝我点点头,因为我们同是汉人。
小闭坐在大王子对面,见到我,走过来接过我手上的娃娃,娃娃见到他高兴的叫着小闭,笑呵呵的打破了这寝宫中的压抑气氛。
我被安排在小闭身边坐下,再看那面色憔悴的鞑靼王,此时正斜靠在塌上,看着光景,似乎真的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
而他的身边坐着高贵的王后,我见到她时有些愣。
一直以为王后就是小闭的母亲,现在看来,应该说前王后是小闭的母亲。
现在的这个王后,年轻妩媚,正偎在鞑靼王身边。
这群人每个都在笑,可谁也不知道那笑容下面是什么样的心思。
是阴谋或者是真心,什么都没有定论。
这就是朵夫人?鞑靼王的声音有些虚弱,却坐起身来。
我行礼,用鞑靼语说道:民女柳朵见过王上。
你上前几步。
鞑靼王朝我善意的一笑。
我依言上前了几步,他又让我抬头,近距离见到我的脸后,扯出虚弱的微笑道:的确是容貌过人,也难怪那卜翰会被迷住。
谢王上赞赏,真正容貌过人的,当如王后这般,容颜可谓天人。
我虚伪的笑,不经意瞥向王后,发现她的眸中满是怨恨,好像我抢了她的爱人。
那眼神看的我心里直发毛——眼前这王后不会因为这鞑靼王夸了我一句就开始恨我吧?鞑靼王笑了笑,因为身体虚弱,笑不出那种豪迈的味道。
他看向小闭,朝小闭叫道:那卜翰,把那孩子抱过来给孤王看看吧!小闭抱着娃娃走过去,放到了鞑靼王手中。
鞑靼王逗了逗娃娃,又问道:听说已经可以说话了?我点点头,视线落在娃娃身上,在瞬间柔和了起来。
娃娃在鞑靼王怀里咿呀乱语,忽然用鞑靼语叫了句爷爷,还伸手去抓他的胡子,让鞑靼王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意外的看向小闭,发现他笑开了嘴,心下便明白这话肯定是他教的。
可是在这时候又不便发怒,只好站在原地笑的很假。
既然是那卜翰的女儿,那就是我们鞑靼的公主了。
给她一个名号可好?鞑靼王问现场的人。
父王,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大王子那卜娑配合道。
就连那个看起来讨厌我的王后也开始在一边帮腔,而小闭则笑得异常的开怀。
我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的热心?让娃娃当公主对他们没什么好处不是吗?在那一群人讨论的热切,想着给娃娃一个什么名号的时候,我低头冷笑着开口,王上,娃娃不是三王子的女儿。
场上热切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我恭敬的抬头,迎上鞑靼王的目光。
他一阵剧烈的咳嗽,怒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淡扫四周的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表情,最让我注意的是王妃的眼里忽然有惊喜射出,随即转变为幸灾乐祸。
我的女儿,和三王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看了小闭一眼,至于我和他,就如大家所想的那般,我配不上他。
我上前几步,接过鞑靼王手中的娃娃,转身时候发现小闭就站在自己面前。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质问。
对上他充满愤怒与冰冷的眸子,我发现自己张嘴居然说不出话来。
那件事情被拿来当笑话看,不知道是谁多嘴将娃娃不是小闭的孩子一事传了出去,小闭在短短三天成了全城的笑柄。
经过了一夜的思考,我决定离开这里。
一直见不到小闭,连想和他道别的机会都没有,我只好在屋里留下一封信,在身上放了些银子抱着娃娃出了王府。
那些侍卫见到我恭敬中带着探究的笑,没有对我多加阻拦。
我不了解这边的民风,加上来这里的这些时间大部分都花在了娃娃身上,连出去玩的兴趣都没有,所以见过我的人除了少数的几个,其他人几乎没见过。
所以我抱着娃娃走在路上,却没有人对我们指指点点。
大家都只当我是普通的鞑靼妇女。
一路往前,嘴角不自觉带上了笑。
看来,要离开这里也不是一件难事。
不过,目前我应该要找一辆马车,否则是走不出鞑靼的。
问了路,一路朝可以租到马车的地方走去。
走到一个拐角处的时候,居然不敬意瞥到了菡萏的身影,有些匆忙,还四周观看,鬼祟的让我觉得怪异。
原本想叫她,声音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心下有些好奇菡萏在干什么事情需要这么偷偷摸摸,索性偷偷的跟在了她身后。
早在先前决定要走的时候,我有去找过菡萏,想和她道别,可是她的侍女却告诉我她早我一步出了门,所以我们就错开了。
好在娃娃乖,这一路都很安静,所以我们没被发现。
一路跟在菡萏身后,发现她在一条很偏僻的巷子里停下。
她在巷口环看四周,我见她朝我的方向看过来,忙躲到了旁边的一个摊子后面。
她没发现有人跟着,也就走了进去。
背叛(2)早在先前决定要走的时候,我有去找过菡萏,想和她道别,可是她的侍女却告诉我她早我一步出了门,所以我们就错开了。
好在娃娃乖,这一路都很安静,所以我们没被发现。
一路跟在菡萏身后,发现她在一条很偏僻的巷子里停下。
她在巷口环看四周,我见她朝我的方向看过来,忙躲到了旁边的一个摊子后面。
她没发现有人跟着,也就走了进去。
我随即跟了进去。
在跟着她进了巷子后又拐了好几条小巷,菡萏终于停了下来,我则在离她不远处的墙壁那儿躲好。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一会儿后,菡萏等的人终于到来,我看到那个男人的脸,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那个一身青色长袍的男子,就是当日和大王子一起来看过我的俊美男人,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只是那张脸,我不会忘记。
菡萏她,怎么会和大王子的人搀和在一起?我继续看着他们,看到菡萏再次小心翼翼的环看四周,确定没人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了那个男人,然后那个男人拿着纸看了一眼后,将它收入了囊中,准备离开。
在这之前,菡萏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可是一见那男人要走,菡萏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菡萏大声叫道。
我在她的不远处听得真切,听到那男人嘴角带着温和的笑,道:总是这样,才是你所认识的我,不是吗?菡萏忽然伸手甩了那男人一巴掌,我隐约听到了菡萏微弱的哭泣声,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再看那个男人,没有因为菡萏那一巴掌而生气,反而笑道:这就当是你帮我拿到东西的报酬吧!然后那男人转身离开,菡萏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她跑上前去,从背后抱住了那个男人,那男人也因为菡萏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停下了脚步。
甄禾……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菡萏哭道,我那么爱你……可是你却总是对我那么冷漠……娃娃听到菡萏的哭声,嘴巴一扁,准备大哭,我一急,忙掩住了她的嘴巴,娃娃憋得不舒坦,小鼻子一皱一皱的,眼泪哗啦哗啦下来,脸色也渐渐涨红,我的心像刀在割,却只能狠着心不放开手。
我听到甄禾这个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脑子中久远的记忆忽然涌上来——这个男人,莫不是我当年在路上陪着他一起被绑架、误以为是那个千古名人的郑和?难怪我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觉得他很面熟。
原来此人叫甄禾,不叫郑和啊?我当年居然那么可悲的听错了……而我更惊讶的是,菡萏居然说她爱着眼前这个男人——她爱的人不是大王子吗?随即一想,菡萏出来没有说过自己爱的是大王子。
她看大王子的眼神很复杂,怕也是因为甄禾吧!甄禾拉开了菡萏紧搂在他腰上的手,声音依旧温和,却无比的残忍: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你说过不会后悔。
甄禾举步正待离开,菡萏却瘫软在地,哭道:我后悔了后悔了,早就后悔了。
甄禾的脚步顿了一下,却冷笑道:你早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而后甄禾离开,菡萏依旧在地上哭。
我一见甄禾走远,赶忙放开了娃娃,娃娃立刻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一哭,菡萏也便注意到这附近有人,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连眼角的泪都来不及擦,大声喝道:什么人?快出来。
我叹了口气,抱着娃娃从墙一角慢慢转了出去,走到了菡萏面前。
菡萏见到我,呆住,再看大哭的娃娃,没有伸手抱她,脸上没有笑意,冷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边哄娃娃边回道:我跟你来的。
娃娃不理会我,却哭着朝菡萏伸出了手,让我很不开心。
菡萏看了娃娃一眼,终于还是接过了她。
娃娃一到菡萏怀里就不哭,我更是郁闷了。
你都看到了什么?菡萏抱着娃娃的手多用了几分的力,娃娃皱起了眉头,然后咿呀的叫着,可菡萏却没去理会。
全都看到了,一步不差。
我叹了口气。
菡萏听了我的话后,犹如一只没了力气的鼻涕鱼。
我从她的手中强制的接过娃娃,心疼的吹了吹她被菡萏抱痛的皮肤,抬头埋怨的看了她一眼,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菡萏又恢复了一开始有些淡漠的样子,跟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离开了那巷子,走到了大街上。
我和她在大街上并肩走着,偶然偏头看着不说话的她,心底万般滋味都上来了。
我和她,在同一天背叛了小闭。
菡萏作为妻子,背叛了她的丈夫,无论身心。
我作为朋友,同样背叛了他,因为我隐瞒了他妻子对他的背叛。
我想离开这里。
我忽然开口。
菡萏微带惊讶,问:要去哪里?回大明。
我四处张看,你到我去租辆马车吧!菡萏点头,带着我往前走,却忽然被一群鞑靼军队围住。
下一刻,那些卫兵们自动让出一条路,小闭那横扫而来的冷冽眼神像冬季雪山顶上的冰雪那般令下顿生冰凉。
我因为那视线而浑身僵硬,身边的菡萏也是。
只有手中的娃娃,笑呵呵的朝小闭伸出了小手。
逃不开(1)逃不开小闭眼光一柔,伸手抱过娃娃,看向我的时候又是满眼冰冷。
他冷声道:你准备去哪?我尴尬的笑了笑,却也如实答道:准备去租辆马车。
小闭听了我的话,脸色瞬间又冷了几分,他看向菡萏,那眼神似乎想将菡萏杀了。
他的声音如冰冷的寒剑直射向菡萏,走到菡萏面前掐住她的脖子,碧绿的眸中闪着妖艳邪魅的光。
你居然敢带她离开?菡萏被他掐得不能呼吸,脸色青紫,娃娃见这情况似乎被吓到了,被小闭单手抱着却不说不笑。
我尖叫的用力打小闭。
你吓到我女儿了。
你不应该带她走。
小闭的手依旧掐着菡萏的脖子,我则在一边尖叫。
从开始到现在,都没见到有谁真正在我的面前被杀,我不希望菡萏成为第一个。
我扑向菡萏,朝小闭叫道:没有,她没有带我离开。
只是见我累了,准备租辆马车和我一起回你的府邸。
小闭终于放开手,菡萏的身子瘫软在地上拼命的咳嗽,我吓得白了脸,却哭不出声来。
扶起菡萏的时候手在颤抖。
娃娃在这个时候终于大哭。
小闭一手将她塞给还没从可怕的噩梦中惊醒过来的菡萏,一手拽住我的手腕,没有控制力道,没有丝毫的怜惜,将我带上了马。
马儿一路狂奔到了三王子府,下人们一见这阵势,全都退到了一旁,没有人赶开口说话。
小闭将我抱下马,一路将我拽进了他的书房后才松开我的手。
我皱紧了眉头,低头看到手腕青紫了一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只能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他发泄,摔掉了书房里所有的装饰品。
好在那些东西大都是黄金做的,不见得摔得坏。
他忽然转身,步步逼近我。
我一步步后退,跌进了身后的椅子上。
他欺身上前,双手摁上我的肩膀,眸光中除了怒意还有许多的的失望与悲痛。
你居然想离开我——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再将我弄丢的。
他的力道有些失控,我觉得肩膀手一阵剧烈的疼痛,大声叫疼,他忙收起了双手,紧握成拳,一拳砸在我旁边那张椅子的椅背上,那张椅子飞了出去,摔得粉碎。
我颤抖的伸手拉起他的手,嘴唇微微颤动,小闭,我没有要离开你。
小闭安静了下来,碧绿的眼睛看着我,缓缓的吐出两个字:骗子。
我的心一震,没有想过我的离开会带给他这样的刺激。
在他的眼中我居然成了骗子了。
我无力的为自己辩驳:我没有骗你。
没有骗我?哈哈哈,你没有骗我,那这是什么?小闭大笑,笑得好不悲凉,你不打算离开,又怎么会留下那么一张字条抱着娃娃出府呢?你骗我,你这个骗子。
他忽然扫掉了书桌上所有的案牍,那些案牍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我忽然就恼怒了起来。
他凭什么说我是骗子?是,我是要离开,那又怎么样?我有说过要一直都呆在鞑靼吗?我有给过你什么承诺吗?我要走,留了书信给你就算是道别,你凭什么一直说我是骗子?可笑,我骗过你什么?金银珠宝?你送的那些我全放在屋子里,一样都没带。
钱财?我带走的钱是我自己原本带来的,没拿过你一分钱。
身上的衣物是当初菡萏送我的,和你没有关系。
我一脚踹向滚到自己面前的一个黄金雕琢的娃娃,那娃娃飞出去,撞到了掉落在地的案牍。
忽然又想起方才差点死在他手中的菡萏,继而开口讽刺道:还有,女儿是我的,就算她再喜欢你,她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我要走了。
告辞了,殿下。
谢谢你这段时间下来的照顾。
我愤怒的转身离开,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人从身后抱住。
不要走。
小闭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人丢弃的可怜鬼,我却硬着心不想理他。
接着,又听他道:如果真的要走,就将我一块带上吧!心忽然软了下来。
眼前这个原本骄傲的男人在此刻像个孩子,而我居然在和一个孩子怄气。
他的下巴放置在我的左肩上,语气悲呛得让人心疼。
他说:朵儿,我爱你。
眼中忽然有泪不自觉的滑落,滚烫滚烫的,灼伤了自己的心。
他说他爱我,我却不能爱他,因为我已经没有心可以再爱一个他了。
一如很多年前,那个世间最高贵的男子一般。
他也说他爱我,只是遗憾了我只能以妹妹的身份来喜欢他,却没有办法爱他。
小闭,不要爱我。
我的手握在他在我腰前交叠的手上,长长的指甲嵌进了他的肉里,刺疼的却是我的心,我不值得你来爱。
我只会爱你一个人。
小闭的声音却坚定得让我深深的痛恨起自己。
冬日的阳光偶射过来,照亮了一室的狼籍,书房显得很是荒凉,恰似我心,杂草丛生般荒凉。
逃不开(2)终于还是没走成。
那天大街上的一幕,让我在王都里出了名,几乎每个人都要认识我了。
这使得我越加的不爱出门。
每日就在王府里闲坐。
菡萏的秘密,我为她保留了下来,没有告诉小闭,也没想过要告诉他。
自从那天的事被我看见后,我就觉得菡萏很可怜。
当年那个淡漠着只为摆脱家族的女子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此时的她,也只是一个为爱痴狂着的小女人。
筹备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娃娃周岁,按照汉人的习俗,诞辰那天要为她举行抓周。
仪式在吃中午那顿长寿面之前进行。
我和菡萏陈设好大案,摆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铲子、勺子、剪子、尺子、绣线、花样子等等。
我觉得好玩,还特地放了一副美少年图像,是小闭年少时的画像。
鞑靼国的人对于我们这仪式很好奇,府中的人大都围过来看了。
大王子还特地带着他的王妃也过来。
大王妃是汉人,她来后,用一挂白线,拴上钱币,给娃娃套在脖子上,谓之挂线。
小闭将娃娃抱来,让她端坐好,任她挑选那些东西,然后开始期待她的小手会伸向什么东西。
抓周,住要是来测卜孩子的志趣、前途和将要从事的职业。
我并不迷信,但仍主张让小孩抓周儿,可能是因为身受传统习俗的影响的原因吧!如果小孩先抓了印章,则谓长大以后,必乘天恩祖德,官运亨通;如果先抓了文具,则谓长大以后好学,必有一笔锦绣文章,终能三元及第;如是小孩先抓算盘,则谓,将来长大善于理财,必成陶朱事业。
如是女孩先抓剪、尺之类的缝纫用具或铲子、勺子之类的炊事用具,则谓长大善于料理家务。
反之,小孩先抓了吃食、玩具,也不能当场就斥之为好吃、贪玩,也要被说成孩子长大之后,必有口道福儿,善于及时行乐。
总之,长辈们对小孩的前途寄予厚望,在一周岁之际,对小孩祝愿一番而已。
只见我们家娃娃遥遥晃晃的在那边动看西看,然后小手一挥,抓住小闭的画像抱在怀里不放,还朝着我们咯咯直笑。
我一拍额头,哎,以后肯定是小色女一个。
这么小就已经知道觊觎没少年了。
里面最高兴的人是小闭,他抱着娃娃亲了又亲,不知道的人看见他们,总会觉得他们就是一对父女。
冬天的最后一场雪飘落的时候,菡萏哭着回来。
我坐在她的床头抱着娃娃陪着她,听着她哭了一整天,直到那场冬雪渐渐变小。
夜里我们都在她的屋子里睡觉。
到了深夜,除了娃娃睡得香甜外,我和菡萏都还睁着眼睛。
你当初,怎么躲过那场风暴?送亲的人死了很多,只有几个护卫和一个将军狼狈的回到去禀报这事。
当时也派了很多人出来找你,去都没有找到。
我略带好奇的问。
我以为自己会死掉。
可是我没死,甄禾救了我,而我,居然在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就爱上了他,从此让自己万劫不复。
菡萏苦笑,每次说起甄禾,我都能感觉到她那层化不开的悲哀。
因此不惜牺牲自己?我的语气带些无奈。
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一次,你还会重复这样的过程吗?不会。
菡萏答的也干脆。
为什么?我好奇,原本那么爱,如果再重新选择一次的话,不是还会因为爱他而甘愿为他牺牲吗?姐姐,你明白的。
现在我们的心境都不如从前,因为我们已经老了,即使容颜还是那么光鲜,可是心境却已经苍老了。
菡萏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亮光,你和我是同一种人,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你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出另一种决定。
我闭上了眼睛,因为菡萏的话碰触到了我心中的伤口。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不会再那么任性,会将幸福紧紧握在手中,不会因为任何人事物而去改变,这样我的结局就完美了。
你爱娃娃的爹吗?沉默了许久后,菡萏忽又开口。
不爱。
我苦笑,我爱的那个男人,有着和娃娃她爹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可是他终究不是娃娃的爹。
不爱为什么又要生下孩子呢?菡萏的声音有些激动,就如我父王一样,不爱我娘,却又要让她生下我,生了却又不爱我。
我不爱娃娃的爹,但是我爱娃娃,就如你是你娘爱你一样。
我在黑夜中看着菡萏,娃娃是上天给我的礼物。
我的手指轻刮娃娃的脸颊,菡萏,为了甄禾,值得吗?这是宿命。
也许是我上辈子欠了他,所以今生注定要还债。
菡萏轻笑,有泪从她的眼角轻轻滑落,从颈边凉进心。
以后你还要帮他吗?我觉得有些疲惫。
我以后,依旧是背叛者。
菡萏的笑容在黑夜显得越发的悲苦。
在菡萏的故事里,她爱上她的救命恩人,为了这个身为大王子身边最重要谋臣的男人,她甚至不惜来到小闭身边,用了各种方法嫁给小闭,然后收集一切关于小闭的各种资料给甄禾,可是那个男人却不爱她。
只是,一直都不知道大王子在这场卧底的事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内乱(1)内乱(1)鞑靼王渐渐病重,每日咳血,王都上下都在传他将不久于人世。
而各个王子也开始在这个时候开始有意无意的笼络人心,其中以二王子那卜丕为最。
小闭似乎已经好些天都没有休息好,娃娃又爱粘着他。
小闭晚上总是睡不着,所以又往我屋子里跑。
我见他一脸疲惫不忍心赶他,只好任由他上了床,我躺在最里边,娃娃则躺在我们两个中间。
夜里,娃娃肚子饿醒过来,我忙起床给她准备吃的东西——现在的娃娃已经不再喝母奶,而是和羊奶了。
好不容易喂饱了娃娃,又将她哄去睡觉后,正要爬上床,就听到了小闭梦中呓语。
朵儿,不要离开我……坐在床头,手抚上小闭的眉眼,满腔无奈。
看来,今夜到此,要睡不着了。
冬雪初融的时候,年迈加上久病的鞑靼王终于永远的合上了眼睛,却没有说将王位让给谁,于是一场关于王位的争夺战拉开了帷幕。
二王子成为三兄弟之间最按耐不住的背叛者,第一个举兵企图打败其他两个兄弟而登上那早已经觊觎许久的王位。
王都也是一片混乱。
原本这都和我无关。
我只要好好守着娃娃,然后在一边冷眼看着就行,可是没多久,我就再没有了看戏的心情——娃娃失踪了。
还没有找到吗?小闭从外面踏进屋里,我和菡萏就围了上去。
小闭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和菡萏的心冷了下去。
我茫然的走了几步,跌坐到椅子上,整个人虚软了下来,顿觉撕心裂肺。
连是谁带走了娃娃都不知道吗?菡萏带着哭腔。
小闭依旧摇头。
菡萏看了看一脸伤心的我,朝门外叫道:朵娜——找了许久,未见朵娜,有些奇怪,菡萏只好找来她的侍女,交代道:你去给朵夫人端杯奶茶过来,顺便找一找朵娜。
一会儿后,侍女端着奶茶回来,回道:花夫人,大家都说到朵娜。
我那些原本在眼睛里打转的眼泪瞬间消失,豁然从椅子上坐起,冲出自己的屋子,创进了朵娜住的小房间。
朵娜的房间整理的很整洁,却少了她平时用的那些衣服饰品,跟在我身后过来的菡萏和小闭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惊讶,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不会是朵娜吧?上次因为缇娜的事情,她很感激,怎么会带走娃娃呢?菡萏有些不敢相信。
我也不敢相信,只是她在这个时候不见了,而我的女儿也不见了,这不得不让我怀疑。
此时,有侍卫来报,说缇娜求见。
我们三人的神色均一变,我朝那侍卫道:把她请过来。
侍卫领命而去,一会儿后缇娜来到了我们面前。
她见到我们,一下子跪了下去,哭道:夫人,三王子,是姐姐带走了小姐。
娃娃被带到哪里去了?我冲上前去,死命的摇缇娜。
缇娜被我摇得整个人有些晕,怯怯的开口:被、被姐姐带到二王子那儿去了。
整个王都的人都知道娃娃虽然不是小闭的女儿,可他却拿娃娃当心肝。
二王子绑走了娃娃,企图用她来威胁小闭。
可是,朵娜为什么要帮二王子?明白人都知道,二王子是绝对不可能赢的机会,又怎么会有人傻到去帮他呢?我忽然恨起自己来。
我总是让自己牵扯到这些乱糟糟的事情中来,现在连娃娃都被连累了。
如果当初我没有遇见小闭,也许现在就不会这样了。
正在我们都异常着急的时候,大王子那卜娑带着甄禾找上门来。
和我合作吧,三弟。
那卜娑笑得很张扬,只要我们连手,还怕打败不了二弟吗?小闭不言不语,像在思考着什么。
那卜娑又道:娃娃不是已经被二弟给抓了吗?如果不和我合作,你要救回娃娃可就要难上许多。
我听到这话冷笑,和你合作,不是正刺激了二王子吗?你们要争什么都可以,但是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女儿。
小闭看向我,眼神充满愧疚。
朵儿,是我没能好好保护好娃娃。
大王子在二王子身边放有人,只要他一句话,那边的人可以确保娃娃小姐平安无事。
甄禾开口道。
我看向甄禾,心下思考了起来,正准备开口,就听小闭道:王兄,我答应和你合作,但是三天内我要见的娃娃完整无缺的回来。
两天后我会让你们看到一个毫发无伤的小娃娃。
那卜娑笑道。
内乱(2)果然,不到两天娃娃就被人安全的送了回来。
见到她平安无事,我的一颗心终于安了下来。
看到娃娃可爱的笑脸,我就会想起朵娜。
她居然赶偷抱走我女儿——每次想到这都有种嗜血的冲动。
她最好祈祷不会被我见到,否则,我一定会将着债算回来的。
那卜娑和小闭联手,那卜丕当然不是对手,所以这一场内乱才持续了短短的两个月。
两个月后,他就败在了那卜娑和小闭的联合军团手中。
小闭原本还念及兄弟情份不想去动他,可是他却企图再次伤害我的娃娃,所以小闭在最后那一战杀了他,毫不留情。
二王子的内乱被压下去以后,鞑靼的势力两分,下一任鞑靼王的人选当然就是在小闭和那卜娑两人之中选一个。
两人的支持者各一半,实力也相当,两边牵制着,都是有能力的主儿。
不过那个王位到现在还没有人坐上,因为朝中的大臣始终有不同的意见,所以就一直僵持着。
小闭甚至无意争那个王位,只是顾及到朝中的那些老臣子们,才会同意和大王子一起暂时掌管朝局。
这日天气爽朗,初下的阳光煞是明媚,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事。
朵夫人,这是您的信。
侍女恭敬的将一封信交给正在陪娃娃做走路练习的我。
我好奇的接过信,拆开信,迅速看完,呆站在原地,手中的信纸飘落在地上。
信上赫然写着:翠微,二娘。
明日申时三刻,城东左善大街见。
夫人,夫人?侍女叫到。
我的脑海一片混乱,似乎停止了思考。
娃娃走着走着,忽然摔倒,然后放声哭了出来。
我从她的哭声中恢复过来,接到侍女疑惑的目光,惊觉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
捡器起地上的那张纸,我走过去在伸手将娃娃抱了起来,问那侍女:这信是什么人送来的?侍女摇头表示不知,我又问:送信来的人呢?回夫人,那人已经走了。
侍女答道。
我安抚着抱在怀中的娃娃,神色恢复一初平静无波,朝那侍女笑道:你先下去吧!侍女走后,望了怀中的娃娃一眼,再次陷入自己的思绪。
是什么人要见我?为什么会知道我娘的名字?又为什么会在如此敏感的时候约我见面?我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阴谋诡计——即使我拿自己当一个旁观者,却也是一个可以牵制到小闭的旁观者。
如果我出什么事,小闭一定会来救我,甚至可以为了我而做出必要的牺牲。
这约,该赴吗?夜里思索一夜,终于还是决定去赴约。
在没有和小闭还有菡萏打招呼的当下,找了个借口将娃娃托付给菡萏,自己一个人上街。
也许是因为王都最近迎来了难得的平静,所以在我拒绝让护卫跟着一起出门的时候,菡萏也没勉强。
因为上次小闭闹出来的事,许多的人都认识我这张脸,为了不引人注意,我特地在脸上蒙上了面纱。
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却无心闲逛,一路焦急的走到了城南左善大街。
看了看四周,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站着。
来到作善大街才明白为什么那个约了自己的神秘人要约在这个地方。
左善大街是王都最热闹的街道之一,离三王子府也有一段距离。
人多热闹,自然就没有多少人会特别去注意你,也就不用担心被人见到了。
环看四周,看到前边不远处有一块靠墙的空地,便走了过去。
开始安静的等待那个神秘人的到来。
等了约莫一刻钟,还未见有人前来。
心下想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恶作剧。
可转念一想,也许人家有什么事耽搁了也说不定,当下决定再等上一刻钟。
又过了一刻钟,依旧未见有人,正待离开,就见一个男子迎面而来,俊美惹眼,青色长袍,俨然是甄禾。
他走到我身边,一脸温和笑意。
朵夫人,久等了。
我见到他惊讶得微张嘴巴,好在脸上蒙着面纱,没让别人看出来,随即笑道:甄先生这么大费周折的约我出来,不会只是为了在这大街上见我一面吧?夫人说笑了。
甄禾轻笑,若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又怎么会冒着被三王子一掌拍死的危险单独邀夫人出来呢?无论什么时候见到这个男人,他总是一脸温和的笑,看似无害,却总是杀人于无形。
我看着他带笑的脸,收藏好心下最真实的想法,又笑道,如此看来,你约我出来倒是有什么重要之事了。
怎么,我们要在这里详谈?这地方人多口杂,我相信夫人不会想在这儿谈的。
夫人请。
甄禾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也没再说什么,任由他带着我离开左善大街,一起进了一间很隐蔽的屋子,看那样子,应该是谁的住所。
不过可以肯定不是他的,因为他一直都住在大王子府。
我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下,他也随即落坐。
桌子上有一早就准备好的茶水,他为我斟茶,却迟迟不说明他约我的目的。
既然他不开口,我自然也不会开口,和他比比耐力也行。
夫人不是一直很好奇自己的身世吗?甄禾终于开口,轻饮一小口茶,一双总是充满算计的眼直视着我。
我状似惊讶的望着他,甄先生,你怕是弄错了吧?我娘亲早亡,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女,自己的身世自然也没什么好奇的。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有些事相信夫人自己心里清楚着,就不用我说明了吧?甄禾脸上笑容不变,倒是我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好在有面纱,才不在于被他看出来。
先生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我端起了茶。
你懂。
甄禾直勾勾的看着我,语气异常的坚定。
我们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什么样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你若不想知道的话,我也不会勉强。
他站起身来,准备走,我放下手中的茶杯,叫道:先生等等。
他看了我一眼,满意的坐回位置上。
我笑道:我这人向来好奇心重,先生打探到属于谁的身世了?虽然我不是先生口中的主角,可先生也不烦和我说说。
甄禾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睨了我一眼,看向他面前的茶杯,道:夫人可有兴趣听我说一个故事?先生请讲。
我点头。
内乱(3)河南开封有一坐庄子,名叫甄家庄,在本地也甚有名声。
二十几年前的一场大火,烧掉了整坐庄子,甄家庄的人,除了一个小男孩和他的二娘逃出来外,几乎都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甄禾声音有些悲凉,我看到他的手握紧了杯环。
的确是一个很伤怀的故事。
我没有笑,那个小男孩是你?甄禾点头,我看到他眼中有不明的光芒闪过。
我的二娘,是你娘翠微。
我倏然的张大眼,想端茶的手僵在半空,久久收不回来。
又听见甄禾道:如果没有那一场大火的话,如今的我们应该都是另一番光景。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我从僵硬中醒来,声音带着冷意。
甄禾也不生气,神色伤凉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包袱中取出一幅画递给我。
我沉默的接过画,展开。
这是一幅类似全家福的画像。
里面画了四个人,两个各有千秋的女子,一位容貌方正的男人还有一个小男孩。
画上的其中一个女子,有着和我一模一样的容貌。
画上的人是我和爹娘们。
甄禾接过我递还给他的画。
那年爹特地请了画师来为我们画了这张画,然后送去店里裱装,所以那场大火才没能连这画也一起烧掉。
我沉默不语。
那张画,看画龄的确是有二三十年了,不会是假的。
那时候人们身上的装饰品和衣服样式都没有如今这么花哨,而画上的人们的确那般。
画中那小男孩的脸依稀可以从甄禾的脸上找到影子。
可是,我不敢凭着一张画就相信这是事实。
忽然想起甄禾第一次跟着那卜娑在小闭那儿见到我的情景——他的神色很是震惊,难道就是因为这事吗?也许你不相信。
第一次在三王子那见到你,我立刻就找人去查你的来历了。
甄禾神色一转,忽然变得凌厉:你居然认贼做父这么多年。
你说什么?我诧异的问。
朱棣在一次路过开封甄家庄的时候,见到了二娘,所以就起了贪心。
那场大火就是他下的手——他杀了我们甄家庄那么多的人。
他是凶手。
甄禾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恨意。
你凭什么说他是凶手?我冷笑。
若真是当时身为燕王的朱棣干的,又怎么会那么简单就被他查出来?我亲眼看到的。
甄禾狰狞着面孔,让我的心打了个冷颤。
我亲眼看到他在起大火的前一刻强带着二娘迅速离开。
我又沉默了下来,甄禾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笼罩在他身上的那股恨意却久久不能散开。
那恨意让这小小的客厅变得森冷了起来。
许久之后,我终于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些?甄禾愣了一下,明显没有算计到我会这么快就问出这个问题。
他道:我要你记住甄家的恨。
我又凭什么相信他?他在我的眼中不过是一个骗子。
就算真是我的兄长,他对我而言也不过是个陌生人。
又何况,他说的是不是事实还没有人知道。
心里虽是这么想,脸色却跟着微微发白,随即又强笑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你不是已经相信了吗?甄禾温和的笑看在我的眼底是及至的讽刺,我想发怒,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颤抖着。
是的,我开始相信那就是所谓的身世之谜的答案。
心忽然冷了下来,他不会只是想让我记住这恨意的。
和不把一切都摊开来说清楚呢?我强笑,我不否认自己有些相信你的话。
可是那又如何?你要记住我们甄家的恨,要和我一起承担那噬骨的恨,要和我一起为甄家庄所有死去的人报仇。
甄禾的笑声带着一上的狰狞,我居然觉得眼前的他有些疯狂。
我的手交叉在双腿上,紧紧抱握在一起。
心揪紧了一下却又缓缓的松开。
这些事与我和关?我是柳朵,不是甄家的女儿,何必背负他人的罪孽?却又朝甄禾道:你想怎么做?凭你我之力,定是不可能报仇。
你身为大王子身边的谋士,不会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吧?甄禾脸上的神色恢复原先的模样,面带温和的笑,我却从中看到了几近疯狂的恨,他如墨玉般的眸子盯着我,助大王子登上王位。
我的思绪豁然开朗了起来。
原来,他是打着这主意。
助大王子登上王位,借着鞑靼的国力,攻打大明。
我觉得眼前的男人是一个疯子。
居然妄想借助鞑靼的力量来消灭大明,来为家人报仇。
疯子。
疯子?甄禾冷笑,我一定要报仇,而你只能帮我。
你只能选择帮我,这样你才能为家里那死去的一百三十一口人报仇。
我冷笑的看着他。
眼前这个男人,我只见过他几次,没有深交,甚至没有多说过一句话,可是他居然连我都妄想利用。
为什么一定要帮大王子?你也可以帮三王子。
王位的争夺,失败的那个的命运是注定的。
即使从前多么亲近的兄弟,在权势的面前也是恩断义绝。
因为大王子有野心。
只有有野心的人,才能成为我这场报复游戏中最重要的角色。
我不会帮你的。
你忘记了吗?你派去调查我身份的人应该有告诉你,我是凤歌,是柳朵,是大明的公主,是柳家的大小姐。
而你们甄家,从来都没有一位小姐,所以你没有妹妹。
我也从来没有一个身份叫甄家小姐。
我一杯茶泼到了他的身上,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甄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我浑身冰冷。
即使你不帮,我也能助大王子登上皇位,所有阻拦他的人,都得死。
内乱(4)离开那屋子,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精神有些恍惚。
脑子里不断在回响甄禾的话,一遍遍,让我恍若置身冰窖。
前边很热闹,似乎是一群人在吵架。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民众吵架,闹一闹也就过去了,却没想到那群人吵着吵着动起刀来。
忽然有人失手,手中的刀朝我飞过来。
我闪躲不及,眼看那刀就要落在我身上时,有人飞身而来,一把揽住我的腰往旁边一带,安然落地。
从惊愕中回神,看向那救了我的人,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的眼里直直地盯着他出色的面容,连呼吸都差点忘记。
眼前的人,一身鞑靼人的装扮,却分明就是那个曾经在我身边跟了那么多年的少年。
可是怎么的,不见他脸色那抹笑?想起当年初见,他同样自马下救了一个小孩,却笑脸盈盈。
跟在身边那么多年,他自是笑容满面,很少见到他不笑。
可如今他却是冷着一张脸。
是我认错人了吗?下次自己小心点。
他用汉语说到,目光接触到我的视线时,震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他的声音更是让我坚定地相信眼前这人,就是我认识的那一个,潋滟山庄的上官十二,我记忆中的上官可怜。
他没有认出我来。
也许我应该感谢自己的脸上此时蒙着一层不透明的面纱。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心中百味杂陈,不知道自己当不当开口。
我犹自犹豫,他就准备离开。
我见他要走,正开口叫道:上——话还未出口,就见有人飞速来到自己身旁。
一看,是小闭。
他满心焦急地看着我,道:朵儿,你没什么事吧?都出来一下午了,还不见回去,娃娃哭着找你,吓死我们了。
我没事。
前面那人方才救了我,你帮我去和他说声谢谢。
我用鞑靼语说出这话,忽然又想到有些不对,忙又叫住了正准备追上上官十二的小闭,小闭,不用去了。
既然他已经走了……小闭虽然觉得怪异,却也没有多问。
他道:我们回去吧!我没有理会他,站在原地望着上官十二渐渐走远,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身边的那群人依旧在吵架,我收回视线的时候无意间瞥了那群人一眼,其中一人的视线接触到我的,似乎有些闪躲,再仔细看那群人,那吵架看起来竟然有些虚假。
那群人忽然哄散开,走得一个不剩,我虽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愣看了已经空旷的街道一眼,正待离开,却见小闭脸色阴霾地站在原地不动。
我奇怪地问:怎么了?小闭冷哼一声,瞥了我一眼,不理会我,径自离开。
我不知他为何忽然生气,忙跟上。
小闭走得有些快,我跟了一段路后渐渐有些吃不消,忙叫道:小闭,你走慢点。
小闭虽还在生气,听到我的话后却也渐渐慢下了脚步。
我小跑到他身边,瞥了他不善的脸色一眼,叹了口气。
看他的样子,方才应该是出来找我的,可为什么找到后又要生气呢?唉,男人的心也难懂。
一路就这样朝王府而去,快到王府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问道:小闭,你在生什么气?小闭忽然停住脚步转身,跟在他身后的我撞到了他怀中。
他怒道:你还敢问为什么?你居然在大街上盯着一个男子不放——我从他的怀里抬头,有些不敢相信——小闭他,是为了这个而生气?小闭看到我惊讶的目光更是怒火中烧,一把掀开我脸上的面纱,俯下身子,唇瓣强势地欺压上我的。
也许是他将怒火都发泄在那一吻中的缘故,在他放开我后,我的唇瓣已经微微肿起,脑子还没转过来,只是微微张着嘴巴,而那面纱在我的耳畔随风轻轻摇摆。
不要引诱我。
小闭看着我现在的样子心情大好。
我回神,瞥到几个过路的路人带笑的嘴角,红晕悄悄爬上了脸,像沾了胭脂一般红艳。
一恼怒,撩着长袍的尾摆,跑开,身还跟着大笑的小闭。
回到府中的时候,就见到菡萏的侍女妲穆神色慌张地朝厨房而去,差点和我撞上。
妲穆,发生什么事了?我抓住她问。
是、是瓦剌的乌莘娜公主来了,正在找花夫人麻烦呢!妲穆害怕地说,朵夫人,我必须去准备公主要的东西了。
她怎么又来了?身后传来小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回头看到了小闭有些冷漠的脸。
我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那个,公主怎么都爱往你家跑?内乱(5)我微笑的站在一边看着娃娃走路。
娃娃现在走起路来,已经不会再像前些时候那样摇摇晃晃的,这让我安心了不少。
娃娃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扑到我的身上,奶声奶气的叫道:妈、妈……抱抱。
我心里一暖,伸手将她抱了起来,笑道:娃娃,我们去找菡萏干娘玩好不好?好。
娘娘香香。
娃娃想到菡萏,笑眯了眼睛,样子好不可爱。
我亲了亲她的脸颊,回身,准备朝菡萏的屋子走去,却遇上了专门来找茬的。
身后有一个女子用纯熟的汉语开口叫住了我:站住,你就是那个汉族女子柳朵?我没有站住脚步,不大想理会她。
如此没礼貌的人,我向来没什么好印象。
又走了几步,那女子追了上来,反走到我的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对上她那张脸时,有些惊艳。
再看到她旁边的那个侍卫时,愣了一下后叹气。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熟人总是一个个的冒出来。
就如眼前这穿着瓦剌衣裳,个性张扬艳丽十足的女子,竟然也是我认识的人。
若不是看到她身边的侍卫,我可能会认不出她来。
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是那种秀气柔美的小茉莉,而今却成了艳丽的蔷薇。
眼前这女子,正是许多年前绑架了我的人,我一直都以为她也是鞑靼贵族人家的儿女没想到她竟然是瓦剌的公主。
忽然想起鞑靼和瓦剌本是同族,只是因为内乱而分裂成两个国家有了不同的领导者,所以两国之人同样喜爱以鹰为标志也是正常的,只是我一直都忽略了这一点。
既然她是瓦剌的乌莘娜公主,那她应该是玉萝的妹妹了?可是长得不是很像啊……应该是不同母亲生的吧!卡索,这没礼貌的女人居然藐视我身为公主的自尊,快帮我教训她。
乌莘娜公主见我一直呆呆的站着不理会她,怒道。
此时的她给了的感觉就是一个刁蛮无理的公主,我似乎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很多年以前被自己肆意放纵的自己。
侍卫卡索看了乌莘娜公主一眼,上前一步,一手摁上了腰间的弯刀,我站在原地打心底嘲笑他,在小闭的地盘上,他能将我怎么样?我勾起笑,朝卡索道:你想让你家公主被赶出鞑靼的话,尽管动手。
卡索拔刀的动作迟疑了下来,乌莘娜公主气得脸色有些涨红,她朝卡索怒道:你这个废物,快动手啊!可是卡索还是迟疑。
因为他很明白鞑靼不是瓦剌,而我也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得罪的。
乌莘娜公主气得踱脚,我同情的看了她一眼,让她更是怒火高昂。
她正要发作,就见到娃娃朝她伸出了手,笑得眉眼弯弯:姨姨,漂漂,娃娃抱。
乌莘娜公主愣在原地,看着娃娃可爱的模样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她张了张嘴巴,结巴着开口:好、好可爱……我看她一直盯着娃娃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便问道:你要抱抱她吗?可以抱吗? 乌莘娜公主呆呆的问。
我点头,将娃娃送进了她怀抱,娃娃在她的怀里蹭了蹭,还亲了她的脸颊,她的脸染上红晕,更添三分艳丽。
看想她旁边的侍卫卡索,见他正盯着她瞧,我微微勾起了嘴角。
这人还真长情的有点可怜。
到现在还没有付出行动,这公主没被别人抢走还真是走运。
乌莘娜和娃娃玩得正高兴,我却没时间在这儿和她磨蹭下去了。
我从她的怀中将娃娃抱回来,笑道:公主,我还有些事要办,行告退了。
然后在她的呆楞下从她的身边走过,扬长而去。
因为走得很慢,乌莘娜和卡索的声音又很响亮,所以这一路都听地清楚他们两个的对话,听着听着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她就这样走了?是的,公主。
我什么都没做?是的,公主。
我刚才都做了些什么?您和那个小娃娃玩得很高兴。
啊,是吗?这女人真坏,居然用小娃娃来诱惑我——呜,我怎么可以被诱惑呢?卡索,我们追上去教训那女人一顿。
回公主,她已经走远了。
走远了也可以追上去。
公主,那卜翰殿下正在前面,朝您迎面而来。
啊?我今天穿得还漂亮吗?很美。
……很美,可是他为什么没有看我一眼就绕了过去?……我悄悄的溜出去散心,却不想天公不做美下起了大雨,我只好进了一间废弃的破屋子去避雨,没想到在那里遇到了我没想到回遇到的人。
破屋子的一叫瑟缩着一个人的身子,发出痛苦的叫声。
我好奇的走过去一看,那人居然是朵娜。
那个一直看起来很甜美可人、背叛了我的朵娜。
眸光顿时一黯。
朵娜看到我,紧紧拽住了我长袍的一摆,叫到,朵夫、夫人,见到你真、真是、太好、好了。
小姐她、她被大、大王子派来的人抢、抢走了。
我一愣,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上次娃娃被二王子抓走的事——为什么她说是被大王子派人带走的?缇娜明明说娃娃是被你带去给二王子的。
我怒道。
夫、夫人,的、的确是被大王子带来的人抢走的,我、我不会、会看、看错的……朵娜的呼吸越来越弱,快、快去救她回、回来……我看着朵娜的眼睛,渐渐相信她。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安抚她,道:娃娃已经平安的回到三王子府了。
那……那真、真是太好了……朵娜听到我的话露出了孱弱的微笑,终于在说完这话后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我摇着她的身体,发现她再也醒不过来……内乱(6)我最终还是相信了朵娜的话,却没有再和任何人说起这事,悄悄的花钱请人将朵娜安葬好。
乌莘娜虽然总喜欢来找我麻烦,却总是她自己很压抑的问卡索为什么她又没有欺负到我。
对于这个虽然长了一张艳丽无比的脸,骨子里却很单纯的姑娘来说,她真的很走运。
没有几个身来高贵的女子可以像她这样保有一颗单纯的心。
我甚至很喜欢和她玩玩小聪明。
小闭见乌莘娜可以让我调节一下心情,也就放任他向来讨厌的乌莘娜在府中住着。
原本以为日子可以很平静的过下去,可是却偏偏有人喜欢来破坏这难得的平静。
这日菡萏又出外,我知道她去干了些什么,却依旧任由她那么去了,而且去的时候,她为了掩人耳目还抱走了娃娃。
也许是因为太相信菡萏,所以太过于放心,就将娃娃交给了她,自己落了个轻松,在府中和乌莘娜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没想到,到了傍晚,菡萏哭着回来。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两手空空,扑向我哭得眼睛红肿。
此时的我心中有不详的预感,没有心情去安慰她,只是冷着声音问:娃娃呢?怎么没有跟着你回来?菡萏一听我的话,哭的越大声了。
她抬头用那双红肿的眼睛愧疚的看着我,哭道:姐姐,对不起……呜……是我没有保护好娃娃,才会让她被甄禾带走了……我脑海一片空白,顿时手脚冰冷。
娃娃她,被甄禾带走了?反应过来后,我尖叫,愤怒的摇着菡萏的肩膀,怒道:娃娃怎么会被甄禾带走了?你快说啊——我因为相信你才会让你将她带出去,可是你看看你自己干了什么?你居然让一个阴谋论者带走了我的娃娃——你快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菡萏被我摇得快吐出来,依旧在哭泣。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子……我看着菡萏哭得快喘不过气来得的样子,心中的怒意依旧没有散去,却冷静了不少。
怒骂道:你这么大的人了,明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为什么还要牵连到娃娃?你是笨蛋还是白痴?怎么一点脑子都没有?菡萏任由我骂,依旧在哭。
我被她哭得有些烦,怒火更炽。
哭什么哭?有时间哭还不想想怎么才能将娃娃带回来?菡萏瑟缩了一下身子,不敢再哭出声来,只好咬着自己的唇不说话,依旧在抽泣着。
时间一秒秒的过去,我渐渐开始冷静了下来。
我现在在这里骂菡萏也无济于事,娃娃已经被带走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想怎么才能安全的将她带回来。
忽然有一个想法闪过脑海,于是问菡萏:他带走娃娃的时候有没有说些什么?他说,让你好好想想。
想清楚了他自然会将娃娃还给我们。
菡萏终于止住哭泣,怯怯的说道,姐姐,我们去让三王子帮忙要回娃娃吧!我瞪了她一眼,骂道:你有没有脑子啊?去找小闭帮忙,你的事情还隐瞒的住吗?可是……菡萏也想到这一层,迟疑了下来。
我渐渐冷静了下来,思绪也渐渐明朗:甄禾的目的在于我,而不是娃娃。
带走娃娃不过是想让娃娃成为威胁我的筹码,让我甘愿成为他的一枚棋子。
若是这样的话,娃娃暂时还没有什么危险,倒也不是很危险。
只是,这样下去,娃娃被甄禾带走的事,可怕也瞒不住小闭,要怎么才能保证菡萏和甄禾之间的事不被小闭知道?又或者,小闭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菡萏和甄禾之间的事?甄禾为了他的目的已经开始有些不择手段了,现在是这样,那以后会怎么样?他太过份了,若真如他说那般,我和他是兄妹,光冲着这一点,有点良心的人都不会拿自己的亲外甥女来当筹码,也不应该这样利用菡萏对他的爱。
心下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既然他都已经欺负到头上来了,我又何必再忍下去?可笑,他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住我?他是大王子的谋士,聪明是事实,可是他不应该忽略了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保护心态。
若不将他的事情彻底解决,我们谁也不能保证娃娃的安全问题。
谁敢保证,这次我们救回了娃娃,下次娃娃就不会再被带走?还有,上次带走娃娃的仇还没有报,不是吗?上次大王子带走娃娃,目的在于让小闭和他合作打败二王子,这次甄禾又想利用娃娃来逼我屈服。
他们居然一次次的利用我无辜的孩子——我心底的怨气一下子全都上来了。
我的双手有力的摁住菡萏的肩膀,问:我知道你爱他,可是,你必须对娃娃被他带走的事情负责。
菡萏是一个聪明人,大概也想到我可能会干些什么。
她望着我,神色复杂,却没有说什么。
我的视线越过菡萏,望向天边落下的夕阳,同样的复杂。
明明想置身事外,却偏偏有卷入其中,还让最爱的女儿也跟着被牵连到,这样的事实让我痛恨起了自己。
如果,如果不是甄禾突然找上我的话,也许,我和这场王位争夺的风波会毫无关系。
这一切,他要负绝大多数的责任——既然他先开了头,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不能怪我了。
如果我的孩子少了一根寒毛,我和他之间就没完没了了。
内乱(7)夜里我和菡萏在一起哭成一团,小闭忙完公事从宫中赶回来就听到侍女们的汇报,匆忙的赶到了我的屋子里。
一见到我们两个哭得眼泪鼻涕横流,不明发生了什么事,有些焦急的问道:朵儿,怎么了?我一听到他的声音,眼里的泪流得更凶了。
小闭很少见到我哭,这一哭,他就越发着急。
我泪眼朦胧的望着他那碧绿的眸子中染上焦急的神色心底涌出了些许愧疚之意,可是这愧疚也只停留了三秒,转眼又消逝了。
我哽咽道:小闭,娃娃、娃娃她……呜……小闭将我揽进了怀里,我趴在他怀里哭泣,半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闭有些头疼的听着我和菡萏两人在此放声大哭,好长一段时间依旧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见我这问不出点什么了,干脆就问菡萏,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
你来说,娃娃怎么了?我、我,菡萏一副害怕的样子,双手揪紧了自己胸前的衣裳,抽泣了一会儿后终于在小闭冰冷的眼神中发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带着娃娃一起上街,可是在中途有人抢走了娃娃……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闭神色一冷,菡萏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壮起胆子又说了一便:娃娃被人抢走了。
呜……我的娃娃啊……找不回娃娃,我也不活了……我死命的捶小闭的胸口。
是被什么人抢走了?小闭紧紧抓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揽疼了我的腰。
菡萏拿出手帕擦了下眼泪,小声道:我看到那人的腰间有着大王子府的腰牌……小闭的眸光在瞬间森冷,菡萏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给慑住,忘记了哭泣,一手拿着手帕僵在半空中,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屋子的四周也因为这冰冷而如置冰窖。
我见情况发展的差不多,忙停住哭泣,装出一口气提不起来的样子,晕了过去。
菡萏和小闭乱成一团,忙叫来了侍女,我乘小闭不注意的空挡,给菡萏投了一个我们之间心知肚明的眼神。
忙乱中有人叫来了大夫,看过之后却只说我郁结于心,休息一下没什么大碍。
对于大夫的说法,小闭虽然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侍女送走了大夫后,小闭坐在我的床边,手抚过我的眉眼,左手紧握,他冷冷的看向菡萏,道:照顾好朵儿。
小闭说完话,甩袖而去。
他走后,菡萏谴走了那些侍女,说要留下来照顾我。
侍女们都走后,菡萏坐到床边,轻声道:姐姐,人都走了。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叹了口气,原本还带着一丝的愧疚。
这只是一场属于我们汉人的恩怨,现在却牵扯到了鞑靼的王位之争。
忽然又想到被甄禾带走了的娃娃,心蓦然冷了下来。
千不该万不该,甄禾不应该为了大王子而带走我的孩子。
要怪,就怪大王子找错了帮助他的对象吧!菡萏看着我骤然变冷的神色,担忧之心逸于言表,不过这担忧不是为我,而是为甄禾。
她紧紧抓住我的手,哀求道:姐姐,我不希望他出事。
我冷然甩开她的手,冷笑道:菡萏,原本是什么事也不会有,可是他自己错了。
既然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必要的后果。
他是一个聪明又有心机的人,这一点你比我还清楚。
也许你应该担心的是我和娃娃会不会出事。
菡萏的手举了一下,又放了下去。
眼眸微敛,幽幽叹了口气。
对于我的话也认同了几分,却依旧很担心。
因为我们都很清楚,现在我借住的是小闭的力量,小闭只是不想争,若有心争之,只怕实力上略剩他一筹的大王子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我抱住她,语气略带伤感,道:菡萏,其实有些事情不会按我们想的那样发展。
就如你,你只是想好好的爱甄禾,能和他一起共效与飞,可是他却是有野心的人,他也许对你有些感情,却始终将你放在了他的野心之下。
而我,只想要带着我的孩子好好的生活,过最平淡的日子,可是我却被他的野心给波及到了。
娃娃是我的命,为了她,我也可以不顾一切,就如甄禾为了他的野心可以不顾一切一样。
门口忽然传来急切的敲门声,还有乌莘娜的叫声。
里面的汉人女子,本公主来看你了。
还不快点来开门?内乱(8)一如预料中那般,小闭去了大王子府却被大王子笑着挡了回来。
小闭回来见到我期待的眼神深感愧疚,我却强笑着安慰起他来。
所以这事情他也越来越挂在心上。
又过了几天,大王子带着侍卫和礼物上门来了。
我见到大王子,自然也没有笑脸,怒道:我自认从来没有得罪过大王子,为何大王子要将娃娃给带走?大王子笑得不留破绽,让身边的侍卫送上了礼物,道:听到朵夫人晕倒的消息,本王甚为挂心,所以今天就过来看看,夫人的身子可好些了?我低头暗暗收敛心神,再抬头时眼中已经开始积蓄泪水,看了他一眼眼泪便下来了。
若不是你府上的人抢走了我的娃娃,我这身体也早好了。
大王子依旧在笑,丝毫不承认他的人带走了娃娃,只道:朵夫人,本王已经拷问过上下,皆无人承认自己绑走了娃娃。
当然没有人会承认。
我骂道:你这主子是怎么当的?若不是你指使的话,便是你的下人逾越了规矩。
在一旁听着菡萏心惊胆跳,忙拉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多说,我只是睨了她一眼,没将她的暗示放在心上。
我怎么会不清楚呢?大王子此人野心暗敛,也是一个有心机的人。
通常这样的人都拿自己当神来看,明白自身的缺点,善于借助身边其他人的长处,可这样的人却也有短处,他们容不得别人的一点点背叛,虽然不至于立刻就处理掉身边不听话的人,却会在一定程度上保持距离。
相对的,大王子就不可能会忍下甄禾的不听话,虽然甄禾依旧能在他身边当谋士,两人之间却也已经有了距离。
大王子的脸色闪过一丝阴霾,却被掩饰的很巧妙。
等我再看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再笑了,只听他道:朵夫人,既然这事也牵扯到我们大王子府的名声,本王会让人查清楚的。
若真有人胆敢绑架了娃娃,本王定将他送上门来,亲自赔罪。
我抱起一边的一个黄金瓮,朝他一丢,哭骂道:你这个绑匪,快给我滚。
然后大王子脸色有些不善,菡萏见了心惊,忙将大王子给请了出去。
他才一踏出房间的门,我就上前几步,啪的一声,将门给合上。
最后入眼的是门合上时菡萏回头,惊讶带讪脸色。
娃娃依旧没有消息,我的心绪越来越不安宁。
每每想发作,却都只能硬生生冷下。
我不再让小闭进我的屋子,不让菡萏来看我,连那个向来喜欢凑到我这来看热闹的乌莘娜我也不再见,每日三餐都只让侍女送到门口,每日吃的东西也就一点点。
娃娃被带走一个半月后的一个晚上,小闭终于忍不住悄悄进了我的屋子里。
这时的我没有睡着,却听到有人推门而入的时候,装起睡来。
一会儿后,感觉到有人在我的床畔坐下,我的眼皮微动,忍着不让自己睁开眼睛。
来人身上的气味已经告诉我他是谁。
虽然没有争开眼睛,却感觉到了他的愤怒与心疼。
他的手握住我的一住手,热量从温暖的手掌传递到我略带冰冷的皮肤上,暖透了手,却暖不到心。
可恶,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我听到他在我床边低吼。
动了动眼皮和手,让自己装出一副转醒的样子。
他此时想离开却也已经来不及。
睁开眼,看到了小闭在黑夜里森冷的眸子。
我知道他在为我心疼,看着他许久,终于忍不住流出眼泪。
也许是为了这么一直没什么消息的娃娃,也许是为了小闭,也许是为我自己。
瞥向自己被小闭紧紧握住的手,消瘦得毫无血色,就连骨头也渐渐突显出来。
眼泪瞬间流得更凶。
小闭不明白我为何流泪,握着我的那只手越发的用力。
我从床上坐起身,被他拥入怀中。
他拍着我的背语气中带着愧疚,却又信誓旦旦的说:朵儿,我一定会将娃娃安全的带回来。
那些带走的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的手爬上他的背,缓缓的抱住他,很用力,连指间都发白,想借由他的体温来给自己一丝的暖意,却让自己浑身更觉冰冷。
谢谢你,小闭。
我的头埋入他的肩膀,闭着眼睛让眼中的泪不再往下流。
在对他说谢谢的同时也在心里说了句没有听得到的对不起。
对不起,不应该连你也一起拖下水,即使你原本就逃不开。
不知道就这么过了多久,我忽然用了全身的力气推开小闭。
原本闭着的眼睛再次睁开,眼底闪着黯淡的光芒。
小闭的手在空中放了一会儿,收回自己的双臂,垂放在两边,碧绿色的眸子染上一尘灰,有种疼痛在瞬间爬上了我的眉头。
外面的天已经有些灰蒙蒙的亮了,灰暗的光线透了一些进来,连原本漆黑中带着一丝柔和的光线的屋子也被染得黑暗。
我对上小闭的目光,居然柔柔的笑开了花。
小闭,你回去休息吧!一直都不敢打开窗户去见见外面的光明。
每次看到那些光亮都会想起自己是如此卑劣的一个人。
是的,卑劣无比。
不过都是一些小心机,却利用了身边的人对我的爱或者关怀。
我很明白他们都不欠我,亏欠过多的人是我,只是他们一直都当是自己亏欠了我。
小闭如此,菡萏亦然。
我利用了小闭的爱和关怀,他为没能帮我找回娃娃而愧疚悲痛,却不知道我也在同时为了自己利用了一份美好的感情而愧疚鄙夷自己。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痛苦的。
我居然因此将痛苦也带给了小闭。
有的时候我常常想,若当初他没有遇上我就好了。
若不是我对他施舍了一些恩情,也许今天我们就毫无瓜葛,可若真是这样,我又会如何?亏欠菡萏,是因为许多年前,因为我一句话,菡萏成了和亲的公主。
只因为那日我对朱元璋说,听闻二叔家闺女众多,才貌并众者甚。
若她没有因此而和亲,就没有那场风沙中的救命之恩和一见倾心,那么此时的她虽然摆脱不了那个家族,至少可以冷眼旁观。
抬手看着自己苍白见骨的双手,悲凉的笑出声来。
我自虐,我让自己枯骨如材,不是因为娃娃丢了过分悲痛,而是我要找回我的孩子,不能悲痛。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别人觉得我是一个可怜的弱着罢了。
如果,如果没有娃娃,也许我就不用这般去伤害他们了。
但是为了我的孩子,就算伤害了爱我的人,我也再所不惜。
内乱(7)我去找了甄禾,他却对我冷笑。
他说如果我不选择帮他,那么就不会将娃娃还给我。
他还说,若想要娃娃平安,就选择帮他。
我彻底愤怒了。
我知道菡萏也去找过他,可是得到的却是他的一再伤害。
这些天,我都看到菡萏隐忍的悲痛。
忽然想到了上官可怜。
也许……他可以帮到我。
我要他帮我找回娃娃,即使一直都想隐瞒的过去会彻底铺现在别人面前,我毫无怨言。
可是在如此焦急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上官可怜。
我依旧不肯放弃,总是四处的留下信号——潋滟山庄最常见的记号还有一颗糖。
许多年前,他曾对我说,如果哪天走丢了,就留下这样的信号给他,他一定会找到我。
接下来又等了许多天,依旧没见到上官可怜来找我,心忽然又冷了下来。
也许,我只能靠自己了。
站在小闭面前的时候,居然一点愧疚都没有了。
我想也许我真的是个冷血的人。
小闭,我想我累了。
我望着他满是心疼的样子,扯出苍白的笑。
小闭一惊,上前两步,抓住了我的手,握得很紧,疼的是手,痛到麻木的却是心。
我抬眼看他绿眸中思绪万转,眼中平静无波。
我在那一番焦躁的煎熬中让自己的心冷却了下来,唯一的信念就是,我一定要救回我的孩子。
此时的小闭,已经开始暗中策划与那卜娑的斗争。
可是等待太漫长了,我已经没有那么多耐心。
每天夜里,一闭上眼,就会浮现娃娃可爱的笑,我会想着她现在是不是在哭,讨厌吃别人那里的东西时是不是会吃不饱,会不会被那里的人虐待……我快疯掉了。
朵儿,你……小闭不掩饰自己的担忧。
我的语气忽然变得很温和,温和得连我自己都觉得虚假。
我微笑,却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扬起孱弱的微笑,道:小闭,我想自己去大王子那儿去找回我的娃娃。
你想离开这里。
小闭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碧绿色的眸子中充满了喋血的光芒,不,你会留在我身边的。
我却微笑着摇头,退了两步,笑得有些飘忽:我不想再留在鞑靼了。
我之于你,只是朋友,却扰乱了你的生活。
我不想带着我的孩子在这里时时担心她是不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别人手中的筹码;我不想在这里看着你成为败者,却明白自己不能救你……你知道吗?我很害怕。
我在小闭的面前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了被鲜血染红的纱布。
血和着被染红的纱布形成了艳丽的风华,犹可想起当时的鲜血淋漓。
我不能让自己成为你的负担。
你在身边的时候,我都能被那些人伤到,若是你不在身边,也许你我就无再见之日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小闭瞪着我的伤口,眸中染上血色。
告诉你又如何?不过是徒添你的烦恼罢了。
我苦涩一笑,若你不是一个王子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有你们之间的权位之争,也许我的娃娃就不会被别人带走了。
小闭抓住我的肩膀,眼神有点疯狂:你怨我,是不是?我挣开他的手,眼神呆滞,道:不,我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救自己的孩子。
小闭看着我许久,一拳砸向墙壁,墙上忽然有了裂缝。
我又喃喃说道:若娃娃能平安归来,那该有多好?这一切都是大王子造成的……都是他的错……这一切的确是他造成的。
若不是他太有野心,甄禾也利用不到他。
若不是甄禾想利用我来帮他得到鞑靼,就不会绑走我的娃娃。
我茫然朝门外走去,身后传来小闭决绝的声音。
朵儿,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有机会欺负你的。
瓦剌王派人来请乌莘娜回去,其中的缘由我们都很清楚。
瓦剌王毕竟是个聪明人,明白鞑靼的内战也许会波及到自己的女儿,于是让人来接走了。
我在回屋子的路上遇见了乌莘娜。
她见到我的时候,脸上没有原先那样的笑容,多了一抹距离。
她拦住了我的去路,冷着一张脸,道: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
没想到你会跑到这里来,我一直以为,大明的公主都是呆在皇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你想太多。
我淡淡看了她一眼,此时我亦没有心情。
内乱(8)很多年前我好奇那卜翰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居然有人可以让从来不让任何人亲近的他那么挂念着,所以我乘着那卜娑哥哥去大明的时候,混在他的队伍里一起去了。
没想到我见到的是一个有些骄傲的郡主,是一个刁蛮任性的郡主。
我原以为,学着你的样子,他就会喜欢我了,可惜我只是让他越来越讨厌。
我父王有心和他结亲,却被他拒绝了。
可是我不甘心啊,我纠缠他那么多年,他却接纳了别的女子。
我一直以为没有女子能和你一样,却没想到别的女子住进了他的家,得到了他的宠爱。
我后来才知道为什么,因为那个女子有和你一样的气质。
现在我算是彻底死心了。
也许,他真的不属于我。
乌莘娜说着说着居然流出了眼泪,祝福你。
我笑得比她还要苦:何必祝福我呢?我和他不会有结果的。
可是他爱你啊。
乌莘娜睁大了眼睛。
你也爱他,可是他不爱你。
我不再说什么,越过她准备离开。
乌莘娜忽然哭了起来:为什么要这样呢?他对你那么好。
卡索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对他好一点呢?他也很爱你。
我留下这话,渐渐走远。
而她则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世界上有许多人都这样,你爱我,我爱他,他却爱另一个她,也许另一个她也另有所爱。
不是只要你爱了,就能得到的。
乌莘娜终于在三天后离开。
我去送了她,送到鞑靼王都外。
她走得毫不留恋。
我笑着她说,有机会去看看你的姐姐,她现在过得很幸福,也许你可以从她的身上找到些什么。
她的车渐渐走远。
我在原地安慰自己,终于又有一个人平安地离开这个战场了。
回头,遣退了侍女和护卫,一个人走在王都的路上,没有蒙面纱。
看着热闹的王都,忽然同情起那些享受着安逸的人们,可怜他们平淡的日子就要结束。
走了不知多久,对于街上那些人的目光已经麻木。
只要一想到以后会背着很沉重的罪孽,脚步就越来越沉重。
身后忽然传来一记熟悉的声音,让我停下脚步,却不敢回头。
小姐。
那熟悉的声音,在瞬间消散在耳边。
小姐。
那人又叫道。
这一次我迅速回头,看到那人后,泪水迅速溢满眼眶。
我们终于又见到了。
他站在离我几步之遥的地方看着我,面上终于又带上了我最熟悉的笑容。
我很想跑向他,可是脚下却像生了根,就那么死死站在原地,只能笑出泪水,道:上官,好久不见。
上官可怜几步上前,给了我一个大拥抱。
我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滴入我的衣领,明明是冰凉的触感,我却觉得温热。
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他了:你看到了我留下的信号?嗯。
上官可怜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小姐,终于又见到你了。
视线落在前方,看到了小闭愤怒的脸,只见他一掌挥过来,我叫了一声,上官可怜立刻反应过来,闪过小闭的攻击,将我拉到了一边,自己则和小闭打了起来。
论起武功,上官可怜略胜一筹,小闭却也不见得会输,只是两人打着打着,就停了下来,让一边的我松了口气。
也许是因为两人都认出了对方,所以这场架也就这么结束。
我依旧被小闭带回了三王子府,而上官可怜则住进了小闭为他准备的行馆。
我找机会拜托上官去帮我找女儿的同时,鞑靼的王位争夺战正式爆发。
王都的人们乱成了一团。
我每天都闭门不出,等待着上官可怜的消息,心中祈祷着娃娃能平安回到我身边。
若不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菡萏一直都为我带来娃娃平安的消息,我怕是会崩溃。
每次看到菡萏愧疚的样子,我的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菡萏很爱娃娃,这么久以来,她受的煎熬不比我少。
我抱着菡萏叹了口气,道:菡萏,别太自责了,至少娃娃现在很安全。
菡萏看着我哭道:若不是因为我,娃娃就不会出事。
傻瓜,若没有你,她还是会出事的。
我擦掉她的眼泪,心里很清楚得很,你现在还想为他做些什么吗?菡萏哭着摇了摇头,道:一切就看老天的安排吧!我点了点头。
那段理不清的感情,就听天由命吧!至于娃娃,就只能看上官可怜了。
我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只希望他能早点找到娃娃……战争开始后,娃娃的安全就没有保障了。
也许是我错了,当初应该在找回娃娃后再开始报复,可惜现在什么都晚了。
上官,希望你能如我所愿。
过了几天,我在夜里听到了娃娃咯咯的笑声,从床上爬起,拉开门,看到上官可怜抱着娃娃站在我面前,泪流满面。
娃娃见到我,朝我伸出手,开口说道:妈妈,抱。
我这段时间以来承受的所有委屈、所有恨意和所有的压力全都消散在夜空中,紧紧抱住娃娃满是奶香味的小小身子,放声大哭。
我的孩子,在和我分开近四个多月后终于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没有受到委屈,没有变瘦,还是笑眯眯地回到我身边。
内乱(9)王位的争夺战既然开始演变,自然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城中的百姓水深火热,因为两方势力相当,争夺起来就很可怕。
只是没想到这场争夺才僵持了约莫三个月后,鞑靼势力两分越发明显。
小闭占据了王都这个有利的位置,大王子退居察哈沙漠附近。
我一直都不明白,大王子的势力不若,为什么会甘愿退出王都?而且,王都毕竟是有利的位置,以他的野心,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放弃了?这场持续了几年的王位争夺战,看起来似乎是小闭赢了。
可是大王子却从外围那些看起来不重要的地方下手,渐渐朝王都附近围了过来。
也许这就是他退出王都的原因——一网打尽,可是却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我也没再去理会。
我发现岁月让我的心变得更加冷漠,居然看着别人流离失所时,可以淡淡说一句,只要不是我身边的人,无所谓。
小闭为了这一战,付出了很大的心力。
这日他拖着疲惫的回到府中,我站在一边,没有安慰,只是若有所思的站着。
有一个决定已经在心中发酵很久了,终于决定向他开口。
小闭,我想带着娃娃回家。
所谓家,指的地方我和他都很明白。
小闭在听到我的话后打破了手中的杯子,滚烫的茶水烫伤了他,他却没有丝毫的感觉。
他身边的侍女慌乱的为他处理伤处,我则站在一边看着他,没有走近。
也许心疼他的手,却明白自己不能靠得太近了。
既然我已经自己和他注定没有结局,那么现在就开始保持距离也许还不迟。
我不会让你走的。
小闭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坚定的说。
我看了他一眼,侧身,离开了那里。
接着,我换回了大明朝的衣物,一如往常的和娃娃一起在府里玩,一如往常的笑。
我要走,去一直走不成,我甚至连着王府的门都跨不出一步。
小闭说他不会让我走,所以他限制了我的行动。
其实我心存感激。
若他将我和娃娃关在屋里,我无法想象我的娃娃会变成什么样。
想离开的方法很多,我一直都在等着。
我不是神,无法预知鞑靼的战争谁会赢。
我没有过人的军事才华可以帮助小闭,更没有似水的温柔可以让他在疲惫时觉得温暖。
也许我总会拖累他。
夜里上官可怜守在门口。
因为这段时间鞑靼的朝局越来越混乱,为了我们的安全,小闭也默许了上官可怜夜夜为我守门的行为。
哄睡了娃娃,自己一个人起身,拉开门,上官可怜回过身来,朝我露出一笑。
初夏的月光散发出皎洁的美,映出了上官可怜月牙色的身影。
小姐,怎么还不睡?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我笑了笑,道:上官,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上官可怜不介意的一笑,在我的心中,你永远都是个孩子。
我回头,看了看床上已经睡着的娃娃,走出了屋子,带上门,拉着上官可怜在门口坐下。
我有事想问你。
小姐想问什么?上官可怜看了看我。
我娘她,是嫁过一户姓江的人家吗?我认真的看着他。
上官可怜朝我摇头,道:不知道。
虽然我娘几乎没有说起过你娘。
若不是当初你让我去查你的身份,我也不会知道原来你娘是我的姨娘。
我叹了口气,接受了这个结果。
小姐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上官可怜见我叹气,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亲昵的动作让我想起我们的小时候。
夏夜的凉风吹响了我挂在屋子门口的自制风铃,清脆的声音在草原寂静的夜里变得异常的空旷。
上官,肩膀可以借我么?嗯。
我的头靠上上官可怜的肩,在风铃声中怀念着很就以前。
很多年前,我和他也曾经一起年少轻狂过,只是如今我们的身心都已经在渐渐苍老。
风铃又恢复了原来安静的模样,静谧如水的夏夜里,他的肩膀是我唯一能依靠的地方。
他再也不能像从前,为了一颗糖而笑。
我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自以为是的想去帮助别人。
我们都一样,再也回不到从前。
我找了小姐很多年。
一开始就不相信那河里找到的是小姐,所以一直在找,不放过任何一点的消息。
终于在找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接到了姚莫的消息,他说他见到你了。
耳畔忽然传来上官可怜的声音,低沉中带着迷离,没有人知道,那时候的我有多么的激动。
我找了这么多年,终于就要找到了。
可是当我赶到杭州的时候,你却已经走了。
我遁着你行走的方向一步步寻找,只有消息说你可能去了鞑靼。
一路到鞑靼,路过那么的城镇,也遇到过那么多的游牧民族,却始终没有人知道你在哪里。
你又救了我一次。
我的笑容有些柔亮。
柔和的月光就那样散落在我们的身上,映出人影,斜斜的落在一边的地上。
内乱(10)那日直觉就出手救了,原本以为不是小姐,而是我自己想多了。
因为那边上的人都说你是鞑靼三王子的侍妾。
上官可怜轻笑,连在王都都找不到,我在及其失望的情况下一路又寻回了大明,路过歧罗的时候,照旧是拿着画像寻人,一个叫谷良的男人说你是他家夫人,不过被鞑靼三王子给带走了。
我就越发肯定那日在街上救的人是你,于是又赶到鞑靼王都来了。
我们皇宫一别,如今居然有整整八年没见了……是啊。
没想到这一转眼,就过了八年了。
我无奈的笑道:我的孩子都已经两岁了。
小姐,娃娃是谁的孩子?上官可怜怪异道,眉目之间,很像那个人。
像谁?李律吗?我知道他不想碰触到我的伤口,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是很像她,但是却不是他的孩子。
那个叫无名的男人长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上官可怜沉默的看着我,认同了我的疯狂。
月儿躲进了乌云中,四周一下子暗了下来,我们变得同样沉默。
坐很长的一段时间,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了上官可怜说:小姐,若你想走,我会带你离开的。
我的嘴角挂上了笑。
一直都知道他会带我走……一直都知道。
原本做好了决定,只要这个夏天一过完,我就到着娃娃离开鞑靼,回那个已经在心里念念许久的家。
已经很长时间没给柳彦一封家书来说明一下自己的状况,也渐渐的开始想念那个坚定的对我说我们永远是一家人的少年了。
我和他,那日红装一别,到如今也已经是四个年头了。
他还不知道我可爱的娃娃吧?忽然有些等不及听娃娃用嘟软的声音叫他一声舅舅了。
我不会傻到和小闭说起自己即将离开的事。
借住潋滟山庄在塞北和鞑靼的势力,再加上此时鞑靼的混乱局面,我可以带着娃娃跟着上官可怜顺利的离开。
只是,在小闭身边带了这么长时间,若就这么离开,不免有些不近人情。
所以我总在等一个机会,好好的和他道别却又不会让他怀疑。
我和小闭之间的相处依旧像平时那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这个时候的小闭非常敏感,只要稍微有些不对劲,他就能看出点昵端。
又等了些日子,战事似乎没有前些时候那般吃紧,大王子那儿也按兵不动,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离开无疑是最好的。
此时的小闭,紧奔的精神稍微松懈,防备力也就没有前些日子那么强,对于战事他从来不掉以轻心,所以重心大部分还是会放在战事上。
而我,由于这段时间下来缔造的假象,让他在一定程度上相信了我。
我以庆祝纹绥之战为由,为他斟上了一杯又一杯酒。
他对于我的敬酒没有任何的防备,我也不会傻到在酒里放了迷药。
这酒是上官可怜特地为我找的,酒性干烈,就算是千杯不醉的,喝了这酒,很快就会醉倒。
小闭也如意料中那样醉倒,而且还醉得厉害。
他在醉梦中拉住我的手不放,无论我怎么挣脱。
过了许久后,他的手劲终于轻下来,我乘机抽回了自己的手,正待离开,却因为他的话而止住了脚步。
朵儿,不要丢下我……不要离开我……我会一直爱你……我看着他醉倒的面容,安静的看了一会儿,百味成杂,凑到他的耳边说了一句对不起后,招来一个侍女,将他扶回了自己的屋子。
那姑娘一脸娇羞,平时里也是奢望能有一天飞上枝头,朝那姑娘交代了几句后,目送他们离开。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娃娃已经睡着,上官则整理好了东西手中抱着娃娃在那儿等我。
见到我,笑道:小姐,我们可以走了吗?我点了点头,就见他站起身走向我,率先出了我的屋子。
我站在屋子里打量着这个一住就是两年的地方,许多汉族化的摆设,都是因为我的到来才添上的。
毕竟住了这么长时间,到要走的时候开始有些舍不得。
上官可怜见我如此忍不住催到:小姐,该走了。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最后再看这个屋子最后一眼,转身走出去,毫不犹豫的关上大门走到上官可怜身边。
正在做最后的告别礼时,眼角瞥到站在不远处那面墙角下的菡萏,白色的衣裳映出苍白的容颜。
她朝我走过来,笑得有些苍凉,真的就准备这么离开吗?我点头,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却又听到菡萏说:姐姐,我发现你真无情。
他为你守了那么多年,即使是再次见到了你,却一直都尊重你的意思,没有什么逾矩之举。
而你,却在你绝意离开的时候,将别的女子送上了他的床。
这是一种背叛。
背叛又如何?我的声音带着没有人察觉的颤抖,上官可怜的手悄悄扶上了我的腰,支撑着我整个人的重量。
你不知道被最爱的人背叛是什么样的滋味吗?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放不开心,却没想到你也这般的懦弱。
菡萏怜悯的看着我摇了摇头,他会恨你的。
菡萏,我……什么都不用说。
菡萏冷声,要走就走吧!我的胸口像被什么堵住,有些呼吸困难。
看了上官可怜一眼,视线又落到他怀中娃娃那张柔嫩的脸上,狠下心做了决定,朝上官可怜道:上官,我们走吧!内乱(11)顺利的在夜里离开的三王子府,却没能出的了王都。
这才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件事情——因为现在战事吃紧,城门早早就关闭,没有三王子的毛符或亲笔令书是出不了城门的。
无奈之下只好等明天天亮,混入商队之中离开。
可谁也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小闭清醒后发现我不见就下令封锁了城门,开始全城搜索。
好在昨天夜里我们带着娃娃易了容才出现在城门口的,而且我还装做是孕妇,所以那些守城的卫兵并没有发现我们。
城里都被搜遍却依旧没有人找的到我们。
商队是被查的最紧的,所以我们一开始就没有选择商队来隐藏自己,所以在易容后选了潋滟山庄在这边的商家中的一个老掌柜那儿住下,称是老掌柜的女儿女婿。
这边还出不了城,那边就打起了战来。
大王子的军队越来越靠近王都,随时都有打过来的可能。
终于在我们被困在鞑靼城中的第十日,两方打了起来。
这是一场没有输赢的战争,可是得到的消息却是小闭受重伤的消息。
初听到这个消息,有如晴天霹雳,再加上三王子府那儿传出消息说他重伤昏迷的时候嘴里念念不忘的是朵夫人,我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在心中挣扎了一天一夜后终于决定回到三王子府去。
小闭送我和娃娃回到王子府的大门口,守门的卫兵见到我惊喜的大叫三王子有救了,朵夫人回来了,然后跌跌撞撞的跑进府内去通知其他人。
我站在门口问上官可怜,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进去吗?上官可怜摇了摇头,上前一步,爱娇的摸了摸我的头发,笑道:你自己做的决定,要自己负责。
若你想走了,派人来和我说一声,我会带着你们顺利离开的。
我点头,抱着娃娃呆站在原地看着上官可怜走远,伸手想抓住他的身影却总是徒劳。
一会儿后,小闭自府中冲了出来,大力的抱住我,在我怀中安睡的娃娃被他吵醒,叫了一声,他忙放开我。
娃娃扁着嘴正要哭,却在看到小闭的时候换上了笑脸,朝他伸出了手。
小闭,抱抱。
菡萏跟在身后出来,见到这一幕,伸手抱过娃娃,然后将娃娃给哄得很开心,便抱着她进了王府。
小闭伸手将我揽进了怀中,就连我压到了他的伤口,都不在乎。
鲜红色的血液自他包着纱布的伤口滴落在地,而后我发现,小闭所有的重量都压在我的身上,此时的他已然晕死过去。
小闭的伤,的确很严重。
听菡萏说那剑差了一些就刺进了他的心脏,若不是偏了那么一分,也许我现在就见不到他了。
原本应该在府中还还修养的他一听到我回来的消息就什么都不顾的跑了出来,最后却晕死过去。
我坐在他的床边守了他三天三夜,一如我难产血崩的时候,他在我床边守了三天三夜那样。
三天后看到他醒来睁开眼,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在瞬间笑容满面。
你终于醒了。
我拿着毛巾为他擦拭额上的汗水。
小闭动了动,撑起了身子,我一急,忙伸手过去扶,没想到顺势被他拉进了怀里。
还没反应过就整个人趴到了他身上,好在没有压到他的伤口。
我挣扎着想起身,却被他紧紧搂住。
我的脸仅仅的贴着他的胸膛,皮肤碰触着他身上质地柔软的衣裳,渐渐安下心来。
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小闭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散开,微微刺痛我的心。
才短短的一段时间,他就变得憔悴了许多……唉……耳边似乎听到了小闭规律的呼吸声,我小心翼翼的想掰开他紧搂着我的手,可他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不愿意放开。
我无奈,只好陪着他一起睡。
这三天下来,他虽然在昏迷中却一直都在做噩梦,甚至有的时候会叫我的名字。
每次都让我觉得非常愧疚,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菡萏推门进来,手上端着汤药,见到我们两个这亲密的样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将药物放在桌子上,见小闭已经睡着又将药给端了出去。
走的时候,菡萏回头看了我一眼,道:姐姐,你出来一下。
我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挣拖了许久,终于挣开了小闭的怀抱。
站起身整了整衣服,看了小闭一眼后走了出去。
菡萏正站在门口等我,见到我出来变带我去了她的屋子。
我一路跟在她的身后不知道她此时找我所谓何事。
等到了她的屋子后,她关上门,让侍女退离开一些距离。
然后迎上我不解的目光,普通一声跪了下去。
我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扶她,可是她却拒绝站起来。
我无奈,只好问:菡萏,你想干什么?姐姐,我想求你一件事。
菡萏头低着,没敢抬头看我。
你先站起来好不好?我再次拉她却依旧徒劳,于是在椅子上坐下,道: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请你,让三王子到时候放过他吧!菡萏的声音很轻,却在那个他字上很坚定。
内乱(12)我明白他指的是甄禾,有些冷淡的看着菡萏:你难道忘了这场战争是怎么来的吗?我知道,可是我也知道姐姐你并不是真的想挑起这场战争。
而且,你在这场战争中扮演的不过是一个催化的角色,就算没有你,王位之争还是会出现的。
菡萏苦笑,我只希望他能平安。
我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
我只要一想起他绑架了我的娃娃就有怒火在胸口膨胀。
所以我求你。
只要你能放过他,那么三王子就一定不会为难他。
菡萏的语气很自信。
她固执的认为只要我开口,就没有人会为难甄禾,可是她有没有想过这场战争也许败的人不是甄禾而是我呢?我是否也需要去求他放过我?三王子不会失败的……菡萏从地上站起身来,因为他有那样的实力。
姐姐不知道吗?王后那一派人现在也在支持三王子。
我有些惊讶。
原来那王后又开始支持小闭了?先前不是听说她支持的人是大王子那卜娑吗?怎么今天就转而向小闭了?她喜欢小闭,可惜小闭对她没意思,所以她才会在这场战争一开始就去支持那卜娑。
女人可真是善变的动物!不过,有了她的支持,小闭的势力的确是又加强了许多。
请答应我的请求,不要伤害他。
菡萏的眼神坚定认真。
我安静了一会儿后,终于点了头。
承诺道: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不会伤害他的。
接着,看了菡萏一眼就离开她的屋子。
踏出去的时候还清楚的听到菡萏对我说了一声谢谢。
我觉得这有些可笑,那句谢谢不该由菡萏说,因为甄禾还欠我一句对不起。
回小闭屋子的路上,想起菡萏轻愁环绕的脸忽然很替她心疼。
她爱了甄禾这么多年,为他做了那么多,所有的伤痛都只能自己忍受,却不能得到他丝毫的回报……很多年前那个笑得一脸不在乎的女子,终于从我的记忆中彻底的被抹去。
她不再是当初的她了。
也许,我们也不再是从前的我们了。
从前的我和甄禾,虽然只有短短的一面之缘,可是他却有那么和煦的微笑。
而如今的他虽然笑容依旧,可是心却变了,所以人也就变了。
这一切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打击。
战争居然出乎意料的停了下来。
听说大王子杀了那个刺伤了小闭的将士。
这消息刚传出的时候,大家都很惊讶,也有人怀疑根本就是假的。
可是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卜娑杀了那个伤了小闭的人,还将他的一只手送了过来。
见到那只手的时候,我吐了。
吐完以后心里凉了一片。
那个将士算是忠心为那卜娑,可是他为什么还要杀了那人?仅仅是因为他刺伤了小闭吗?平时也没见这两兄弟的感情别别人的好啊!又过了些时候,小闭的伤已经好了八分,不过还是需要好好修养。
照理来说,那卜娑应该乘着小闭不能出战的时候大力发兵一举瓦解小闭的势力,可惜他没有这么坐。
对于那不娑这人也就越发的赶兴趣了起来。
已经三岁多的娃娃摇晃的跑进来,我看她那样子害怕她摔倒,忙走了过去,想抱她却被她拒绝了。
还以为她要去哪里,没想到她居然摇晃到了小闭那儿,晃动着她的小短腿企图爬上小闭的床。
我不赶相信的看着娃娃,而小闭却笑着伸手将娃娃抱了上去。
娃娃在小闭的怀里乱动,我一急,忙喝道:娃娃,你怎么这么不乖?娃娃虽然被吓了一下,接下来却没见我有什么大的动作就天真的问我:妈妈,乖是什么东东?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小闭就逗娃娃将她的注意力全都转移了。
在小闭的伤口基本上要痊愈的时候,许多的将士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要开始继续打战,连那些老臣们都希望自己支持的王子能够早点打胜战。
所以没过几天,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王都外边的草原又突了一大片。
两军的交战终于又到了。
小闭去打战的时候,我去送行。
他紧抱着我,甚至当着许多人的面前亲我,我不拒绝,任由他如此,他走的时候狠狠的在我的手背上咬了一口,道:朵儿,我要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
别乘着我不在再次丢下我,知道吗?我站在原地笑,却没有跟上前,甚至连一点点吉利的话都没说。
还能对他说些什么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居然开始在面对他的时候,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总在走和不走之间挣扎着。
若我走了,我总会想起他受伤的样子,还有他噩梦中的呢喃声。
不走,那前些日子以来的苦苦挣扎又是为了什么?内乱(13)小闭出征,我在一番挣扎后,终于还是决定留了下来。
和菡萏在府中见面,每次想叫她,却还是决定任由她自己一个人去祭奠自己的爱情。
她和我一样清楚,她和甄禾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
过了约莫两个月,战事一直都没有消停,我却接到小闭军队里的那些将士们派卫兵送来的消息。
小闭的伤口容易复发,却没人拿他有办法,于是那些将士们想到了我。
我跟着卫兵去了战场。
在战场上见到了那些没什么精神的士兵,也见到了所谓的战争场面。
除了鲜血染红了草原和沙漠外,还有四处散落的胳膊和腿。
我第一次见到战争的可怕,比起那些后宫里没有硝烟的战争更加可怕。
战事有胜有败。
小闭的军队在几日后占领了梭野城,双方暂时休战。
我离开住的地方,在城里闲逛,身后还跟着几个武功还算不错的卫兵。
无论走到哪里,见到的都是颓废的景象,完全不像我刚刚来鞑靼的时候的样子。
那年我刚来鞑靼,无论路过哪个城镇,人们总是笑容满面,草原人民的热忱与淳朴就如冬日里的阳光温暖我的心扉,而如今,我却只能用死气沉沉来形容这一切。
一如当年靖难之役,四周弥漫着痛苦与悲凉。
孩儿啊,今天就这样吧……这些东西也卖不出去了……一个老迈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我看过去,是一对穿着破旧的母女在收一个小摊子。
摊子里只是些小饰物,似乎一整天都没卖出东西的样子。
收拾好后,女子背起东西,扶着母亲朝家走去。
我站在原地,听着那老迈的声音发出一声叹息,瞬间泪流满面:若没有这场战争就好了……不知自己走到了城里哪个地方,天色也渐渐暗淡了起来。
泪水早已经流干了,见天色已晚,就准备离开。
朵夫人,我们回去吧!一个卫兵说道。
我点头,才一转身,就发现有四条黑色的人影朝我们拢近。
他们手拿武器,脸上罩着黑布,眼睛裸露在外,全身布满阴冷的杀气。
身边的几个卫兵立刻拔出弯刀。
其中一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那四个黑衣人不说话,迅速攻向几个卫兵。
几个卫兵与他们斗成一团,没多久就落败了。
我看着黑衣人在我的眼前杀光了所有的卫兵后,全向我这里靠拢。
他们要杀我。
这个意识才冲进脑海,瞬间无法呼吸。
因为战争,梭野城的人们渐渐变少,也有许多人参军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所以整座城池就显得荒凉。
迅速环看四周,我现在所处的地方可算得上人迹罕至,就算是呼救了也没有人会来救我。
可是是什么人要杀我?我自认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敌人——难道这些人是那卜娑派来的?他们手中的弯刀散发出阴冷的光芒,我渐渐被他们逼进了角落。
我浑身颤抖,强忍着恐惧看着眼前的黑衣人,用鞑靼语道:要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可以告诉我是谁要杀我吗?那四个黑衣人都没有回答我,只是朝我逼近。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想这一次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以为自己就要死去的我在听到刀与刀碰撞的声音后立刻张开眼睛,看到护在我面前的小闭正在奋力抵挡那四个黑衣人的进攻。
那四个黑衣人渐渐不敌。
就在我以为安全无忧的时候,他们忽然丢开了手中的刀,拔出了藏在身上的剑。
看他们的架势,很明显剑才是他们拿手的武器,先前用弯刀只是为了误导别人。
小闭纵然武功高强,却也难敌这么多高手。
我虽然是外行,却也看得出这几个黑衣人已经算得上是高手了。
三个黑衣人同时缠住小闭,将他逼离我的身边,剩下的一人则朝我攻了过来。
我被逼进了角落,无处可逃。
小闭——我一急,尖叫道。
小闭听到我的叫声,注意到我这边的情况,一急,迅速突围开围着他的那三个黑衣人,却被其中一人伤到。
他迅速朝我扑过来,替我挡住了即将刺进我身体的一剑。
剑没入小闭的胸口时,我站在原地浑身僵硬,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
我忘了尖叫忘了呼吸,眼睁睁看着那黑衣人拔出剑。
小闭的血因他的动作而喷出,在我的眼前划出红艳的弧度。
啊——我终于放声尖叫。
到底是什么人要杀我?脑子里闪过前几次在街上的怪异情况——一群人在吵架,手中的刀总会不经意地丢向我、路上的马车见到我总会失控。
每次都是冲着我来的,到底是什么人要杀我?内乱(14)攻击我的黑衣人见伤到的是小闭,裸露在外的眼睛冷光一闪,其他三个也因为听到我的尖叫声而提剑攻向我。
小闭见到这般情景,强撑着受伤的身体又和他们打了起来,紧紧将我护在身后。
他的伤口流出黑色的血液,脸色越加苍白。
我神色再次大变,惊呼:小闭,你没事吧?小闭虽然回答我说他没事,可他那虚弱的声音却告诉我他已经有些撑不下去了。
即使如此,他依旧和那四个人缠斗着,我很清楚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人都会没命。
四个黑衣人发起下一波攻击,小闭被再次逼离我身边。
我万分惊险地躲过黑衣人的致命一击,却又有一个举剑攻向我。
小闭惊吼,却因为离我有一段距离且被两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无法脱身过来救我。
我再次惊恐地闭上眼,大叫道:上官,快来救我。
旁边剑与剑的碰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张开眼,看到上官可怜正在替我挡开那几个黑衣人,而小闭那边则有那卜婆助他一壁之力。
我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很是惊讶,那卜婆怎么会来这里?正在与黑衣人搏斗的那卜婆回头看我,见我呆楞在原地,怒道:混蛋,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带我王弟离开此处?我被他一吼,赶忙上前扶住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小闭。
他的脸色已然有些发青,也不知是中了什么毒。
我焦急万分,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闭,你没事吧?我扶着他,试图带他移动几步,却见他额上冷汗直冒而停下步伐。
小闭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蹲在他身边直掉眼泪,痛恨自己的没用。
在这种时候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上官可怜解决掉两个黑衣人,又过去帮那卜婆。
剩下的两个个黑衣人渐渐落了下风,见情况有些不妙,丢下一枚烟雾弹,然后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上官可怜和那卜婆都念着小闭的伤而没有去追那逃掉的两个黑衣人。
他们迅速来到我们身边,上官可怜拉起我,而那卜婆则一脸着急地背起小闭,迅速消失在我们面前。
小姐,你没事吧?上官可怜上下打量我,满脸着急。
我没事。
我抹了抹眼泪,紧紧抓住上官可怜的手,快跟上他们。
上官可怜点头,揽住我的腰施展轻功跟上那卜婆。
原来上官可怜和小闭见我出去这么久还不见回,于是商量着让小闭出来找我,而上官可怜则在家等着。
恰巧这时那卜娑私下潜入梭野城,意外地和上官撞到了一起,两人一番浅谈后,许久还是不见我们回去,深感怪异,找了出来,竟然就见到了我们遇上刺客的情形。
小闭被带回住的地方。
在那卜娑的怒吼下,军医匆忙赶来,看过他的伤势后,一脸无奈地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混蛋,你连他中了什么毒都不知道吗?那不娑怒吼道。
军医在他的怒气下浑身颤抖。
上官可怜则明智地开口问道: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暂时控制住他的病情?军医颤抖地解释道:小人只能延缓三王子身上的毒性三日,大王子还是另寻高明吧!还不给本王滚下去配药?那卜娑怒瞪向那军医。
那军医被他那冷冽的眼神一瞪,吓得赶忙退下。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焦急万分,若不是因为我,小闭现在也不会有事。
抬眼,忽然发现那卜娑正在冷眼看着我,缓缓走过来。
他站在我的面前,看了我一会儿后,忽然扬手给了我一巴掌。
我也不闪,站在原地硬生生地承受了这一巴掌。
旁边的上官可怜来不及阻止,见我被打,生气地拔出剑准备算帐,却被我阻止了:上官,收起你的剑。
可是小姐——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我走向小闭的床边,抚上他已经越发的青黑的脸,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脸上不时传来灼热,我却无心去理会。
过了几天,整个鞑靼医术最好的大夫都来看过了,却和先前一样摇头。
那卜娑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子,怒道:什么神医,全都是混帐东西。
来人,将他拖出去砍了。
几个卫兵冲上前来,准备将那大夫拖下去,却见那大夫道:大王子,若三王子身上只有一种毒的话,也许他今天就有救了。
我和那卜娑同时看向那大夫。
我的心中隐约有不详的预感,抢在那卜娑前面开口:你的话什么意思?三王子身上原先就已经中了三四种毒,都是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而砍伤他的武器上擦的毒正好将那几种毒给催化了,导致这些毒混合在一起。
现在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大夫无奈地叹气。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忽然,白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菡萏。
不,她不会这么做的。
我想说服自己相信她,可却忍不住在心中怀疑她。
我抓了一个卫兵叫道:回王都去把花夫人给我叫到这里来!快去!那卫兵被我狰狞的神色吓到,忙退了下去。
我又转向那卜娑,大王子,这仗,你还打吗?你没看到那卜翰现在还躺在这床上吗?还打什么仗?那卜娑平时挂在脸上的虚伪面具此时也已经拿了下来,在我面前表露出来的是一个疼爱弟弟的兄长。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眼前的男人如此重视自己的弟弟。
原本还以为,他会为了王位而不顾一切,现在看来,是我想太多了,否则,他当初怎么会因为小闭受伤而杀了那个伤了小闭的将士?平外忧(1)平外忧(1)所有的军队全部都在短短的一天内迅速整收了起来。
鞑靼也就不再出现两军对峙的情景。
我连续几天不眠不休的陪在小闭身边,看着他吐出一口口的黑血却完全无能为力。
这天夜里我依旧在屋子里陪着他,为他擦拭嘴角流出的黑血,忽然看到了他睁开了多日未曾睁开的眼睛。
他碧绿的眸子直视着我,眼神浑浊,我在看到他睁开眼的那一刻眼泪哗啦就下来。
他虚弱的抬手擦去我的眼泪,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道:朵儿,见到你没事就太好了。
我抓住他的手,哭道:你没事了,是不是?朵儿,我爱你……小闭虚弱的声音响起,刺痛了我的心。
那卜娑在这个时候进来,见到小闭清醒过来很是激动,小闭见到他朝他露出微笑,王兄,以后朵儿就拜托你照顾了……就在我以为他会没事的时候,却从哭泣中惊醒,脸色在瞬间死白。
小闭的手从我的手中滑落,重重的摔到了被褥上……我颤抖着手探向他的鼻间,在感觉不到他的呼吸的那一刹那,浑身冰冷。
几秒后,终于放声大哭。
那卜娑几步上前,狠狠推开了我,在确认小闭已经没有了呼吸,怎么也醒不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跌坐在地。
门外面站着同样脸色惨白的菡萏。
菡萏走过来扶我,却被我一把推开。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
我站起身,紧摁住她的肩膀不敢相信的摇晃着她,哭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他并没有什么地方亏待于你,可是你居然那么残忍的在他身上下毒。
那甄禾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为他死心踏地?菡萏也泪流满面,那神色我见犹怜,嘴中呢喃道:对不起……对不起……那卜娑听了我的话,从地上站起身来,眼神冰冷的看向菡萏,他伸手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怒问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菡萏泪流满面,也不为自己辩白,只是一个劲的哭。
那卜娑眼色因为怒气而发红,他看了床上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小闭一眼,一把推开摇晃着菡萏的我,我被他一推,摔到了一边,从门口进来的上官可怜见到这情况,朝我冲了过来。
那卜娑举起手中的弯刀朝菡萏砍下去,我却只来得及大叫一声:不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里面的甄禾挡在了菡萏的面前,硬生生的替她承受了那致命的一刀,他瘫软在菡萏的怀里。
只听到甄禾颤抖着声音对那卜娑说道:大、大王子,那、那毒、毒是我、我让她、她下的,不、不关她、她的事……那卜娑身子僵在原地,不敢相信的看着甄禾,他如野兽负伤般吼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道本王很爱这个弟弟。
因为……因为我要你成为真正的王者……真正的王者……必须舍得下一切。
三王子他……他会成为你的牵绊……甄禾面露微笑,缓缓的说出这些话,然后看向菡萏,道:对、对不起……我……我……我爱你……然后他闭上了眼睛倒在了菡萏的怀里再也不能动弹。
我听到菡萏撕心裂肺的声音,如一种悲鸣,响彻云霄。
小闭被安葬在了鞑靼王族的墓园里。
我亲手将那土一点点的堆起,堆成高高的一团。
娃娃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我在玩堆土的游戏,在那边笑得开怀,整个人扑到上面去再滑下来。
我见这情况,拉了娃娃一把,娃娃因为我太用力而摔到了地上,看了我一眼后大哭。
上官可怜忙上前去抱起娃娃,他皱眉看着我,道:小姐,这不是娃娃的错。
我用满是鲜血的手从他的怀中抱回了娃娃,紧紧的搂着她,哭得越大的大声。
连自己都不记得最后是怎么离开墓园的。
对于甄禾的死,我一点悲伤都没有,有的只是满腔的恨意思,即使他可能是我的亲哥哥,即使他已经死了。
他最错的一点是,不该在我不同意帮他的情况下,企图用我的女儿来威胁我。
只是没想到,这一场错误中,赔上的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姓名。
菡萏终于在埋葬好甄禾后来向我辞行,她没有说要去哪里,我也没问。
我送她到城门口,她走的时候,笑得苍白无比。
她说:姐姐,我会过的很好的。
我目送她渐渐的远离,任由风吹干了我的泪水。
我知道她会过的很好,因为她已经得到了她要的答案。
她这么多年来,为了还不就是甄禾那一句我爱你吗?她听到了,所以她带着满足离开,无论今后她等待她的是什么样的命运,我想她应该都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鞑靼的内战终于全部结束。
平外忧(2)小闭死后,那卜娑当上了鞑靼的新王,可是他却和我一样浸沉在小闭的死亡中,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走出阴影。
小闭让那卜娑照顾我们,所以我们住进了鞑靼的王宫。
那卜娑为了小闭,要求我把娃娃过继给小闭,我点头答应了,所以娃娃现在是鞑靼的公主。
夜里娃娃终于睡着,我披上外衣起身,走到花园里。
每当我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小闭那虚弱的笑,耳边就会想起他的话:朵儿,我爱你。
他的这句话终于成了我的梦魇,每天夜里都紧紧扣着我的咽喉,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走到花园的凉亭,出乎意料的是那卜娑也在那里。
我走到他身边坐下,他看了我一眼,不再理会我,兀自喝酒。
不知道坐了多久,天空忽然下起了淅沥的雨。
你知道吗?他是我最爱的弟弟。
那卜娑突然开口。
我愣了一下,安静地听他继续说道,我是一名侍妾生的孩子,自然没有王后所生的那卜翰来得尊贵。
小时候很多人都喜欢欺负我,母亲怯懦,唯一肯为我出头的只有他。
应该说,我的年幼时光就是因为有了他才得以平顺的。
所以我一直很爱这个弟弟。
他十五岁那年失踪,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每个人都已经他已经死了,包括我。
后来有一天,我无意间知道了他其实是被人陷害,卖到了大明。
我很惊恐,开始预谋为他报仇。
好在他在失踪了一年多又回来了,即使回来的时候满身狼狈,他却依旧是我最爱的弟弟。
那卜娑又灌了一口酒,我有野心,他无意为王,他甚至亲口和我说过他不会和我争。
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和睦相处下去,可是有一天他忽然对我说,他要和我争了。
我不怕他和我争,可是我怨恨的是,他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孩子来和我争。
那时候我很恨你,想派人去杀你却又不能做得太明显……难道那天的人——我的话卡在喉咙口。
住嘴,那天的人我根本就不认识。
那卜娑一听我提起那天,情绪就有些失控。
我……对不起。
我听到这里,心下十分愧疚。
对于这事,我的确要负巨大的责任。
那卜娑悲怆地看了我一眼,继续喝酒:没想到,他竟然为了你而情愿付出生命。
我站起身,走入雨中,任由雨水冲刷着我的身体,从脸上滑落的早已分不出是泪还是雨水,就那样一路走回了宫殿。
上官可怜站在门口看到我,走过来抱着我。
我的脸靠着他的胸膛,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却抵不过我心底散发出的冷意。
小姐,不是你的错。
上官可怜安慰道。
我在他的怀中说不出话来。
也许不全是我的错,但是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为了保护我的孩子而做出那么自私的事。
夜里渐渐睡着,梦到小闭笑着朝我挥手。
一如上官可怜所说,不全是我的错。
若当初小闭没有强行带我来到鞑靼,那天我想悄悄离去的时候没有强行将我留在鞑靼,也许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小闭的爱是强势的,甚至有些自私。
养尊处优的地位让他坚信,他那么的爱我,我就应该像他爱我一样爱上他,却不知,再大的权势,也只能让你控制一个人的生死,却不能控制他的感情。
或许,小闭的死,对我是种解脱罢。
自从心里的那个他死后,我就渐渐变了。
有时候觉得自己越发的冷漠,有时候甚至不想让别人靠近自己。
幸好,幸好身边还有上官和娃娃。
因为有他们在,我才不至于冰冷得像一具躯壳。
想到娃娃和上官,忽然强烈地想回家。
手悄悄握成拳,想回家的信念越发坚定起来。
鞑靼的内乱虽然已经平定了下来,可是经济还处于复苏的阶段。
就在那卜娑极力治理国家的情况下,危机又开始了。
边关有人来报,大明的军队已经开始准备进攻鞑靼,原因不明,似乎是想乘鞑靼内乱风波还未完全平息的时候对鞑靼发起进攻,顺利将鞑靼完全占领。
而瓦剌,似乎也有些蠢蠢欲动。
王都内的百姓又乱了起来。
那卜娑为了国家大事,忙得一团糟糕,娃娃却每天都去烦他。
我和上官可怜对这事都持观望态度,和所有人一样等待着那卜娑做出决定。
当那卜娑说准备出兵迎战大明的时候,我们非常惊讶。
鞑靼的情形可以用一盘散沙来形容,因为前些时候的内乱,如今鞑靼的实力自然就不比当初,若出兵去迎战大明,无疑是以卵击石。
大明的军队无论是在哪一方面都比还未完全恢复的鞑靼军队占据优势,这也是鞑靼军队在边关连续败北的原因。
瓦剌也乘火打劫,连续夺走了鞑靼几个小绿洲。
大明军队的步步逼近和瓦剌军队的乘火打劫,引起了鞑靼全国上下的恐慌,甚至开始有不利于那卜婆的流言传出。
对此那卜婆虽气愤却也很无奈:他虽是一个有才能的人,可小闭的死让他备受打击;智囊军师甄禾的死又使他失去了身边最大的助手。
连续好几天,他都睡不着觉,同他一样失眠的还有依旧在小闭死亡的阴影中的我。
天气渐渐转凉。
上官可怜给我送来披风,在我的身边坐下。
小姐,你在苦恼些什么?上官可怜理了理我的披风。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吗?我看了他一眼,随手摘了一朵花,我们是大明子民,现在大明和鞑靼正在打仗,而我们却在鞑靼的王宫享受着别人的服侍。
小姐何必太挂心?上官可怜笑了笑,王妃也是大明子民,人家现在都没什么动静。
我笑得有些悲哀,心下又有几分同情起王妃。
那卜婆的王妃是一个极度温柔的人,对于这些事情的内幕不是很清楚,只当在小闭死后我成了孀居的寡妇,时常让侍女过来邀请我去她那儿小坐。
这时候,王妃的一个侍女在我面前恭敬地行礼,道:朵夫人,王妃请您过去小坐。
我随后就去,你先回去吧!我解下披风递回上官可怜手中,朝他笑道:娃娃还在屋里睡觉,你帮我看一下吧!有什么事就到王妃那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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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点了点头,却扫不掉眼睛的愁意。
她挥退了左右的丫鬟叹了口气。
无奈道:怎么能安好?王上最近因为战事而憔悴了不少,身为妻子的我却不能为他分担……我沉默不语的看着她,她被我那么一看,有些不自在,又道:你也许奇怪,我是从大明嫁过来的,现在两国交战,我的心会偏向哪方对吧?见我诚实的点头,她又说道:大明开战,丝毫没有想到还有一个我在鞑靼,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原本只是一个宗亲家的妾室所生,虽顶着公主的头衔嫁过来,可毕竟不是公主,对于大明来说我的存在可有可无,类似我这样的公主大明多的是。
我看她眸光一暗还要说些什么,却又听她说道: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爱我的夫君,若我是真正的公主就好了……这样的话也许还帮的上一定的忙。
我听到这儿不由的一愣,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柔弱女子的形象在瞬间高大了起来。
又与她闲扯了几句,我借口孩子就要醒来而离开,她也不再留我。
回去的路上,她的话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回想。
若我是真正的公主就好了……我在我的那些行李中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当初紫苏儿送给我的那块玉佩,看着上面精致的龙纹浮雕,心下起了千般无奈。
若我当初没听错的话,当日来报的将士说过此次领兵进犯鞑靼的人是汉王朱高煦。
将玉佩转了个身,看着上面那个煦字,将它紧紧捏在手中,深呼吸一口气。
走了几步,忽又想到什么,又回到屋中,让侍女拿了文房四宝,提笔写了首诗,装入信封。
夜深人静后,我将东西交给上官可怜,严肃道:上官,这东西你一定要亲自放到汉王的营帐中。
上官可怜接过我手中的东西点头,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我站在原地看着夜空,那卜婆却从我的身边一个拐角处出来。
见到他我有些惊讶。
目前两国交战,王宫中有些侍女对于你这个汉人不大放心。
今日见你行为神色有些怪异便来向我禀报。
那卜婆道。
我点头,不大介意那些侍女的行为,。
轻佻眉,问他:你不怕我去向汉王通风报信吗?我什么好怕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卜婆耸肩,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装傻。
我代表鞑靼谢谢你。
也许不会成功。
我皱眉,在心里叹气,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一块玉佩就退兵?我现在赌上的不只是紫苏儿在朱高煦心中的地位,还有我的。
若他猜不出那诗中的谜底,一切都是空话。
就算猜出了他又可否会因为我们之间的兄妹之情而退兵?谁都知道,当初那么多兄妹中,与汉王朱高煦最交好的是凤歌郡主。
那卜婆忽然一笑,那神情似乎是很确定朱高煦一定会退兵。
我不在说什么,转身回了屋。
若真的能让大明退兵,这一次就当是为了还我欠小闭的一切吧!保住鞑靼,让爱的兄长继续守护他的家园。
过了好些天,上官可怜终于从边关赶回了鞑靼王宫。
见到他后,我的心在瞬间安了下来。
他平安的回来,就意味着东西成功的送到。
接下来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等了。
等了大概两天。
边关就传来喜报,说大明的军队退兵十里,不再开战。
又过了几天,又传来消息说大明愿意同鞑靼军队议和。
与此同时,瓦刺王也向大明送上了议和书,并保证将从鞑靼抢走的一些领土还给鞑靼。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是玉萝,瓦刺王会挑在这时候提交议和书,其中定有她的一份力。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三国的边关都宁静了下来。
大明的军队退兵,鞑靼恢复了原先的宁静,受损的经济又恢复了发展。
娃娃以公主的身份在鞑靼过了她四岁的诞辰,场面很隆重,我安静的在一边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想哭却哭不出声音,上官可怜的手停在我的肩膀上,给我安慰。
然后一个安静的冬天就这样过去。
安静是养伤的最好的气氛,鞑靼的经济终于一点点的恢复到了原先的模样,才短短的几个月,那卜娑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从昏君到现在的明君,可谓是波折万分。
也许是安静的气氛下呆久了,又或者是因为鞑靼如当初的大明京城一样,让我刻骨铭心的痛过,我居然有了回家的冲动。
忽然想起很多人。
很多当初感情也算很好的人们,还有那个对我说我们永远是一家人的柳彦,甚至想起了那些曾经背叛我或被我所背叛的人,我终于想回家了。
从离开皇宫到如今,居然已经整整九个年头。
这年的初春没有积雪,一开始就春暖花开,我靠在鞑靼王宫的柱子上问上官可怜:你想家了吗?上官可怜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却淡淡的说道:是该回家了!平外忧(4)大明永乐八年的夏天,我终于带着娃娃向那卜娑辞行,他看着我坚决的样子知道我去意已决,也就不再挽留。
当我带着娃娃走出王宫议事厅的大门时候,对着迎面照射过来的阳光勾起了嘴角。
流浪够了,应该回家了。
夏末的天气依旧很是闷热,我拉着娃娃的小手站在鞑靼王宫的大门口,看着那扇厚重的金黄色大门许久,眼角有泪轻轻滑落。
这一次,终于要离开这里了。
妈妈,你的眼睛为什么会流水?娃娃晃了一下拉着我的那只手。
我看向她,伸出另一只手抹去脸上的泪水,笑道:因为妈妈昨天喝了很多水。
娃娃似懂非懂的点头,然后朝我露出甜美的笑,道:妈妈,我昨天也喝了很对水,难怪昨天我的水都流到床上了。
我的悲伤情绪在娃娃可爱的话语下消失,忍不住笑出来,眼角的泪却再也止不住。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顺着那声音望去,上官可怜驾着马车朝我们靠近。
当马车在我们身后停下来后,上官可怜跳下马车朝我们走来。
他靠近我后,伸手抱起娃娃,亲了亲她可爱柔美的小脸蛋,问我:小姐,我们可以走了吗?我点了点头,正准备朝马车走去,可是被上官可怜抱在怀里的娃娃却挣扎了起来。
她的小脸鼓鼓的,我忙问道:娃娃,怎么了?妈妈,伯伯不出来送我们吗?娃娃有些生气的问。
我摸了摸她绑着发包的头,笑道:伯伯很忙,可能没时间来送我们了。
我们要走了哦,回去看看娃娃的舅舅,说不定还可以见到新舅妈哦!可是……伯伯说他很疼娃娃,为什么娃娃走了他也不来送呢?娃娃嘴一扁,做势要哭。
我有些头疼的看了上官可怜一眼,希望他能想办法哄哄娃娃,而上官可怜很无奈的回了我一眼表示无能为力。
就在娃娃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娃娃高兴的朝我身后叫道:伯伯——我和上官可怜朝她看的方向望去,看到那卜娑一身尊贵的王袍,面色如玉,正朝我们走来。
我看着他的脸有一瞬间出现恍惚,却只能告诉自己,他不是小闭。
一会儿后,他终于走到我们面前。
娃娃见到他高兴的伸出手,然后被他抱进了怀里。
伯伯,妈妈说你不会来送我们了呢!娃娃的手伸向那不娑的头,拿掉了他头上那类似于我们大明皇帝皇冠的帽子。
那不娑也不生气,只是笑着任由她玩,笑道:怎么会,娃娃是我们鞑靼的公主,你要走了,伯伯当然要来送。
娃娃听了他的会满意的将帽子还给他,亲了亲他的脸颊,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伯伯,娃娃要走了哦。
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娃娃要记得回来看你父王,他会想你的。
那卜娑的眼神一黯。
娃娃从他身上挣扎下地,然后乐呵呵的跑到上官可怜身边和他玩了起来,那卜娑看向我,我朝他点了点头,眼眶默然湿润。
我会让娃娃常常回来看小闭的。
在转头看向和上官可怜玩得高兴的娃娃,忽然很羡慕她。
她还小的时候,每天都会用她软软的声音笑眯眯的叫小闭,可是现在呢?也不过才短短的一年,她就可以忘记那些日子。
而我,即使是到了现在一想起他,就心如针扎。
那不娑点头,让她常回来看看吧!还有你……王弟他,也希望你能常去看他吧?我转过身去不看他,眼泪一下子下来。
想起昨天去王族的墓园看小闭的情景。
脑海中满是那个绿眸少年,可是他再也回不到我身边了。
自一年前起,一切都不过是一堆黄土。
上官可怜将娃娃抱上马车,走过来递了条手帕给我,无奈的安慰道:小姐,不要再想了。
他将我扶上马车,我揽紧了娃娃,掀开车帘子看向那卜娑,他站在原地不动。
娃娃咯咯笑着朝他挥手道别,然后上官可怜一鞭子拍向马儿,马儿嘶吼一声,迈开步伐离开。
我的头伸出那个小窗户,望着鞑靼王宫的方向,此时的那卜娑依旧看着我们。
马车渐渐走远,鞑靼那座华美的王宫在我们的身后越来越笑,我脸上的泪却越来越凶。
一场梦还没有醒过来,我又该如何忘记这梦带来的伤痛?一直以来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在心底又不知道比别人在乎了多少倍。
所以到了最后,心上的伤口最难愈合的也是自己。
我紧揽着娃娃,企图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一丝的温暖,而娃娃则不久后在我的怀里睡着。
一直咬牙忍着的哭泣声终于悄悄从嘴里轻泄了出来,传到了在外面赶着马车的上官可怜耳朵里。
他在老半响之后,叹道:小姐,就当你从来没有来过鞑靼吧!就当你从来没来过鞑靼……要做到又何其难?坐在马车里细想,娃娃四岁,我在鞑靼一呆居然就是四年。
小闭因为我离开了,菡萏因为甄禾的死也走了,而我,却依旧要活在这个世界上自我救赎。
有一种撕裂的痛在血液里游走,而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归路(1)(修改)马车渐渐离开鞑靼王都。
离开鞑靼王都的第一天夜里,我抱着娃娃对她说,在她长大后,两年要回一次鞑靼去看小闭。
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的娃娃,不知不觉也跟着睡着。
走走停停好长一段时间后,终于到了歧罗。
我从车上下来,上官可怜上前一步将娃娃给抱了下来。
他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娃娃,一起走在大街上,看着这个依旧这么热闹的小镇,有一种温暖从心底深处涌起。
我在这个地方经历了怀孕的最初……却也因为这个地方而遇到了小闭。
如果我没有遇见他,抑或他没有遇见我的话,也许现在的一切都会不同吧?娃娃对于这个热闹的地方很好奇,拉着上官的手就想往人群中钻,好在上官可怜手上还牵着马,只能在空间大的地方走动。
我没多大的心情去伤感,急忙跟上他们的步伐。
我们一路向前,顺着我记忆中熟悉的路走去。
环看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物,一路居然就这样走到了那栋当初让玉萝买下的屋子前。
这一次我们之所以会在歧罗停留,是因为我想再来看看玉萝和谷良,因为谁也没有办法保证这以后我们还可以再见面。
站在屋子前看了许久,却又犹豫着该不该进去,想着自己若这么进去了,他们会不会被吓到。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身后传来女人柔美的声音。
我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迅速回头,不意外地看到了玉萝那张熟悉的脸,陪伴在她身边的当然还有谷良。
比起当初我走的时候,现在的她要漂亮上许多。
想来这几年她过得还不错。
他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也同样看着他们,眼睛蓦然湿润了起来。
他们快步朝我走过来,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们久久说不出话来。
娃娃拿着棉花糖朝我走来,问道:妈妈,你们在干什么?我笑着将娃娃抱了起来,那对夫妻见到娃娃都高兴地笑了。
我终于开口说道:玉萝,谷良,许久不见。
玉萝柔柔笑开:夫人,你终于回来了。
这是我的女儿,叫柳黎,小名娃娃。
我笑了笑,朝娃娃说道:娃娃,快叫阿姨、姨父。
阿姨,姨父。
娃娃的声音甜甜的。
玉萝和谷良高兴地笑开。
我问玉萝:我家小女婿呢?他在屋里,夫子正在给他上课呢。
玉萝说起她儿子脸上散出母性的光辉,夫人,你终于回来了!着房子,我们看了四年多了,一直都在等着你回来。
只是没想到你那一走,就是四年。
我点头,任由玉萝夫妇领着我们进屋。
住进自己当初买下的房子后,心境平和了许多。
在歧罗安顿好后,第一件事就是写信请人帮我送去云州城去。
玉萝的孩子祁梁,一副懂事的模样,娃娃却不喜欢他,说他长得没有小闭漂亮。
当娃娃说到小闭的时候,我愣了一下。
我以为一年的时间已经让娃娃忘记了小闭。
这才明白,原来没有忘记的不只我一人,还有娃娃。
傍晚和玉萝一起出去采购一些必要的物品,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玉萝,你不后悔吗?我挑了一些青菜,问。
玉萝是瓦剌长公主,在瓦剌王没有王子的情况下,玉萝或她的丈夫儿子,无论谁都有可能是下任的瓦剌王,可是她为了一个没什么建树的谷良舍弃了这一切,对此所有的人都感到惋惜。
即使跟在谷良身边的结果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面色饥黄,她也不后悔。
小闭当初来找玉萝,怕也是鞑靼有意想和瓦剌结亲吧?若娶了玉萝,身为她的夫婿要想当上瓦剌王是何其简单的一件事?玉萝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我在问些什么。
她笑了笑,反问我:为什么要后悔?只要你肯回去,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将买好的青菜递给玉萝。
玉萝笑而不答,我也没再多问什么。
东西买得差不多后,我和玉萝也没再多逛,赶着回去给家里人煮饭。
玉萝在回去的路上终于回答了我先前的问题。
夫人,若你也有经历过,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回去。
一国的公主又怎样?我的父王虽然疼爱我,却异常严厉,也许是因为我是长公主的缘故。
自小在王宫里也见过了那种虚伪的应酬,我爱上谷良是因为他是一个很敦厚的男人,而且,他很爱我。
我扬高了嘴角。
玉萝说得很对,没有什么比找一个和自己相爱的男人一起生活来得重要。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平淡地生活下去。
不过,自从娃娃认了小闭当父亲后,就多了鞑靼公主的身份,这注定了她以后的生活不会如期望中的平凡。
忽然想起了玉萝刚才的话,意识到要找一个自己爱的人才是幸福,又朝玉萝笑道:关于娃娃和祁梁的婚事,就让他们顺其自然吧!玉萝听了我的话,笑开了花,道:夫人,我从来都没敢将着婚事当真过。
玉萝,上次的议和之事,谢谢你。
夫人何必客气?那是我应该做的。
归路(2)在歧罗呆了几天,感受着玉萝一家的温暖,终于有了回家的冲动。
于是向玉萝一家辞行,一路朝云州而去。
歧罗到云州,距离不算远,我的心情随着马车的行走而越来越激动了起来。
到达云州的时候,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我从马车里看着外面热闹的大街,人们依旧是从前那样,喜怒哀乐,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
娃娃自小长在鞑靼,就算是到了歧罗,也会看到那些穿着鞑靼服装的人们,而在云州,她见到的人全部都是汉人,漂亮发髻和华美多样的衣裳让她看得很高兴,就连我,不过才短短的四年,竟然也觉得云州的人们比印象中漂亮了许多。
马车一路朝柳府驶去,我的心越发的激动了起来。
娃娃问我:妈妈,舅舅也和伯伯一样会对娃娃很好吗?我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舅舅一定会很爱娃娃的。
一会儿后,马车终于在柳家的大门口停了下来。
我们陆续下了车,站在那挂着柳府两个大字的大门口迟疑着脚步。
柳家的房子依旧和从前一样,不太华丽,却古朴得很有韵味。
算来,我坐上花轿离开这里已经整整六年,除了离开慕家的时候给柳彦写过一封信外,就只有前些时候在歧罗又再次写了封家书抱平安。
六年不见柳彦,居然有些胆怯了起来。
大门口守门人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见到我自然就不认识了。
他见我们几个一直在大门口站着,就开口问道:几位来这儿有什么事吗?娃娃笑眯眯的回答他,道:我是跟妈妈回来看舅舅的。
想必是柳彦事先和家中的下人们打过招呼,那人一听娃娃说是回来看舅舅的,失声叫道:您就是大小姐?我笑着点头,那人马上回身冲进了府中,想来是去请柳彦了。
我看了看身边的上官可怜和娃娃,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一路走在柳府的院子中,里面的丫鬟仆人因为方才那守门人通报都看着我们这边,一些熟悉的丫鬟仆人见到我都恭敬的向我行礼。
一会儿后,里面迎出了一位藕色衣裳的丽人,走到我面前笑道:这位应该就是大姐了?我点了点头,很是好奇这姑娘是谁,却不开口问,而等着她自己介绍自己。
只见她笑着拉着我的手朝大厅走去,边走边笑道:我叫年格,是柳彦的未婚妻。
我可以叫你大姐吗?被上官可怜牵在手里的娃娃在身后拉着我的头发叫道:妈妈,这位阿姨很漂亮。
年格听了娃娃的话笑了起来,转头看向娃娃和上官可怜,问道:大姐,这两位是姐夫和外甥女吗?我听了她的话眼神一黯,年格见我脸色微变,知道自己说错话,忙笑道:对了,柳彦早上出府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方才已经让下人去叫了。
也给姐姐安排好了住的地方,这一路上想必你们也辛苦了,要先去休息一下吗?我笑看着年格,看她的样子,仿佛已经是这家的女主人了。
到这难免有些失落。
也许是人的劣根性吧,我不免想起从前,那时候在这儿我才算得上女主人。
年格,我有些累了,想先去休息一下。
我笑了笑,你给我找个丫鬟来我屋里伺候一下吧!年格点了点头,找了个丫鬟过来领着我们朝我以前住的院落走去。
走在路上,丫鬟在逗娃娃,我则想着年格,这也是一个聪明的姑娘。
若她方才让人领着我去客房的话,我非鄙视她不可。
约莫是半个时辰后,柳彦从外面赶了回来,风尘仆仆的样子,脸上略带疲惫之色,见到我,他也湿润了眼眶。
约莫六年没见,柳彦越发的成熟俊美,他站在我的面前,看了我许久之后终于伸手将我揽进了怀里。
站在他身后的年格见到这情况脸上闪过一丝的不舒坦。
我笑了笑,推开了柳彦笑道:你这臭小子,有了媳妇了却不告诉姐姐一声,还一直拖到现在,你要我以后怎么和死去的爹娘交代?柳彦听了我的话,回头看了年格一眼,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年格因为他的笑而缓和了脸色。
我见年格的脸色缓和了,忙问到:挑个好日子把婚事给办了吧,人家年格可经不起耽搁。
先前那丫鬟有对我说过,年格在五年前父母去世后来投靠柳彦,久了就和柳彦产生了感情。
虽然两情相悦,可柳彦却一直都在等我回来为他主婚,所以这一拖,就是五年。
为此我对年格多了一抹愧疚。
若不是我一走这么多年什么音迅都没有的话,也许他们还可以给我写信让我知道这事,好回来给他们主婚。
柳彦笑着点头,我看到站在他身后的年格红了眼眶,想必是等着一天等了很久了吧!忽然有些伤感,不过,吾家有男初长成嘛,这也是难免的。
娃娃在一边大声叫舅舅,柳彦终于注意到一直都在旁边的小不点娃娃。
他看到娃娃的时候愣了很长时间,然后问我:她几岁了?我比了个四,朝他笑了笑。
他则走过去抱了抱娃娃,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笑道:乖,这是舅舅送你的礼物。
娃娃自小在鞑靼长大,那儿的人一般不佩带玉佩,所以她对于此时手中的东西很是好奇,乐呵呵的拿着玉佩到一边玩去了。
终于上官可怜,柳彦并不陌生。
他朝上官可怜点点头笑道:这些日子以来,姐姐多亏了你的照顾。
照顾小姐是我应该做的事。
上官可怜也笑了笑。
你们可以先出去一下吗?我有事情想和姐姐说。
柳彦问大家。
归路(3)在我房间里的人都退了出去,上官可怜走的时候还抱走了娃娃。
房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就只剩下我和柳彦。
我在椅子上坐下,柳彦则坐到了我的对面。
他直视着我,认真的问:这几年,你一个人在外面过的好吗?彦儿,我过的很好。
我在笑容的背后叹气。
好与不好,不过是心中的一念之差罢了。
即使在你一个人怀着孩子在外边的时候,你也没有想过要回来吗?我说过了,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这些年,边关很乱,特别是一年多前,我们大明和鞑靼差点就打了起来。
先前不知道你在塞北,现在知道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柳彦的声音中带着怒气,忽然又顿了一下,鞑靼和大明忽然停战的事,不会和你也有关系吧?我点头,大方的承认那事的确和自己有关系。
而后略带愧疚的对他说道:我这不是安全的回来了吗?柳彦听了我的话沉默了很久,语气带着无奈,罢了,回来了就好。
我微笑,走过去给了柳彦一个拥抱,笑出了眼泪:彦儿,谢谢你。
若没有他一直在身后支持的话,也许一切又会是另一番的景象。
柳彦也伸手抱住我,一会儿后又推开了我,严肃的问:那个孩子是谁的?她叫柳黎,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我笑了笑,如此回答。
我觉得她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像谁。
但我可以肯定她不像姐夫。
柳彦皱眉道。
我拍了柳彦的后脑勺一下,笑道:慕腾骞已经 不是你的姐夫了,我早被他给休了哦!你不后悔吗?柳彦问。
没见过哪个被夫婿休了的人会像你这么高兴的。
不后悔,因为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我笑得有些轻松。
恭喜你就要娶妻了。
年格是一个不错的姑娘。
柳彦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赖着你一辈子啊!我笑眯眯的将脸凑到了他的面前,难道你不欢迎?柳彦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道:都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了。
我点了点头,忽然想到紫苏儿,问道:派人去将紫苏儿请过来吧!我好久没见到她,怪想念的。
柳彦摇头,道:紫苏儿在一年前已经去了京城了。
走了?我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还以为紫苏儿真的会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一直呆在云州城直到她老去,最后死亡呢!大概就在鞑靼和大明停战后约莫一个多月,就有一些人来到了云州,然后带走了紫苏儿。
柳彦解释道。
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这说来应该是我嫁给慕腾骞时,紫苏儿送给我的那块玉佩惹的祸了。
可是,紫苏儿和朱高煦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我从来都没听他说起过紫苏儿。
柳彦的婚期定得很快,因为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所以就挑了个最近的好日子。
六天后,柳彦终于和年格办完了婚礼,我喝着年格敬给我的茶再次湿润了眼眶。
和柳彦一起这么多年,看着他从一个少年长成了现在俊美的成熟男子,心中百感交集。
能为他主婚,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一种幸运吧!命运让这个姓柳的少年成了我的家人。
那对新人除外,婚礼上最高兴的人除了我,还有娃娃。
娃娃收了很多的红包和精致的礼物。
上柳家来恭贺婚礼的人,大都是柳家在生意上的合作对像,他们出手当然也不至于寒酸了,所以娃娃收到的礼物不外乎是一些大珍珠等等精致的礼物。
我还真担心娃娃会因此而被养娇了。
就在我宣布喜宴开始的时候,门口忽然有太监上门来。
那领头的太监环扫四周,然后看向我,问:请问哪位是柳家大小姐?妾身就是,请问公公有什么吩咐?我满面笑容的问。
今天是柳彦大喜,我心下高兴,也就不打算和这些煞风景的太监们计较了。
那太监一听我的话,忙带着身边的锦衣卫向我行礼,道:老奴给公主殿下请安,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呆愣在原地,而那些宾客安静了一下,热烈的讨论了起来。
大家都很好奇我这个柳家大小姐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公主。
我从呆楞中反应过来,冷静的说道:公公莫不是认错人了?公主,您真爱开玩笑。
那太监跪在地上直冒冷汗。
起来吧,我见这情况,也不再狡辩。
反正,我没死的消息怕是早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只不过,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我在这里了?谁让你们来的?那公公带着锦衣卫站了起来,拿起圣旨用尖细的声音叫到:圣旨到,凤歌公主接旨。
场中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
凤歌这个名字,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叫。
叹了口气,也就跪了下去。
老爹当了皇帝,我这个郡主也就跟着升了等级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公主离宫,帝念其甚深……令其于十日内回宫,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归路(4)送走了从京城来的人,我的身份在云州城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那些来参加婚礼的人将我的身份四处宣传,弄得我都不敢上街去,为此我对于那日来宣旨的那些人很是恼怒。
这消息一传开来,府尹马上就找上门来了。
客套虚伪的官场一套就开始在我面前出现,就连百姓们都想见见我这个公主,所以每天柳家的大门口都异常的拥挤。
还有那些生意上的伙伴们,都上门来了。
这些人就是见到权势就巴结的,不过这也难免。
身在商场,若你不多结交些权贵,那就别想将生意做大。
对于那些人,我也懒得应酬,就将一些事情都推给了柳彦夫妻。
倒是那些下人们自在了许多,府中出了我这个公主,他们在外面也就走路有风了。
除了早就知情的柳彦和上官可怜,年格对于我的身份也很是惊讶,却也聪明的不问些什么。
过了五六天,在非常无奈的情况下,我带着娃娃和上官可怜和柳彦夫妻道别。
走的那天,除了带着原本来接我的那些锦衣卫外,还有许多云州城的府尹派来许多的官差,说是要护送我回去。
还有那一些看热闹来的百姓也很是让人头疼。
不过,都要走了,头疼也就头疼这么一回了。
然后我们一行人就这样一路缓慢的朝京城前进。
每经过一个地方,娃娃都会很兴奋。
我对于这路上的风景已经没了兴趣,满脑子想的都是,为什么我才回到云州几天,京里的那些人就来到云州了。
上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掀开马车帘子问上官可怜。
骑在马上的上官可怜瞥了我一眼,答道:早在鞑靼和大明的战争因为小姐拿出的一块玉佩和一封信而解决后没多久,就有几个大内高手一直在暗处保护着小姐。
若我没猜错的话,那些应该是二皇子派来的人。
我放了下帘子。
原来都是我自己惹出来的祸。
若不是当初,我不想让鞑靼和大明发生战争而拿出了紫苏儿送给我的玉佩后又写了那封信,那么即使姚莫揭穿了我的身份,宫里的人也不会这么早就找到云州来。
可是朱高煦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一切才会变成这样。
一路朝京城而去,这次我们不走水路,所以一路上看到的风景都很漂亮。
只是一路而去,天气渐渐转冷,反倒有些不适应了起来。
我们一行人没怎么在路上逛,终于在腊月初的时候赶回了京城。
当马车进了京城的城门后,立刻有锦衣卫出来迎接,那个带头出来接我的人除了姚莫还有朱高煦。
从马车上下来,看到了朱高煦时,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惊喜,见他翻下马车,大方的朝他走了过去,投入他的怀抱。
他的拥抱很用力,揽疼了我,我也没出声。
凤儿,好久不见了。
朱高煦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带着叹息。
我退出他的怀抱,离他两步之遥,笑道:二哥,好久不见,你还好吗?见到你什么都好了。
朱高煦的脸上又出现了从前那宠溺的笑。
我打量着他,此时再见,不只是我,连他也老了。
这一算,我和他自建文年间始到如今,已经有十来年没见了。
我们的容貌虽然没有改变太多,只是大家的脸上都多了沧桑。
娃娃从车上被上官可怜抱了出来,她下了地后,朝我跑了过来。
妈妈,这是谁啊?娃娃问。
娃娃,这是二舅舅。
我抱起地上的娃娃,然后朝朱高煦笑道:二哥,这是我女儿。
姚莫和朱高煦看到我手中抱着的娃娃都吓了一跳。
我看着他们的模样笑出声来。
姚莫若有所思的问:是慕家的孩子吗?我怔然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他怪异的瞥了我一眼,也就不再说些什么。
而朱高煦,只是愣愣的看着娃娃,娃娃见他一直盯着她,叫道:二舅舅好。
朱高煦收敛神色,朝娃娃笑道:乖,下次舅舅准备一份见面礼给你。
谢谢舅舅。
娃娃朝他笑得甜美可人。
二哥,我要现在就去见父皇吗?我皱眉,此时的我们都是一身素衣,就这么去见怕是有些不妥当吧?先回宫去梳洗一番再去见父王吧!朱高煦沉吟道。
我点了点头,抱着娃娃回了马车,上官可怜重新驾起车,一行人就这么朝皇宫前进。
也许真的是因为近乡情怯吧,我居然有跳下马车的冲动。
娃娃察觉到我的不安,问道:妈妈,外公很吓人吗?为什么这么问?我摸了摸娃娃的头发。
因为妈妈有些紧张啊!娃娃抓着一块糖丢进了嘴巴里。
娃娃,糖吃多了会有蛀牙。
我忍不住汗颜,居然连娃娃这么小的孩子都能察觉到我心绪的变化……可是上官舅舅都不会蛀牙……娃娃不理会我,挪动她的身子窝到了马车另一角去,不再理会我。
我咧牙,娃娃都被上官给带坏了。
重逢(1)(修改)终于还是到了皇宫。
下了马车,牵着娃娃的手跟在朱高煦身后朝宫门走去。
守门的卫士见到我们行礼,恭敬地问好,然后让我们一行人进去。
对于上官可怜,在我的强烈要求再加上他原本就是我的侍卫的份上,朱高煦答应带上他和我们一起走。
踏进宫门开始,心底的凉意就开始慢慢晕化开来,茫然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这个地方,除了比当年更加新之外,几乎是一模一样。
是的,一模一样。
每一个地方都不变,转角处看着左方的那座废弃的宫殿前的那株老梅树,脑子里居然浮出了很多年前的画面。
那个温柔似水的俊美男人,在树下揽着她,然后她的泪水滴落在手中,溅落成了磨灭不了的伤痕。
继续向前,远远看到那面高高的宫墙,泪水弥漫了双眼,眼前似乎全都是鲜红鲜红的血。
有一个女子站在那高高的墙上笑着说:小姐,对不起。
然后是风吹过的声音,呼啸中带着悲凉。
一步步走在皇宫的走道上,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或欢乐或悲伤。
在这里看到了年少时的自以为是和轻狂,后悔过,却已经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身旁偶尔有宫女太监经过,秀丽的宫装衬出我的狼狈。
不知不觉被带到了一座华美的宫殿中,几个年轻的宫女迎了上来,给我们行了礼问了安。
虽然对我感到无比好奇,却只敢偷偷拿眼神打量我。
她们带着我下去梳洗,其他的人则都留了下来。
享受着皇宫里至高的服务,原本因为风尘仆仆的赶路而暗淡无光的肌肤在瞬间又焕发出光彩,长长的黑发被高贵地挽起,身上也换上了华美的宫装,看着镜子中那张瞬间年轻了一些的脸,缓缓抿起笑,仿佛又在镜中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人的记忆丢弃不了,总会因为一点点的小媒介就开始在脑海中泛滥。
当年的徐王妃,也就是后来的徐皇后在永乐五年的时候已经死去,后位一直空置着。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北平的燕王府,她温良斥责的声音。
这个女子号称全天下最尊贵,可死了就是死了,一切美名又算得上什么?还有那些姨娘们,虽然都成了贵妃,可是会有一批批的秀女进宫,她们的年华都会老去,除了那些富贵荣华,她们又有些什么?公主,您真美。
身后的小宫女不吝啬地赞美道。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温和一笑:你们这般花样年华才是最美的。
一切准备完后,回到方才的宫殿,只剩下朱高煦一人。
环看四周,没有看到娃娃和上官可怜,心下一急,就朝朱高煦冲了过去。
也许是在外面太久了,不怎么适应皇宫中的长裙摆,脚踩到裙摆后整个人就那么向前扑去,犹听到身后的宫女们的尖叫声。
朱高煦眼明手快,上前一步接住了我,我整个人落入他的怀中。
从他的怀中退出站好,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心里很急,脸上却挂着笑脸,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二哥,娃娃和上官呢?我让人带他们下去梳洗了。
怎么,你还担心人被你二哥给吃了?朱高煦开玩笑道。
怎么会呢?二哥是最好的哥哥了。
我似小女儿般娇嗔,心下却打了个冷突。
一回到皇宫这个人吃人的地方,我似乎又变成了很多年以前的我了。
只是哥哥吗?朱高煦低喃一声。
二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他笑了笑,像很多年前那样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道:父皇还在御书房等你,快过去吧!我点头,准备离开。
一脚正要跨出宫门口,他忽然又叫住了我。
我回头看见他的笑脸,听到他问:凤儿,需要我带你过去吗?我朝他真挚地微笑,道:二哥,你还担心我会不认得这宫中的路吗?走在熟悉的走道上,看着前方有人从走道的另一头远远走来,一身墨绿色的衣裳,模糊的轮廓。
熟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起。
我哽咽着发不出声音,顷刻泪眼朦胧,却没流下眼泪。
呆站在原地,看着那人渐渐走近,看到他的脸时,竟是苏炎弦。
多年未见,他依旧如从前那般俊美,只是多了一股沉稳——忽然觉得自己真傻,怎么会以为那个人还会和自己在此处相见呢?难怪以前对于苏炎弦,一直都莫名地隐忍着,原来两人真的有些相似之处。
已经来到我面前的苏炎弦见到我很是惊讶,见我要走,拽住了我的手臂:多多,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深呼吸一口气,却不开口。
身后的宫女则朝他大声道:苏大人,公主正准备去见皇上呢。
公主?苏炎弦惊愕中带着难以置信。
我微点头,笑得很是客套:苏大人,若没什么事,烦请让一让。
苏炎弦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我也不介意,准备绕过他,却被他一手拽住。
我恼怒地回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问道:多多,这就是你当年拒绝我的原因吗?你是公主。
苏大人爱怎么想都行。
我轻笑,救出被他拽住的那只手,曾经你也那么轻狂过,和他还真有些像,不过你毕竟不是他。
我和他侧身而过。
这一次,他没有再拦着我。
我与他,原本就是陌生人,从来不曾相交,也就没有所谓的情谊。
许多年后,我终于知道了他为什么想娶我。
从前想娶我,不过是因为那年选秀在即,有算者断言云州有凤凰女,虽已过适婚一龄,却能福泽大明。
凤凰者贵也,不过是京里的那些妃嫔们怕又出一位皇后,才让苏炎弦一路寻回云州。
那一路上,苏炎弦也听说了柳家小姐柳朵的事,在那些人们的眼中,柳家小姐是幸运的化身,于是我便成了他眼中所谓的凤凰女……重逢(2)一段漫长的路后,终于到了御书房,见到了许多年没见的朱棣老爹。
岁月终于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他已经不再是十几年前我见到的那般神采飞扬。
人终究会老。
身为儿女的我们年华也渐渐逝去,又何况是身为长辈的他呢?他起身走向我,在我的身边坐下。
这是从十二岁到现在,他第一次和我坐的这么近。
他呆呆的看着我的脸,我则看着他眼角细微的皱纹。
他问道:这些年,在外面过的还好吗?我笑着点头,道:父皇,我唱首歌给你听吧!他点头,我在他的微笑下,缓缓的唱出声来: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著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啦……想她啦…她还在开吗啦……去呀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这天以后,我多了个永平公主的头衔。
然后是过年,十多年来,又一次回到这个地方过年。
明明是很热闹的一个年,却因为姐妹们几乎都没有回来而冷清了下来。
我再次体会到,皇家的的年,总是人很多,却过得清冷。
忽然开始疯狂的想念藿香和鸯金。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和她们见上一面。
那两个曾经那样美好的姑娘们,如今是什么模样了?看着四周热闹的场面,安静的想,终于还是回来了。
在自己一直都在逃避的同时,即使不愿意承认,我依然很想念这里。
所以,我回来了。
终于还是决定不住在宫里,所以老爹给赐了府邸。
在原先的燕王府附近。
原先的燕王府,现在是汉王府,有时间还可以过去找朱高煦串门。
日子出乎意料的平静,我没有歇斯底里,即使依旧会想到某些人。
因为新府邸要修葺一段时间,所以我们现在还住在宫里。
我时常一个人去逛皇宫,一个人走在走道上,怀念着那些日子。
有的时候会想,也许我是真的老了。
春天的花儿开得越发的灿烂的时候,大哥朱高炽却生病了。
我带着娃娃去看他,娃娃一到东宫,就跑去和大哥的孩子们玩得高兴,我去看大哥时候,太子妃在屋子里陪着他。
歌儿来了呀?朱高炽笑着坐起身来。
大哥,嫂嫂。
我安静的行礼。
歌儿,这么多年没见,你越发的遵礼了。
不过,变得有点不大像你。
他语气带着调侃,拍了拍自己的床沿道:坐这边来吧!我看嫂嫂一眼,见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也就安下心走了过去。
我在床沿坐下后,就听到大哥对嫂嫂说:满儿你先下去吧!我愣了一下,看向嫂嫂,才知道原来她也叫满儿。
这不禁又想起莫小牙之流。
嫂嫂下去后顺手将门也给带上,大哥见我一直不说话,便问:歌儿,你在想些什么?没什么。
我一笑带过,大哥,你的病没什么大碍吧?太医也来看过了,只说是小伤风,过两天就好了。
朱高炽动了动,听说歌儿最近都没什么精神?大概是有些倦殆了吧!我看着眼前眉眼依旧温和的大哥心思又飘得很远。
当初这东宫里住着的,也是像大哥一样眉眼温和的男子,而且,那个男人为了我付出了许多。
只是如今,也不知道那男子在什么地方,也许,死了吧!朱高炽看着我渐渐泛红的眼神问道:歌儿,你怎么了?没什么,大哥,等你好了,带我去放一次纸鸢吧!我们要剪断纸鸢的线,让它自由的飞走。
我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
大哥的神色在听了我的话后变得有些激动,他抓住我的手问:歌儿,你还记得是不是?记得什么?我有些不解。
我只是单纯的想看着纸鸢断线飞走。
没,没什么……大哥的神色又恢复了正常,他温和的摸了摸我的头,笑道:歌,儿,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重逢(3)过了些日子,大哥的病终于好了,可是却变的很忙,也没有时间陪我上山去放纸鸢了。
公主府已经修葺的差不多,我过几天就可以搬出皇宫去了。
晌午时分我还在休息,宫女就来将我叫醒,说是汉王妃来见我。
我心下好奇,穿戴整齐后就出去见所谓的汉王妃。
走到外面的时候,有一个女子背对着我,身型有些落寞。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居然觉得心疼了起来。
而后她缓缓转身,我看到了那张美丽的脸,瞬间喜悦了起来。
我朝她跑过去,抱住她,紫苏,好久不见。
只是我没想到紫苏儿居然轻轻的争脱了我的怀抱,给我行了个宫廷礼仪,笑道:公主殿下,冒昧来访,打扰了。
我愣在原地。
眼前这人不是紫苏儿,我认识的紫苏,是那样的傲气的女子,总是那样艳光四射,又怎么会是如今这般沉静内敛呢?可是她分明又是紫苏儿。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紫苏,你应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挥退了宫女太监,问道。
汉王妃看了我一眼,笑得平淡无波:公主妹妹说的紫苏是何人?我认识她吗?我打量着她,想从她的神色中看出她在撒谎,可是她神色平静,完全没有一点的破绽。
我的心凉了一片,真的是我看错了吗?收起自己的思绪,挂上笑脸,问道:那么,二嫂来找我有事吗?来看看罢了。
汉王妃站起,转身离去。
在她转身的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泪从她的眼叫滑落,消失不见。
我看着她直着背缓缓的走出我的寝宫,然后消失,看了许久,竟然也流出了泪。
紫苏儿为什么不愿意认我?方才她端起茶时,袖口微微向内卷起,我分明看到了她手腕处的那颗红痔。
我与紫苏相交那几年,也曾经共浴过,又怎么会错过她手腕出那么明显的红痔?夜里自己一个人在皇宫中四处走动,走走停停,居然走到了从前呆了很长时间的沁心阁。
原本,入夜之后是不允许在宫中寻走,今日也不知为何,居然没有人拦我。
这个地方一点也没有变过,门前依旧是那一簇簇的木槿花。
看着那艳丽盛开的木槿花,我才惊觉夏天已经渐渐靠近了。
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摆弄着这些木槿花,然后听着那位年迈的老人说着那段关于他的属于他的爱情。
忽然很想念那个老人,若他还在的话,那么一切都会是从前的模样,一切都不用改变,即使不圆满,所有的人却都能那样活着,即使在面对别人的时候笑的有多么的虚伪。
身后有脚步渐渐的靠近我,我回头,看到了朱棣那张略显苍老的脸。
我一身白色素裙,他见到我居然低低的叫道:翠荷……我走了过去,扶起了他的手臂,声音中带着无奈的叹息,道:父皇,您怎么还没歇着?原来是凤歌呀?朱棣认出是我,语气中带着些失望,也是啊……她都已经死了很多年了……风摆斜伞东西步,雨打翠荷南北舞……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起翠荷。
甚至他到现在都以为那个女子叫翠荷。
我扶着他在边上的凉亭中坐下,看着他,他则望着远方,眼神迷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他在自己的记忆里寻找当年的快乐——我看到他的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许久之后,他从回忆中清醒,看着我问道:凤歌,你怨朕吗?怨什么?我反问。
还有什么可以怨的吗?没有怨,是因为已经彻底的失望了。
我除了身份地位,什么都没了。
若是当年,你能顺利和遥玉他们一起回北平,也许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光景了。
朱棣握着我的手叹了口气。
若是当年,我走了的话,就会有别人会留下来。
无论留下哪一个父皇都舍不得,不是吗?我的笑容在苍茫的夜色下显得异常的苦涩。
我这个不是亲生的孩子可以例外……凤歌,你的娘亲临终的时候握着朕的手对朕说,不要让你也卷入权贵的斗争中……她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只是,她的心却从来没有停在我的身上过。
朕不是不疼你,只是你娘太聪明了,早早就看出了朕的野心……你也不必怨她,她是对的。
昏暗的灯光下,我居然看到了朱棣脸上的老泪,却也聪明的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那的确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希望她的孩子能平淡的过些去,若不是我的出现,凤歌也许早就嫁给小人家,安分的过平淡日子去了。
不远处太监靠近,细声道:皇上,夜深了,您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我但笑,是啊,父皇,您该回去歇着了。
朱棣点头,离开的时候又拉着我的手道:凤歌,有许多事该忘就忘了。
你大姐她都能忘,你又有什么不能忘?我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后,不知不觉回到了自己住的寝宫,坐在床上一直在想着他的话,越想,心越冷。
你大姐她都能忘,你又有什么不能忘的?若真的能忘得了,就不会努力了这么多年后依旧是徒劳。
我没有办法恨朱棣,因为这都是注定的东西,我只是恨……只是恨自己居然这么的长情。
忽然有想起来,自己一直想问的身世之谜到现在还没有问出口。
又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那是属于凤歌的身世,已经没有什么好计较了。
重逢(4)夜色清凉如水,娃娃赤着小脚丫从她的寝宫跑到了我这里,寻着我的气味,爬上了我的床。
上官可怜则在身后为我们关上了寝宫的门。
睡熟的娃娃转了个身,滚进了我的怀里,我抱着她,在瞬间觉得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永乐九年的夏天,木槿花依旧开得艳丽。
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学着忘记,即使忘得不多,但是也开始渐渐的努力淡忘,不再记挂那么多。
迷迷转转,在心底最深处固执的认为,我只要有娃娃就够了。
只是这天夜里梦到了李律那张俊美的脸,在睡梦中哭得像个小孩。
对不起,从今天开始,要学会什么叫真正的遗忘了。
因为明白你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所以,对不起,谢谢你那么的爱过我。
然后我带着娃娃还有上官可怜在最炎热的盛夏搬离了皇宫,住进了公主府。
这个地方虽然没皇宫华丽,却让我呆的舒坦,我不会看到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就想起许多古来的旧事。
有许多事我已经渐渐忘记,因为新的生活让我没有那么多的经历再去回想那些所谓深刻的记忆。
原本以为,一切也就这样可以慢慢的平静下来的时候,我却在街上看到了无名。
他带着一位女子,款款的朝我走了过来。
那女子面若芙蓉,与他之间谈笑风生。
那女子是谁?他的知己还是妻子?到这,随即在心中笑话自己。
无论那女子是什么人,又与我何干?无名到着那女子朝我走过来,却没有在我的面前停一下,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那样和我擦肩而过。
我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很久,在心底暗暗的安慰自己,也许这也是一个好结局,这样我就可以一个人独占我的孩子,一辈子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来和自己抢。
也许是过于出神,既然没有发现有人走到自己的身边并且停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身边忽然想起一记熟悉的女声,我才从恍然中回神,看到了大姐依旧妩媚多娇的容颜。
我从来没想过,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她,竟然会是在京城的大街上。
此时的她,一身华丽的装扮,俨然是一位贵夫人。
我朝她露出真诚的微笑,道:大姐,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开始,你脸上那过分虚假的笑容不见了?遥玉似乎依旧像以前那样讨厌我,开口就讽刺到。
我努力的在脑海中搜索复习,她为什么如此的厌恶我呢?似乎,是因为李律吧!可是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大姐似乎还没有放下。
也许是她见我神色温和如常,心里有些不舒服,尖声道:你居然可以这么平静……你看着他和别的女子走在一起居然可以如此的平静……大姐,你在说些什么?因为大姐的声音,旁边已经有人开始对我们这儿侧目了。
我赶忙拉着她的手往一边安静的地方带,却没大姐用力的甩开。
她伸手就给了我一巴掌,而我却没有任何的防备。
然后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异常的沉稳。
他问:玉儿,怎么了?我从惊愕中回魂,开着那男子走过来拥着自己的妻子,神色温和。
大姐则收起了先前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语气中透出距离,她道:没什么,只是我妹妹有些昏了头罢了。
我有些事想和她说,你先回别馆去等我吧!那男子看向我,我则礼貌的叫道:大姐夫安好。
大姐夫袁容,在燕王起兵后,有战守功,后来再论功,封了个广平侯。
我回来的时候,他们一家刚巧去拜祭祖先,故错过了。
袁容先前惊讶过,现下见我这般叫他神色倒也自如了。
他朝我露出微笑道:这位想来就是永平公主了,没想到会在这大街上给遇着了。
你快回去吧!念儿还在马车里等着呢。
遥玉见袁容和我寒暄,有些恼怒道。
正巧这时候附近那辆豪华的马车里传出小男孩洪亮的声音,道:爹……你在哪里?我们要走了哦!袁容朝我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我看着那袁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安慰。
至少,连一向娇纵的大姐也得到了她的幸福。
曾经她也那么爱李律……重逢(5)你不是很爱李律吗?为什么不去争取呢?大姐的声音竟然多了哭意。
我不明白她在哭些时候,只是微微一笑,大姐,李律已经死了。
死了?哈哈,你刚才没看到吗?那个就是李律——大姐抬头,眼角还挂着泪水,却见她的眼神冷了几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那个就是李律,只可惜,他再也不会属于我了。
大姐你看错了吧?那个人怎么会是李律呢?我笑得有些苍白,心中有为大姐的话而再次波涛汹涌。
大姐走近我,看着我的脸许久,面露苦笑,怎么不是呢?我很多年前就见到过他,人家都说他是元家的管家,我却从来不信,那张脸分明一模一样。
我查了很久,终于查了出来。
呵……那的确是李律。
只可惜,他不再是李律,却成了元家的无名,只会跟在元家大小姐身边的无名。
他……只是失去了记忆。
你去争取吧!大姐转身的时候这么说道,他一直都不爱我,甚至于当年早已经死去的那个孩子,我也从来没说过是他的。
我不会告诉你当初那个孩子是谁的,希望你也能忘掉这件事。
我的心里忽然感动了起来。
一直都没当她是什么坏人,她只不是过是被养娇贵了,所以才会以为什么都是自己的。
现在看来,大姐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大姐了。
因为,岁月让我们全都渐渐开始老去。
大姐,姐夫很爱你。
我用这句话送大姐走远,然后木然的站在原地。
他没有死。
这意识撞进了我的脑海里,这样的意识传遍全身。
他没有死,李律没有死——他还活着。
可是然后呢?我忽然有些慌了。
我原打算忘记了的,可是他没有死。
然后我该怎么办?茫然不知道如何回的家中,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在想着该怎么办。
朱高煦时常过来看我,后来就到了每天都上门的地步。
他总是担心我做不好这个,弄不好那个,又从他府中挑了一些伶俐的丫鬟给我。
我看着正在指挥着下人将一些秋季衣裳搬进大厅的他许久,除了感动之外还有无奈的心疼。
想起那个一直都被他给放置在家中的紫苏儿,又开始心疼了起来。
我和紫苏相交以来,总是彼此互相的心疼,因为我们的爱情丢从手中溜走,以为再也找不回来。
可如今,我明白了紫苏的爱情在哪了,我却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
单单是心疼,已经无用了。
无论我如何心疼紫苏,她爱的男人都不会自己走到她的身边。
看了朱高煦许久,他也看向我,笑得有些温柔,问道:凤儿,你在看些什么?没什么。
我笑着摇了摇头,朱高煦也就不再说些什么。
待他将那些秋季衣裳都处理的差不多后,终于在椅子上坐下,我给他端了杯茶,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道:二哥,其实这些事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你自己一个人怎么行呢?你看看你,近来瘦了许多,最近是不是又睡不好了?呆会儿让人去御医那给你抓些药来。
朱高煦打量我的脸,神色不满意。
我没事啦。
我笑了笑,装出话家常的样子,道:二哥,怎么都不见二嫂过来小坐?我一提起紫苏儿,朱高煦的脸色冷了几分,却在我的视线下又快速恢复了原先的正常,她不大爱在别处走动,就让她在家里呆着吧!是吗?我记得二嫂不是那样的人啊!我故做惊讶,她身体不大舒服吗?那我可要过去好好看看她了。
朱高煦不再说些什么,只是淡淡的说道:等你自己身子养壮了再说吧!我还要说些什么,上官可怜抱着娃娃走了进来,娃娃看到朱高煦立刻从上官可怜身上下来,跑到了朱高煦面前,笑着拉他的衣服,二舅,你来找我玩的吗?朱高煦笑着点头,然后被娃娃拉走。
他们走后,上官可怜走进我。
见我无奈的叹气,便问道:小姐,怎么了?上官,如果我又见到李律,该怎么办?我的声音中有些迷惘。
上官可怜摸了摸我的头,神色微变,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上官,你也见过他,是吧?我看上官可怜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于是大胆的猜测。
上官可怜吞吞吐吐了一会儿,终于承认道:我的确有在路上遇见他,不过他没有从前的记忆,只当自己是元家的管家,叫无名。
我再听到这样的消息时,已经可以神色如常。
沉默了许久之后,我问上官可怜:上官,你说我该怎么办?小姐,你若依旧爱着他,那就去争取吧!李律很爱你。
上官可怜的手握成拳,背过身去,声音中带着隐忍。
我走上前去,伸手从后面抱住了上官可怜,趴在他的背上许久,放开他,笑道:上官,谢谢你。
重逢(6)秋天终于在期盼中到来。
我对自己说,只要一到娃娃的生日,我就下定决心去争取。
去让自己争取回李律的爱,藏在无名这个名字下面的那份李律对我的爱。
秋天的第一场红叶飘落的时候,我去了城外的那片枫叶林。
片片红叶飘落,我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天,我在这里见到李律,他笑着捡起一片火红的枫叶递给我。
正在回忆,忽然有片红叶被人拿在手中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着那片枫叶,激动地以为是李律,没想到抬眼看到的是姚莫。
我看着眼前这张清冷中越发俊美的脸,才发现我来到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一个清冷美少年如今也已经老了,那鬓角似乎已经有了淡淡的白色。
谢谢。
我接过他手中的枫叶,继续朝前走去。
姚莫一直跟在我身边沉默着不说话。
以前的他也是这样,常常都不说话,然后我每次跟在他身后,一个人讲。
记忆中,他和我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是在朱允文的婚宴上,他醉得一塌糊涂……姚家哥哥,你怎么会在这?我开口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姚莫反问我。
我不回答,他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
若是在早几年,我们是不可能会这样和睦的吧?他恨不得杀了我,因为他的父亲算是被我间接害死的。
夕阳渐渐落下,我终于在准备回去的时候忍不住开口问他:你恨我吗?很多事情,我已经忘记了。
姚莫留下这么一句话,走在我的前边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许久,终于露出笑容。
我发现无名常常回到那几个固定的地方。
比如东大街的元家花坊,又比如南后街的花市。
之后,我居然养成了习惯,习惯每天都出门,都站在远处慢慢看着他。
如此,竟然也看了一个多月。
看着无名走进了元家的花坊,我转身,眼角瞥到了旁边一家店上慕家的招牌,心下一暖。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慕腾骞和莫小牙了。
择日不如撞日。
快速回到府中,让丫鬟为我和娃娃装扮一番,一副贵气逼人的样子。
然后一行人朝慕府而去。
在轿里被摇晃了许久后,终于到达位于城东的慕家。
我在轿子里和娃娃玩耍,跟着一起来的小厮去扣门。
一会儿后,里面出来了一群女眷。
丫鬟掀开轿帘,我抱着娃娃下了轿子。
那群人没敢看我,先给我行礼。
民妇给永平公主请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全都免礼吧!我淡扫了她们的头顶一眼,心下奇怪着慕腾骞和莫小牙。
他们两个怎么没有出来?地上的那群女眷听了我的话,起身站立好。
不知公主殿下此次前来所谓——一记老迈的声音响起,话还未说完,就换上了惊讶的语气惊呼道,柳朵?小姐?接着又有一道声音惊呼道。
我看向那群人,其中有两人是我熟悉的。
一个是当年的三姑婆,她越显老了;还有一个是满儿。
如今的满儿,衣裳华美,虽不至于珠光宝气,却也一副贵夫人的派头,想来她过得不错。
也许是因为我一直看着她们却不说话,所以她们有些迟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身后的丫鬟喝道:大胆,你们慕家难道想让公主一直在这儿站着吗?三姑婆她们被吓了一跳,忙战战兢兢地将我请了进去。
慕家贵为天下首富,府邸自然是建得精致漂亮。
走在慕家的走道上,环看四周,亭台楼阁,极尽奢华。
来到慕家的大厅,坐下后,喝着丫鬟端上来的极品茶叶,眼眸淡扫四周,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不见慕当家的?三姑婆小心翼翼回道:腾骞此时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还请公主殿下稍候片刻。
是吗?我淡笑着点头,瞥向满儿,问道,这位夫人可是慕家夫人?满儿上前一步,回答道:回公主的话,民妇只是妾。
我有些惊讶。
满儿在我的印象中不是一个肯屈身为妾的人,怕是爱上了慕腾骞吧!也是,他也算得上祸水了。
轻饮了一口茶,笑问道:慕家不是有一位小姐吗?如今嫁到何处了?公主说的是腾婉吧?她早几年也出嫁了。
三姑婆笑道。
我颔首,没再问什么。
坐了一会儿后,慕腾骞终于匆忙赶了回来。
他行了礼后抬头看我,见到我带笑的脸时吓了一跳,却装出平静的样子。
我淡瞥过场上的那些人,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有事和慕当家的商谈。
那群女眷听话地退下,连带着厅上所有的丫鬟全都退了下去,只留下我、慕腾骞还有娃娃三人。
骞哥,我回来了。
我坐在位置上朝他露出笑容。
慕腾骞伸手拉起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松了口气,问道:多多,你什么时候来京城的?已经回来好一段时间了。
我笑了笑,你们过得可还好?慕腾骞点头,叹道:早就知道你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没想到会是当今公主。
我轻笑,摸了摸娃娃的头,道:娃娃,叫叔叔。
娃娃乖巧地叫了一声后,继续摆弄桌上的那些茶杯。
慕腾骞则呆愣地看了她很久,终于挤出一句话:多多,她、她……我女儿。
我看着他诧异的样子笑出声来,骞哥,莫小牙还好吗?重逢(7)我一直都很想见见莫小牙,却一直都在等待时机。
慕腾骞脸色一黯,叹了一口气道:小牙她回去了,云双也被跟着带走了。
你说什么?我尖叫,她回去了?真的回去了?慕腾骞点了点头:也算得上是机缘巧合吧!但是我相信小牙一定会再回来的。
因为她在这里有了爱。
不过,也有可能回不来了……我跟着沉默了下来。
莫小牙,祝福你。
无论你能不能再回来,都希望你能快乐。
忽又想起满儿,狐疑地问道:骞哥,你和满儿是怎么回事啊?我们之间的事,很难解释清楚。
慕腾骞的脸黯淡了一些。
我见他如此,也就不再问些什么。
正在思索着该怎么转开话题的时候,大厅门外有一个丫鬟怯怯地出声,道:主子,公主殿下,元家大小姐来访。
慕腾骞看了我一眼,见我点头,朝那丫鬟说道:请到大厅来吧!一会儿后,元家大小姐被请了进来,身边还跟着无名。
我的视线扫过他和元家大小姐,落到了无名的身上——不,应该说是落在了李律的身上。
他的视线也对上我的,眼神中有惊讶,也有复杂,怔了一下后不再看我。
我看到身边的慕腾骞面色有些僵硬,还没开口,他就察觉到了我的视线,收起了那少许的僵硬之色,道:这位是永平公主。
两人明显呆愣住,特别是李律。
看他那样子,定以为我还是慕家夫人,所以乍听到我是公主,诧异是难免的。
他的一只手摁上了太阳穴,皱着眉,一边的元家小姐轻声问道:无名,你的头又疼了?我看在眼里嫉妒着,轻咳了一声,他们立刻望向我。
民女不知道公主殿下在此,冒昧来访,还望公主恕罪。
元家大小姐给我行了礼,笑得很是客套,那样的表情以前也时常出现在我的脸上。
传闻京城元家大小姐乃花仙再世,凡是元家种出的花,朵朵都是精品。
我笑得也很客套,今日一见,元小姐果然是天人之姿。
多谢公主赞赏。
元大小姐笑望着我,眼角却在瞥慕腾骞。
我的视线在她与慕腾骞身上打转,企图瞧出些端倪,而李律的视线则闪躲着,有意无意地避着我。
我对他这样的举动,心中很是苦涩,却也很无奈。
一直在一边自己玩着的娃娃忽然拉我的衣角,问道:妈妈,这两位又是谁啊?此时元大小姐和李律的视线都落在了娃娃身上。
元家大小姐有些惊讶地说道:敢问公主,这位是……本宫之女。
我淡笑,直视着李律。
只见他皱起了好看的眉头,随即又缓缓松开,仿佛刚才的皱眉是我的错觉。
我低头朝娃娃笑道:娃娃,这俩位是叔叔和阿姨。
叔叔阿姨好。
娃娃笑眯眯地和他们打招呼,还朝李律走了过去,拉着他的衣摆想让他抱一下。
李律看了她一眼,居然真的伸手抱起了娃娃,还朝她笑得一脸温和。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父女天性吧!我的心有些抽痛,看向有话要说却一直忍着的元大小姐问道:元小姐莫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就直说吧!公主之女,和我们家管家长得颇为相似。
是吗?我但笑不语。
忽又听到李律不经意地问了娃娃的年龄和娃娃洪亮的回答声后,整个人僵住,面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
怪异的还有李律,他将娃娃放到了地上,静静看着我,眼神渐渐带上了愤怒。
他冷声道:公主殿下,也许我们应该找个时间好好谈谈。
惊喜在我的身体里刹那消亡。
他,依旧没能想起。
在心底嘲笑自己一番后看他:大总管有事不妨现下说。
李律正要开口,却被元家小姐打断:无名,我们应该回去了。
那我们的合作…… 慕腾骞有些压抑地开口问道。
我看我们还是另约时间吧!元家大小姐笑着拒绝,后看了我一眼,又道:还望公主殿下允许我们告退。
我点了点头,她带着无名离开。
我和慕腾骞看着已经渐渐走远的他们相视一眼,心底的苦涩只有自己才清楚。
你喜欢的人,是元家大小姐吗?我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来,她从来都不肯原谅我。
慕腾骞的语气也很无奈。
从他说话的语气听来,他们之间怕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
总有一天她会原谅你的。
再大的怨,最后都会化成灰烬的。
一如当年李律和小谢的那场变故,再到后来李律的死讯,给了我很大的教训。
自此之后,我学会了宽容,否则等到失去的时候就已经后悔末及了。
那么你呢?你和无名又是什么关系?他和娃娃又是什么关系?慕腾骞的语气中带着好奇。
我瞥了他一眼,淡淡答道:他是我的未婚夫李律,也是娃娃的父亲,只是他本人不知道这个事实。
慕腾骞的声音透出惊讶,他满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你是说,他就是你当初差点就嫁了的那个男人?我微微的点了下头。
重逢(8)一个人怀着惆怅的心情回到府中的时候,朱高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大厅等着我。
见到许久未见的他,我当然惊讶。
前些日子,我去见他大都被挡了下来,据说他很忙,而这个大忙人居然在今天亲自上我的公主府来了。
大哥。
我安静地叫了一声。
他见我回来,抬头看着我,笑道:歌儿回来了?我还在想要不要派人出去找找呢。
大哥今天特地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在他的笑容下显得有些不安。
前些时候,歌儿不是说想和大哥一起去放纸鸢吗?朱高炽眉眼温和,指了指放在一边的纸鸢道,今天天气很好,很适合去放纸鸢。
我望着那椅子上色彩斑斓的纸鸢许久,终于点头,朝朱高炽扬起笑脸:大哥,我们现在就走吧!朱高炽点头。
身边的丫鬟拿上了纸鸢交给门外那些锦衣卫,然后我们一路朝皇宫而去。
在皇城的紊翠宫旁边,有一大片空地,再加上那儿地处偏僻,所以很适合放纸鸢。
我们到了皇宫,见到正从御书房出来的朱高煦。
他见到我们拿着纸鸢,一时心血来潮,就让太监也给他准备了个纸鸢,跟着我们一起去了。
朱高炽和朱高煦虽然面带笑容,可是我却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有些波涛汹涌。
朱高煦向来得到朱棣的偏爱,而朱高炽却是太子,这其间是否有摩擦我也不大想去理会。
这些事情,就待以后慢慢看就清楚了。
看着朱高煦略带得意的脸,忽然又想到紫苏儿,前两天似乎是听说她有了身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又因为紫苏不大想见我,不敢上汉王府去。
今天既然见到了朱高煦,也就顺口问问,二哥,二嫂是不是有了身孕了?朱高煦见我这么问了,也就笑着回答道:是啊,御医给看过了,快三个月了。
我一听高兴了起来,紫苏终于要有孩子了。
不知道紫苏的孩子以后会多像谁一点?是像紫苏还是像朱高煦?朱高炽见我连纸鸢都不大想搭理,笑道:看把你高兴的,连纸鸢都不要了。
怎么,想马上回去看你二嫂?我一听,忙抓紧手中的纸鸢,陪笑道,大哥,难得才能和你出来放一次纸鸢,我可以回去以后再去看二嫂。
朱高炽对于我的话还算满意,轻笑一声,开始放起了纸鸢,我却在原地拉了老半天,也没见它飞起来。
歌儿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连纸鸢都放不好。
朱高炽看着我滑稽的样子难得放声大笑。
而朱高煦则热心地跑过来,拉着我的手道:凤儿,来,我教你。
谢谢二哥。
我笑了笑,看向朱高炽,他正专注地放着他的纸鸢,没有理会我。
我的纸鸢在朱高煦的帮助下越飞越高。
他终于放开了我的手,任由我自己去放风筝。
我看着纸鸢越飞越高,忽然开口问朱高炽:大哥,你身上带匕首了吗?他看了我一眼,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递给我。
我拔出匕首,对着那条线用力划了下去,纸鸢和线分开,线的一端掉落在地,而纸鸢则越飞越远,直到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我将匕首递还给他,也不顾自己身上干净漂亮的衣裳,就那样坐到了地上。
朱高炽接回我所递还给他的匕首,同样用力割断了纸鸢的线,然后朝我笑道:这下子圆满了。
我在地上偏头看着,许久之后,有些无奈地说:大哥,无论我小时候说过些什么,我早就在十二岁那场事故后就都已经忘记了。
是吗?朱高炽的声音变得有些轻,忘记了也好。
这时,有太监匆忙赶到了我们这里,一见到朱高煦就跪了下去,颤抖着声音说道:汉王殿下,不好了,王妃她、她流产了。
我看到朱高煦手中的纸鸢断了线,兀自飞走。
他有些微塄,而我则白了脸。
赶到汉王府的时候,在紫苏儿的房间门口听到了紫苏儿悲鸣的哭声。
连我站在门外听了都忍不住落泪。
朱高煦还没踏进门口,就被紫苏儿给请了出来。
他无奈地对着我们摇头,说紫苏儿不想见任何人。
我可以想象此时的紫苏有多么狼狈。
一想到这,心就开始微微刺痛。
我看着朱高煦略带伤神的脸许久,道:二哥,你们都出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殇情殇情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我脚踩在地上,心也跟着发凉。
此时的紫苏儿正趴伏在床上哭着,她在她一个人的世界里哭,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
我的手轻轻拍上了紫苏儿的背。
她回头,看到我后用力抱住我,哭得越发大声。
多多……呜……我的孩子没了……多多,都是我的错,若我能小心一点,他就不会出事了。
我好恨我自己……我现在什么都没了……紫苏儿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我拍着她的肩膀什么话都不说,任由她发泄她内心的痛苦。
紫苏儿一直在哭,我就安静地坐在床边陪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推开了我。
我被她突如其来地那么一推,头撞到了床沿上,疼痛却没有叫出声来。
此时我的疼痛,断然比不上紫苏儿的心上的疼。
她神色异常地看着我,眼神有些迷离,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紫苏。
多多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就是他口中念念不忘的妹妹凤歌时,我是多么嫉妒你,好嫉妒好嫉妒。
为什么你可以得到他全部的爱,而身为他的妻子的我,却永远都只能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紫苏儿跌坐在床上,若不是我送给你的那块玉佩又回到了他的手里,他怕是不会来找我吧?那天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多么开心。
即使我对自己说不要再爱他了,不要再爱了,可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只想着我很爱这个男人。
紫苏儿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来找我是因为你?他想找你,想知道你的过去,所以才会来找我……呵……若没有你,他可以不要我这个妻子……我常常想,若……若你不在了,他是不是就可以爱我……可是你为什么到现在还在呢?我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
紫苏的话是什么意思?紫苏,你告诉我,在鞑靼的那几个黑衣人不是你派去的。
是我啊!是我花了大价钱请的。
紫苏儿在我的面前笑开了花,却又在同时泪流满面,可是他们都没能拦住你……你依旧还是回来了,而他的视线依旧只围着你转……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知道你回来的时候,还庆幸你没事,还在高兴地想你终于回来了?多多,为什么会是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为什么要是你……我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忽然有一种恨从心底涌起。
为什么会是紫苏?若不是紫苏,也许小闭就不会死——可是为什么,我除了恨,还心疼着她?紧紧握成拳的手终于又渐渐松开。
对于眼前的紫苏,我恨不起来。
因为她和我一样,都只是希望能有一段圆满的爱罢了……我站起身,走过去,紧紧将紫苏揽进了怀里,哽咽道:紫苏,他其实对你有感情的。
只是他自己没有看清楚罢了……夜里紫苏在我的怀里安静地睡着。
我看着她苍白娇弱的睡颜许久,有泪从脸上滑落,滴在紫苏的脸上,开出花来。
我将紫苏安顿好,为她盖好被子,走到门外让那些丫鬟好生照顾好她,然后看到了一直都守在大门口的朱高煦。
二哥,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看着他,眉眼惆怅,却奈何这些惆怅怎么也掩盖不住。
朱高煦认真看我,点头。
我跟在他的身边去了花园。
这里的花园依旧是当年的样子,让我心生感慨。
我看着花园中的花儿叹了一声。
朱高煦在身后开口道:凤儿,你不是有事要和我说吗?我转过身来,看着他,神色肃清:二哥,一直以来,你都是我最敬重的兄长,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对待紫苏儿,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站在我面前的朱高煦露出苦笑:若可以的话,我不想当兄长。
你一直以来都是兄长,只是你自己没发现罢了。
我走过去,伸手抚过他的眉眼,我还记得十二岁那年在北平,你给了我兄长的关爱,自打那以后,你就是我最敬爱的兄长。
可是我——朱高煦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我打断。
二哥,你可以停止和大哥之间的明争暗斗了。
你们都是我的兄长,我不希望你们手足相残。
什么权势地位,这些全都不重要。
其实大家都只想要一个平凡普通的家。
所以二哥,你要好好珍惜,因为没有别的女人会比紫苏更爱你了。
朱高煦忽然伸手将我揽进了他的怀里,很用力。
许久之后,他终于放开了我,朝我露出笑脸,道:凤儿,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妹。
我在汉王府陪了紫苏儿好几天,然后朱高煦对紫苏渐渐殷勤了起来。
我终于放下心来,离开了汉王府。
走的时候,我看到紫苏朝我露出了笑脸。
回到公主府时候,一脚才刚刚踩进门里,就见到慕腾骞朝我冲了过来。
他告诉了我一个晴天霹雳。
多多,你的李律准备和元大小姐成亲了,日子定在腊月十八。
这句话在我的脑海中炸开了花。
李律他,要和元家大小姐成亲了?!我从惊愕中回神,转身跑了出去。
我一路跑到元家大门口,一头冲入了李律的怀里,我从他的怀抱里抬头,看到他熟悉的眉眼哭出声来。
李律,你为什么要娶她?你说过你爱我的……李律皱着眉头看着我,没有推开我,声音却有着冷漠与疏离:公主殿下请放开我。
我不是你口中的李律。
你是李律,你是……只是你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我紧紧揪着他的衣服,因为我的疯狂,元家的下人们和街道上的人们都拿怪异的眼光看着我,我却一点都不在乎。
元家大小姐也出来了。
她皱着眉头看着我们,轻声问道:无名,发生什么事了?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忙道:不知道公主殿下来访,失礼了。
殿下里边请——她认错人了。
公主殿下,您想必很忙碌,请回吧!李律边回答元大小姐的话,边撩开了我的手,在和我擦身而过的时候,用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骗了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的手从他的衣服上滑落,有一股绝望从心底生起,整个人无力地瘫软下去。
好在慕腾骞赶到,及时扶住了我。
李律看了慕腾骞一眼后,转身朝元大小姐说道:小姐,我们进去吧!元大小姐点了点头,带着李律进了元家的大门,然后消失在我们的面前。
我在顷刻哭到发不出声音。
慕腾骞拍着我的背安慰我,将我带回了公主府。
我觉得自己的世界在顷刻间崩溃,同我一样满腔嫉妒的还有慕腾骞。
他终究还是没能把握住那个元大小姐,如今的我们,算得上同病相怜。
原本我还打算冬天一到,就去告诉他,他的名字叫李律,是我的未婚夫,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夜里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上官可怜过来劝我。
我醉眼朦胧地看着他许久后,哭道:上官,你也走吧!我不想再这样继续浪费你的时间和精力。
因为一个我,你赔上了你十几年的时间,这已经够了。
上官可怜叹了口气,手抚过我的发丝。
朦胧中听到他在我耳边呢喃着:小姐,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没有结局的。
对我来说,只要能陪在你身边,保护着你,看着你快乐,我就满足了。
忽然又想起了李律,伸手抹过自己的脸,居然泪湿了一片。
酒坛滚落在地,破碎有声。
我朦胧地看着前方。
为什么,我连再次去挽救的勇气都没有了?是因为他那冰冷的眼神,还是因为慕腾骞那一句算了吧?我一个人在夜里唱着歌,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到了最后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阴天 晴天雨天 慢慢划过眼前谁的心还留在当年 谁还留着长发不曾剪 怀念 浅浅笑颜 怀念温馨的语言简单快乐的感觉 多久没有出现 时间如水蔓延 它淹没苦涩甘甜若是生命里面 总有些遗憾应该会是孤单 当我不在你身边我以为 相见不如怀念试着对自己好一点勇敢地去面对时过境迁 当我回到你身边才发现 怀念不如相见把那些惦念从头说一遍重新开始 去面对未知的明天 洪武十年秋,我听到了他要娶妻的消息。
从前,他也要娶,可是娶的是我。
他说他只爱我一个。
从前,他眸光流转,为的只是我一人,如今,他的眼中已经没有我,。
因为他没有了属于我们的记忆,忘记了我们的欢乐悲喜。
我在夜里笑出了泪水。
这一次,他真的不会再属于我了。
忆起(1)忆起次日一大早,上官温六就找上了门来。
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他笑道:很多年前见郡主,娇憨可人,如今再见,这么多年所经历的风雨让如今的公主殿下越发的娇艳了起来。
今日有幸见到公主殿下一面,实在是温六的运气。
我因为李律的事没什么精神,礼貌的笑了笑后,道:上官六少,许多年未见,你还是一样。
似乎岁月都不容易在上官家的人身上留下痕迹。
草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十二弟的事。
上官温六笑着睨了上官可怜一眼,道:家父为十二弟定下亲的妻子,如果也早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再这样耽搁着人家也不是办法,他老人家想让十二弟回去成亲。
上官可怜听到他的话别开头,我看了他一眼,朝上官温六点点头,他继续说道:原本早在六年前,家父就怕耽搁了人家姑娘家,有意要退亲,可是那家姑娘不肯,她说除非她去长伴青灯,否则不会解除婚约而让爹娘难做人。
可是前些时候,那家姑娘双亲皆去世后来投靠潋滟山庄,家父希望十二弟能回去……上官十二听了他的话转身走开,上官温六赶忙追了上去。
我则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忽然有种悲凉感涌了上来,觉得这一次上官可怜终将会离开我。
就算昨天夜里我让他走,可是我们都知道各自的舍不得,却也明白我们之间只能到这程度了。
到了次日一早,上官温六不知道为什么决定离开,我在心里暗自庆幸上官可怜依旧陪在我身边。
我和他送上官温六到城门口,看着他骑着马渐渐走远,马蹄踏落之处卷起了万般尘土。
你为什么不走?我轻声问他。
为什么要走呢?上官可怜笑着反问我。
我看着他的笑脸,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心里被满满的感动占据。
虽然一直都说要让他走,可是若没有他一直陪着,我又如何能熬得过这些日子?小姐,回去吧!上官可怜朝我笑了笑,举步朝前。
娃娃被老爹接进宫去,我没多想就同意了,毕竟此时的我无心照顾她。
只是没过几天,宫里来了消息说娃娃生病了,让我进宫一趟。
我在慌乱之中连狼狈的心情都没来得及收敛就匆忙进宫。
我爱的那个男人终于决定要娶别人了,而我除了娃娃一无所有。
若娃娃再出些什么小毛病,我怕也是要活不下去了。
焦急和锥心的疼痛顺着泪水全部都流了出来,放肆地在我的脸上宣泄。
为什么要这样子呢?若一开始我只当他已经死了,那么他现在就不会这样折磨着我了。
当我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时候,我为他肝肠寸断,悲伤欲绝;当我知道他其实没有死的时候,却又得知他要另娶她人的消息,又一次为他失魂落魄。
为他到如此地步,我居然连最爱的女儿都忽略了。
我忽然明白自己真的应该死心了。
马车在皇宫的门口停了下来,我收拾了一下心情,就朝里面冲去。
一路上宫女太监见到我如此慌乱都很好奇,可我却没有心思去理会他们。
一路在走道上狂奔,加上心情原本就很灰暗,远远就看到前面有人,也没看清楚,就那样一直朝前跑去,没看那人,也忽略了那人身上熟悉的气味,在快要跑过那人身边时,被他一把拉住,扯进了怀里。
脸碰触到衣服的触感中升起了一抹熟悉,接着就看到了前面的人穿着上好的丝绸,再抬头,看到一张英气勃勃的脸,熟悉得让我在瞬间热泪盈眶。
脑子里忽然想起了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瞬间放声大哭。
我已经很长时间不曾如此大声的哭泣了。
凤儿,别哭。
耳边响起李律熟悉的声音,听到他开口唤我凤儿时候,哭得越发大声。
他叫我凤儿,就说明他想起来了。
凤儿,对不起,我不应该忘记你。
李律伸手紧紧揽住我,声音低迷,在四周缠出一张网,密密麻麻将我网住,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其实,和元家小姐成亲只是为了帮助她赢得属于她的感情,以报她对我的救命之恩罢了。
我使尽全力推开他,用力捶他的胸口,哭叫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当我以为你死了的时候,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你知道吗?我的心像被人用刀活生生剜走。
我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来怀念你,希望有一天能将你深埋在我的心底,直到忘记,然后再开始新的生活。
生命里的那些遗憾终究会有,我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了太多太多的遗憾,已经不在乎多这么一点。
即使,没有你在身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又要出现呢?为什么你出现了,却不认识我?为什么那么冷漠地看着我?给了我希望却又让我绝望。
最残忍的是,你居然告诉我,你要娶别人了。
你告诉我你不爱我……呜……你说你不爱我,不要我了……甚至连我们的孩子也不要了……我哭到后面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渐渐在他的怀里安静了下来,无力地抽泣着。
若你要离开的话,就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有娃娃就够了……我一定可以过得比你好……凤儿,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李律的手轻拍着我的背,我的泪水染湿了他的胸膛。
耳朵贴服在他的心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衣服。
这一次,我不想再放手。
哭到后面,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凤儿,我爱你。
忆起(2)泪水再次决堤,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我爱的男人,终于又回来了。
这一次,不管是什么样的误会,我都会好好听他解释,给彼此一个机会,不会再轻易就推开他。
哽咽了许久之后,我终于开口说道:李律,我也爱你。
娃娃清脆的笑声在我的身后咯咯响起,在四周散开来,仿佛幸福在瞬间被洒向四周,紧紧围绕着我们。
我转身朝身后看去,看到娃娃此时被朱棣抱在怀里笑得很乐呵,而朱棣的旁边还站了许多的人,有兄长们,有姐妹们。
他们全都笑看着我。
他们对我说,祝福你。
我偎进了李律的怀里,朝他们露出了笑。
咸咸的泪水在嘴里化开,蔓延向四周的却是幸福。
幸福感没有持续多久,混沌的脑袋忽然清明了起来,推开了李律,半眯着眼睛看他。
李律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却强撑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我冷笑着揪起他的衣领,怒道: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他扭捏了一会儿后,终于开口:那日见到你之后,‘公主’两字听在耳中很是熟悉,脑海里总有许多的画面不清楚的闪过,却始终没能记起。
不过那天我也肯定了那天在客栈里的人是你。
还有娃娃,她稚气的脸让我越发的心疼起你来。
到了后来,元大小姐说只要我帮她一个忙,她就将我的记忆还给我——我这才明白,原来当初是我要求丢弃那段不开怀的记忆,所以才会服下了‘黄昏草’这种会让人失忆的草药。
在我答应帮她后我们就放出了要成亲的消息,这同时,可以让我恢复记忆的‘天涯散’已经在回京城的路上。
那年你气我和小谢之间发生的事,从此不再理会我,我怒及,所以就请命去了远方战事激烈的地方监军,也许是心太过疼痛的缘故,我也上场去杀敌了,只是大意的后果就是被人给砍伤,在战事结束后被带着商队经过那里的元大小姐救走。
没想到我才从昏迷中醒过来,就得到了你出事的消息,心在那一刻死去,元大小姐看不下去,就给了我‘黄昏草’让我自己看着办——我当时很绝望,一咬牙就吃了……后来我记起了所有的一切,心却越发的疼了起来。
说着说着,他低头吻了我的唇,叹了口气,又道:那日在客栈,我就觉得陪了我一个晚上的人不是那个青楼女子,因为你们身上的气味不同。
可你的身份是慕家夫人,我不敢相信……可是你的行为却越发的让我肯定那人是你。
而我,却又不能说。
没想到再见面时,你竟然成了‘公主’……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微微勾起嘴角,语气中的不满大都被撒娇给取代。
李律不自在的看着我一会儿后,开口:因为……因为我嫉妒木腾迁和所有在你身边来往的男人们。
从前的建文帝这般、上官十二和姚莫这般。
他的手揽紧了我,我在他的怀里露出大大的笑容,可惜他没能见到。
又听到他继续道:我只是……只是想报复一下……谁叫你和别的男人的交情总是那么好……当然……也顺便报复一下你对我的欺骗——你一直都知道,却不告诉我,你说,是你残忍还是我残忍?好啦,那就算我残忍吧!那你要如何补偿我?那个,娃娃还要喂奶,我先走了。
凤儿,你给我回来——娃娃早过了喝奶的年纪了。
我和李律终于合好,婚期也定了下来。
就在我人生最得意的时候,上官可怜来找我。
他说这么长时间了,想回潋滟山庄去看看。
我没有阻拦,放手让他回去了,只是在听到他说要走的时候,指甲在手心刻出弧度。
谁也不知道这么一去,他还会不会回到我的身边,可是这已经无关紧要。
最要紧的是,他要快乐幸福。
他从开始到现在,在我的身边陪了那么多年,此时也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对不起,小姐,没能参加你的婚礼。
以后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上官可怜温热的手指碰触到我的脸,烫伤了我,我在这时候却只能点头。
身边的李律不大高兴的揽紧了我的腰。
上官可怜笑了笑,又转向李律道:你若让她受了一点委屈,我会来找你算帐的。
舅舅,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娃娃拉住了上官可怜的衣角。
我拉回了娃娃的手,道:舅舅随时都会回来的。
若舅舅回不来,娃娃也随时可以去找舅舅玩。
上官可怜一直看着我,相对无言许久后,我挣脱了李律的怀抱,走向他,他伸手将我揽进了怀里。
我从他的怀里抬头,笑出了泪水。
上官,你一定要幸福哦!如果要娶妻,记得给我发请贴。
所以我笑望着他从我们的身边走过,上了马,扬起了一阵尘土,却多出了一种属于侠客的洒脱。
也许对于他来说,骑马兴游于江湖,会比陪在我的身边幸福很多备。
又或者,那原本就是他要的生活,只是因为我的介入而变得遥远了起来。
从今天起,我就再也不是他的责任了……我牵疼了娃娃的手,李律从身后拥住了我,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得有些勉强。
我们都知道他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
李律叹了口气,道:也许,我在你的心中还比不上他来得有地位。
我放开娃娃的手,回身紧紧的抱住他。
上官可怜之于我,是兄妹,他的位置没有人可以取代,即使是李律也不行。
有的时候我很嫉妒他,因为他陪在你身边的时间是我无法比的。
李律低头亲吻我的额头,然后签起我和娃娃的手,我们回家吧!回家咯,回家咯!娃娃在一边高兴的乐,李律爱怜的看着我们。
我露出微笑,随即又回头看了看上官可怜远去的方向。
上官,谢谢你。
傍晚夕阳的余辉照出柔和灿烂的颜色,映出我们幸福的一家三口。
很多年下来的纠缠,这一次终于要圆满了。
即使到了如今,我们的年华都已经渐渐老去,可是我们依旧可以幸福。
在我们幸福的同时,也相信身边所有的人都可以幸福。
所以,上官也会幸福的。
========永乐十年夏,闰月初五。
我穿着艳丽华美的嫁衣,坐在桌子前写下一封信,然后将它收好,藏在了皇宫的午门下面。
望着那被土掩埋的信,在心里期盼着莫小牙能在几百年后找到它,然后知道我是幸福的,将我的幸福告诉我的亲人朋友。
信里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我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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