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看庭前飞絮飘 2闲看庭前飞絮飘2... 欺负公主,就是给了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的呀。
沉熏笑出声来。
你有什么不敢的?阴夜姬斜睨她,连战场都敢上了,胆子恁大了。
说罢,一脸好奇起看着沉熏:怎么样?在战场上的时候会不会怕?上战场的时候不会怕。
沉熏顿了一顿,轻笑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却如同昙花一现,只一下便消泯,忽然转过头去,指尖无意识地抚弄着梨花瓣,洁白的花瓣,和艳红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颜色,白色给人宁静和安详,艳红却给人惊惶而想要呕吐的感觉,即使过了这么久,想起那一场大火,沉熏依然有种全身冰凉的感觉,那场大火,烧了两天两夜,她的心也跟着烧灼了两天两夜,那场火烧掉的不仅是乌真大军的粮草,她心里的某种东西也被一起烧掉了,或许,是天性里的纯良吧,变得可以为了某种目的而不择手段。
沉熏慢慢的闭上眼睛,声音轻轻的:怕的是战争过后的梦魇。
她有些苦笑出声:那样的经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阴夜姬呐呐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有想过战争残酷的一面,只想着能够和驸马并肩作战,在喊杀声震天的战场上,乱箭如雨间,偶尔两个人回头示意一笑,会是何等的动人而隽永,她其实内心有着强烈的不安全感,因为看不到驸马的眼底,所以不确定,常常幻想如若两个人一起经历了生死之后,那么,她会不会真正的被他看尽眼底,可是吧这个幻想实现的人,却是南王妃和驸马,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南王妃是为了去救她的夫君,可是每每听到有人议论南王妃和雪澜的配合时如何的天衣无缝的时候,心里不由自主升起酸意,为什么跟他相提并论的那个人不是她?现在,听得沉熏这样的语气,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小心眼,为了自己那一点儿的私心,勾起沉熏不愿回想的记忆,她心里浮上愧疚的感觉,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声含着薄怒的声音打断了。
姐姐原来对战争敢兴趣,哪天招一个说书的到公主府去,姐姐想要听什么都成,何必在这儿为难我的王妃呢?来的人,正是阴夜辰。
阴夜姬听得这话,虽然听说了这个弟弟宠妻,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虽然两姐弟不亲,但是好歹也是姐弟,他竟然这般不留情面地说话,一时间下不了台面,脸色微红。
公主也只是一时好奇而已。
沉熏见状,忙含笑着道:要是这事情的主角换成别人,我定然也会十分的好奇。
顿了一顿,斜睨了他一眼,道:但凡女子都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小心眼,装不下东西,当然不像你们男子一样宽容大度,什么东西都可以往里面装。
一番话帮公主接了围,同时又带了点酸味,意有所指。
阴夜姬知定然是为了南王的生辰,皇帝特意赏赐了两个绝色的女子给南王,心里暗自觉得好笑,知道这两人定然有一番纠葛,正要寻个借口走开,听得凝烟道:王爷你可来了,摘花这种风雅的事情就由您来陪小姐吧,公主第一次来南王府,我和碧儿陪公主游览一番去。
说罢,把竹篓塞给阴夜辰,三人借机就走了,林子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阴夜辰走近了沉熏旁边,方才听得她微酸的语气,嘴角忍不住笑开,倒也不忙着解释,只道:摘花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何必自己来呢?你懂什么?沉熏看了他一眼,视线又回到花枝上,指尖细心地采摘下花朵,道:这梨花酒要想酿出理想中的效果,每一步都得自己动手,稍微差池了一点,酿出来就不是那个味儿了,有些事情是不能假手他人的。
哦!阴夜辰了然地点头,装作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不再说话,只细心看了看沉熏的动作,然后专心地采摘起来。
沉熏没曾想他居然这样若无其事的样子,有点儿心浮气躁,又有点儿气闷,偷偷瞥了他一眼,他视线也正往这边看来,眼底透着一点狐狸般的笑意,沉熏瞬间明白过了了,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看她吃醋,这人,沉熏狠狠瞪了他一眼,干脆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竹篓,自己走到另一株梨树旁摘花去。
孩子气的动作,阴夜辰撑不住笑起来,心里的愉快又加了几分,暗想但凡世间的男子大概都不能免俗吧,即使得到了心爱的人,但是看见她为自己吃醋的样子,也还是开心。
真生气了?阴夜辰凑到沉熏的面前。
哼!沉熏别过脸去,不睬他。
好了好了,娘子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沉熏又哼了一声,这人,明明知道她想听的是什么,却不主动开口,非要她问是吧,她偏偏就不问,他如果一直不说,她就一直哼。
娘子,我发觉你哼起来的神情好可爱,你是不是故意这样子引为夫垂涎的,你在哼下去,为夫可就忍不住了?阴夜辰又转到她跟前,脸上还带了点期待。
哼——沉熏继续不睬他,一声还没完全发出,忽然间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一只手慌忙捂住嘴巴。
哈哈哈……阴夜辰看她如同小兔子般的动作,大笑出声。
沉熏气不过地直接用手中的竹篓打他,眼睛瞪圆:阴夜辰,我警告你,你别太过分。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阴夜辰长臂一伸,把沉熏连同竹篓一起揽入怀中:娘子,你好可爱。
闲看庭前飞絮飘2闲看庭前飞絮飘 3闲看庭前飞絮飘3... 沉熏挣脱不开,干脆一只手拾起他的一缕头发,不耐烦和他玩捉迷藏的游戏,凶巴巴地威胁:给我从实招来。
阴夜辰饶有兴致地反问:如若不然?沉熏忽然收敛了凶巴巴的表情,笑盈盈凑近他的耳畔,刻意压低声音,道:夫君,听没听说过一个词叫做牵一发而动全身。
说罢摇了摇被她握在手里的头发,表示自己非常的有威胁性。
阴夜辰遗憾地摇了摇头,眼底闪过流萤般的笑意:我只听说过一个词叫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话音落下,头侧过去,唇恰好落在她的唇上,手顺势滑到她的腰上,嘴里含糊地吐出几个字:偷鸡……不成……蚀把米。
花园的入口处。
沈立寒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方调侃道:早就听说南王和王妃很情谊深厚,今天可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情深义厚?他的旁边,阴夜冥嘴角微沉,视线看着花园深处的那两个浑然忘我的两个身影,一阵风吹过,纯白的花瓣随风而落,那对人影唯美得就像是一幅画,美得让人生出一种想要破坏的***,阴夜冥眼底却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本王这次的收获还真是不小。
说罢,仿佛忘了他此行是来道贺,就转身离去。
沈立寒一愣,随即明白了些什么,跟随清王的脚步而去。
花园里。
阴夜辰终于放开沉熏,唇角勾起,娘子放心吧,我已经回绝了父皇的好意。
好意,不怀好意差不多。
沉熏皱了皱鼻子,道:希望下次别再有这种好意了。
说是这样说,但是语气里却透出担忧来,皇帝的好意,且是这么容易回绝的,果然——第二日。
养心殿。
沉熏端正立于殿中,安得公公领了她来便悄声退下,宽阔的养心殿就只有她和皇帝两个人,显然是皇帝单独找她谈话,但是此刻皇帝坐却在御案前,手中朱笔不停地批阅着手中的堆放在案头的奏折,像是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当然,只是像是。
龙涎香的香味的香味静静弥漫,沉熏忽然觉得这种香味香得让让人非常的压抑,这是她第二次站在这里,全然没有了第一次的轻松姿态,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已经没有了当日初入宫门那种的轻松心态,第一次的时候,虽然置身宫门,但是却是抱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心态,可以轻松地面对皇帝的试探,可以肆无忌惮地辩驳皇帝的话,果然,无知者无畏,在知晓御案前这个皇帝的另一面之后,沉熏对于这个人,就只有恐惧了。
是的,恐惧,很多事情并不是她想要知道的,可是她机缘巧合之下,偏偏知道了,每每想起当日皇帝离开的时候回头的那一眼,冰冷彻骨的眼神,沉熏都会有种手脚冰凉的感觉,同时大脑里浮起另外一个有着同样眼神的人,不由心里暗叹,不愧是父子,一个表面上温和慈爱,一个表面上玩世不恭,骨子里却是一样的。
如若没有中秋节那夜的场景,沉熏还能把真心的唤一声父皇,如今伴随着唤出口的那一声父皇的,就只剩下畏惧了,表面上温和慈爱,其实每一个温和慈爱的笑容之下,暗藏的都是如何利用每一颗棋子来达到朝廷的制衡,蓉妃说的没有错,皇帝或许真的对她有不同之处,做了一些事情也是为了她,但是,他做的每一件事情,同时有着很多的目的。
就像这次,明着是想要慰问她当初在定北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另有目的吧,如若真的是慰问,就不会让她呆呆站在殿中,像是惩罚一般。
沉熏心里暗自思索,皇帝召见她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两个月以来她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平日里都是呆在南王府甚少出门,如果是追究中秋那晚的事情,也不会等到今日,眼底忽然一震,难道是……难道是……想到什么,沉熏藏在袖中的手忽然间微微颤抖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沉熏两腿站得酸痛的时候,皇帝方才放下手中的朱笔,抬起头来,语气十分的温和,道:小薰,你手上的箭伤好了吗?慈爱的语气,仿佛一个父亲关心儿女一般,沉熏却不敢有半点的大意,忙恭谨道:儿臣谢过父皇关心,已经痊愈了。
皇帝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想明白了吗?想明白朕今日为何召见你沉熏心里突地一跳,眼睑垂下,忙跪下去,道:儿臣愚昧,不知道父皇今日召儿臣来所为何事。
不知道?皇帝声音淡淡,甚至带了点笑意:怎么定北一行,让朕这位聪慧过人的儿媳变得不那么聪慧过人了?明明是清浅温和的声音,和着屋内弥漫的龙涎香的味道,却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这种压抑比起面对清王的那种压抑更甚,内心更是多了一种无言的恐惧,面对清王,虽然心里有些害怕那个人,但是知道他并不能把自己怎么样,所以还能应对自如,而在养心殿,是恐惧,直到这一刻,沉熏才真正意识到前方的这个人——皇帝,他是这个皇宫的主宰,更是这个天下的主宰,这个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可以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闲看庭前飞絮飘3闲看庭前飞絮飘 4闲看庭前飞絮飘4... 气氛一下子僵住。
皇帝也没有让沉熏平身,过了一会儿,道:昨日朕赏了辰儿两个丫环,哪知辰儿不知好歹,竟然一口回绝了,还说什么南王府地窄人绸,容不下这么多的丫头。
他顿了一顿,道:你也这么认为吗?沉熏心跳如擂,本以为方才她装作不知道,这一关已经险过了,不曾想她不说,皇帝竟然开门见山的问,一时间不知作何应对,沉熏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了心神,恭敬答道:儿臣当然不这么认为。
哦?皇帝挑了挑眉,视线看向沉熏。
南王府是父皇赏赐的,占地广阔,气势恢宏,别说是两个丫头,就算是十个百个也容得下,只是——沉熏面露愧色,父皇恕罪,夫君会这么说,都是因为儿臣没有能力,管教无方,如今光是管教府中那些个下人丫环,儿臣都觉得甚为吃力,再加上两个,儿臣就真的是力不从心了。
既然力不从心,那朕赐你一个好帮手如何?皇帝口气依然的温和,甚至可以说是关怀之极,只是眼神微冷。
沉熏心跳更甚,额头上沁出细小的冷汗,两只手无意识地撑在地面上,初春的天气,养心殿地面上是大理石铺就而成,冰凉的大理石,和手指一样的温度。
如果说方才意识到这个人是皇帝而恐惧,那么此刻,是因为皇权的压迫而使得那种恐惧到了一个高点,温和无比的一句话,可是那句话里蕴含的重量却是千斤一般,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无以言喻的慌乱,非常的无能为力,大脑里想起她在南王府的红木亭里对夫君说的那些话时,忽然觉得非常的可笑,为自己的无知而可笑,在皇权面前,什么勇敢,什么坚强乐观,根本都不必谈,根本就不堪一击,个人的力量就如同一只蚂蚁一样,御座上的那个人,只要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就能毁掉所有的一切。
而这样询问的语气,在皇帝的心里,认为已经是对她的厚爱了吧,皇帝说的话,向来都是言出必行的,哪儿需要去问别人的意见,更别说是给她铺了台阶。
可是这样的厚爱,即便是粉身碎骨,她也不愿意要,沉熏不是不怕死之人,明知道危险还要一股子往里冲,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如同世间所有的女子一样,希企有一个一心一意宠爱自己的夫君,本来以为这样的希企已经得到了,可是如今,老天似乎要把厚爱收回了。
手指无意识握紧,沉熏垂下头,语气却奇异地平静下来,一字一句,说得极是清晰:儿臣谢过父皇的关爱,但是南王府的事情,当然是由南王府的主母来打理,这是儿臣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且能假手他人?她顿了一顿,抬起头来,视线毫无畏惧地看向皇帝,语气坚定:儿臣相信,夫君也是这么想的。
好个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皇帝霍然起身,眼神凌厉看向沉熏,语气微怒:那朕问你,一个王妃最重要的义务和责任是什么吗?沉熏眼神不避不闪:打理好府中的事情,让夫君没有后顾之忧。
这样就够了吗?皇帝忽然走下御案,只是站在他的身后,没有想过从旁帮助自己的夫君?皇帝语气忽然一转,变得如同平素一样温和,道:你明白朝堂上最能拉拢人心的方法是什么吗?沉熏眼神微微一闪,慢慢别开去,默然不语。
皇帝微微一笑,朕告诉你,是联姻,一个侧妃的位置,代表的就是一方的支持,辰儿虽然已经立于朝堂,但是根基尚浅,需要更多的支持。
顿了一顿,皇帝语气带了点叹息之意:朕话尽于此,你莫不要不知好歹?莫要不知好歹?沉熏忽然轻声的笑起来,那笑声在空荡荡的养心殿里回荡开来,有种无可抑制的悲怆意味。
是,儿臣不知好歹。
沉熏忽然停住了笑声,害怕到了一定程度,反而生出了一种不顾一切的勇气,夫君真真有一位好父亲,殚精竭虑来帮助他谋划一切,帮他谋划对付他的另一个兄弟,父皇的另一个儿子……放肆!皇帝眉心紧皱:南王妃,你不要忘了,你这个南王妃的位置是朕封了,朕也可以废了,光凭你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不逊,朕就可以废了你这个南王妃,为辰儿另择一个品德贤淑的王妃。
沉熏脸上的笑意益发的凄惶,眼神微微涣散,声音低低的,仿佛是在呢喃:儿臣只是不明白,儿臣一心一意对待夫君,夫君也一心一意的对待儿臣,为何父皇……为何……皇帝忽然提步走下来,脚步走到沉熏旁边顿住:南王妃,朕一直以来都很欣赏你,欣赏你的才智,欣赏你的聪颖,还有你为辰儿不顾一切的勇气,今日之前,朕也一直以为能够得你做儿媳是朕的福气,不过这一次,你让朕失望了,未来天下的国母,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半分的容人之量都没有。
沉熏双眼无神,只是喃喃道:儿臣不明白。
不明白就给朕好好想明白。
皇帝语气淡淡,脚步渐远,道:南王府你就先不要回去了,就给朕呆在景和宫好好反省,直到明白为止。
最后一句话传来,皇帝的身影已经走出了养心殿,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不见,沉熏身子仿佛力气被抽空般,跌坐在地上,嘴角慢慢浮起了一丝苍凉的笑意,好好想明白,是的,她真的应该好好的想明白,从前的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
闲看庭前飞絮飘4闲看庭前飞絮飘 5闲看庭前飞絮飘5... 云满衣裳月满身,轻盈归步过流尘。
沉熏放下手中的笔,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臂,轻轻吹了下刚写下的墨迹未干的字,放到案头,视线透过窗户,看到了庭院的这幅梨花和月色相映生辉的场景,她微微一笑,提步走出去。
初春的夜晚微凉,溶溶的月色,照得整个景和宫空旷异常,这里已经空置多时,她被罚在这里思过,只有寥寥的两个粗使宫女来照应。
庭院里月色如水,空气中飘着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柳絮,一团团的,如同雪花一般,但是比雪花可人,没有雪花那种冰凉,像是羽毛更适合一些,扑在人的脸上,柔软如云,让人不由生出小小的喜悦。
柳絮的中间,又夹杂着片片白色的梨花,清雅浅淡的香味,慢慢让沉熏心里的不安之意退却了一些,自从出了养心殿之后,整个人处在一种惶然的状态,被夜风轻轻吹着,那种惶然才渐渐的消散了。
不管了,即使是天大的烦恼,也等会儿再烦恼好了,此时,她不要辜负这样的良辰美景,想到此,沉熏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深深呼出了一口气,迎着风展开双手。
奴婢就说王妃是风月霁光之人,且会因为皇上一点小小的处罚而怏怏不乐,娘娘不信,这下可是放心了。
沉熏回头,原是瑞香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扶着蓉妃走过来,两人正含笑看着她。
母妃怎么来了?沉熏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一笑,迎上去,心里浮起淡淡的疑惑,按理说她被罚思过,是不准许有人探访的,除非——蓉妃也是一笑,没有回答,而是道:我让香儿带了些芙蓉糕,还是热的。
说罢,亲自牵了沉熏的手在庭中的桌子旁坐下来,瑞香打开食盒的盖子,一面笑道:娘娘一听说王妃受了罚,担心得跟什么似的,我就在那儿劝说皇上对这些个后辈,素来最为喜爱的就是我们王妃,即使是受罚,定然也不是什么大事,娘娘巴巴儿去求了皇上要来探视,在王爷还是皇子的时候,也没少受罚,也没见过娘娘这么着急的。
瑞香抿嘴一笑,道:在奴婢看来,娘娘对王妃的疼爱,比对王爷的疼爱还要多上几分。
蓉妃敲了敲瑞香,道:你何时变得这么多话了,有空儿的话去整理下景和宫的屋子,这儿许久没人住,都招了灰了。
是是是。
瑞香摆好了糕点,歪嘴道:娘娘不就是嫌奴婢碍着你们娘儿俩说话吗?直接说不就得了,奴婢又不是不知趣的人,这景和宫虽然没人住,但是天天都有人打扫,哪儿用得着奴婢多此一举?那副怪模怪样,到和凝碧有几分相似之处,让沉熏噗嗤一声笑起来。
蓉妃今日听得养心殿发生的事情,心思微转,就知道所谓何事,她早就料想到这一天会到来的,偶尔沉熏到华然宫请安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给她一些的暗示,但是每每看见沉熏谈及自己的夫君那种全然欢喜的神情,一时间不忍心去破坏,那样的欢喜,只有一个女子在爱一个人同时又被那个人所爱的时候才会有,纯然没有半点的杂质,总让人恍惚间想起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恋,那种可以不顾一切,如同飞蛾扑火般的勇气。
可是,飞蛾扑火,所得到的,永远只是一个惨烈的下场。
她知道最幸福的时候被生生剥夺的滋味,最难过的是,你根本毫无半点反抗的力量,根本无能为力,如同风筝一样,被操控在那只握有命运之线的手里。
所以,今日听到沉熏被留在景和宫思过的时候,她恍然想起了多年前那种心如死灰的无奈,现在的沉熏,和自己当初的感觉差不多吧,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按照那个人的所想走下去,只因为那个人手里握有的,是人力不可反抗的权利。
见得沉熏笑起来,蓉妃的担心稍稍放下了,瞪了瑞香一眼道:你和丫头,偷懒就偷懒,还说这些有的没的。
瑞香见逗得沉熏笑了,道:奴婢哪儿是想要偷懒,不过是想这景和宫虽然不用打扫,但是一应用具定然要换上一换,反正王爷被皇上派出宫去办差事,没个十天八天也回不来,正好王妃住在景和宫,也可以多陪陪娘娘。
说罢,招了那两个粗使宫女,跟了她去华然宫取东西。
沉熏脸上的笑意微微消泯,心里不知道浮起的是什么滋味,一点儿释然,一点儿的酸,难怪她进宫到现在,没有夫君的半分消息,原来被皇帝支开了,看来这次皇帝是真的要她好好想想,不想明白是不让她回南王府了。
口中的芙蓉糕变得木然无味,沉熏叹了一口气,面对这个真心把她当成女儿一般疼爱的人,眼底的软弱表露无遗,母妃,沉熏该怎么办?蓉妃拂了拂她的头发,语气温和,反问了一句:小薰,你想明白了吗?如若说所谓的想明白是要我答应夫君娶侧妃的话,我大概永远都想不明白的。
沉熏苦笑,原本澄澈明亮的眼里如今满是迷茫的神色,只是黑如点漆的眸子里海残留着一点幽微的莹亮,像是无边满天云层间偶尔闪过的一颗星星,虽然星光微弱,但是却给人以希望,她抬头有些坚定地看向蓉妃:我相信,夫君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蓉妃神情一愣,过了一会儿,眼底忽然浮起类似于悲哀的神色,眼神悲悯地看着她,道:小薰,今日养心殿发生的一切还没让你清醒吗?沉熏愣愣看向蓉妃。
闲看庭前飞絮飘5闲看庭前飞絮飘 6闲看庭前飞絮飘6... 在那个人的眼里,你和辰儿的意志根本就是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的。
蓉妃嘴角浮起一个微冷的幅度,语气仿佛自嘲,那个人认定的人,认定的事,从来都只有别人妥协的份,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见他真正的妥协过。
那么那次呢,他为了保护母妃和夫君而故意宠爱玉贵妃的那件事。
沉熏眼底的光芒不曾消泯,道:那一次,父皇不就妥协了吗?蓉妃嘴角微冷,如若他是真的向皇后妥协,就不会暗中扶持辰儿。
沉熏顿住,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蓉妃微微一笑,视线落在庭院角落的那一株梨树上,道:母妃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你想说,我是他最爱的女子,一个人对于所爱之人,定然会有过妥协之处是吗?蓉妃摇了摇头,道:错了,那个人,他根本就不懂爱,他最爱的,是他手中的权势。
蓉妃的脸上忽然浮起飘渺的笑意:一个人如若是真的爱另外一个人,当初怎么会那般的逼迫她,他有的,只是征服欲。
当初母妃是因为父皇的逼迫所以才离开所爱之人的吗?沉熏顿了一顿,道:离开所爱的孩子。
清浅的一句话,却让蓉妃脸色一变,声音强自平静:小薰,你在说些什么?沉熏坦然地看向蓉妃,母妃,我全都知道了。
她拿下脖颈上的玉佩,凝固在白玉间的花朵美得不可思议,浅浅的紫色,在月色流离间那紫色仿佛会流动一般,沉熏指尖抚摸尤带着体温的玉佩,道:我记得母妃曾经说过,素影是留给儿媳妇的礼物,母妃的两块玉佩,一块给了我,另一块给了长公主。
顿了一顿,沉熏又道:在定北的时候,我问雪澜哥哥为什么当初他要离开沉星谷,要建功立业。
沉熏抬头看向蓉妃,然后雪澜哥哥告诉了我一个故事,我猜,那个故事的女主角就是母妃。
雪澜哥哥?你叫他雪澜哥哥?蓉妃最初的讶异过后,很快就镇定下来,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疑问出声:你们——我和雪澜哥哥可以算是一起长大的。
沉熏笑了一笑,雪澜哥哥是我娘的弟子,我们从小就像是——就像是兄妹一样。
沉熏抬起头来,道:母妃,当初您选择离开,一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对不对?蓉妃久久没有回应,过了许久,忽然站起身,走到那一株梨花旁边,夜风吹过,满树的梨花在风中左右摇晃,莎莎作响,仿佛在说着什么,如雪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来,她展开手掌,接住落下的花瓣,嘴角的笑意在月色下有种入骨的悲哀,说出的话化入夜风里,非常的不真实。
小薰,你知道这些花瓣在说什么了吗?蓉妃手掌倾斜,手中的花瓣便悠然飘落,她嘴角的笑意益发深了,她仿佛并不是问她,没有等她回答,就自顾自道:你听,它们在说离——离——离——蓉妃仰起头来,轻笑出声:你看,这些花瓣,它们并不想要离开枝头的,但是,风从来就没有给过它们选择的机会,它们只是,只是别无选择而已。
别无选择!话音落下的同时,有什么东西迅速地从蓉妃的眼角滑落,这么多年来,她一个人背负了这么多年,以为再多的不甘也淡漠在时间这条河里,再多的泪水也已经流尽了,却原来,那些不甘还是依旧在的,就如同心里的那个人一样,是刻在上面的,会被尘封,会被漠视,但是,永远都在那里,风一吹,它就显出本来的面目来。
夜风安静地吹,如雪飘落的花瓣中,蓉妃的眼神渐渐涣散,于是,那些尘封在心里的往事如同梨花一样的飘落在脸上。
是的,她只是别无选择,从雪璟的妻子蓉蓉变成皇帝的蓉妃,她别无选择。
如若有选择的话,她怎么会离开心爱的丈夫,可人的孩子,她那个时候是那样的幸福,没有尊贵的头衔,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仅有的东西,就只是幸福,简单的屋子里,随处可见到他送她的柳环,他是一心一意爱的男子,她亦是一心一意爱他的女子,她唤他夫君,他唤她娘子,过着几乎是与世隔绝但是如同神仙眷侣般的生活,他身负绝学,更是有一双的巧手,新婚的当晚,他送了她一对玉佩,便是素影,他和她本来可以就这样过一辈子,没有大富大贵,只是简单平凡的幸福,晚年的时候,有一双可人的儿女在身边,她想,如若是真的在一起的话,到了晚年的时候,他依然会在每年春天柳条飞扬的时候折下一根柳条,挽成环状送给她,可是老天吝啬得连一对小夫妻的平凡幸福都容不下,偏偏出现了那个人。
她一直记得那一天天气非常的阴沉,她抱着孩子在门桥翘首以待,等待他归来,晚间的时候他终于归来,可是,同时归来的,还有另外的一个人,而当时的她并没有在意,她的夫君一直都是好心肠的,常常救助被困在山里的猎人,她唯一觉得不安的,就是夫君所救的那个人的眼睛太过放肆,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并不是被困山里的猎人,而是名为微服出访,实则暗中追逐前朝余孽的皇帝。
朕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就是你心甘情愿跟朕回宫,朕放了这两个乱臣贼子,第二个选择,就是朕强行把你带回宫,并斩草除根。
梨花盛放的时候,那个人居高临下对她这样说。
所以,她没有选择,她唯一的选择就是责怪他为什么不去建功立业,为什么那么窝囊地躲在深山里,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可能地消磨掉夫君对她的爱意,消磨完了,那么她离开的时候,夫君就不会那样的痛了。
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心甘情愿’跟他回宫。
闲看庭前飞絮飘6闲看庭前飞絮飘 7闲看庭前飞絮飘7... 她离开的那一天阳光非常的灿烂,白花花的太阳,刺得人眼睛生疼,但是在灿烂的阳光里,很容易就能微笑开来,她是笑着离开的,夫君站在屋外的柳树下,他们的屋子四周全都是柳树,每一株都是他亲手为她种下的,两年的时间,柳树还没有长成绿荫,她却要离开了,她沿着小路不紧不慢地走,她知道她的夫君抱着孩子就站在屋子的前面,他没有追上来,因为她说的一番话,恶狠狠的一番话:雪璟,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让我离开,这样粗茶淡饭的日子我再也不要过下了,像是老鼠一样躲在深山里,我不要做这样的人,我的夫君,应该是能够为国家建功立业的英雄,而不是一个苟且偷生的前朝余孽,当初是我太天真了,我天真了两年,如今我醒了,请你不要强迫一个清醒的人陪你一起做梦,如若你要怪的话,就怪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多事,要救下那个人,这一切,都是注定。
最后一句话,是真的愤恨。
她的夫君一向都是唯她的命是从的,她说一,他从来都不说二的,这次也一样,她说请让她离开,他就真的让她离开了,没有多余的一句话,他只是定定地站在屋子的前面,定定地看着她离开,头保持着微微仰起的姿势,嘴巴轻轻张开,可是那句平素亲昵的‘蓉蓉’再也没有办法叫出来。
那一天是阳春三月里的一天,满山的繁花开遍,嫣红了春季,她慢慢的越走越远,慢慢的离开夫君越来越远,慢慢的别无选择走向那个人的怀抱,其实,她是想过回头的,因为她听见那些细长的柳条在风中不停地翻飞,它们代替曾经栽种它们的那个人不停地说:留——留——留——可是,再长的柳条也不能留下她,她回头的时候,看见了柳条翻飞间那些影藏在树丛中的人影,青色的剑光被太阳反射开来,炫目而令人心里发寒,在那一刻,白花花的太阳底下,她明白了什么叫做心如死灰,重重的影卫之下,夫君一个人想要逃离已经是万难,更不用说是带着她和孩子两个累赘,所以,她回过头看着夫君脸上狂喜的神色,轻轻说了两个字:再见。
再见,便是永不相见。
此去一别,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不能再相见了,今生今世。
那一刻,那个曾经笑意盈盈递给她柳环的男子迅速地在阳光里瞬间苍老,即使隔了这么多年,他眼底的那种绝望,依然穿过重重时间的阻隔,刺痛了她的心,可是,今生今世,她都不能跟他解释了。
多年以后,在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孩子,白衣胜雪,温润如玉,幽蓝的眸子里闪着宁静和祥和的光芒,依稀她仿佛看见了二十多年前柳树下的男子,那一刻,她的心忽然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一样怔怔的站住,大脑木木的,只听得旁边宫女的相互窃窃私语,她们说:今年的武状元真真是惊才绝艳,如今又得了长公主的亲睐,前途不可限量。
然后,那个孩子向她走过来,温和有礼给她行礼问安,目光澄澈如水,她状似无意地问起他家中的父母,那个时候,长身玉立的武状元幽蓝的眼眸微微一闪,随即划归为沉静,语气温润:回禀娘娘,臣没有母亲,臣的父亲都已经仙逝多年了。
没有母亲,父亲已经仙逝多年了。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她心里的什么东西瞬间就死掉了,或许是心底那一点幽微的念想,想着能够有见面的一天,而今,如同夏夜里的萤火虫一般,终于还是被黑夜掩盖了所有的光芒,并且那只萤火虫再也不会飞回来了。
那个人所谓的爱,就是以爱为名义去逼迫人做一些根本就没有选择的选择。
蓉妃声音渐渐的平静下来,二十多年的时间过去,到了如今来讲述当初发生的那些事情,像是隔了一层雾一样,渐渐看得有些不真切了,像是一场梦,连痛都是恍惚的,那些话出口的瞬间,仿佛什么东西也跟着一起去了,或许是那一腔子的气吧,这么多年来,支撑着她一直走过来的一腔子气,想着有一天能够找一个倾诉,倾诉她当初的别无选择。
她原本以为,这些事情,会变成溃烂在心底的伤口,永远都不会重见天日,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提起,她真的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述的人。
沉熏只是觉得无能为力,非常的无能为力,就像是看一场戏一样,戏里爱恨离别悲欢离合,戏外的人感同身受,但是一丁点的法子都没有,因为冲不进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场戏走向必定的结局一般。
母妃为什么不跟雪澜哥哥说?把所有的事情都给雪澜哥哥说清楚,让雪澜哥哥知道母妃很爱很爱他,当初离开,是为了保护两个所爱的人。
沉熏眼底忽然闪出奇异的光芒,看向蓉妃,轻轻的笑起来:母妃,从前已经回不去了,我们还有现在不是吗?如果夫君知道他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一定会非常的开心,我们一家人都开心。
小薰,绝对不能说。
蓉妃眼里闪过一丝惊慌的神色,神色一震,看向沉熏:你答应母妃,今晚母妃跟你说的事情,一个字也不准跟任何人提起。
顿了一顿,蓉妃嘴角浮起无奈的神情:你不是也知道吗?真相这两个字,就只是两个字而已,根本不具备任何的意义,那个人就是算准了我定然不会不能也告诉雪澜,因为对他没有威胁性,当初才会毫无忌惮地让他留下来。
沉熏眼底的笑意慢慢如同烟花一样消泯,是呀,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当初的时候就隐隐约约觉得定然是皇帝的逼迫,果然,罪魁祸首是皇帝,那个主宰天下的人,告诉了雪澜哥哥,只会让那个温润如玉的人心里充满了仇恨吧,并且此生都不能够幸福了,对于他来说,什么不知道才是最幸福的。
————————————————————————————————————明天就是新的一面,祝大家新年快乐,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记得:微微一笑,没什么大不了,呵呵……闲看庭前飞絮飘7闲看庭前飞絮飘 8闲看庭前飞絮飘8... 小薰,母妃说了这么多,你明白了吗?那个人让你想明白的,就是除了妥协两个字,你没有其他的选择。
她送母妃离开,分别的时候,母妃这样说:你今日能够安然呆在景和宫思过,就是因为辰儿是他最在意的孩子,而你是他最中意的儿媳,如若不是的话,他根本就连想明白的机会都不会给你,本来一人同白首这样简单的心愿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实现的事情,好不容易才在茫茫人海中遇上一个彼此相属的人,却终是不能相守着彼此,尤其是在皇宫里,这个地方,适合的是权谋与纷争,不适合爱情,即使有,也会被扼杀掉了。
蓉妃渐渐走远,声音慢慢的飘散在风里:小薰,或许你应该学会叫辰儿王爷了,而不是夫君,不是夫君的话,看着他身边有了其他的女子,就不会这么痛了,你应该学会把自己当做是南王府的王妃,而不是一个人的娘子。
可是,如果不是夫君的话,那我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呢?看着蓉妃的身影渐渐走远,沉熏慢慢转身,沿着原路慢慢的返回,轻笑出声:南王妃这样一个称号,根本就不是我留下来的理由,我留在这个我并不喜欢的地方,就只是因为我是夫君的娘子而已,留在他的身边,如若没有了夫君,只有南王,那我该何以为继呢?原来南王妃也有如斯软弱的时候。
一声含着浅浅嘲讽而又熟悉的声音传来,沉熏循声看去,看到了静立在花木扶疏间男子,玄色的衣服被夜风吹起,下摆用金丝线绣着的蟠龙翩翩欲飞,黑玉一般的眸子,在夜色里更是幽深如潭,黑发亦是随风飘扬,他正站在一树花丛旁,凤眼微微挑起,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不知是嘲讽还是叹息:本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怎么会把一只刺猬看成是一只兔子呢,听得南王妃的声音,本王才知道原来本王没有看错,是那只刺猬突然间转了性了。
沉熏一愣,半响才明白过来阴夜冥把她比喻成刺猬,想想也是,每次在这位清王的面前,她基本都是出于全身戒备的状态,确实像一只全身竖起刺的刺猬一样,只是今夜她太过心力交瘁的关系,疲惫得没有精神去戒备,也没有精力反唇相讥,她只是视若未见,慢慢从他身边走过。
可是,那个人不放过她。
错身的时候,她的手被人一把拉住。
沉熏突然间发作:清王究竟想要怎么样,来看我笑话,嘲笑我,对,你当日说得不错,弱肉强食,他是天,他高高在上,他手上握着每一个人的生死大权,他只要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可以逼得我这般的狼狈不堪,你很开心是吧,从一开始你就想看到我在你面前失态,满足你那奇怪的审美……毫无半分礼貌的话语,昭显出说出这番话的人情绪几近崩溃的状态,阴夜冥微微怔住,一直以来,她在他面前说话都是表面上礼貌,实则经常一语双关,明着是赞赏,实则是讽刺,会出手拉住她,确实并没有出自好意,是的,她说的没有错,他想看到她在他面前失态的样子,因为那样的状况下她才会显得真实,才不会表里不一,可是如今见得她这般的样子,他心底忽然微微一抽。
心软。
这个在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词语,却在这一刻浮上他的大脑中,不过一瞬,阴夜冥就摇了摇头,不是心软,最多是一点点同病相怜而已,是的,同病相怜。
因为他和她在那个人的眼中,都是一颗棋子。
阴夜冥忽然轻笑起来:你看,上天很公平不是吗?当初让你看到了本王最狼狈的样子,如今换成本王看到南王妃狼狈的样子。
他语气微微顿了一下,道:不过本王比南王妃知趣,知道抱怨是没有用的,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抱怨只会凸显自己的软弱而已,白费力气,没错,弱肉强食,一味的抱怨下去,弱者永远都是弱者。
沉熏神情怔住,一时间忘了挣扎,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心里忽然间升起荒谬的感觉,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她一直满怀戒备的人,好像……好像是在劝慰她,这个念头不过一闪,沉熏随即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这个魔魅如妖的人,从来都只是会利用别人而已,又怎么会劝慰人呢?但是——沉熏眉间一动,视线直直看向阴夜冥:沉熏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样的话,出自王爷的口中,真真让沉熏惊讶之极,王爷这是在开解沉熏吗?阴夜冥冷笑一声,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声:南王妃以为呢?我以为从一开始王爷就把沉熏当成敌人。
沉熏有样学样,推起太极。
是南王妃从一开始就把本王当成敌人。
阴夜冥冷哼一声,视线微垂,落在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上,她的手小而软,指尖微凉,让人想起某种小动物的爪子,对了,是猫,平素把爪子藏起来,一副十分温顺的模样,惹急了就把爪子亮出来要抓人。
那清王这次拉住我是想要和沉熏把手言和吗?沉熏这下意识到了清王依然还在抓住她的手,不由道。
阴夜冥放开她的手,冷笑出声:南王妃去了一趟定北,怎么还没有得到半点的教训?上次的事情之后,王妃以为两王之间还存在这个‘和’字吗?王爷一定要时刻提醒我们是对立的事实吗?沉熏忽然转过头去看向花丛,是迎春花,黄色的花朵分粉灿灿地开着,这处小院子在流韵宫和景和宫之间,当初住在景和宫的时候,沉熏为了避免和流韵宫的人见到,素来不从这里经过,今日送母妃出景和宫,不经意从这里走过,没曾想遇上这个人,没曾想他会开解自己,没曾想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样时刻对立着,很累,沉熏今日已经够累了,不想和王爷对立,我也不想一个人早早回到景和宫,一个人的景和宫,很空。
闲看庭前飞絮飘8闲看庭前飞絮飘 9闲看庭前飞絮飘9... 阴夜冥愣住。
初春的夜晚微凉,迎春花静静这绽放,空气中有凝露飞过,安静的深宫之中,这处小庭院里,因为刚好在两宫之间,不在护卫巡视的范围之内,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算起来,这几乎是两个人从未有过的独处。
她的声音清清浅浅,带了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软弱和怯意,就算是当日在书房他那般逼迫她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软弱过,说到最后的时候,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了,让他疑心是自己听错了,可是他知道他定然没有听错,又或许,她其实并没有说出来,但是他确实听见了,因为那声音是从他的心里传出来的。
而粉灿的迎春花丛间,她盈盈孑立,微微垂着头,牙齿轻轻咬住嘴唇,仿佛是后悔自己说出口的话一般,指尖漫不经心地抚弄着一朵欲绽未绽的花骨朵,带了点无措的味道,细细的眉微微蹙起,有一种小孩子说错话之后的惶然,让人心里不由一软,今日的月光又太过于柔和,和着黄灿灿的迎春花,给人一种奇异的暖意,让人不知不觉间放下了所有的冰冷。
阴夜冥轻轻的别开视线,声音不自觉地少了平素的邪气和微微的冷意,多了一丝柔意,连称呼都不知不觉间变了:除了对立的关系,我还真不知道和你怎么样相处?你是我的姐夫啊。
沉熏慌忙抬起头来,方才脱口而出的一番话,本来担心会受到这个人的嘲讽,但是并没有,不由有些喜出望外,眼神一动,道:就像是一家人一样相处好了。
一家人?阴夜冥第二次从她口中听到这个词,第一次的时候是在南王府,这一次,这三个字带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于第一次的厌恶,反而是淡淡的温暖,陌生的温暖,让他微微怔住,顿了一下,他提步往不远处的桌子走去,嘴角微扬,语气淡淡,道:那今天我就试一试和家人相处时是什么样的感觉。
沉熏嘴角不自觉浮上笑意,跟了过去,在阴夜冥对面的一个凳子前站定,刚要坐下,忽然听得他一声低唤:等等。
沉熏愣住,眼里浮上疑惑的神情,却见阴夜冥走过来,随意脱下身上的外衫,动作十分自然地放在石凳子上,示意她坐下,一边道:如若是一家人的话,应该这样吧,做姐夫的,会十分照顾妹妹吧。
如若说方才他开解的话是沉熏今晚受到的第一次惊吓,那么现在是第二次,而且这次受到惊吓的程度显然比上一次大许多,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他的话,呐呐道:沉熏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王爷何必当真。
虽然是演戏,但是既然已经上了舞台,不妨演得真一些。
阴夜冥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种妖娆之极的笑容平素沉熏看着只觉得有点儿害怕,因为这样的笑容是带着算计的味道,可是现在见了,却忽然觉得亲切,因为这能证明在她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清王阴夜冥,而不是另外一个有着同样容貌而不同性子的人。
听得他的话,心里的不安忽然间消失了,原来他当是演戏。
沉熏心里一松,放心地大大方方坐下去,不管了,今夜奇怪的人有且只是清王一个人,她自己不是也变得很奇怪吗?两个人之间有一瞬间的静默,从前每次见到基本都是唇枪舌战的状态,所以对现在这样的情形非常的不适应,尤其是沉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偷偷向对面看了一眼,不曾想他也正看着她,眼底微微蕴了一点淡淡的笑意,沉熏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慌忙把视线别开,轻咳一声,道:王爷怎么会在这里?阴夜冥没有回答,而是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一个好的演员。
沉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由莞尔,歪起头看他,道:姐夫怎么会在这里?姐夫。
阴夜冥微微一怔。
非常平凡的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却仿佛有了别样的意义一般,无端的让人心里生出一种陌生而奇怪的感觉,依稀是淡淡的暖意,这样的感觉,就是一家人的感觉吗?阴夜冥这一次没有刻意去忽略和压制心里流过的情感,而是任由它在心里流离开来,淡淡的暖意慢慢的遍及四肢百骸,让人说出口的话又不自觉地低柔了一分:我今晚留宿流韵宫,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哦!沉熏了然地点点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气氛又僵住。
一家人就是这样相处吗?过了一会儿,阴夜冥淡淡开口:这样傻坐着,没话找话说?陈述的语气,没有半分嘲讽的味道,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所以沉熏反驳的话也十分的平和,微微一笑,道:姐夫不觉得一家人只是这样坐着就已经很开心了吗?她仰起头看天,嘴角浮上一丝恍惚的笑意,小的时候,我最梦想的事情,就是一家人能够坐在一起看星星,我坐在爹爹的腿上,娘在旁边轻声指给我看每一颗星星的轨迹。
她嘴角的笑意忽然消散,嘴角微微一沉,凝成一个苦笑的弧度,可是这样的梦想,从来没有实现过,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了。
说到最后,语气带了惆怅无比的意味,让人心里一酸。
阴夜冥轻轻别过头去,嘴角微扬,眼睫却淡淡的垂下来,像是为了掩盖眼底的某种神思一样,语气平静如同今晚的月色一般,被风吹散开来:我十岁之前最大的梦想是得到父皇的宠爱,十岁之后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有一刻的时间可以一个人安心看星星,可是暂时放下全身的戒备。
闲看庭前飞絮飘9闲看庭前飞絮飘 10闲看庭前飞絮飘10... 沉熏怔住,视线看向阴夜冥,月色下,他微微侧着头,月光勾勒出他的侧脸,绝美而妖娆,魅惑人心,眼睫微微颤动,像是蝴蝶的翼一般,玄色的外衫之下,是一袭月牙白的袍子,融在同样的月色里,仿佛凝成一种宛如悲伤的东西静静流动,让人心里忽然一痛。
十岁之前,我记得最深的东西,就是父皇对三弟的笑容,非常慈爱而温暖,是一个做父亲对儿子的笑容,而不是一个父皇对皇子的笑容,那个时候,我时刻在想,要是父皇能够那样对我笑一笑,那该有多好,果然,没多久,那样的笑容就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阴夜冥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那一天父皇一直都在对我笑,夸我聪明懂事,夸我剑术了得,那一天是我长这么大最开心的一天,连做梦都会笑出声,可是没过几天,我就笑不出来了。
沉熏心里一跳,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宫里最常见的下毒。
阴夜冥语气淡淡,甚至带了点笑意,不知道是那个人不够狠还是我命大,在昏迷了三天之后,我醒过来,最后在御医的调理下渐渐恢复过来。
他的语气忽然转为凛利:从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了随着宠爱到了的,是什么样的东西,我把那些东西看成是父皇对我的考验,如若我经受住了,那么父皇就会把那样慈爱而温和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我确实做到了,做到了在别人下手之前把别人铲除,知道了什么叫做先下手为强,知道了即使睡觉的时候也不能放松警惕,要在听到一声轻微响动的情况下迅速抽出悬在旁边的剑朝发声处刺去。
呵呵……真是好笑,这样的辛苦的支点,只为了留住那个人的慈爱温和的笑容,却原来,那样的笑容是假的,我却因为那样的笑容,当了十几年的人肉盾牌。
平静的声音,却透露出无比悲凉的意味,沉熏想起那夜这个人的神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响才呐呐说了一句:对不起。
话音落下,心里就暗叫了一声糟糕,这个人最不屑的东西,就是别人的同情,她说对不起是因为都是因为她才勾起他的伤心事,然而这样一句话说在这个时候,定然引他误会。
果然——对不起?阴夜冥冷笑出声:南王妃还真是悲天悯人,不过你的悲天悯人用错了对象,南王妃没有任何对不起本王的地方,如若是替南王向本王道歉的话更加不必,南王也没有任何对不起本王的地方,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他嘴角扬起一抹残酷的笑意:有空怜悯别人的话,不如怜悯你自己,我们亲爱的父皇还在等你想明白呢。
沉熏情绪没有因为他的一番话而波动,只是定定看着他,静静道:我说对不起,并不是替别人说,是替我自己说,都是因为我才勾起你这些让你伤心的事情,对,诚如你所说,夫君没有对不起你,我也不必替他道歉。
伤心的事情?阴夜冥忽然失声笑出来,南王妃以为这些事情能让本王伤心,那你真的是大错特错了,这些事情对于本王来说并不是什么伤心的事情,只是血淋淋的教训,本王提起它,不过是为了提醒我自己不要犯同样的错误,不要被心底那一点儿的软弱的感情所累。
他有些讽刺地看向沉熏:南王妃不是曾经说过本王没有心吗?连心都没有的人,又怎么会伤心呢?沉熏心里的刺痛却因为这样的话语加深了,这个人会变得魔魅如妖一般,都是因为环境的关系吧,因为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处境之中,自己不变得冷血无情的话,只会消失在残酷的宫廷斗争之中,相比起来,她的夫君真的比这个人幸运多了,这一刻,沉熏原谅了他,原谅了他私自拦截军情,让夫君身处于危险之中的事情。
以前是沉熏出言不逊,王爷大人有大量,何必跟沉熏计较呢。
你没有说错。
阴夜冥轻轻的别开视线,她脸上的神情太过于温婉和真诚,温婉得让人原本因为回忆而冷下去的心又慢慢回转过来,但是这样的暖意不能长久,又有什么用呢?只能有片刻的贪恋,还不如没有。
他忽然站起身,道:本王确实是一个没有心的人,所以,再出现上次的事情的时候,本王不想要在听到南王妃来质问我为什么了。
上次的事情!沉熏一惊,脸上温婉的神情慢慢退却了,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的神情,站起身来,语气有些发急:你又想干什么?你说呢?阴夜冥眼尾微微挑起,凝成一个妖娆魅人的弧度,黑玉一般的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果然呵,那样温婉的神情,只是暂时而已,而这个暂时,只要在和她真正关心的那个人有冲突的时候,立刻烟消云散。
沉熏心思一乱,她被罚在景和宫思过,根本不知道府里的情况,也不知道夫君被皇帝派去干了什么,会可能出现什么样的危险。
南王妃不必这么着急。
阴夜冥轻笑出声:现在南王的身边时刻围了大堆的人马,本王要下手,也不会选择这样一个糟糕的事情,本王向来不做那种事倍功半的事情。
他眼底的笑容加深,本王向来都只做事半功倍的事情。
沉熏心里一松,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闲看庭前飞絮飘 11闲看庭前飞絮飘11... 月色如水,沉熏的模样忽然让阴夜冥心里生出怒气。
眉目一动,他嘴角上扬的弧度益发大了,眼眸幽深如同夜空,闪着淡淡的冷意:南王妃也轻松太快了,南王没有事,不代表事情不会找上他。
沉熏又是一惊,戒备看着他:你究竟动了什么手脚?阴夜冥淡然转身:做了什么,天知道,或许这本来就是老天的意思,既然要争那个位置,那么总得把那个位置空出来才有得争。
沉熏想到什么,神情一变,眸光急剧看向阴夜冥:你……这次下手的对象是太子……怎么?南王妃又想要发挥你悲天悯人的情怀,想要指责本王吗?阴夜冥讽刺一笑,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样的人,跟废物有什么区别,既然是废物,除掉了也没有什么损失,没得碍眼。
果然——即使早就知道这个人狠,但是沉熏还是被他话中那种还不在意的语气怔住了,可是,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个人的身上,却让人产生不了厌恶的情绪,或许,她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这个人的另一面,又或许,她心里对于对与错认知的界限已经模糊了。
此时,他和她都没有发现,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掩饰过,掩饰过自己的野心和邪恶的一面,没有发现,其实他和她,从一开始,就在对方面前展示自己不常在众人面前展示的另外真实的一面。
对,我没有权利来指责你。
沉熏嘴角微扬,但是王爷这样肆无忌惮地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沉熏说出去?过了今晚,我们仍然是敌对的。
真不知该说南王妃是天真还是愚蠢?如果说出去有用的话,当初在南王妃在清王府看见的事情怎么不去告诉我们亲爱的父皇,那个还是你亲眼看见的。
他有些自负一笑:没有证据是吧,所以不敢说,本王不是太子那等蠢人,会留下把柄给敌人,况且——他顿了一顿,道:南王妃以为你说出去会有人信?他忽然自顾自点了点头,道:对,会有人信,会有人相信是南王妃想要构陷本王。
沉熏知道他说的话半分不假,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阴夜冥微微一笑,第一次见到她在他面前说不出任何话来,心里不由有几分愉悦,可是想到对立的身份,那稀有的愉悦又随即散去,顿了一下,悠然转身,提步往流韵宫的方向走去,语气淡淡:太子有皇后从小就为他谋划一切,除去所有的对手,南王有父皇暗中支持他,替他谋篇布局,本王有的只是自己,但是,本王一定不会输,所以,南王妃以后注意了,所谓的一家人,只是演戏而已,如今落幕了,一切都还是原来的面貌。
他脚步顿了一顿,道:如若南王妃玩不起的话,最好现在就退出,一个连夫君纳侧妃这样的事情都化解不了想要逃离躲起来的人,根本不配参加这场斗争。
谁说我化解不了?我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方法而已。
沉熏不服气看向阴夜冥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手指握紧:我一定会找到化解的方法。
阴夜冥嘴角微勾,这就好,如若只是南王一个人,本王还嫌对手太弱了,对手太弱的话,赢起来没有太大的成就感,本王方才还担心如若南王妃离开了以后本王且就少了跟人斗嘴的乐趣,看来这下不用担心了。
说罢,他继续提步走去,不过两步,又是一顿。
初春的夜晚。
空中有清露飞过。
月光如水静静洒落下来,夜风微凉,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花香,花香里,女子的声音从后面轻轻传来,清清浅浅,纯然真挚:谢谢你,姐夫。
阴夜冥身子微不可见一颤,慢慢转身。
月光下,沉熏盈盈而立,因为是被罚思过,她今天穿着十分的简单,素面朝天,一袭白色的衣衫,唯一的异色就只是腰上浅绿色的丝绦,长发挽起一半,用一根白玉钗固定,钗心一点嫣红,衬得人的肌肤更是莹白胜雪,另一半自然的垂落满裳,夜风吹起那两条丝绦随风飘荡,像是小蛇一样,直直的钻到人的心里去。
忽然间有种时光重叠的恍惚感。
这一幕太过熟悉,顿了一下,阴夜冥终于想起来了,第一次在东湖岸边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装扮,跟随着那个画面浮上了的,还有一个突兀的认知。
当初,其实是他先遇上她。
沉熏只是甜甜一笑,含笑看着他,虽然在你只是演戏,但是沉熏不会忘记今晚,不会忘记有一个姐夫,即使只拥有这个姐夫很短很短的时间。
她忽然向他眨了一下眼,然后拿起石凳子上他的外衫走近他,放在他的手上,嘴角的笑意加深了,道:你是一个很称职的姐夫。
说罢,沉熏悠然转身,轻灵的身影消失在宫墙的拐角处。
阴夜冥愣愣站住,过了许久,方才低语出声:我也不会忘记今晚,沉熏。
沉熏。
那两个字出口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的某个地方迅速地蔓延开来,生根发芽。
月光如水倾泻,不多时,这处向来人烟稀少的庭院恢复了寂静,如同往常一样的静寂,夜风轻柔地吹过,迎春花静静盛放,只是,又有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或许,有某种东西在今夜就悄然改变。
而今晚过后,朝堂真正的暴风雨就到来了。
闲看庭前飞絮飘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