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无事起寒烟 2夕阳无事起寒烟2... 我们一起来制定这个天下的规则。
屋外的蒙蒙细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天空云层的缝隙洒落出浅浅的阳光,一缕阳光从屋外斜斜的照射到阴夜冥的身上,有一点轻微的风,他的手伸在她的前方,宽大的衣袖被风吹起,袖口上的金丝线绣的蟠龙在午后的阳光里像是要飞起来一般,狂傲不羁的语气,眉宇间的霸气表露无疑,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沉熏心里忽然闪现出这个念头,不错,这样心思深沉而缜密的人,确实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只是……沉熏轻轻地别开视线,道:我一直奇怪王爷究竟是看中了沉熏那一点,才智?沉熏是有几分小聪明,但是绝对聪明不过王爷,武艺?如今我的武艺已经是大不如前了。
沉熏眼底浮上疑惑的神色:还请王爷明示。
阴夜冥眼里那种奇异的笑意加深了,语带深意道:有的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哦?沉熏还是不明白。
等你决定跟本王合作的时候,本王自然会让你明白。
阴夜冥视线淡淡地朝屋中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视线定点的位置,一把看起来普通无比的琴放在琴架上,琴尾烧焦,便是凤焦琴,阴夜冥视线漫不经心地转开,收回了手,并没有因为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而有半点的失望,反正到最后,她也只能跟他合作,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他站起身来,道:本王会耐心等待你的答案。
说吧,也不等沉熏回应,便自顾自往屋外走去,脚步在门口的时候顿了一顿,像是忽然间想起什么,他转过头来,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意:对了,如若你不想跟本王合作的原因是因为你想到更好的人选,那么本王劝你三思而后行。
他仿佛没有看到沉熏僵住的神情,悠然转头,向门外走去,像是警告又像是叹息的声音散在风里:那个人能够让他安然留在这里,就是因为他的不知道,就是因为能够完全的掌控,如若他知道,那么就不再安然无恙。
沉熏愣住。
那个他,当然指的就是雪澜。
是的,方才大脑里是闪现过这样的念头,把当年的真相告诉雪澜哥哥,她可以和雪澜哥哥联手。
而阴夜冥,竟然瞬间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但是这并不是让他愣住的原因,而是他话里透出的意思,显然是对雪澜的身份已经了解了,他是如何得知的?不过转念一想,沉熏渐渐释然了,当日中秋节的那天夜晚他听到了皇帝和蓉妃的对话,那一段对话虽然并没有明确指出是谁,但是透露了很多的信息,当时她的心思全都放在让她震惊的事情上,没有想到,不代表这个人就没有想到,依这个人心思缜密的程度,虽然当时受到震惊,但是日后定然会想起来,可能早就知道了,甚至早在她知道之前。
想到这里的时候,沉熏大脑中忽然浮起很久以前的一个画面:沉星谷的庭院里,母亲沉渊平素淡漠的脸上有种惆怅的神色,语气不知为何有些淡淡的哀凉:你雪澜哥哥是娘从前一个故友的儿子,娘的命,可以说是他父亲拼死救下来的,只可惜,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却早早就去世了,如今可以陪娘一起回忆旧事的旧人,竟是一个也没有了。
沉熏心里突兀地闪过一种惊心的感觉,旧人是指雪澜哥哥的父亲,雪澜哥哥的父亲是前朝的人,那么娘所说的旧事——难道是前朝的事情?沉熏忽然摇了摇头,心里忽然有点儿发慌,不可能的,母亲不可能与前朝有任何的关系,不然的话,她怎么可能会不阻止她进宫?这样想着,沉熏转身朝凤焦的地点走去,她没有忽视方才阴夜冥视线看向这里的时候一闪而过的异样,这把琴是很小的时候母亲就送给她的,母亲说凤焦是上古名琴,这个世界最为名贵的一把琴,是母亲的家族世代相传的,沉熏指尖慢慢从琴弦上划过,忽然想起来,从小到大,母亲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的家族,拥有上古名琴的家族,会是一个怎样的家族?小姐,你要弹琴吗?凝烟走进来,神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安然沉静,既然不能离开,那么就只能尽量的让小姐开心一些,看得沉熏的动作,轻快道:天已经晴了,要不搬到屋外去弹吧,还顺便可以看某人自罚的样子。
自罚?沉熏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有些苦涩道: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希望碧儿改变自己的本性,但是小姐我已经没有能力去保护她的天真纯然了。
碧儿会明白的。
凝烟走过来,道:清王爷的话,应当会给碧儿很大的影响,以后碧儿定然也不会再这么冲动了,其实都怪我,我这个做姐姐的有时候太纵容了她,很多事情早就应该给她说清楚地,小姐教训得对。
沉熏轻轻摇了摇头,但是到了如今,很多事情,纵使不愿意,也不得不这么做,人总是要长大的,或许是碧儿应该长大的时候了。
沉熏指尖慢慢从琴弦上划过,流泻出一段轻灵的曲声来,她眼底流露出某种复杂的神色,烟儿,你去帮我查一查关于凤焦琴的所有资料。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身上背负着一个很大的秘密,虽然心里莫名地惧怕着这个秘密,但是总不能因为惧怕而继续糊涂下去,不管怎么样,她都应该明白。
明白为什么清王会这么看重她,或者是,看重她身上的某种力量。
千里之外的沉星谷。
野草覆盖的坟冢前,沉渊斟满了薄酒,素手端起酒杯,倾洒在坟冢上,语气带了淡淡的笑意:雪璟,你看见了吗?命运之凤即将要醒过来了。
夕阳无事起寒烟 3夕阳无事起寒烟3... 沉熏让凝烟去查的事情,知道十日之后,方才查到。
凤焦是玥骅王朝的两件镇国之宝之一,历来为皇后所有,玥骅王朝的末代皇后睿德皇后去世的时候,昭皇帝下令把凤焦琴作为睿德皇后的陪葬之物。
凝烟能够查出上述的情况,不知道该说是偶然,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本来凝烟查遍了典籍都找不到任何关于凤焦记载的文献,按理说这样的上古名琴不会查不到,在郁郁不得解的情况下,凝烟碰上了张俊,因为前段时间的接触,凝烟知道这个人喜欢野史杂技,对于有关传奇的东西更是感兴趣之极,顺口问了张俊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本专门记载当世名琴的书,没想到竟然真的有,那本书,叫做《名琴谱》。
你找上我,算是找对人了。
张俊脸上露出点得意的神色,神秘兮兮对凝烟道:你当然找不到关于凤焦的任何记载,因为凤焦——是前朝皇后的御用琴。
张俊无限叹息:玥骅王朝国破之后,有关玥骅王朝任何事物的记载都几乎被损毁干净,当然查不出凤焦琴的记载之处,这本《名琴谱》并不是原稿,是家父凭着记忆写下来的。
张俊说道这里的时候,神色黯然下去,他的父亲就是因为这本书穷起了心智,方才英年早逝的。
凝烟一边震惊的同时,眼睛一目十行看着书页上关于凤焦的记载,毛笔写下的字迹有些潦草,从字迹上可以看出写字之人的气血不足,漂浮无力的字体,展现的却是让人震惊的记载:凤焦,千年桐木为其身,冰蚕丝为其弦,因琴尾烧焦而名为凤焦,其音空灵飘渺,实属天籁,其曲醉人心智,引凤凰为舞,为玥骅王朝皇后的御用名琴,常言道:凤焦琴上听《凤舞》,粉身碎骨无遗憾。
此等名琴,作为玥骅王朝的镇国之宝之一,当是名至实归。
可惜,这等上古名琴,却是消失于人世间了,随着玥骅王朝末代皇后的香消玉损而永埋地底。
张俊拣起凝烟因为震惊而掉落在地上的书本,喃喃道:是怎样的仙曲,才担当的上粉身碎骨无遗憾这七个字。
是怎么样的仙音妙曲?凝烟终于找到了能够形容小姐弹琴时的感觉,从前每每听得小姐弹琴的时候,只是觉得非常的动听,动听得找不到形容的词语,只是呆呆的沉醉在那样的琴声里,如今,她终于找到了词语:粉身碎骨无遗憾。
在极度的震惊过后,向小姐述说的时候,凝烟的神情已经是相当的淡定了,震惊的人,换成了沉熏。
玥骅王朝皇后的御用琴,而母亲说,这把琴是家族相传的,那个家族,难道指的是玥骅王朝的皇室家族?这把琴既然已经永埋地底了,那么,又为什么会在母亲的手上?母亲究竟是怎样的身份?母亲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心里那种突兀的慌乱又重新席卷而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初在梧桐林看到地上凤凰的羽毛一般,感觉有一层薄薄的面纱挡在,只要掀开那一层面纱,就能够看得清面纱下面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这一次面纱下隐藏的东西,会不会向上一次那般的淋漓不堪。
脑袋里如同塞了一团乱麻,不知道该从何处理起,沉熏坐在琴架前,右手的指尖轻轻的放在琴弦上,冰蚕丝的琴弦,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从指尖渗入到肌肤里,那种凉意渐渐的蔓延到大脑中,让沉熏混沌的大脑慢慢有些清明下来,她慢慢安慰自己,没关系,这个世界上只要存在过的东西就有可以查询的痕迹,想不通的,可以慢慢想,反正最坏的事情已经经历过了,再有天大的事情,也坏不到哪里去。
一声动物的叫唤声唤回了沉熏的神思,是趴在腿上的暖暖,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门口的某个地方,尾巴不住地晃动。
门口来的人,是崔白樱,旁边跟着她的贴身丫环娥欣。
算起来,崔白樱成为南王的侧妃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并没有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当然,这样的情况,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收买人心。
崔白樱知道自己虽然有皇帝的大力支持,但是沉熏有太后和蓉妃撑着,起了冲突,她未必能够讨到多大的好处,她唯一的也是最有利的打击这个人的筹码,就是南王,如今心在她身上的南王。
你——凝碧本来习惯性地像要不客气地问出一句‘你来干什么?’,刚吐出一个字,连忙刹住,这几日的反省加上姐姐凝烟的教育,她已经懂得了很多事,凝碧本是专注力极高的人,从前不懂得察言观色,是因为身边没有任何的危险,没有必要懂得,而如今,确是必须懂得的。
就如同现在,姐姐曾经说过,看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神,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凝碧看到崔白樱眼底一闪而过的欣喜之意时,就明了了她的意图,怕是巴不得她出言不逊,好借个机会来惩罚她以下犯上,心里冷笑,凝碧脸上却是笑得跟朵喇叭花一样,咦?小姐,我们有稀客到了,侧妃和娥欣来了。
说道崔白樱的丫环娥欣的名字的时候,凝碧故意重重咬住那两个字,声音拖长,听起来就是侧妃和恶心来了。
凝烟本来还担心妹妹,见得她转变得这样快,听得那句话,虽然知道这话说得不妥当,但是听着解气,看了看自家的小姐,沉熏脸上也是闪过一丝笑意。
崔白樱希望凝碧出言不逊落空,当然也听出了凝碧的言外之意,心里暗恨,含笑走进屋子,扬声道:姐姐的丫环这话说错了,如今白樱也是南王府的人,我们是一家人,何来稀客之说。
她顿了一顿,道:我道姐姐这般的聪慧之人,居然会留下这么个连话都不会说的丫头,妹妹我看着都觉得可惜了。
夕阳无事起寒烟3夕阳无事起寒烟 4夕阳无事起寒烟4... 姐姐?沉熏未曾起身,只是视线淡淡的看向崔白樱,笑意盈盈的崔白樱,眉宇间有一种掩不住的得意之色,沉熏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谁是你的姐姐?崔白樱脸上的笑容一滞,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任何话来应对,她从小生活在世家大族,学会了口蜜腹剑,不管心里如何憎恶一个人,但是面上还是能够不露半分的神色,即便是讽刺,都是绵里藏针这样的伎俩,所以面对沉熏这么一句明白无误的带着厌恶的语气,一贯的思绪让她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说出话的人是崔白樱的丫环娥欣,她是崔白樱陪嫁过来的丫环,见到自家小姐嫁入府中之后,南王夜夜留宿掬静园,盛宠无双,当然有傲然的资本,道:王妃和我家小姐都是王爷的妻子,王妃入门早,我家小姐入门晚,是以按理当称王妃一声姐姐,我家小姐向来懂礼识数,尽了礼数,至于受不受,那便是王妃的——好了欣儿。
崔白樱忽然打断了娥欣的话,眼神一转,道:这怪不得王妃,王妃自小生于乡野,连父皇都胆敢违抗,白樱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放在眼里呢。
凝碧差点儿没一掌给劈过去,尽管单纯如她,也明白了崔白樱这是讽刺小姐并不是嫡出,不懂礼数,心里气得快要爆炸了,只觉得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和不要脸的人,堂堂的大家闺秀,却在未婚之前就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勾引了别人的丈夫,现在居然在这里大谈自己是知礼数的人,她素来口拙,气得浑身发抖,但是却找不到任何的话语来反击,只想要随心把那张讨人厌的一张脸撕碎掉。
身形方才一动,便被凝烟抓住。
凝烟警告地看了妹妹一眼,并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自家的小姐。
沉熏视线淡淡的看向窗外,有的人,多看一眼,便是对自己的侮辱,对于崔白樱这样的话语,更是连半点的怒气都没有,为什么要怒呢,因为一个人永远也不可能在言语上彻底战胜一个无耻之极的人,除非你把自己变得跟她一样无耻,这样的人,如同一团污泥,你理睬她,只会弄脏你自己,最好的办法,是不予任何回应。
屋里寂静蔓延。
娥欣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容,正妃又怎么样,她和小姐一唱一和,几句话就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邀功地看向自家小姐,却看见崔白樱脸色铁青。
是的,铁青。
崔白樱眉宇间的得意已经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压抑的怒火,自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不屑,是的,不屑,不屑于多说一句话,不屑于多看她一眼,仿佛她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一般,这样的毫无反应,出乎崔白樱的预料,出乎预料得让她自己失去了理智。
这一次来,她当然不是来尽所谓的礼数,她想要用言语来激怒这个人,想要用行动来打击这个人,这个让她受尽了天下人责骂的人,有什么样的打击会比在满心欢喜地绣着嫁衣要嫁人的时候,却被天下人指责骂狐狸精,连大门都不能出的打击还要沉重呢?她没有错,她想要有一个好的归宿,她是圣旨钦赐的侧妃,为什么天下的人都指责她?天下人凭什么指责她?从被封为静然公主的那天起,从明白皇帝的意思的那天起,崔白樱无时不刻不想着这一天的到来,她成为南王府的女主子,成为南王的女人,成为黎沉熏心中不可拔出的一根刺,黎沉熏让她受到的屈辱和不堪,她通通都要百倍千倍回报在她身上去。
可是到了今天,她的第一步,用言语激怒这个人的目的都还没有达到,自己却已经先失去了控制,凭什么,凭什么到了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阴夜辰天天夜宿掬静园的情况下,这个人还能这样的高高在上,半点哀怨的神情都没有,为什么,这个人不是最爱自己的夫君吗?为什么她没有半分失意的神情?凭什么能够用不屑的神情对她。
崔白樱脸上的温婉尽褪,眼睛里满是怨毒的神情,忽然冲到沉熏的面前,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论出生,我是这嘉明王朝三大家族崔家的嫡女,而你娘连妾氏都不是,我比你高贵,论品级,我虽然是侧妃,但是加上静然公主的称号,足以和你平起平坐,论受宠,我是荣宠在身,而你,不过是王爷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可怜虫,你到底有什么资格高傲?崔白樱脸上扬起讽刺的笑容,顾不得自己的失态,只想要看到眼前的这个人失态,我知道了,你是想要用高傲和不屑的神情来掩饰自己的可怜,来掩饰自己的失宠,你以为你这样就不可怜了吗?我告诉你,你就是一个可怜虫,因为现在和将来,我都是王爷最爱的女子,你是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王爷的爱的可怜虫。
凄厉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开来。
沉熏只是静静的看向窗外。
已经深秋了。
窗外庭院的叶子已经落了一地,红色的片片叶子,是枫叶,相思枫叶丹,在深秋阳光的照射下,那些因为相思而染成红色的枫叶变成丹霞色,非常美丽的颜色,那样的颜色里,有温暖的记忆随之涌来,如同春日的阳光般温暖而清新的记忆,让人的心慢慢的暖起来,让人的脸上不由自主浮起淡淡的笑容。
一线斜斜打入的阳光里,沉熏嘴角漾起飘渺的笑意,她慢慢的回过头来,看着激动得完全失态的崔白樱,轻轻笑了:爱?你配说这个字吗?————————————————————————————————————————看,我对女主很好的说。
对了,亲们看到评论有奖的那个公告了吗?微微要评论,不送花都可以,但是微微希望看到亲们对文发表自己的看法和意见,我也想知道我的文在亲们眼里是什么样的,优缺点都要,嘿嘿,要是长评那更好,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四更估计得十点钟,等不及的明天看吧。
夕阳无事起寒烟4夕阳无事起寒烟 5夕阳无事起寒烟5... 崔白樱神情僵住。
沉熏嘴角的笑容凝滞,澄澈如水的眼睛突然间像是剑一样的凌厉,直直的射向崔白樱:你不配,因为一个人如果懂得爱,那么就不会用这样卑劣的手法来得到一个人,你也没有得到爱,爱是发自心里的,是完全的真心实意的,是两个人相互受对方本身的吸引,而不是受任何控制得来的,可怜虫,这三个字是形容你自己吧,因为得不到真正的爱,所以才会用那般的手法来得到人,永远得不到爱的那个人,是你,而不是我。
清丽而冷然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快,和着剑一般凌厉的眼神,想着崔白樱掷去。
崔白樱瞳孔微缩,牙齿紧咬。
沉熏的手无意识握紧,眼睛却越来越亮,你今日来是想炫耀?炫耀你盛宠无双,想来看我满脸凄哀最好是泪流满面的模样,那你真的是要失望了,我为什么要凄哀?我为什么要泪流满面?夫君从始至终,爱的人只有我一个,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你一眼,就像当初在红枫亭的时候,你含羞带怯,故作跌倒的姿态想要引起夫君的注意,可是结果怎么样?夫君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你不止是个可怜虫,你还可悲,可悲到把得到一副躯壳当成是可以炫耀的资本。
沉熏忽然微微一笑:你得到的人,是南王,而不是我的夫君,所以,我为什么要伤心?你——崔白樱气得胸脯起伏,只想要扑过去把眼前这个人脸上的淡然表情撕碎,但是残留的理智制止了她,她没有忘记上次群芳会的教训。
你如若没有其它的事情,那就请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沉熏握紧的手指在暖暖毛茸茸的脑袋的触碰下,慢慢松开,脑中某根不知何时拉紧的弦又渐渐松了下来,如扇的眼睫垂下来,挡住了眼中某种几乎泄露了心里神思的情绪。
为什么要伤心,应该是为什么不伤心,只是不管怎样软弱,都不能在这个人的面前软弱。
尽管沉熏的动作很自然迅速,但是崔白樱还是从她微扬的语气里觉察到了一丝异样,那丝异样让崔白樱忽然间镇定下来,想到了突破这个人脸上淡然表情的地方。
崔白樱忽然轻笑起来,如果我说有事呢?沉熏抚摸暖暖的手指一顿。
我来,是想要送王妃一样东西。
崔白樱脸上的笑意加深,眼底闪过某种残酷的神情,慢慢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
是那根桃木钗。
淡红色的桃木钗。
是晚间时分,残阳如血,红色的夕阳从殿外照射进来,照在崔白樱手上的桃木钗上,淡红色的微光,淡红色的桃木钗,融和成一种凄艳的颜色,桃木钗上一颗一颗细心雕刻上去的心形在这样的微光里显得十分的凄艳。
沉熏指尖忽然一重,暖暖轻叫出声。
崔白樱眉宇心里闪过一丝快意,终于看见了这个人平静脸上的一丝裂痕,她看着手中的桃木钗,指尖慢慢转动,赞道:做工还真是精细,王妃还真是心灵手巧,不知道王妃花费了多少的心思才做成的?沉熏依然默然无语,只是指尖微不可见地颤抖。
咦?不是王妃的吗?崔白樱惊讶地睁大眼睛,道:早知道不是的话我就不不多此一举捡起来了,昨天我帮王爷更衣的时候,这支钗从衣箱里掉出来,王爷随意看了一眼,皱着眉说不知道把它扔了,我想王爷素来没有这等东西,可能以前的时候王妃送给王爷的,没想到不是。
沉熏眼底神思飞转,这个人当然不会这么好心,如若她说是的话,这一支钗定然到不了她的手中,可是也不能说不是,沉熏干脆不想了,站起身,视线冷冷看向崔白樱,道:还给我。
咦?真的是王妃的东西。
崔白樱更是讶异了,可是王妃既然送给了王爷,那就是王爷的东西,而昨日我捡回来的时候,王爷说要是我喜欢的话就送给我了,所以这个桃木钗现在是我的东西,既然是我的东西,何来还给王妃的说法。
崔白樱忽然掩去了脸上的笑容:王妃如若真的想要的话——她顿了一顿,视线看到某处的时候,益发的肆无忌惮了,恶毒地轻声吐出两个字:求我。
虽然是很轻的两个字,但是耳力向来很好的凝碧听见了,再也忍不下去,勃然大怒,你这个贱女人,你什么样的身份,竟然敢这样跟我家小姐说话,今天我要打你跪地求饶。
一边说,她一边急速地冲向崔白樱,高高地扬起手。
碧儿住手!沉熏看到一抹更快的人影时,脸上的平静完全的消散,失声叫出来,凝烟更是忙伸手去拉住,然而气急的凝碧哪里听得见,躲开姐姐拉她的手,啪的一声重响,崔白樱脸上出现鲜红的五个掌印,屋中这个巴掌的响声还没有散去,接着又是更加响亮的一声重响,凝碧的嘴角有血丝渗出。
打崔白樱的人,是凝碧,打凝碧的人,是阴夜辰。
凝碧神情完全地僵住,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沉熏体内的血液瞬间冻结。
崔白樱本来看得阴夜辰的身影时才故意说出那样的话来激怒沉熏,她故意压低声音说,就是只想要她和沉熏两个人听见,她失算了一点,没想到凝碧竟然听见了,而且速度这样快,那一巴掌打得极其的狠,脸上火辣辣的疼,她错愕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刻扑到在阴夜辰的怀中:王爷……她打我,王妃的一个丫环居然敢动手打我,你要为我做主呀。
夕阳无事起寒烟5夕阳无事起寒烟 6夕阳无事起寒烟6... 这一天的记忆,像是一个噩梦,永无止境的噩梦,不会结束,也不会醒来。
以下犯上,按照南王府的家规,杖责五十,赶出府去。
那个曾经把碧儿当成妹妹一般纵容的人,冷冷的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曾经幽蓝的眼眸里蕴藏的温和和爱恋全都没有了,而是陌生,全然的陌生。
沉熏只是觉得恍惚,明明是同一个人,同样的眼,同样的眉,明明是那个熟悉入骨的人,可是为什么却变成了一个陌生人,这个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陌生得让人整个儿地发冷,有风吹过,窗外枫叶一直在掉落,如血一般的枫叶,凄艳绝美得不可方物,翩翩随风而落,如同红色的蝴蝶,伤心至死的蝴蝶。
沉熏看着那些枫叶,忽然觉得很奇怪,枫叶的掉落,这般凄艳的场景,为什么在记忆力会是那般的温暖,她渐渐有些不明白,是现实欺骗了自己,还是记忆欺骗了自己,又或许,根本就是她自己欺骗自己,欺骗自己说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夫君,只是南王,明明是一个人,她却把他分离成两个人,用这样的方法来让自己不痛,这样以后,她可以告诉自己,在掬静园的那个人不是夫君,而是南王,真是傻呀,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沉熏心里忽然一点幽微的希望,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不管相思蛊的毒性怎样厉害,也不能侵蚀那些刻入骨髓的记忆的吧。
沉熏猝然而动,快速地抢过崔白樱手上的那支桃木钗,在阴夜辰前方一米之遥的地方站定,她拿着那根钗,淡红色的桃木钗,像是拿着最后一点希望,沉熏眼底亦是亮起幽微的希望,声音清浅低柔:夫君,你还记得这根钗吗?这个,是我亲手做了送给你的,你说等我们离开京城的时候,你就每天带上我送你的这根钗,让江湖上的人都称呼你为少侠,称呼我为少侠娘子。
沉熏看着神情微微愣住的阴夜辰,眼底那一点幽微的希望更加亮了,唇边浮起柔柔的笑意:你看,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你也没有忘记对不对?你只是把这些记忆暂时放在某个角落而已,对不对?对不对?对。
一声冷淡的男声在屋里回响开来。
崔白樱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的神情。
沉熏嘴角笑容如莲花绽放,即刻又如同莲花凋零。
对,本王当然没有忘记,没有忘记你一直一而再在而三的试图迷惑本王,控制本王。
阴夜辰唇边溢出一抹讽刺的笑意,伸手拿过那一根桃木钗,随手往外扔去,这样的记忆,本王宁可不要。
宁可不要!桃红色的钗子,在夜幕中划过一个绝美的弧度,然后如同流星般陨落,‘嗒’的一声清响在寂静中传开来,是钗子落地的声音连动碎掉的声音,沉熏清楚地听见了什么东西跟着一起碎掉的声音。
夜幕降临了。
起风了。
枫叶掉得更厉害了。
心真的不会痛了。
是的,不会痛,已经死掉的心,又怎么会痛了,一点也不会,沉熏只是觉得想要笑,为什么不笑呢?原来,那些刻入骨髓的记忆,只是她一个人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今年枫叶似去年,不知流光暗中换,换掉的不仅是枫叶,连记忆都换掉了。
那些刻入骨髓的记忆,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那些温暖人心的画面,原来并不是刻入骨髓的,不然的话,怎么会抵不过那相思蛊的毒,才经过一年的时间,就些记忆已经掉了颜色,褪了光华,只留下一个苍白得不堪回首的影子,轻轻一碰,往事便碎裂成块,消失无踪,什么也没有留下。
什么也留不住。
沉熏身子微微一颤。
小姐……两声惊惶的声音同时响起,凝烟抢步去扶住自家的小姐,凝碧亦是身形一动,却被人狠狠地握住手腕。
别忘了,现在还是待罪在身。
崔白樱脸上闪过快意的神色,她侧头对阴夜辰柔柔一笑,王爷,白樱也不多求,如若王妃能够代替她向我低头赔罪,那么此时就此作罢。
你——隐忍如同凝烟这会子再也忍不下去了,方才出口一个字,手便被小姐紧紧握住,小姐的手白皙而修长,向来温暖柔软,这会子却只是冷,入骨的冷,因为冷到了极致,隐隐泛着青色,凝烟喉咙哽咽,剩余的话无声吞入腹中,一只手迅速地死死捂住嘴巴,小姐不让她说,凝碧已经落下了把柄在那个人的手中,她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凝碧第一反应当然想要反抗,但是随即,视线在触及小姐的视线的时候,身子如同被冻住了一样,再也动不了半分,小姐那样的眼神,几近哀求,哀求她不要反抗,她忽然意识过来了,觉察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是的,姐姐和小姐明明已经告诉过她,现在必须谨言慎行,千万不能落下把柄在崔白樱的手中,可是她呢,她是个笨蛋,彻头彻尾的笨蛋,只凭着冲动行事,可是她犯的错误,为什么要小姐来承受,究竟是凭什么?凝碧忽然跪下身去:是碧儿不好,碧儿不应该以下犯上,碧儿知道错了,要怎么罚碧儿都可以,碧儿绝无半句怨言。
碧儿一边说一边就要自己掌嘴,手方才高高的扬起,就被一只冰凉但是坚定地手拉住。
是小姐。
沉熏只是觉得非常的冷静,那些温暖的过往,什么也留不住,那么至少她要留在身边的人,她拉住凝碧的手,对她轻轻一笑,随即看向崔白樱,开口:我——我来替王妃道歉如何?沉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清丽的女声打断了,随即,一抹艳丽的人影走过来,挽住沉熏,一边拉起地上的凝碧。
——————————————————————————————————————————不要问我为什么虐,要么不虐,要么彻底,用清王的话,容情不下手,下手不容情,另外一句,置之死地而后生,嘿嘿,大家也不用紧张,这是最后一次虐小薰了,以后虐的是其他人。
投票开始了,在言情大赛那一栏,亲们记得帮我去投票,对了,每天每人可以投四票,所以……嘿嘿,以后看文前先去投票,看文后去盖房子,每天添砖加瓦。
(顺便说一下,微微每次字数超过两千多才发话滴,不会因为我的话而让大家多付钱)夕阳无事起寒烟6夕阳无事起寒烟 7夕阳无事起寒烟7... 是长公主。
阴夜姬神色冷然看向崔白樱,丝毫不掩饰其中的厌恶之色,怎么样?本公主来替王妃道歉?阴夜姬嘴角一勾,你若是受得起的话?崔白樱脸上的得意神色一滞,没想到自己折辱这个人的目的快要达到的时候,中途来了个长公主,经过上次群芳会的事情,她素来是有些怕这个长公主的,而且也不是她能够惹得主儿,半响才呐呐道:白樱贱妾之身,怎么会受得起公主的道歉。
人贵有自知之明,你既然知道自己是贱妾之身,也敢让王妃向你道歉。
阴夜姬毫不客气道:别以为父皇封了个静然公主的虚名就能跟南王妃平起平坐,南王妃是太后亲封的第一王妃,和本公主是同样的品级,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侧妃,算起来,南王妃是主,你是仆,而你竟然无礼让王妃向你道歉,视为不敬。
阴夜姬视线看向阴夜辰,道:三弟如若要治碧儿以下犯上的罪,那是不是先治侧妃的不敬之罪呢?阴夜辰眉间微皱,神色淡淡的,没有回答,而是道:皇姐怎么来了?怎么?我不能来,怕我妨碍了你逞威风。
阴夜姬语气刻薄,嘲讽道:你在朝堂上还没威风够吗?把那副模样摆到府中来了。
哦?阴夜辰眉心微挑,皇姐今日来是想要为驸马鸣不平是吗?他淡淡一笑,只是把驸马调任安南,虽然是我上书的,但是并不是我的意思,而是父皇的意思,皇姐要鸣不平的话,也该找父皇求去,趁着父皇还没决断之前,可能还有用。
今日朝堂上,南王上书皇帝安南为嘉明王朝南方的重郡,需要一个德才兼备的将领去镇守,并举荐驸马,此举一出,众位官员哗然,驸马作为兵部的主要官员,手中握有极大的军权,南王这样做,分明就是要架空驸马的权利,把他流放到边境之地,好在兵部安插自己的人,又或许,是皇帝让南王这么做。
自从南王和崔白樱大婚之后,再愚蠢的官员也明白了皇帝的意图,清王和南王实力均衡的状况被打破,放眼望去,满朝大多都是南王党的人,剩下的就只是少数的中间派,清王党的人,寥寥无几,所以,那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当然要竭力反对,因为驸马是中间派的人,如今的形式,能够多一个中间派的人,对他们来说也是好的。
皇帝还没有决断的原因,当然不是那几个清王党的人的反对,清王党的那些人,他从来就没有放在眼里过,而是因为兵部的集体反对。
不管是清王和太子之争,还是清王和南王之争,兵部的人一向都是自持手握军权,不管那位得了势,也还得依靠他们,所以一向是置身事外的,他们不仅置身于党争之外,而且兵部的各人之间都是互相有些看不顺眼的,所以皇帝从来不用担心党争会影响到自己的帝位,也不会担心他们会勾结在一起,而如今,却因为一个雪澜而异口同声,出现从未有过的状况,这让他心里生出一种警惕来。
不用你说,我当然知道是谁的意思。
阴夜姬脸色不改半分,眼神冷然看着阴夜辰道,唇边泛起一丝奇异的笑容,道:我再蠢也不会蠢到去向一个傀儡求情。
她眼底闪过一丝怜悯的神情,你这样对自己的王妃,要么你永远这样下去,不然的话,我是怕你醒过来的时候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说罢,不看那两人的反应,只挽住沉熏往里走,温言软语道:今儿个身子怎么样?沉熏勉强笑了一笑,并没有说话,阴夜姬看得那个笑容,忍不住心里一酸,那般明艳得可以让天地为之失色的笑容,如今,却只让天地跟着一起黯然。
走了两步,沉熏忽然停住了,轻声道:我拿样东西。
说罢,转身朝着屋外走去,走在一个地方,慢慢的蹲下身去。
地上,是摔成两段的桃木钗。
沉熏轻轻伸出手去,捡起地上的段钗,即使断了,也不能不捡,也不能不要,因为这是她的心,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都要收回来。
沉熏握住桃木钗,忽然恍惚露出了一个笑容,明白了自己不再心痛的另外一个原因,因为是木作的,木做的心,没有感觉,并不会疼。
她站起身来,对着离去的两个身影,张了张口,忽然叫了一声:王爷。
她终于叫他王爷,从很早的时候,母妃就说,让她不要叫夫君,叫王爷,这样的话,就不会那么疼了,她那时很执着,认为其它的都不重要,只要她和夫君两个人心心相印,那么其它外界的干扰因素,都可以想尽办法来排除,她从来没有想到原来所谓的情深似海原来是这般的不堪一击的,不堪一击得只要一只小小的毒虫就可以把所有深爱过的痕迹都抹掉,没有本分存在过的痕迹。
她不是个好孩子,她不听话,直到今日碰得头破血流,直到心已经痛得不会再痛了,她方才明白母妃的话是对的。
这两个字出口的时候,深埋心里的什么东西也跟着消散了,或许,那时一直以来支撑自己的那一份坚持,沉熏忽然发觉,其实这两个字,也并不是那么艰难才能说出口的,相反,很容易,因为夫君那两个字,是用心在叫,而王爷这两个字,是用口在叫,打开心房和开口比起来,当然是开口容易得多。
凝烟和凝碧愣住,阴夜姬眼中亦是闪过一抹悲伤的神色。
阴夜辰脚步顿住,慢慢转过身来。
秋天的夜晚微凉。
沉熏孑然而立,盈盈站在夜风里,因为瘦了很多,所以原本纤细的身影更是显得不胜凉风,和脸上坚毅的神情形成强烈的反差。
沉熏的声音轻轻的,被夜风送到阴夜辰的耳边。
沉熏做事情喜欢明明白白,当初明明白白得把自己的一颗心送给自己的夫君,可是从前的夫君死了,死在记忆里,所以今日沉熏明明白白的把自己的心收回来。
她慢慢转身,长发被风吹起,绝美而凄艳:从此以后,沉熏的心,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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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伤心死了,害我一下午没心情写文。
夕阳无事起寒烟7夕阳无事起寒烟 8夕阳无事起寒烟8... 从此以后,沉熏的心,属于自己。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仿佛是这个世上最绝望的唱响。
暮色已经完全的降临,如同一层面纱一样,掩盖了所有人脸上的情绪,暮色里,看不清阴夜辰的神色,他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又仿佛,有什么东西从眼底一闪而过,随即消融在暮色里。
夜,真的来了。
晚上。
养心殿。
皇帝端然坐在御座上,听得下方崔白樱的讲述,心里的那一点担忧完全的消散了,嘴角慢慢上扬,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之后直接笑出声来,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方才停下来,面露赞许之色,看向崔白樱:白樱,你做得很好,不愧是朕当初看中的儿媳,你好好的帮助辰儿,辰儿君临天下之日,便是你母仪天下之时。
崔白樱听得这样的承诺,笑颜逐开,过了一会儿,有些担忧道:父皇,王爷会不会——当然不会。
皇帝知道崔白樱想问什么,淡淡道:一般的相思蛊,朕当然会担心,可是那个是相思蛊中的蛊王,平常的相思蛊取的是一对深爱男女的心头热血喂养而成,而蛊王,取的是一百对。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朕既然下手了,当然会保证辰儿永远不会醒来,也永远不会痛苦。
皇帝回头看向崔白樱,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做好你的本分。
皇帝眼里闪过一抹狠决:朕倒要好好看一看,所谓的人中之凤,能够撑多久来向朕求饶。
公主府。
阴夜姬今晨就派人收拾好了东院的一处居所,今天傍晚去南王府,就是为了接沉熏主仆三人过来的,安顿好之后,她挽住沉熏的手在锦卓旁坐下,含笑道:你可别说客气的话,你当我是好心,我这是接你来陪我呢,驸马安南之行是迟早的事,他一走,整个公主府别提有多冷清,我整天不是发呆就是无聊,那些个女红我又不会,所以呢,接了你来陪我。
沉熏闻言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所以公主你要好好地招待我,不然哪天我不乐意了,直接走人,没人陪你,让你自个儿在府中形单影只。
此话一处,两人同时笑起来,只是阴夜姬笑归笑,那笑容里却是掩不住的担心,因为沉熏这句话说得太正常了,正常得像是平常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开玩笑的模样,在发生刚才那样的事情之后,她跟个没事人一样说出这般正常的话,恰恰让人觉得不正常。
虽然担心,但是又怕直接问更会引起沉熏的伤心,当下黯然无语,看得沉熏眉宇间掩不住的倦怠之色,有些懊恼道:你看我,你有身孕不能劳累,我还拉住你陪我说话。
说罢站起身来,道: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罢她眨了一下眼睛,道:反正这回来公主府,不好好陪陪我我是不会让你回去的,说话的时间多得是。
沉熏笑了一笑,却说了句不相干的话:你放心。
阴夜姬微微一愣,不曾想自己担心的心思竟然被沉熏察觉到了的。
沉熏含笑看向阴夜姬,脸色虽然苍白,但是隐隐透出某种坚毅的神色:我没事的。
她又笑了一笑,道:你看,我有这么多关心我的人,公主,烟儿碧儿,太后,母妃,有这么多真心关心我的人,我难过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而已,放心,我不会做那么傻得事情,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
她伸手放在小腹上,脸上的笑意益发的柔和了:还有腹中的孩子,我会让孩子健健康康的成长。
浅浅的笑容,在屋中橙黄色的夜明珠光华里,像是尘埃里开出的小小花朵一般,虽然蒙了尘,但是却充满了掩不住的光华,能够触动人心底最软弱的那一根弦。
阴夜姬眼底水雾弥漫,即使到了这样的境地,也还能这般的坚强,顾及到周围人的感受,她终于明白了为何那两个丫头会这般的死心塌地,这个世界上,付出和给予都是相互的,因为沉熏是用心对待她们,所以,她们当然用心来回报自己的小姐。
世人总是抱怨着自己得到得太少,而从来没有想过,是自己付出得不够多。
而眼前的这个人,是反过来的。
阴夜姬走后,沉熏并没有立刻去休息,而是到了屋子的某个角落。
果然,凝碧倒立着身子,脚朝天,头朝地,从前凝碧做错了很严重的事情的时候,沉熏就这样惩罚她,后来凝碧发觉自己做了错事,不用沉熏说,自己就很自觉地自罚去了。
看得沉熏蹲下来的身子,凝碧脸上闪过羞愧的神情:小姐……起来吧。
沉熏叹了一口气:碧儿没有做错事,不用自罚。
可是……别可是了,你脸上的掌印再不搽药膏,以后留下印痕,看谁敢要你。
我又不嫁人,怕什么?我一辈子都要跟着小姐。
凝碧语气激动道,这一激动,身子就定不住了,沉熏顺势拉起了她,走到桌旁。
凝烟已经把药膏拿来,沉熏亲自接过来,动作轻柔地给凝碧抹上去,明显的五个指印,看得人触目惊心,心里发酸,沉熏并没有出声问疼不疼,即使问了,以这个丫头的个性,定然也会说不疼。
这个丫头十多年来跟着她,因为年纪比凝烟小,又天真无知,所以沉熏向来较为纵容她,十多年来从未轻易骂过,而短短十天之中,却连续挨了两个耳光,有一耳光还是她打的。
沉熏放下药膏,视线郑重看向凝碧:碧儿,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到这样的委屈了。
她唇边溢出一抹笑容:因为从今天起,小姐我可以按照自己一个人的心意来行事,不用顾虑什么了。
凝烟和凝碧听得这句话,意识到什么,眼神都是一亮。
夕阳无事起寒烟8夕阳无事起寒烟 9夕阳无事起寒烟9... 公主府的东院又叫秋爽斋,满园都种满了各类的秋海棠,粉灿缤纷,姹紫嫣红。
东院属于客院,离公主府的主建筑群有一段距离,阴夜姬把沉熏安排在此居住,一来是园中花开得热闹非凡,想让沉熏在这样的环境下心情能够好点儿,二来是这里安静舒适,适合修养安胎,可算是煞费心神。
沉熏这几日日子过得非常的悠闲,是的,悠闲,这两个字,已经很久没有在沉熏的身上出现了,从前最大的念想,就是日后能够和夫君一起离开京城,过悠闲自在的生活,如今没有离开京城,曾经的影成双也只剩下孑然一身,但是却得到了悠闲,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是不是讽刺都好,沉熏只是安然的过着每一天,几乎可以算是全心的投入了,既然记忆已经不在温暖,那么何不选择遗忘,每日赏赏花,弹弹琴,或者和公主对弈一回,和烟儿碧儿斗斗嘴,日子就这么如水一样的过去了,非常的平静安宁,几乎可以说是幸福了。
几乎!其实白天的时候,一个人想要幸福很容易,听一朵花开的声音,晒一晒秋天金色的阳光,或者是感觉体内另一个小生命的心跳,每一个细微的地方,都可以感觉到幸福的痕迹,只是到了晚上的时候,体内那些在白天被压下去的东西便慢慢的浮上来,把整个人淹没掉,那些,是一种叫做恨得情绪。
母亲曾经说,修行之人,最忌惮的就是感情起伏,应当做到心如止水,而沉熏从小就是心思容易起伏的人,为此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沉熏所受到的训练就是整天打坐,一动不动地打坐,母亲的目的就是要让她完全的静下心来,沉下去,沉熏想,她一直没有达到母亲的要求,所以,现在才会被这种叫做恨的情绪所淹没。
是的,恨,恨从来都不能自动的消弭,只有当这种强烈的情绪得到释放的时候,她才能真正解脱。
所以,公主府的日子虽然休闲而安宁,但是,沉熏却不能这样过下去。
午后。
沉熏手上抱着暖暖,烟儿和碧儿正在收拾东西,那天来公主府的时候,因为忙乱,并没有顾上暖暖,哪知到了第二日,这小家伙竟然自己跑了来,见到它的时候主仆三人都愣了半响,虽然说南王府和公主府相距并不是很远,但是也隔了几条街道,一只小狐狸居然能够能够找来,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沉熏早知道暖暖一向非常的有灵性,也是有些惊异,不过那惊异在看见暖暖乌溜溜的一双闪着撒娇神色的狐狸眼睛的时候,不自觉就散去了,含笑抱住了它,而就是看着暖暖的时候,沉熏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第一步要做些什么。
也就是说,在公主府安宁的日子是应该结束的时候了。
阴夜姬携着驸马走到东院的时候就看得凝烟和凝碧在收拾东西,不由哑然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不是说好要好好陪我的吗?驸马明天要启程去安南,结果你们今天就回南王府,存心让我难过是不是?说着说着,眼眶慢慢红了。
沉熏原是想收拾好东西再去跟公主提的,当然,选择今天离开,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如今被她看见,听得她这样的语气,一时间又无法解释,正踟蹰间,雪澜先一步开口了,十分清润的语气:公主,南王妃不是要回南王府。
阴夜姬神情一愣,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雪澜温和一笑,道:如若南王妃要回的是南王府,定然会让人去通知南王府的下人来接,今晨王妃的两个丫环都还没出过门呢。
阴夜姬恍然点头,疑惑道:那你是要去哪里?话刚出口,却对沉熏眨了眨眼睛,道:沉熏你别说,让驸马猜猜。
雪澜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道:如若我猜得不错的话,南王妃是想要进宫去,而且——他顿了一顿,道:还想让你跟她一起去呢。
阴夜姬闻言更是疑惑了,在她看来,那个宫中有皇帝,依沉熏现在这样的状况,那日在皇宫中发生那般惨烈的事情,定然是对皇宫这两个字连提都不愿意提起的,不由看向沉熏,道:驸马说得对吗?沉熏微微一笑,道:也对,也不对,我不止想让公主陪我进宫,还想请驸马爷陪着进宫。
你进宫去做什么?阴夜姬奇道:皇奶奶已经免了你初一十五进宫向父——她顿了一下,道:向皇上请安的惯例,再说,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
我进宫去见母妃。
沉熏笑了一笑,视线无意地看了雪澜一眼,对阴夜姬笑道:上次我们说好一起去看她的,结果后来没有去成,趁着今天有护花使者在,我们正好可以一块儿去,不然明日驸马启程去安南了,我还真不敢进宫了。
那副把皇宫比成是龙潭虎穴的语气,让阴夜姬笑起来,那笑容只是一瞬就消失了,皇宫不只是龙潭虎穴,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所以,沉熏提出让驸马陪着一块儿进去,阴夜姬没有半点其它的想法,其实沉熏不提,如若她真的要进宫,那么她也会让驸马陪着去的,这样能够放心一下,当下阴夜姬侧头转校驸马,眼底蕴了点调皮的神色,笑意盈盈道:那么我们两个人就要麻烦驸马大人了。
雪澜嘴角微扬,便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笑容,眼睫垂下,看不清眼中的神思,他只是配合着拱手道:谨遵公主圣命。
那副妇唱夫随的模样,让庭中的几个人都笑起来,阴夜姬的笑容在阳光下更是异常的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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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无事起寒烟9夕阳无事起寒烟 10夕阳无事起寒烟10... 当下阴夜姬去准备进宫事宜,雪澜并没有随之离开,来之前,阴夜姬就想着让驸马言语间开解开解沉熏,在她看来,自己的驸马几乎是无所不能的,阴夜姬对于雪澜,有一种近乎崇拜的爱恋,对沉熏是打心里的喜爱,是以,名着让雪澜带沉熏好好游一游公主府,一边眨了眨眼暗示雪澜趁着途中好好开解,见得雪澜微笑颔首后,方才离开。
阴夜姬离开后,庭中出现了短暂的静默,这几日来两人并没有见过面,有点儿刻意回避的意思,沉熏每每看得公主对她纯然关心的神情,心里都有一种负愧的感觉,虽然今时今日,她和雪澜哥哥之间只是纯然的如同兄妹一样的关系,但是终是对公主有所隐瞒,而朋友之间是不应该对对方有所隐瞒的,是以,今日见得雪澜,心里有些不自在的感觉。
是雪澜先开口打破了庭中的寂静,雪澜微微带着笑,眉目间是一贯的宁静和祥和,语气清润,道:小薰,再这样僵着,就更加的不自在了。
他提步往通往花苑的小道上走去,语气含笑:公主吩咐我好好带你游一番,不要辜负了公主的好意。
沉熏心下方才一松,也跟上去,方才阴夜姬示意的样子她自然是看见了,心下温暖,道:公主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
顿了一顿,抬头朝雪澜一笑,真心道:雪澜哥哥,你很有福气呢,娶了这么一个很好的女孩儿,看得出来,公主她很喜欢你呢。
雪澜闻言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如常,道:公主也很喜欢你。
是呀,但是两种喜欢是完全不同的,程度也不同。
沉熏一边说,视线落在路旁的秋海棠上面,随手采摘了一朵拿在手里,红色的秋海棠,颜色艳丽,这种秋海棠又名相思草,因相思啼血而染红的花瓣,会因为相思而啼血的人,定然是用情至深之人,而一个人的性情从她喜欢的东西上就能够看出,喜欢着秋海棠的公主,也是至情至性的人。
沉熏指尖抚弄着红色的花瓣,像是下了某个决心,道:雪澜哥哥,我想跟公主坦白。
雪澜的脚步微微一顿。
沉熏继续道:我知道,雪澜哥哥也许会说昨日种种昨日死,既然是这样,昨日的发生过的事情就不必重提了对不对。
她抬起头来看向雪澜,浅浅一笑:但是那是对于雪澜哥哥来说,对于我,其实我一直很庆幸,很庆幸年少的时候有雪澜哥哥一直如同哥哥一样的陪伴在旁,真心爱护,那些温暖,一直都存在于属于它的时光里。
她又笑了一笑,道:对于公主来说,她一直很遗憾没能参与雪澜哥哥之前的人生,因为雪澜哥哥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所以她心里一直有着很深的不安全感,公主总觉得和雪澜哥哥之间有着某种隔阂。
沉熏视线直直的看向雪澜:如若跟公主说,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沉熏忽然苦笑了一下,低下头去,踢了下路边的小石子,声音有些闷闷的:其实最大的原因,是我快要被心中的负疚感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公主那么诚心的待我,我不想对公主有任何的隐瞒。
她重新抬起头来,澄澈的眼底蕴了浅浅的笑意,看向雪澜:如若雪澜哥哥能够敞开心扉,能够全心全意的接纳公主,你们两个能够比现在更加的幸福,那么我这个做妹妹的看着,也会觉得很开心。
也会觉得很开心。
深秋午后的阳光微暖。
金色的阳光,盈盈洒落在眼前的这个人身上,她的眼睛是一贯的纯净明亮,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都有着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只是很多人的眼睛渐渐被这个尘世间的烟尘所沾染了,失去了当初的明亮,而眼前的这个人,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还能保持住本性,如同当初那个洛水边上跟她说只要雪澜哥哥开心她也会开心的傻丫头一样,是的,傻丫头,她真的很傻,傻得让人心疼。
雪澜静静地看着沉熏,心中那种熟悉的疼痛感渐渐的蔓延开来,他脸上的笑意却加深了,视线宁静祥和,她的身后是迎风绽放的红色海棠花,然而这一刻,那些海棠花在雪澜的眼里幻化成一朵朵清理无双的荷花。
沉熏眼底浮上期许的神色:雪澜哥哥,可以吗?我跟公主坦白。
可以吗?雪澜轻轻的别开视线,大脑中浮起另外一个女子的容颜,他的妻子,以错误的姿态而开始的妻子,那个时候,他中武状元进宫见驾,无意间闯进了一处居所,然后,看见了在暮色苍茫中独自垂泪的女子,其实他那时看见的不是她,而是记忆里的那个人,其实两个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是截然不同的,那时那一刻,她垂泪无依的样子让他恍然想起了当日他离开洛水河畔的时候,那个立在他身后的女子,也是这般的垂泪无依。
所以,他向她走过去,向着记忆中的女孩儿走过去,伸手轻柔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语气不自觉地温软柔和:没事的,不要哭。
他当时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这个女子竟然是嘉明王朝的长公主,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因为他错误的走近,错误的伸手,他就真的再也回不到当初。
再也回不到洛水河畔。
三日过后,太后召见,谕旨赐婚。
连一点回寰的余地都没有。
以这样错误开始的妻子,不是没有恨的,只是本来他多年的修行已经淡化了对于恨的执着,加上不管他对她是怎么样的冷落,她从来没有心生怨言过,那样的恨意,终于还是渐渐的淡去了,他和她成为了一对称得上是相敬如宾的夫妻。
不是不知道公主心里的渴望,只是因为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去容纳另外一个人了,所以,他只能选择漠视。
而现在,心里的那个人站在面前,对他说,可以吗?其实,藏在心里的念想,是希望那些过往只属于两个人,不会有其他的人知道,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记忆。
可是他不能不答应,因为提出这个问句的人是她。
秋风里,雪澜慢慢点了点头,说:好。
这个字出口的时候,仿佛什么东西也就此远去了,或许,那些东西早就该离去了,是他执意念念不忘,他轻轻道:不是你来说,而是由我来说,由我来跟公主坦白。
沉熏闻言放心的微笑开来,看着远处走来的长公主,笑容如花盛放,雪澜亦是笑,或许,他真的该让往事如烟飘散,敞开心扉接纳他的妻子了。
夕阳无事起寒烟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