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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凤焦琴上听凤舞1

2025-03-30 08:37:16

凤焦琴上听凤舞 2凤焦琴上听凤舞2... 另一端,阴夜冥口中溢出仿佛是赞赏的话语:我们这位南王妃,真不愧是一般的聪明过人,很快就猜透了我们那位父皇的意图,看来这出戏会出乎主导这场戏的那个人的意料呢,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他的旁边,沈立寒面上的惊讶之色还未退尽,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真真是跌宕起伏,只是不知道将如何落幕?如何落幕?阴夜冥笑意加深:当然会以对本王有利的形势落幕。

御座上。

经历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太后也被这句话怔住,脸色微变,不由看了看一旁的皇帝。

皇帝脸上的神情微滞,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慈爱,眼底却浮上一层薄冰:南王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能不能找得到凤凰,跟朕的禁卫有和关系?你莫要仗着朕和母后宠爱你,就肆意妄为,如若再出言不逊,你别怪做父皇的无情。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猛然拔高,已经是隐怒了。

一时间在场的文武百官都噤若寒蝉,圣光帝登基二十多年来,一向是都是温和待人,在民间博得了以贤治国的名声,不管手段如何,但是从来未曾这般的失态过,一时间众人都是又惊又惧。

出言不逊?全场静默的情况下,忽然响起女子浅浅的带着疑惑的声音,沉熏眼神已经恢复了平素的澄澈明亮,明亮得让众人疑惑方才那个全身散发着凌厉气势的女子只是自己的错觉。

沉熏忽然轻笑出声:皇上,沉熏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您出言不逊,沉熏只是想让禁卫大人帮沉熏跑一次腿拿样东西而已。

众人又是一愣,这下真不明白这位南王妃究竟想要干什么了,有心细者更是察觉到了南王妃语气的变化,她叫皇上,而不是父皇。

太后疑惑出声:小薰,你要拿什么东西?有什么用?沉熏回身对太后粲然一笑,沉熏要拿的东西——她顿了一顿,眼底忽然透出莫测的深思:秘密。

她笑意加深:是什么东西等禁卫大人帮我拿过来皇奶奶就知道了,至于目的,当然是用它引来凤凰了。

哦?什么东西这么神奇,居然能够引来凤凰?太后眼里浮起好奇的神色,道:哀家倒想瞧一瞧。

说罢看了看皇帝,意思很明显。

皇帝已经恢复了一贯的神色,语气淡淡,却透出无限冷酷的意味,道:南王妃,这里可不是你嬉笑玩闹的场所,朕和母后还有众位大臣不是来看你玩闹的,你可要想清楚了,如若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你没有引来凤凰,那就是欺君之罪,朕和母后虽然素来宠爱于你,但是也不会容许你这么胡闹。

沉熏明白。

沉熏视线并不看向皇帝,而是看向太后,如若到时候沉熏没有引来凤凰,甘愿领受欺君之罪。

甘愿领受欺君之罪。

清浅但是决绝的语气,怔住了所有人,盛夏的阳光非常的炙热,很多人头上头渗出了汗水,但是此时此刻,谁都没有意识到,视线纷纷看向太后前方的南王妃,灿烂的阳光照在她云霞色的衣衫上,反射出微红的光芒,整个人像是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一双眼睛里是不顾一切的决心和勇气。

皇帝神情微怔,视线向某处看去,得到某种回应之后,随即收回,嘴角微扬,瞳孔微缩,黎沉熏,你竟然不识抬举到了此间的地步,从来没有人敢逼迫过朕,你却逼迫了朕两次,藐视皇权,那好,你就等着付出欺君之罪的代价吧。

凤凰在朕的手里,朕看你如何引来。

皇帝挥了挥手,对那个被一系列的变化惊住的禁卫道:你就去帮南王妃把她所要的东西拿来。

是。

这个禁卫名叫秦尚,方才被南王妃拦住之后,心下大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听得皇帝的这句话,如蒙大赦,赶紧疾步退下了,刚退出慈宁宫,却忽然想起南王妃并没有告诉他该拿什么东西,该去何处拿,但是经历过刚才那样的场景之后,此时皇帝定然心绪不佳,他是皇帝的贴身禁卫,自然知道这个皇帝真正的脾气是怎么样的,如今事情进展得不顺利,皇帝的心里早就积压了一肚子的火,保不准发泄在他的身上,再也鼓不起勇气回身去问,正急得冷汗直流的时候,忽然听得一个清润的声音传来:秦大人可是在踟蹰要去哪里拿东西?拿什么东西?一句话点到了心坎上,秦尚回头,原来是驸马雪澜,秦尚知道这位驸马爷聪明过人,当下赶紧作揖道:请驸马大人指点一二。

雪澜微微一笑,南王妃的东西,自然是要去南王府拿,至于拿什么东西,你只要说是南王妃命你去拿的,南王妃那两个聪明伶俐的自然明白。

秦尚心里豁然一亮,道:卑职谢过驸马指点。

说罢,也不耽搁,立刻向南王府奔去。

他的身后,雪澜慢慢仰起头看向天空,盛夏的清空蓝得非常的纯净,空无一物,然而,在修行术法的人的眼中,深蓝色的空中却是遍布了星辰轨迹,他仰头看着天空良久,温和的视线在看到某处的时候,忽然微微一滞。

天边,一颗早就黯淡的天女星居然闪出了微弱的光芒。

雪澜定睛一看,却没有任何的异样,他摇了摇头,悄然走回原来的位置,或许是看花眼了吧。

————————————————————————————————————呜……大家不要催了,过了十四号速度一定加快,这几天微微忙考试忙论文都快崩溃了,天天熬夜,能睡六个小时就不错了,那位说我懒要扔我鸡蛋的亲,我真是比窦娥还要冤……凤焦琴上听凤舞2凤焦琴上听凤舞 3凤焦琴上听凤舞3... 南王府。

你说什么?我们小姐让你来拿东西。

凝碧疑惑看着前面的那个人,来拿什么东西?秦尚错愕,怎么跟驸马说的不一样,一定是自己没有表达清楚,当下重复道:南王妃让卑职来拿东西,说是南王府的人自然知道拿什么?凝烟正挑帘子走进来,闻得这句话,神思一动,止住了凝碧的话语,道:大人稍等。

说罢,凝烟走进内室,拿出凤焦,用上等的绸布包好,交到秦尚的手上。

秦尚见得原来是一把琴,心里忍不住叹息,不就是一把琴吗?南王妃是故意卖关子还是拖延时间,区区一把琴,又怎会对皇帝的计划产生威胁,南王妃这一次这个欺君之罪,定然是跑不掉了。

慈宁宫的庭院。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落下来,皇帝和太后的身旁,执着皇罗伞的宫女静静独立,目不斜视,为皇宫中最尊贵的两个人挡去炙热的阳光,只是苦了在场的文武百官,平素都出坐轿的达官贵人,如今却在这大太阳地下生生暴晒着,但是无人敢发出一个字儿的不满,现在这样的时候,敢发出不满的,就等着当炮灰吧。

太后的旁边,沉熏悠然独立,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最初满心激动的情绪已经渐渐地退却了,大悲大喜之后,现在余下的,只是淡然,尽管方才的行为是在一时的冲动之下,欠缺理智的考虑,但是她一点儿也没有后悔。

有风轻轻吹过,但是那风里也是无尽暑气,丝毫不能吹去满身的热气,更吹不走庭院里凝滞的空气。

终于,待秦尚的身影出现时,所有人都趁机深呼吸了几口,让提起的心脏赶紧放松放松,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比之方才更加的惊心动魄。

南王妃,你要的东西带来了。

皇帝视线看了秦尚手中的东西一眼,唇边漾开一抹冷然的笑意:接下来,朕和母后,还有在场的众位大臣久拭目以待你的绝技,看你如何引来凤凰,看你的这出闹剧如何收场。

沉熏没有被那句明显带有厌恶之意的话语影响,反而是微微一笑,从容接过秦尚手中的琴,语气淡淡的,说不出的挑衅意味:皇上放心,定然会以皇上满意的结果收场。

众人的心因为这一句话便紧紧的提了起来,一是因为南王妃竟然胆敢公开用这般挑衅的语气和皇帝说话,第二个方面,则是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南王妃称呼的改变,她叫皇上,而不是父皇。

皇帝当然也觉察到了,眼眸里的冷意更胜,心里翻飞的怒气几乎冲破自制力的防线,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也从来没有人敢反抗他,就是当初那个惊才绝艳的前朝余孽雪璟,他也只是用了丁点儿的力气,就让那个人妻离子散,让他承受了比死还要痛苦百倍的滋味。

如今一个小小的南王妃,还是他亲封的,南王妃的位置,随时都可以废掉,力量比一只蚂蚁还微不足道,凭什么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作对?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维持住了脸上一贯的神情,不用着急,反抗他的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欺君之罪四个字,就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那么你还等什么?皇帝微笑开来,任是再迟钝的大臣也清楚的感觉到了那个笑容里翻腾的怒气:朕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你口中那个朕想要的结果了。

满朝的大臣心底都微微的发颤,即使平素狂妄嚣张如同阴夜冥,这会子也觉得气氛太过于压抑,压得人喘不过起来,而阴夜辰,幽蓝的眼眸看着场中不被皇帝的气势所折损半分的沉熏,他的娘子,心里的某个决定瞬间形成,所有的担忧和思虑忽然就烟消云散了,他甚至微微的笑起来,如此,也好。

御座旁,太后听得两个人的对话,看了看皇帝,她唯一的也是最在意的人,她的儿子,又看了看沉熏,她最欣赏和喜欢的孙媳妇,历经风浪的太后忽然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惊。

听得皇帝掩不住的充满怒气的话语,沉熏脸上的笑意益发的深了,在明亮灿烂的阳光下,那光芒亮得让人不敢逼视。

沉熏遵命,定然不负皇上的厚望。

话出口的同时,她身子一个旋身,随意自如地坐在庭院的石墩子上,只手掀开名贵的绸布,绸布如水一样流泻在地面上,露出里面的一把琴来,非常普通的一把琴,甚至可以看见琴尾被烧焦,众人原本对南王妃所说的能够引来凤凰的东西好奇之极,如今见得竟是这样一把普通得近乎破旧的琴,都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情来,只有清王阴夜冥狭长的丹凤眼微眯。

皇帝哈哈笑出声:你别跟朕说你要用这把烧焦的琴引来凤凰,朕知道你琴艺无双,但是如果你想要曲声引来凤凰的话,那不如用母后的绿绮,免得到时候你找借口说没能引来凤凰,是因为琴的音质不好的关系。

皇帝此言一出,文武百官中有善于阿谀奉承察言观色的,看到如今这般的情景,知道这个南王妃已经是彻底的惹怒了皇帝了,以后别再想得到半分的恩宠,立刻发挥落井下石的精神,附和道:皇上英明,眼神雪亮,南王妃此举分明就是故意的,用这样一把琴,到时候就把责任推到琴的身上,想要逃过欺君之罪。

说话的这个人,是许岩,圣光八年的新科探花。

当初太后洗尘宴上,许岩为了奉承清王,对南王和南王妃出言不逊,被沉熏在众人面前修理了一番之后,朝中无人瞧得起他,一年过去了,官职停滞不前,清王党的人不接纳他,中间派的人多是正直的大臣,最看不起的,就是他这等喜欢溜须拍马之徒,南王党的人更别说了,不拿他开涮已经是对他客气了,许岩无时不刻不在想要升官发达的机会,如今见此情景,认定是自己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是以不顾身份,大胆地出言。

凤焦琴上听凤舞3凤焦琴上听凤舞 4凤焦琴上听凤舞4... 果然——皇帝没有因为他的大胆出言而斥责,反而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许岩知道皇帝记住了自己,当下心里狂喜,更是肆无忌惮道:真是无稽之谈,臣熟读经史,臣可以毫不夸张地讲一句,对经史的熟悉程度可以说是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从来未曾见过先人记载过有用琴声引来凤凰的做法,南王妃分明就是作弄皇上,作弄太后,作弄文武百官……一缕空灵清雅的琴声打断了许岩高亢的声音,其实那琴音非常的轻,轻得让人疑心是幻听,但是那样轻那样柔的琴声,却仿佛携了隐隐的肃杀之气一般,让众人的心中陡然一凛。

许岩一肚子的话竟然被轻柔之极的琴声压迫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喉咙那里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当下憋得满脸通红。

庭院的一角,石墩子上,沉熏唇边溢出一抹淡淡的冷笑,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从琴弦上划过,流泻出一段轻灵不似人间该有的音符,她丝毫不掩饰眼中不屑,看向许岩:熟读经史,倒背如流,沉熏轻笑出声,无比的鄙夷道:既然这样的出色,为何只考中了探花?许岩面色羞得变成猪肝色,仗着皇帝没有出言阻止,强自反驳道:只考了一个探花?南王妃好大的口气,你知道我朝的新科考试的录取时如何的艰难吗?如若不知道的话,南王妃何出此言?我当然不知道。

沉熏指尖忽然一顿,视线转为柔和,柔到了极致,忽然变成急剧的亮光,直直的射向许岩,笑容冰冷而鄙夷之极:我只知道,你只考中了探花,只因为你愚蠢得无可救药。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呆,继而拼命忍住想要大笑出口的笑声,许岩没有想到一个惹怒了皇帝的王妃竟然敢在皇帝和太后还有文武百官面前直接辱骂他,骂他愚蠢得无可救药,一时间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谓的经史,都是前人总结出来的,历史上没有记载的事情现在就不会发生吗?今日我就让你知道,这个世上有一个词,叫做孤陋寡闻。

许岩虽然脸皮厚,但是这会子也撑不住这般不留情面的鄙夷和不屑,只恨没有一个地缝可以让他钻进去。

沉熏说罢,不再看他,微微闭上眼睛,让涌动的思绪流转到灵台,又慢慢划归为沉静,许岩这等小人,沉熏虽然讨厌,但是依着她的性格,根本不会理会的,但是已经决定破釜沉舟,那就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吧,用来发泄心里的怒气,既然已经惹怒了皇帝,那就不必再顾忌任何事情了,不必再顾及多惹怒一个人。

沉熏深吸了一口气,体内的真气渐渐的沿着经脉流动到指尖,飞扬充沛的真气,让她云霞色的衣衫无风自舞起来,翩翩如飞,沉熏豁然睁开眼睛,眼光如炬看向御座上的皇帝,唇边奇特的笑意盈盈泛开。

即使在你的眼里,我不过是蝼蚁之力,但是拼个鱼死网破,我定然也会让你失去你最在意的东西——贤德和孝顺的名声。

我会让众人知道,在温和慈爱的面具之下,隐藏的,是怎样一颗残酷无情的帝王心。

沉熏嘴边的笑意如花绽放的同时,十指骤然发力,激荡的琴声悠悠泛开,夹杂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仿佛携着狂风暴雨来临一般,狠狠的敲击着院中每个人的心脏,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竟然迅速地布满了墨黑的乌云,阳光完全被乌云遮住,天地间陡然地暗黑下来。

庭院里的人无不脸色大变,惊异看向院脚那个坐在石墩子上的女子,云霞色的衣裳不停地舞动,眉目淡定,清丽无双,这样的女子,任是谁看了,都觉得应该是在庭院轻罗小扇扑流萤,一点儿也不像是手中能够弹出这般操控风雨的琴声,但是这般的琴声,却是真的出自她的手中,直到这一刻,所有人才真正相信了定北一战中,烧毁乌真大军粮草的人,是这个看起来柔弱无比的南王妃。

人群中,阴夜辰看着那个不掩锋芒的女子,他熟悉而又陌生的娘子,眼眸里出现痴迷和释然的神情。

现在这般的模样,是你隐藏的另一面吧,有着可以傲视天下的资本,才智双绝,色艺无双,但是自己这般出众的地方,却从来不会轻易地展示在人的面前,从来不会炫耀,如若不是因为要守护他,她的这般惊才绝艳,世人都不会知道吧。

不畏强权,爱憎分明,自己认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妥协,这样的女子,如同翱翔九天的凤凰,不受世间万物的束缚,她唯一受到的束缚,就是来于他。

只是因为他,因为他的梦想,身为男子想要君临天下建立旷世功业的梦想,所以,那只原本翱翔九天的凤凰就此折了翅,只为了让他能够安心实现自己的梦想,她甚至放弃了自己想要过自由自在生活的愿望,呆在他的身边支持他,面对父皇一次次的试探和破坏,一再地压抑住自己内心的不满和愤怒,直到今日到了一个临界点,她万般的忍耐,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是她的夫君,在定北昔阳城里,他跟自己发过誓,从那一天起,由他来守护她,可是那个誓言一次也没有实现过,反而是她一直在实现自己的诺言,从她说过要守护他的那一天起,她无时不刻不在履行自己的诺言,远赴定北救他,在父皇赐婚之后,他一边是心爱的娘子,一边是敬重的父皇,她怕他夹在中间为难,所以从来没有开口要他解决,而是凭着自己一己之力来化解,这般处处为他打算,处处为他着想,只因为他是她的夫君,她交出自己心的那个人,决定全心去爱的那个人。

可是他呢,他为她做过什么,他是她的夫君,本该为她挡去所有的风雨,可是他没有,自从成为真正的南王之后,他连陪她的时间都很少,甚至连暖暖都不如,只因为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

那个位置真的有她重要吗?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在方才看到她决然走向父皇的时候有了答案,答案是没有。

凤焦琴上听凤舞4凤焦琴上听凤舞 5凤焦琴上听凤舞5... 那个位置,并没有她重要,光是想到有可能会失去她,他的心就不可抑制地剧痛起来。

如若走向那个位置的代价是失去她,那么他宁可不要,天下和美人,这个问题他终于还是没有绕过,但是作出选择的那一刻,心情竟然从未有过的轻松,以前他什么也不能做,是因为他不能和父皇起冲突,而现在,他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她,是想让她发泄,把那些压抑在心里的愤怒和不满统统发泄掉。

尽管他知道这样会惹怒父皇,但是这一次,父皇是在是太过分了,没有了对那个位置的贪念,他也不怕了,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有他们两个人的容身之所吗?修竹旁,阴夜冥眼里亦是浮上讶异的神色,不光是因为被琴声的气势所震住,还有隐隐的熟悉感,他侧过头看向沈立寒:这首曲子像是在哪里听过?沈立寒神情怔怔的,被从未听到过的琴声所怔住,过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阴夜冥的问话,沈立寒记忆力极佳,对音律更是有极佳的天分,在大脑中微微思索,随即出声:我想起来了,百花宴上我表妹曾经弹过的那一曲《凤舞》凤舞!阴夜冥眼眸里透出激赏的神情,仅仅是换了一个人弹,居然能够弹出完全不一样的气势,当初听得秦紫芫弹的时候,一个闺阁的女子能够弹出那般的气势,他心里都有些讶异,如今听得这个,比秦紫芫水平高出百倍千倍,还是——还是一部分是因为琴的关系?阴夜冥见识过的名琴无数,只一眼,就知道沉熏手中的那把琴不是当世名琴中的任何一把,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直觉那把琴定然不像是表面上的这般普通。

阴夜冥微微摇了摇头,黑玉一般的眼眸颜色更深了,是怎么样的成长经历,才会培养成如此的一个奇女子,显然,以诗画双绝闻名于世的黎御琅能够培养出的,是黎画衣这样的大家闺秀,而不是黎沉熏这样的奇女子,那么,就是黎沉熏母亲的关系?她的母亲,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御座上,随着琴声的越来越高昂,气势越来越汹涌,皇帝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从来对自己的手腕有完全信心的皇帝,对手中的皇权有着绝对自信的天子,忽然生出丁点儿的不确定来,那一丁点儿的不确定方才浮起来,又被一贯的傲然自信压制下去,就算是她有再多的能耐,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怎能敌得过天子,天下的主宰?一旁,太后听得这样的琴声,看着天空中翻腾不息的乌云,某个埋藏在心底最深的也是最清晰地记忆忽然闪现出来,这样的场景,她小的时候,曾经见过,那个时候,还是玥骅王朝的朝代,高高的凤凰台上,那个世间最高贵的女子悠然独立,指尖微挑,一缕淡淡的琴音,天地便为之变色,然而那个人只是淡然一笑,天地间的变化,从未被那个人看进眼底,那般的超然,那般的目无下尘,那才是真正的人中之凤的光彩。

尽管后来玥骅王朝灭亡,尽管后来她自己成为新王朝最高贵的女子,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就算是穷其一生,她都及不上凤凰台上那个人指尖微动间天地便为之变色的女子,那个女子的身影,没有随着玥骅王朝的灭亡而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之中,而是留在了看到过那一幕的人的心里,只是如今在世的,可能也只有她了。

没有想到,那般的场景,她竟然得幸能够再见到一次。

凤舞,这个曲子,是凤舞。

其实世间会弹这首曲子的人很多,但是真正会弹的人,太后却从来没有见到过,没曾想,竟然在这样的场景下见到了。

石墩子上,沉熏只是嘴角绽放了一抹绝美的笑容,手指飞舞的速度更加的迅速了,人眼根本看不清她的指法,也无暇去看她的指法,所有人的心力,全都用来对抗无形中越来越大的压力,压得人几乎喘不过去来,像是要窒息一般,天空中的乌云也越来越低,仿佛就像是悬在头顶一样。

空气完全凝滞。

一丝风也没有。

沉熏眼眸微微一闭,如扇的眼睫掩不住眸中雪亮的光芒,身上流泻出凌厉之极的气势,指尖一齐重重地划过琴弦,如同裂锦一般的声音,切冰断玉,骤然划过凝滞的空中,庭院的花木纷纷飒飒出声。

众人的心突兀地紧紧提起来。

同时——黑云压顶的天空忽然响起一声震天的雷鸣。

几乎同一时间,狂风大作,紧接着,天边一道急剧的闪电劈开了墨黑的云层,众人只觉得压迫的气氛一松,纷纷惊惧地睁大眼睛,抬头看天,只一眼,睁大的眼睛因为承受不住某种比闪电更加炫目的光芒,纷纷眼睛眯起,顿了一顿,方才看清了,那个比闪电更加炫目的光芒,发自于一只展翅飞来的鸟儿身上,五彩的羽毛,绝美而炫目,高贵得世人不敢逼视,尽管从来未曾见过,但是众人的心里猛然浮上两个字,纷纷脱口而出:凤凰,是凤凰。

风翱翔于千仞兮,啸九天,现于人中之凤前,现行之时,遮天蔽日,破云而出。

破云而出。

那只载着命运的凤凰,徐徐飞来。

文武百官全部都呆呆愣住,之前心里暗藏的种种半信半疑或是认为之是无稽之谈的,都被这样的情况惊呆了,此时此刻,每一个人的心中,涌起的是敬畏甚至可以说是膜拜的心绪,天地间唯一能够与炫目的凤凰相比肩的,就只余了那一个云霞色的剪影,其余的人,都化成了黯淡的背影。

凤焦琴上听凤舞5凤焦琴上听凤舞 6凤焦琴上听凤舞6... 绝美炫目的凤凰,舞着五彩的翅膀,仰着高贵的凤头,姿态优雅地翩然飞来,随着它的飞来,墨黑的云层纷纷退却,天空现出了盛夏特有的纯蓝,太阳和着凤凰身上发出的光芒一起照射下来,亮得灼人,翩然飞来的凤凰如同女王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在慈宁宫的上空翱翔一圈之后,鸣叫一声,悠然落在院脚那个云霞色的身影之上。

落在那个人肩上的瞬间,凤凰身上五彩的光芒和那个人身上的气质奇异地相容在一起,浑然天成,凛然高贵,没有人能够形容得出那样一幅震撼人心的画面,形容得出那个人身上那种可以睥睨一切的气势,心中想起的唯有四个字:人中之凤。

这样的人,只能用人中之凤四个字才能与之匹配。

静!全场寂静!静得只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每个人心跳加速的声音,震惊到了极致,所以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凭着本能长大嘴巴,眼睛瞪到极限。

天!真的——真的是凤凰。

过了许久,人群中,向来只对银子动容,其他的任何翻天覆地的大事都不能入眼的纪旭纪大公子最先反应过来,此时惊得连说话都是打结的,搜肠刮肚都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形容自己震惊情绪的词语,他属于少数几个半信半疑的人中的一个,半信,只因为纵观这位南王妃以前的行事,不会是那等肆意妄为的人,半疑,是因为想用弹琴引来凤凰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听说过,张了张口,终于侧头对阴夜辰说出一句话:比见到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还要让我震撼。

如若是平素,这样的话语定然会让在场的人喷笑出来,但是此时,文武百官都没有反应,都还处在震惊之中,纪旭的旁边,阴夜辰视线定定看着那个女子,熟悉之极,明明就是他的娘子,可是那样的气势,完全的不同于平素的温婉娇俏,也不是灵动可人,只是凌厉高贵得让人不敢逼视。

他的娘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御座上。

皇帝也被这样的情景惊呆了,凤凰,怎么会有凤凰,皇帝眼神亮如妖魔一般向某个地方看去,视线定点之处,是一丛隐秘的花丛,花丛背后,秦尚目瞪口呆,使劲揉了揉眼睛,怎么会有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慌忙转身看了看旁边,秦尚的旁边,新封的静然公主,崔白樱死死抓住手中的想要极力挣脱的凤凰,眼睛惊惧得像要掉出来一般。

凤凰明明还在这里的呀,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怪事?皇帝心中的震惊到了极点,不过一瞬,首先想起的就是这样出乎意料地场景会对自己的计划产生怎么不利的后果,再也维持不了平素那副温和慈爱的表情,眼睛陡然睁大,牙齿紧咬,双手死死握住御座的扶手,表情显得十分的狰狞可怖,牙缝里挤出低不可闻的三个字:黎——沉——熏。

充满着恨意的三个字,是的,恨意。

如若说之前只是因为受到逼迫妥协之后想要惩罚那个让他被迫妥协的主使,要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他才是主宰,只能按照他的意志来行事,要用血的教训让她明白何为衷心的服从,对于她只是心怀愤怒,而现在,那愤怒转化为***裸的恨意,那些恨意里,还隐隐有着某种恐惧,她不仅完全地破坏了他的计划,让他功亏一篑,更展现了***裸的威胁,对于皇权的威胁,对于天子尊严的威胁。

他是君,她是臣,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居然不明白,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行的挑衅,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皇帝的眼底划过一抹狠绝的亮光,那光芒转瞬即逝,至少,现在还没有到达最坏的程度,他视线凌厉看向隐秘的花丛,微微点了点头。

如若得到凤凰的有两个人,那么决定权,还是在他的手里,这一次虽然不能治她的欺君之罪,但是他绝对不会轻饶一而再再而三破坏自己计划的人。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沉星谷。

沉渊透过窗户,看着天空中翻腾不休的云层,唇边溢出了一抹不知是悲哀还是欢喜的神色,喃喃自语:那只载着命运的凤凰终于飞来,小薰,以后的路会更难走,你一定要坚强地走下去啊。

石墩子上。

沉熏神情淡然,看着徐徐向她飞来的凤凰,唇边漾开了温柔的笑意,朝着小凤眨了眨眼睛,指尖流转,激荡的琴声忽然转为柔和,小凤欢喜地拍了拍翅膀,跟着琴声开始翩翩起舞起来,优雅而高贵的舞姿,如同女王一般,场上的文武百官无不把眼睛睁大到了极致的位置,同时心里涌上无比幸运的思潮,这样举世罕见的景象,有多少人穷其一生都没有看见过,他们何德何能,能够看见。

即使是方才在梧桐林里见过沉熏和凤凰相拥,已经经过极度震惊之后的画衣,此时也是极力地睁大了眼睛,如若说方才是心服口服,那么现在,就是臣服,那般高贵的凤凰,都能够在你的面前起舞,那么我这等凡人,除了臣服,还能有什么样的感情呢?所有人当中,只有驸马雪澜神色如常,眼眸看着琴架前再也掩不住自身凌然高贵的女子,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子,心里浮起复杂的心绪,小薰,这才是真正的你,身怀奇碧,纯白如雪之下,是风华绝代的光芒,今天的你,就尽情绽放自己的光芒吧,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那只翱翔九天的凤凰!空中的云层终于全部都消散了,天空恢复了碧尘如洗,阳光照射下来,琴音袅袅,平和而沁入人心,凤凰绝美的舞姿让众人都疑心到了世外仙境一般,就像是一个美丽的梦境一样,根本忘了是处在慈宁宫的庭院,不过这样的平和只是一瞬间的假象,很快,他们就会从世外仙境回到现实,让人胆寒的现实。

————————————————————————————————————明天是偶最后一科考试,微微要全力复习,所以会停更一天,亲们理解哈,十五号补更。

谢谢大家的支持。

凤焦琴上听凤舞6凤焦琴上听凤舞 7凤焦琴上听凤舞7... 柔和清灵的琴声里,沉熏指尖悠然舞动,视线漫不经心地朝着庭院一从茂密的花丛看去,嘴角露出了一丝冷凝的笑意,修长白皙的指尖忽然弥漫出白色的雾气来,那是因为怒气翻腾而抑制不住消散而出的丝丝缕缕的真气。

花丛下。

秦尚接到皇帝的暗示,对一旁的静然公主点了点头,崔白樱最初的震惊过后,究竟是出自大家之人,很快已经镇定下来,微微一笑,那笑意未曾到达眼底,深吸了一口气,温婉的脸上出现某种怨毒的神情,视线透过空隙,看到了石墩子凌然高贵的女子,讽刺笑出来。

是的,怨毒。

黎沉熏,就算你是翱翔九天的凤凰又怎么样,你根本从一开始就错了,从你违抗皇上意志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这一场争夺里,最后赢的人会是我,因为我有皇上的支持,崔白樱看了看怀中被她死死抱住而无法挣扎的凤凰,唇边冷意泛开,脚步踏出。

就像这只凤凰一样,有了皇上的支持,我根本不必费半分的力气,只要伸出双手去抱住,就能得到,得凤者为后,皇上的计划是不会因为一只意料之外的凤凰而改变的,而结局,也不会改变。

崔白樱从花丛后踏出。

皇帝脸上闪过一抹残酷的笑意。

盛夏的阳光益发的炙热了。

凤焦琴前。

沉熏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奇异的弧度,手指忽然重重往琴弦上重重一按,流泻出一段杂乱无章的音符,和之前的有如天壤之别,沉醉在琴声中的众人一下子被惊醒过来,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不是世外仙境,而是慈宁宫梧桐林外的庭院,众人的脸上都不自觉出现失落的神情来,有的人甚至叹气,然而那一声叹气还没有溢出口,琴声又响起来,然而不过一瞬间,许多人便纷纷伸手紧紧地捂住耳朵。

不同于方才的激荡或是柔和,这一次的琴声,满是肃杀之气,夹着千军万马的气势,众人只听见树叶子簌簌作响的声音,琴声里,庭院的中央忽然旋起一阵风,直直朝某处席卷而去,同时,众人惊异地发现,原本随着方才琴声的暂停而静立在南王妃肩上的那只凤凰,忽然鸣叫一声,像一只离弦的剑一样,急速地朝某个方向破空飞去。

同时,沉熏的视线透过白花花的阳光,直直射向御座上的皇帝。

御座上,皇帝看得突然之间的惊变,嘴角那一抹残酷的笑意甚至还来不及褪下,只看到五彩的凤凰一路鸣叫着冲到某处,一瞬间风度全失,面如死灰。

花丛下,崔白樱方才现出身形,脸上还残留着得意之色,那得意的神情忽然转为惊恐,视线里,是一只急速飞来的凤凰,携着狂风一路卷来,尖利的爪子在白花花的阳光下像是正闪着光的匕首一般,让人无限的胆寒。

崔白樱心里骇到了极点,凤凰的杀伤力她是见过的,当初为了抓手上的这只凤凰,皇帝动用了八个禁卫高手方才抓住,即使在被完全制住的情况下,方才在听到琴声的时候,这只凤凰还能挣扎得十分厉害,而现在,另外一只携着狂风飞来的凤凰,全身散发出勃然的怒气,华美的羽毛在阳光下像是快要燃烧起来一般,崔白樱惊骇地长大嘴巴,几次才说出话来:皇上救我。

随着一声惊恐叫出声,崔白樱下意识地护住脸部,双手松开的瞬间,被她死死制住的老凤凰得了自由,挣脱飞天,凤凰向来高贵而从不主动伤人,但是这次,老凤凰确实被惹怒了,飞天的途中凤爪狠狠从崔白樱的发上抓过,和迎面而来的孩子在空中相遇,欢喜地鸣叫出声。

花丛下,崔白樱凄厉叫出声,钗环四散,披头散发,如同疯妇一般,半点大家的风范也无,众人看得她的样子,都是官场混了多年的人,察言观色的功力自是有几分的,当下都明白过来皇帝的真正意图,心里不由大为惊异,当然,众人在这个时候是不敢看皇帝一眼的,都纷纷把视线看向崔御史,整件事情,这位崔御史不可能不知道的。

崔御史自然是知道整件事情的,眼见败露,心中恨得牙痒痒的同时,也有几分的窃喜,如今这般的形式,南王妃算是彻底的激怒皇帝了,皇帝不可能再留下她,这样的结果,未必不是好事?一边想,一边脸上的神色迅速地沉下去,朝女儿的身边走去,举起手中的朝笏便打,老泪纵横道:你这是活该,凤凰且是你这等凡人能够得到的,能得到和操控凤凰的,只有如同天人的南王妃而已,你太不自量力了。

众人听得这句话,心里又是一惊,在场的众人一生之中的受到的震惊加起来也没有今天的多,这句话名是说崔白樱,但是落入皇帝的耳中,未必不是隐射他意图的失败,无异于火上浇油,在这样的时刻,即使琴声依然的轻灵动听,但是没有人能够听得进去,只是全部端然坐立,垂头缩手,唯恐自己变成盛怒中皇帝的出气筒。

御座上,皇帝呼吸急促,手指死死地抓住御座的扶手,眼睛因为暴怒而突出,显得无比的骇人,怒气如同滚滚的潮水涌来,把他整个人完全的淹没,继位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让他这般的难堪过,崔御史的那句话,更让怒气冲破了临界点,理智再也压制不住怒气,皇帝霍然起身:给朕抓起来,把那两只伤人的畜生给朕抓起来。

畜生!禁卫正准备动手的时候,一个清浅而又带着嘲讽的声音冷冷传来:百鸟之王,当年载着太后救了皇上性命的凤凰,在你的眼里,竟然是畜生?沉熏忽然轻笑出声:皇上,这就是你所谓的以贤治国。

凤焦琴上听凤舞7凤焦琴上听凤舞 8凤焦琴上听凤舞8... 清浅而冷淡的声音,众人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心全都是狠狠地提起来,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南王妃居然还敢出言不逊,真真是不怕死,到了这样的份上,众人都知道,南王妃算是走到了绝境了。

沉熏自然也知道,既然已经到了绝境,也根本就什么也不怕了,琴声已经停止了,她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快:利用太后引出凤凰,然后抓住凤凰,只为了要惩罚我,沉熏真是感到万分的荣幸,为了要惩罚我,皇上居然能够不顾贤德和孝顺的名声来设置这一场得凤者为后的戏目。

她忽然嫣然一笑,皇上,这样的结果,你没有预料到吧。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女子清浅的声音在庭院里轻轻地回响开来,两只凤凰已经分开了,一直歇在太后的身边,一直飞到沉熏的肩上,崔白樱和崔御史已经在禁卫的带领下离开了。

天空依然的纯蓝,盛夏的阳光炙热灼人,然而众人都如同身处冰窖里一般,因为皇帝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寒之气。

皇帝此生从来未曾被人逼到过此间的境地过,他是棋手,天下这盘棋,每一个人都是他手中的棋子,可是没有想到,有些人不甘愿做棋子,原本是一颗好棋,但是不听话的好棋子,最终的结果就只是变成死棋而已。

皇帝最初的失态过后,很快就恢复了为帝者应有的气势,只是龙袍内的手指紧紧握住,像是要捏碎什么东西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气,出口的话平静如同死水:这样的结果,朕确实没有料到黎沉熏,没有料到你小小一个南王妃,竟然来责问朕如何治国?皇帝脸上再也没有半分平素的温和慈善,只余下了全然的冷酷无情,天下间唯我独尊的气势表现无遗。

皇帝怒而拂袖,御座旁的茶盏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众人心更是紧了几分,皇帝的声音冰冷得没有半分的温度:作为一个女子,没有半点的容人之量,所作所为,全是一个妒妇所为;作为一个子女,却对为父者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不逊,不守孝道;作为一个臣子,却没有半点忠君之心。

皇帝冷眼慢慢扫射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众位大臣:众位爱卿帮朕评一评,如此不守妇德,不孝不忠之人,朕该当如何处置?如何处置?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话音落下的同时,散布在四处的禁卫立刻团团的围住了南王妃。

非常明显的结果,这样多此一举的一问,不过是一个形式。

文武官员当然心知肚明南王妃在说出刚才那番话后会有怎样的结果,心中惋惜的同时却是都不敢出口求情,能做到的,不落井下石已经是不错了,他们都是惜命之人,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去对抗霍霍皇权。

其中最兴奋的,就是许岩,只是此刻他想要开口也开不了,许岩的旁边,驸马雪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心中起了某个念头,正欲起身,视线在看到某处的时候,又忽然间顿住。

离雪澜不远处的位置,同样地,阴夜辰豁然就要起身,只是身形方才一动,就被拉住,是纪旭,纪旭对他摇了摇头,视线看向御座的一旁。

另一边,阴夜冥的视线同时看向同样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溢出口的叹息微不可闻,散在风里。

能看到棋手无可奈何的时候,真是值了。

他说。

几人的视线抵达之处,御座的一旁,那个嘉明王朝最尊贵也是最受到世人爱戴的女子,当朝的太后慢慢的转过脸来,视线轻轻地落在那一个高贵的玄色身影之上,夏天的风有些大,吹得龙袍上下翻飞,龙袍上的飞龙宛如要飞起来一般,那是她的儿子,她用尽了心力去维护的儿子,是这个天下的主宰,一直以来都对她贴心和孝顺的儿子,然而,今天,她却只觉得陌生,无比的陌生,于是,她也用陌生无比的语气对那个对于她来说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道:为人子女,不守孝道,哀家还真想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罚?皇帝身形一震,方才极怒之中,他忘了身旁自己的母亲,皇帝虽然是个唯我独尊的人,但是对于母亲,确实是有几分感情的,听得她这样问,当着众位大臣的面,一时间更是难堪更胜,母后……儿臣……太后视线忽然转开脸去,太阳从她的脸颊斜斜的射过,在另一边投下淡淡的暗影,太后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因为素来心宽慈善,是以并不显老,身上更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气质,但是这一刻,在阳光的暗影里,这个慈善的女子却恍然间一夕老去,身上迅速地弥漫开一种叫做悲凉的东西。

这一刻,太后的光环之下,她只是一个被伤了心的母亲。

她忽然站起身来,因为过于急促,身形微颤,皇帝忙过去扶住,她却避开了皇帝伸过来的那只手,她抚了抚静立在她身边的凤凰,这么多年来,当年那只五彩绝美的凤凰羽毛已经不似当初那样的光华灿烂,这只凤凰,当初在她绝望无比,心如死灰的时候,如同救星一般出现的凤凰,落到的,是今天这样的结果,太后的唇边泛开了一抹凄凉的笑意,那笑意不过一瞬就泯灭了。

太后转过头,重新看向皇帝,既然皇帝不知道如何处罚的话,让哀家来替你处罚怎么样?说吧,也不等皇帝的回答,她忽然提起脚步,向沉熏走去。

沉熏方才说完那番话之后,心里的不管不顾渐渐退却了,在看得太后迅速弥漫的苍老那一刻,原本决然的心忽然后悔了,是的,她后悔了,不管怎么样,都不应该伤害一个如此慈善的母亲,如此慈善的奶奶。

凤焦琴上听凤舞8凤焦琴上听凤舞 9凤焦琴上听凤舞9... 皇帝虽然心里不愿,但是此时此刻,在文武百官的面前,他不能说出任何反驳的话语,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后领着沉熏走进慈宁宫的正殿去,愤然摆驾回养心殿,众位官员终于得了解脱,就如同从地狱回到人间一般。

走出庭院的时候,阴夜冥脚步忽然顿住,转身看向梧桐林的方向,两只凤凰随着那两个人影的消失,重新飞回了梧桐林,凤凰,烧焦的琴,阴夜冥脑中忽然闪过什么东西,问一旁的沈立寒:你知道前朝的两件镇国之宝是什么?沈立寒一愣,前朝,也就是玥骅王朝,沈立寒博览群书,自然是知道的,当下答道:一个是龙眼,王爷是知道的。

顿了一下,语气叹息道:另外一个,当然是失传已久的凤焦琴了,那等上古名琴,可惜……他忽然顿住。

凤焦!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沈立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变,王爷的意思是……他还未说完自己就摇了摇头:不可能,凤焦早就失传了,怎么会重现人世,更不可能在南王妃的手中。

阴夜冥却只是嘴角微扬。

不可能?在那个人的身上,仿佛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是与不是,需要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求证而已。

慈宁宫的正殿。

皇……跟随着太后走进后,抱着凤焦坐在殿中的锦凳上,沉熏想向往常一般叫出那三个温暖的字,可是只说出了一个字,后面两个字却是卡在喉咙那里,再也说不出来。

奶奶!到了如今,她还有什么资格叫出奶奶两个字。

那个人在文武百官的面前,终究没有说什么,让太后带走了她,可是沉熏知道,她已经在那个人的心里狠狠地插上了一根刺,那个人也一定会想法设法地拔出,她没有后悔和皇帝闹翻,只是后悔伤害了太后。

对不起。

沉熏头慢慢垂下,饱含歉意的话溢出口,正殿里的执事宫女和太监都退下了,显得特别空,又特别大,沉熏的声音在殿中轻轻地回荡开来:是沉熏不孝,太后想要如何处罚,沉熏心甘情愿领受。

处罚?太后仿佛没有听到她在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淡淡转过脸来,眼角的细纹在殿外斜射进来的阳光里,一条一条细小的纹路,如同刻上去的一般,确实也是刻上去的,时间就是一把刀,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都在时光里渐渐地淡去,把痕迹一点一滴的刻在人的脸上,变成时光的见证。

太后的神色掩不住的倦怠,声音也是疲惫的:小薰,你知错吗?沉熏垂下去的头忽然微微扬起来,顿了一顿,动作很轻但是十分决然地摇头:沉熏不知道错在何处?她一边说,一边抱紧了手中的凤焦琴,像是要从中汲取力量一样,牙齿不自觉地咬住嘴唇,有种孩子的忐忑不安。

是的,她确实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方才的凶险过后,心中激愤的感情也在殿中安神的檀香味里慢慢地散去了,面对的是一个她视如奶奶的人,当决然不顾退却之后,剩下的就是彷徨无依,沉熏又摇了摇头,轻声重复:皇奶奶,沉熏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她微微地仰起头,嘴角却浅浅的笑开了:我只是想要守护住我自己在意的东西而已。

太阳已经西斜了,今天的阳光一直很灿烂,只是今天的阳光却是清冷的,太后看得那样的笑容,浅浅的笑容,如同尘埃里开出的小小花朵一般,让人再也不忍过多的责备,历经这么多年的风云,在方才受到自己亲生儿子欺骗之后,这个嘉明王朝的太后最终叹息出声,声音无限的疲惫:既然你认为你没有做错,你让皇奶奶如何惩罚你?有些无奈而温暖的语气,让沉熏愣愣转过脸来,视线看向太后,太后视线慈爱而疼惜,不同于那个人冰冷残酷的眼神,轻易让人的心底慢慢暖起来,眼底水雾自动弥漫起来,那三个字终于又叫了出来,因为哽咽,叫得断断续续:皇……奶奶。

你呀!太后站起身,走到沉熏的身边,疼惜地拍了拍她的头,你这个傻孩子,有什么事情可以跟皇奶奶说,事到如今,你完全的惹怒了你父皇,什么都不可挽回,你让皇奶奶如何是好?微带责备的语气,让沉熏眼底浮起的水雾越来越多,渐渐地迷住了双眼,她慢慢放松了抱紧的凤焦琴,太后衣服上的檀香味更甚,让人安心的味道,安心得想哭的味道,方才坚强的表象下,那些压在心里的软弱在弥漫的檀香味里,在太后的慈爱的声音里一下子全都涌上来,沉熏猛然地摇头,皇奶奶,沉熏没有办法,在知道皇上意图的时候,沉熏唯一的意识,就是一定要阻止皇上的意图。

可是现在结果呢?太后叹了口气:小薰,你这样做,只是把你和辰儿两个人推入了一个绝境,你知不知道,以你今天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语,皇帝就完全能够废了你这个南王妃的位置。

太后顿了一顿,即使皇奶奶想为你求情,皇帝也未必会听。

皇奶奶不用担心,孙儿有办法。

随着柔和的声音,一个修长的人影踏入正殿之中,是阴夜辰。

太后因为皇后之前的话语,虽然并不相信,但是对于这个孙子的喜爱还不如沉熏,当下淡淡道:你有什么法子?阴夜辰并没有注意到太后语气里的冷淡之意,视线只是看着沉熏,幽蓝的眼眸里是愧疚和疼惜,他轻轻地笑起来:如若我不是南王,那么父皇要废掉南王妃的话,就没有影响了不是吗?————————————————————————————————————————我哭……本来今天可以早早更新完的,新买的电脑系统不稳定,居然把我的文稿数据全弄丢失了,苦命的我只得重写,呜……明天我尽量早点更新……凤焦琴上听凤舞9凤焦琴上听凤舞 10凤焦琴上听凤舞10... 小薰,如果我不是南王的话,那么,你不当南王妃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只要当阴夜辰的娘子就好了。

在回南王府的路上的时候,沉熏想起方才夫君说的那一番话时,还是觉得非常的不真实,就像是一个人已经身处在悬崖峭壁之上,无路可走心如死灰的时候,忽然发现旁边原来还有一条小道,一条通往世外桃源的小道,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觉得茫然,因为害怕是黄粱一梦,醒来之后就只余下了满心的失望,所以,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阴夜辰当然知道一旁的娘子在想些什么,原本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如今蕴着浅浅的不安和迷茫,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一般,软弱的样子跟那个风云翻腾间淡然而立的女子形如天壤之别,但是阴夜辰只觉得安心,虽然心里在一下一下的疼,但是很安心,这样的娘子,他方才觉得离他很近。

伸出一只手环住她,一只手动作轻柔地抬起她的下颚,阴夜辰幽蓝的眼睛柔柔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小薰,我说的是真的,如若父皇要废掉你,那么我就不当南王了。

他有些歉意地朝她笑了一笑:我知道我从前说的话很多并没有做到,我跟娘子说过,由我来守护娘子,可是并没有做到,但是——他直直地看向她,语气轻柔但是有种说不出的铿锵有力:但是这一次,小薰,请你相信我。

小薰,请你相信我!沉熏神情微微愣住,过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地别开视线。

已经下午了,两个人坐在华贵的马车上,南王府的马车一向都是平稳而感觉不到任何颠簸得,可是沉熏却觉得今天这马车颠簸得十分厉害,颠簸得心上下翻腾。

请你相信我,这句话里的潜意思,就是她并不相信他,她想开口反驳,反驳说她一直都相信他的,可是张开了口,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真的相信他吗?如若真的相信,那么方才就不会对他说的话迟疑了,就不会觉得不真实了不是吗?沉熏忽然被这样的意识怔住了,因为她一直告诉自己要相信夫君,爱一个人就是要完全地相信他,在他以一个孩子的模样成为她的夫君的时候,她是那样完全地相信他,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里不再是完全的相信夫君了?或许是从夫君成为真正的南王以来,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有一种无形的距离在中间逐渐拉长,或许是当日从养心殿出来的时候,因为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事情就算是夫君也无可奈何,又或许,她其实是不相信他真的能够完全放下心中的那个梦想……不当南王,就意味着他要放弃了他的梦想,沉熏知道他为了他的梦想隐忍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假痴不癫,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背负的却是十几年沉重的时光,只为了换取那一天君临天下的气势,她从来没有拿自己跟江山做过比较,可是他却被迫要做出选择,而他今日告诉他,他选择的是她,且不论他是不是真的完全放下那个梦想,依那个人的心性,他是那个人暗中扶持的下一任皇帝,且会容许中途有变?空气一瞬间的凝滞!阴夜辰的眼神因为沉熏的动作一黯,心底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疼痛如同涟漪泛开来,唇边无意识地浮起一抹惨淡的笑意,她不相信他,因为他对于那个位置的执着,所以,她不相信他真的会为了她而放弃。

沉熏心里万般思潮涌来,酸涩的,甜美的,感动的,心疼的……她慢慢闭上眼睛,有微红的阳光从车壁上开的小窗斜射进来,夏日傍晚的阳光非常的温暖,还有一点轻微的风吹进来,吹在人的脸上,轻纱一样的温柔,那些纷杂的思绪忽然在这样的温暖的阳光和轻柔的风里渐渐划归成沉静了,沉熏嘴边慢慢的扬起一抹笑容,声音轻轻的,带了无限的向往之意:夫君不当南王之后,我们就可以清风明月长相守了对吗?阴夜辰黯淡的眼神忽然一亮,嘴角慢慢上扬成一个欣喜的弧度,一边说一边点头:对,清风明月长相守。

他眼底浮上一抹释然的笑意:到时候,我们夫妻两个就可以做一对闲云野鹤。

闲云野鹤?沉熏慢慢回过头来看他,虽然心里还有许多的不确定,但是这四个字带来的欢喜已经足够压过那些不安了,这句话出口的瞬间,那些美好的将来像是一幅美丽的画卷一样徐徐的展现在眼前: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权势倾轧,有的只是清风明月,携手名山大川,或许她一把琴,他一只笛子,闲来的时候合奏一曲,美好得光是想一想都忍不住想要微笑开来。

她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幽蓝的眼眸,眼底倒影了她的身影,在这一刻,就只有她的身影,沉熏心里忽然一松,以后怎么样都不要管了,现在,她只想要安心地沉醉着一刻,沉熏忽然粲然一笑,双手换上夫君的脖颈:对,到时候我们去做一对闲云野鹤。

鼻尖盈满了熟悉而清雅的气息,阴夜辰心里的忐忑终于散去,他紧紧抱住了她,像是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抱得很用力很用力,这一刻,那个一直以来的追求忽然间就悠远了,江山,权势,全都是冰冷而无情的东西,而只有怀中的这个人,才是温暖而真实的,才是心之所向,心里瞬间变得无比的轻松,这样的轻松,甚至比从前还没有真正卷入朝堂争斗,还只一个孩子般的南王时还要纯粹,阴夜辰眨了眨眼,眼底闪过某种奇异的亮光,一本正经道:或许,也可以做一对鸳鸯采花大盗。

凤焦琴上听凤舞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