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庭霰今朝落 2不知庭霰今朝落2... 有些凄厉的声音,在暗夜里传开来。
沉熏脚步瞬间顿住,手指无意识的握紧,看得树下那个仿佛很痛苦的身影,她终究还是走过去,道:王爷,你怎么了?阴夜辰疼得额头都出了冷汗,两只手紧紧的抱住头,只是摇头,只是疼,然而他不知道该如何让那些疼痛消散,像是一个惶然无助的孩子一样,不停地摇头。
沉熏脑中忽然电光石火间闪过什么东西,黯淡的眼眸忽然一亮,道:王爷是因为我方才叫——叫那连个字而疼的?阴夜辰摇头的动作一顿,微微点了点头,脑中同时升起疑惑,对了,为什么会因为那两个字头就疼了起来,为什么?他的前方,沉熏却因为他微微点头的动作而整个人怔住,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愣愣的站住,过了一会儿,她嘴角无意识慢慢的扬起来,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脸上的笑容如同花朵般盛放,那笑容让她整个人身上仿佛弥漫了某种光一样,眼底也是,她的眼睛看起来一向是澄澈明亮的,然而这段日子以来,大多数的时间那眼中却是没有光的,如同一泓不会流动的清水一般,然而此刻,那眼中却有了某种晶亮的神采,宛如星空下的水面,水中倒影了点点繁星,闪着希望的光芒。
是的,希望。
夫君那两个字是引发他痛的根源,如同某种禁忌,这两个字会令他下意识的回响从前的记忆,而相思蛊的毒性就会起作用,来阻止他想起往事,也就是说,从前的那些记忆其实一直都在,是因为相思蛊的控制,他方才真正的不能想起来,相思蛊就像是一堵墙,堵在他通往往事的那条路上,所以思绪到达这里的时候,就被阻隔了,获得信息就只是皇帝在下相思蛊的时候给他传递的信息,如若强硬的回想,只会碰得头破血流。
相思蛊的毒无药可解,也就是找不到方法让堵在通往往事那条路上的墙消失,所以,沉熏知道夫君中了相思蛊的毒后,才会那样的绝望。
可是现在,沉熏却忽然有了另外一个想法,解开相思蛊的目的是什么,是要让阴夜辰恢复从前的记忆,可是那些记忆不是他们共同创造的吗,开始相遇的时候,他们不也是什么共同记忆也没有吗?既然从前能够创造,为什么现在不能?得到了又失去了,其实跟没有得到是一个道理的,她一直放任自己沉溺在失去的痛苦中,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和她,只是回到最初的哪里而已,当然,现在的情况比最初的时候糟糕很多,因为他认为自己爱的人是崔白樱,认为她是意图用相思蛊控制她的妖女,而她也说过要收回自己的心,可是,当初他既然能够爱上她,她能够把心交给他,那么现在,也可能重新相属的呀。
沉熏慢慢握紧了手指,眼眸中的点点亮光汇集在一起,变成了坚毅而满是希望的光芒。
就让新的记忆,从今夜开始吧。
月色渐浓。
沉熏深吸了一口气,松开双手,走到阴夜辰的身边,蹲下身去,道:不要去想,什么也不要想。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背,道:深吸一口气,对,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呼吸上,不要去想其它的事情,深深的吸气,慢慢的吐气,对,就是这样。
寂静的南王府花园,只有女子轻柔的声音和男子绵长而专注的呼吸声,夜风轻轻,不知道过了多久,阴夜辰脑中的疼痛渐渐散去,他慢慢的放下抱住头的双手,侧过脸来。
一线月光从树的缝隙斜斜的射下来,勾勒出旁边这个人的侧脸,精致柔和的侧脸,如扇一样的睫毛,微翘,仿佛觉察到他的视线,她转头看他,嘴角微扬,眉儿眼尖蕴了温柔的味道,朱唇微启:你好点了吗?梅花在风中无声的绽放。
梅花树下,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她的眼睛清澈如水,盈盈看着他,眼底倒影着他的身影,脸颊泅了淡淡的笑意,嘴唇尤带着血迹,红得诱人,像是冬日初绽的红梅一般,直直钻到人的眼底,散发着等人来采撷的芬芳,阴夜辰不知为何心里一慌,视线一闪,陡然站起身来,粗声道:本王已经没事了。
沉熏脸颊的笑意一滞,随即又舒展开来,笑了一笑,道:没事就好。
顿了一顿,她侧过脸,带着淡淡悲伤的声音,化在风里去:以后别去想以前的事情了,那样就不会痛了,从前的事情既然忘了就把它埋葬了吧。
阴夜辰神情微怔。
因为你要记住的,是现在。
沉熏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因为蹲了许久的关系,方才站起身来,脚下却是一软,身子不能控制地往旁倒去。
当然,没有跌在地上,而是跌在某人的怀中,鼻尖立刻弥漫上了某人身上熟悉的气温,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只是觉得非常的好闻而安心,仿佛被这样的气息包围着,就可以抵挡世上所有的寒冷和风霜。
沉熏的手极其自然地勾起阴夜辰的脖颈,盈盈一笑:谢谢你。
说吧,就要借力起身,然而,她没有能够起身,反而是身子更是往下倾去了,因为他忽然低下的身子。
月光洒落的花园,梅花静静绽放。
阴夜辰看着怀中的笑颜如花,明艳动人,让人不能控制,他忽然低下身去,吻上了她。
脑中有个声音在说服自己,反正,她是他的王妃不是吗?既然是他的王妃,那么他可以吻她的呀,何苦要压制自己的念想呢?唇畔碰到的那一刻,阴夜辰的脑中这段日子以来认为最为深爱的那个容颜忽然间淡去了。
不知庭霰今朝落2不知庭霰今朝落 3不知庭霰今朝落3... 沉熏只是觉得有点儿蒙,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亲昵,她所熟悉的一切仿佛一下子都回来了一样,像是一个梦一样,不真实得让人有点儿发虚,因为时刻害怕着醒来,一吻结束后犹自有反应不过来,脸上慢慢有冰凉的东西附上,当然不是眼泪,眼泪是温热的,是雪花,天空开始飘雪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让此刻更像梦了,甜美的梦。
沉熏蒸发掉的意识忽然有了方向,她松开挽住他脖颈的手,在月色中展开,细白小巧的手掌,接住落下的雪花,晶莹剔透的雪花,而她飞快地转过脸来,对他浅浅一笑:你看,下雪了。
阴夜辰本来觉得有点儿不自在,不自在的情绪正好可以借助说话转移出去,闻言道:下雪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语气有几分冷淡之意。
沉熏仿佛没有觉察到他话里的冷淡一样,笑意更深了,道:当然高兴了,今天晚上下整夜的雪,那么到了明日就能堆积得很厚了,就可以堆雪人了,你说——沉熏视线忽然一闪,话语顿住。
你说今年冬天下雪的时候一定会陪我好好的堆雪人。
可是这句话,却说不下去了。
要重新开始,真的好难,因为她的身上背负着属于两个人的记忆。
我说了什么?等不到下文,阴夜辰干脆发问。
沉熏摇了摇头,视线看向别处,道:我不记得了。
因为他不记得,所以那句话也就没有了价值。
阴夜辰眉心微皱,终究没有追问下去,因为眼前这个人脸上的倦怠之色。
今天跟清王谈判的伤神,加上车马劳累,还有刚才的整个人在希望与绝望之间的转换,有着身孕的人本就容易疲惫,沉熏当然觉得累,掩饰不了的累,但是却不想要走开,因为过了今晚,她不知道他和她还能不能像今晚一样。
怀孕的人就别整天乱跑。
阴夜辰眉头皱得更深了,赶紧回去休息去。
带着责备的语气,沉熏闻言却是微微一笑,语气也带了笑意:你在关心我吗?害怕我累到了。
我会关心一个想要控制我的人?本王是关心孩子。
阴夜辰身子陡然倒退了一步,像是要逃离什么一样,语气冷淡道:累着了你不要紧,但是累坏了孩子本王孩子,到时候本王唯你是问。
沉熏嘴角的笑容微滞,眉头微不可见皱了一皱,又恢复如常。
孩子,好吧,他关心孩子,但是孩子在她的体内,也算是关心她吧。
还站着干嘛?难不成要本王背你回去?阴夜辰看沉熏还是一动不动,不由又道。
你要背吗?沉熏仿佛没有看见阴夜辰脸上的隐怒,而是惊奇地问。
你——你想得美?几个字还没说完,却被她打断了。
你想问我愿不愿意对不对?沉熏猛点头,道:我当然愿意,不过——沉熏顿了一顿,道:不过让其他仆人看到了也不太好对不对?影响你一个堂堂王爷的形象,这样吧,你就不用背我了,陪我走回去就行了。
说完,沉熏自顾自走到阴夜辰的旁边,挽住他的手,抬头笑了一笑,随即低下头,眼底有狐狸般的神色一闪而过,道:走吧。
那笑容太过灿烂,灿烂得让人失了防备,阴夜辰眉头舒展开来,嗯,不用背,陪她走也没什么,走了好几步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嘛,他根本就没有答应过要背她呀,被她这样一说,就像是他要背她,而她体谅这样的行为有损他的形象,只让他陪着走,既做了好人,又得了他的作陪。
觉察到手挽住的这个人脚步一顿,沉熏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你——你竟敢捉弄我?可是这句话却没有说不出口来,因为她眼底那种孩子般奸计得逞的神色,再说,说出来,反而是承认自己中计。
我怎么了?沉熏饶有兴致问,她赌他即使觉察到了也不会说出来,除非他承认自己方才因为她而失神,如若说出来,等于承认,那不更好。
你头上有雪花。
阴夜辰从沉熏眼底闪过的晶亮神色察觉了她的心思,嘴角微扬,如是说到,心里有一种依稀是熟悉的欢喜,这种明明知道她的心思但是却故意装作不知道,做出出乎她预料的反应而产生的恶作剧一样的欢喜。
阴夜辰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来,轻轻拂去她发上的落雪。
沉熏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心里有点儿微微的失望,随即又振作起来,反正才开始不是吗,不能太心急,她垂着头,所以没有看到阴夜辰眼中不自觉泛出的迷惘。
是的,迷惘,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的心却已经迷惘了,这样的感觉,是跟记忆告诉他的所爱的女子崔白樱在一起时不曾有的感觉。
从花园到沉熏的住所其实是很短的一段路,两个人走了很长的时间,手牵手,本来是沉熏挽住阴夜辰的,他帮她拭去发上的雪花的时候,放下手的时候,非常自然就牵起了她的手,因为这样的动作,他从前常常做,记忆被尘封在脑中,但是身体却记得,只要存在就有痕迹,再厉害的毒药也不能完全的消散掉所有存在过的痕迹。
这天晚上沉熏睡得很好,睡着的时候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有了一个初步解决的方法,她终于走出了前段时间的茫然无助和心痛。
其实想来,这个世界上再糟糕的事情也有解决的方法,只是很多人都只看到糟糕甚至是绝望的局面,一味的沉溺在悲痛中,而没有认真的想去动手解决。
不知庭霰今朝落3不知庭霰今朝落 4不知庭霰今朝落4... 第二天。
清王府书房。
下个月初七是太后的八十大寿,如若我猜得没有错的话,朝臣会以喜上加喜为由,请求皇上早立太子。
沈立寒眉头紧锁,道:王爷,初七眼看就要到了,我们应当得想好对应的策略才是。
策略?阴夜冥漫不经心的应着,视线看向桌案上的细颈花瓶,白瓷的花瓶,上面绘又精致祥瑞的图案,花瓶里用清水养着新折的素心腊梅,黄灿灿的颜色,大都还是花骨朵,偶尔开一两朵,也是半开,有一种含羞带怯的娇羞,阴夜冥伸出指尖,动作轻柔地抚弄着花瓣,有什么画面慢慢的浮在大脑中:纯黄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她仰起头,接住落下的花瓣,唇角不自觉绽放了一抹笑容,真心而没有防备的笑容,浅浅的,仿佛一朵枝头盛放的梅花。
沈立寒听了两个字半天没有下文,不由疑惑抬头看向阴夜冥,看得这人身上极其罕见的失神模样,一向冷然的眉宇间这会子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温软,心里不由诧异,这幅模样,又有些熟悉,想了半天沈立寒终于想起来了,那次在德坤殿,他们两个人在商议事情的时候,看得南王妃从外走过,那个时候,阴夜冥脸上露出的也是这样的神色。
沈立寒脑中忽然浮起某个念头,心下一怔,随即又摇了摇头,压下那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道:王爷准备怎么做?阴夜冥眼睑垂下,在睁开时,眼中的眸色已经恢复如常,他淡淡的收回了手,嘴角微勾,便是一抹冷凝的神色:太后的大寿,本王需要做的,当然是用心准备一份大礼。
沈立寒微微一怔,随即眉头舒展开来,王爷的意思是——他话没有说完,却是自顾自笑了起来,道:这个主意好,到时候来个先发制人,在朝臣提出早立太子的意见时把那份大礼送出去,定然堵住了他们的嘴。
本王的目的,可不是堵他们的嘴这么简单。
阴夜冥嘴角勾起一抹自负的笑容:今晨本王进宫,听到母妃说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先帝最大的遗憾就是穷其一生都没有找到传国玉玺,临死的时候曾经立下遗愿,后代子孙如若谁能够找到传国玉玺,那么谁就是未来的天子。
神武帝作为嘉明王朝的开创者,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找到传国玉玺,传国玉玺象征的是天命所归,没有传国玉玺,就意味着他永远也摆脱不了一个乱臣贼子的身份,这个心结直到死的时候都没有能够解开,是以立下遗愿,当然,知道这个遗愿的人的人寥寥无几,太后,便是知情者之一。
随着这段日子以来宫廷发生的这些事,太后自觉身体每况愈下,如今皇后被废,能够陪她的也就只有蓉妃和玉贵妃,闲聊间便无意间把先帝的遗愿说了出来。
当年神武帝攻下京城后,血洗京城,对皇族成员更是下了屠杀令,杀光了所有人之后方才发觉翻遍了整个皇宫都找不到传国玉玺,连半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阴夜冥得到名画《飞天》的时候其实并不知道这幅画的真正秘密,说来讽刺,这幅画其实还是皇帝赏赐给他的,为了表示对他的荣宠无双,得到这幅画后不久,当世的得道高僧慧安大师找到了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脸上出现了某种奇异的笑容,然后告诉了他这个秘密。
直到现在阴夜冥也不曾弄清楚那位得道高僧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秘密,为什么会告诉他,这些为什么,随着慧安大师的圆寂而永埋地底了,阴夜冥只记得慧安大师离开清王府的时候念的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太后说的话,玉贵妃自然是记在了心上,见得儿子,立刻把这个讯息告诉了他。
沈立寒闻言脸上第一的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话语里都带了几分茫然的语气:王爷的意思是在太后的寿辰上献上传国玉玺,太后看得玉玺,定然就会说出先帝的遗愿,这样的话就算是皇上也没有办法反驳,如此说来,我们仅凭着传国玉玺就能够娶得太子之位。
顿了一顿,他忽然一拍桌子道:王爷,那这样说来,我们从前做的那些事情不是都显得多余了,根本就只要找到传国玉玺就已经够了。
多余?阴夜冥微微一笑:本王从来不去做白费力气的事情。
他视线看向沈立寒:你到今日还没弄明白本王想要的是什么位置吗?沈立寒一怔,这个人想要的并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是九五之尊。
想到什么,沈立寒神色渐渐转为震惊,对了,先帝的遗愿是子孙后代谁能够找到传国玉玺谁就是天子,而一个国家不可能有两个天子。
想到这里,他猛然抬头看向阴夜冥。
阴夜冥已经站起身来,昨夜下了大雪,屋外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有些不堪雪重的树枝被大雪压断了,阴夜冥看着地上的断枝,冷然一笑,这个世界上,每一处都是这样的景象,如若你不够强,那么下场便如同这断枝一样。
你以为,先帝的遗愿对那人真的有用吗?即使迫于太后的群臣的压力,他会暂时的让步,但是本王对那人的威胁他想必很清楚,父子的假象被撕破之后,便只有敌人的关系,对待自己的儿子尚且如此,对待敌人的手段——他没有再说下去,忽然微微一笑,道:本王也需要一个反抗的理由不是吗?而为求自自保而反,被逼到绝境而反,天下人能够理解,想必太后也能谅解了。
不知庭霰今朝落4不知庭霰今朝落 5不知庭霰今朝落5... 沈立寒微一沉吟,便懂了阴夜冥的目的。
传国玉玺奉上之后,阴夜冥便是先帝遗愿的实现者,按照先帝的遗愿,是皇位的继承人,皇帝必然视其为眼中钉,依照这位皇上的真实性格,光是违逆他的意思都会遭到严厉的惩罚,更别说是对他的皇位产生直接的威胁,这一次,就不会是惩罚这么简单了,而更可能是连根铲除。
而阴夜冥,借此机会而反。
虽然是隐隐预料到的结果,但是如今这么明确的出现在沈立寒的面前,他还是有点儿难以接受,可能是文人骨子里秉性,不愿看到流血的政变,万事希望能够和平演变,不过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文人,所以思绪不过游移了一阵,便有了决断,开口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么多年的谋划终于要看到结果了。
终于要看到结果了。
阴夜冥视线看向虚无的空中,虽然穷期了心智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等待那一天的到来,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从来就没有绝对,他手上有的,只是五分的把握,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耗下去了,拖得越长,在南王得势的情况下,此消彼长,他的势力会渐渐的减小,传国玉玺是一个契机,也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所能做的,就是紧紧的抓住机会。
阴夜冥视线慢慢的移到某处,道:这场雪化了,我们也该去落霞山一游了。
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到时候邀请南王妃一同去,冬天的落霞山,想必别有一番风味。
另一边。
华然宫藏春殿。
蓉妃斜倚在贵妃榻上,看着前来请安的两个人,阴夜辰和崔白樱,眼底越过一抹隐痛的神色,过了许久,方才道:都起来吧。
一边对一旁的瑞香道:香儿,去年的碧螺春还剩下一点儿,给王爷和侧妃沏杯茶吧。
瑞香领命前去。
崔白樱闻言脸色微沉,自从和阴夜辰大婚之后,每次来华然宫请安,蓉妃都已身体不适拒绝见她,心里不是没有气的,崔白樱知道蓉妃不喜欢她,但是她相信以她的聪明和手段,只要见到蓉妃,投其所好,想要讨得她的欢心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了,却被一句去年的碧螺春把所有的讨巧之言都噎在肚中。
反而是蓉妃先说出话来,道:辰儿和侧妃说有急事要见我,怎么见到了我,却不说了?阴夜辰闻言视线看了崔白樱一眼,今日本是她强拉着他进宫的,说有要事,问是什么事,崔白樱却只说是喜事,见到母妃才能说。
崔白樱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绽开了笑颜,道:白樱今日来,是有两件大喜事想要和母妃分享。
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一下,视线看了看蓉妃,见蓉妃虽然表面上无动于衷,指尖却是微微一顿,崔白樱本是极会察言观色的人,知道蓉妃的注意力已经被吊起来,她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自得之色,继续道:母妃近来身体经常不适,有句话叫人逢喜事精神爽,希望这两件事情能够让母妃心情好点儿。
哦?蓉妃本来就对崔白樱不耐,听得她的语气,说得好听,却满是邀功的味道,那不耐就化成了讨厌,蓉妃在宫里这么多年,早就见惯了宫中的尔虞我诈,崔白樱的那点道行根本就是太浅了,她闭门不见崔白樱,是选择了不插手的立场,因为无可奈何,没有她能够插手的余地。
可是现在崔白樱却偏偏要过来惹人讨厌,嘴角微微勾了一抹的笑容,蓉妃视线却看向阴夜辰道:难得侧妃有这份孝心,我今日就留她在这儿陪我了,你就先回府去吧。
顿了一下,又道:我准备了一些小薰喜欢吃的糕点,你顺便帮母妃拿去,对了,你要帮母妃在那儿看着她吃完才准离开。
阴夜辰应声,随即随同宫女去取糕点去了。
崔白樱脸上温婉的笑容不曾变动半分,只是眼眸里闪过一抹怨毒的神情,又是她,黎沉熏,不知天高地厚忤逆皇上的人,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个还要对她那么好?太后,长公主,蓉妃,为什么?她究竟是哪里比不上她?看得儿子的身影走远了,蓉妃方才收回视线,淡淡的看了手指握紧的崔白樱一眼,道:你知道为何我方才要吩咐辰儿看着小薰吃完?崔白樱笑了一笑,眼底的怨毒又加深了,为什么,当然是想要为那两个人制造机会,只不过——她唇边不自觉泛起一抹笑意,有机会又怎么样,相思蛊的毒无药可解,更何况是蛊王,不管让他们相处多久,阴夜辰也不可能想得起从前的记忆,强自去想,只会让自己头痛欲裂,他如今爱的人,是她崔白樱,只要没有从前的记忆,这个事实就不会改变,她巴不得让他们两人相处,那样,让黎沉熏看着那个从前深爱自己的人如今不爱她,一定会痛得无以复加吧,就像是上次一样,伤心欲绝,那样的场景,她每每想起来都忍不住想要笑起来。
心里神思流转,崔白樱面上却温婉地笑了,儿臣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
蓉妃看着崔白樱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就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本来那句要出口的话反而吞入腹中,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懂得,她让辰儿看着小薰吃完,其实是因为那孩子觉得是母妃做的,定然十分珍惜,舍不得一次吃完。
可是这样的心思,这个人根本不会懂得。
话要说给听得懂的人听才有意义,既然这个人听不懂,根本连说的必要都没有。
不知庭霰今朝落5不知庭霰今朝落 6不知庭霰今朝落6... 崔白樱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展开了,道:儿臣愚钝,不知道母妃的用心良苦,但是儿臣知道,母妃听了儿臣带来的两件喜事之后,母妃或许会对儿臣改观。
哦?蓉妃不冷不热应了一句。
崔白樱道:这第一件事,便是家父决定在太后寿辰的那一天联合众臣上书父皇早立太子,立太子是朝廷的大事,早日立下,有利于国家的稳定,是百姓之福,也可为太后的寿辰锦上添花。
说罢,崔白樱脸上浮起一抹傲然的神色:儿臣或许不像王妃那样能够讨得母妃的喜欢,但是儿臣的存在,绝对会比王妃的存在对王爷有用,也比她适合。
蓉妃视线淡淡的看向窗外,其实从某一个方面说,崔白樱的话并没有错,如若辰儿是一个醉心于权势的人,那么崔白樱定然比沉熏更加的适合于他,可是辰儿不是,至少清醒的阴夜辰不是这样的,自己的儿子,蓉妃当然了解他的性格,这孩子是有着作为一个身为皇子会有的理想,想要对这天下有所作为,但是同时,这个孩子又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有着为王者不能有的弱点——专情。
所以最后他选择沉熏的时候蓉妃并不意外,感情对于他来说,终究是最不能舍弃的东西,可是他的选择皇帝不会考虑,皇帝只会考虑到自己的选择,其它人的选择,通通都得对他的选择让道。
事到如今,谁比较有用,谁比较适合这样的问题已经没有了意义,更何况对面的这个人是如同那人一样不懂得感情的人,而听得崔白樱所谓的第一件大喜事,蓉妃当然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朝臣会推举辰儿为太子,然而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所谓的喜事,作为一个母亲,她其实并不想要自己的儿子能够有多大的作为,她只是想要自己的儿子幸福而已,希望他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而不是像她一样,可是都已经是奢望。
所以蓉妃只是淡淡问:那第二件事呢?崔白樱脸上傲然的神色一滞,她生长于世家大族,家族内的各方之间为了丁点儿的利益争得头破血流,而现在,整个天下尽在眼前这个人儿子的手上,而这个人却仿佛无动于衷,崔白樱迷惑了,她想不通,不过一瞬,她眼睛一亮,定然是蓉妃没有听懂,不由又道:儿臣的意思是,到时候朝臣都会推举王爷为太子,而父皇——够了。
蓉妃仅剩的耐心在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全部消失已尽,她再也不掩饰眼底的冷然神色,看向崔白樱:难怪他会中意你,挑选你做儿媳,你和他根本就是同一类人,把自己的思维强加在别人的身上,从来不会懂得别人的意思。
蓉妃挥了挥手,你下去吧,那第二个喜事,我不想听。
崔白樱原本以为凭着这两件事情,定然能够让蓉妃对她改观,可是如今第一件喜事方才说出口,蓉妃却是这样的反应,出乎她的预料,心里震惊,但是她不是轻易服输的人,牙齿一咬,不顾蓉妃的那句不想听第二件喜事,开口道:父皇说等太后的寿辰过后,就册封母妃为六宫之主。
崔白樱看得蓉妃骤变的神色,眼底闪过笑意,这一回,看你还能不能不会所动,六宫之主,母仪天下,那可是这个世上最为尊贵的女子。
蓉妃眼神是骤变,没有了平素一贯淡然的神色,只是觉得全身发冷,藏春殿里四处都放了炭盆,但是她还是觉得冷,六宫之主,就意味着他要册封她为皇后,皇后,这个可以说后宫的女子穷期一声追求的地位,但是在蓉妃的眼中,却是一个比后宫还要大还要可怕的牢笼,当了皇后,就意味着死后也要跟那人葬在一起,生前她无可奈何,死后也不能得到自由,他想要生生世世都禁锢她,蓉妃忽然生生的打了个寒战,嘴角无意识的扬起一抹笑容,眼底却好似无限的凄然。
崔白樱只觉得她是高兴得笑起来,心里的挫败感终于稍微淡去,果然,世上的女子,没有谁能够对那个位置无动于衷,微微一笑,道:到时候,母妃是后宫之主,王爷是太子,我们一家人便是这个世上身份最尊贵的一家人。
一家人?蓉妃无意识的重复,视线落在殿外,殿外是厚厚的积雪,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可是听得这个消息之后,蓉妃这会子觉得这积雪厚得永远都不会融化了,春天永远也不会到来了。
一家人这三个字本是温暖人心的三个字,然而她却只觉得更冷了,不要,她不要连死后也得不到自由,她不要生生世世被禁锢在那个魔鬼的身边,那种多年前的无助和绝望又一次向她袭来,把她整个人完全的淹没,把她这些年来所有的隐忍和修养完全的打破,因为无助,没有力量对抗那个人,蓉妃所有的怨气和恨意都转化到带来这个消息的人的身上。
蓉妃忽然回过头来,幽蓝的眼眸里是压抑不住的恨意,脸上的神色没有半分平素的雍容淡然,只有汹涌的恨意,直直的射向崔白樱,因为恨到了极点,连手指都是颤抖的,她颤抖地抬起手,指向门外,用尽全力吼出来:你给我滚出去,给我滚。
崔白樱如雷击般怔住,被蓉妃脸上的神情怔住,被现在的景象完全的怔住,根本一点儿也反应不过来。
瑞香正好端了茶进来,看得蓉妃从未有过的失态模样,也是大惊失色,手中的茶一时没拿稳,滚烫的茶打翻在崔白樱的身上,崔白樱立刻惨叫出声。
然而瑞香根本顾不上她,赶紧上前去,连忙道:娘娘,您怎么了?娘娘……蓉妃的情绪濒临失控,只是眼睛怨毒地看向崔白樱,咬牙切齿的重复:让她滚,让她快点滚出去。
——————————————————————————————————————————————唉,偶觉得当我文的女配真惨。
不知庭霰今朝落6不知庭霰今朝落 7不知庭霰今朝落7... 所有的宫女都被蓉妃的模样惊住了,蓉妃素来性情冷淡,但是对待下人却还是和善了,从不轻易为难,而如今却对侧妃从未有过的大发雷霆,定然是侧妃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一时间议论纷纷,看着被蓉妃赶出来的崔白樱,交头接耳,一向安静的华然宫出现从未有过的嘈杂情形。
这一天反常的不仅是华然宫,还有南王府的如意轩。
南王府的整个府邸由好几处院落组成,如意轩便是其中的一处院落,处于整个府邸的后进院落,是当初沉熏和阴夜辰的卧房之所在,只不过如今变成了沉熏所居的院落。
自从阴夜辰和崔白樱大婚之后,阴夜辰真正踏上过如意轩,只有一次,而且以伤害者出现,今天是第二次,还带了糕点过来,非常的反常,更加反常的是,阴夜辰放下食盒之后,没有离开,而是十分闲适地找了椅子坐下,道:这是母妃让我带给你的。
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母妃让我看着你把糕点吃完。
说吧,看着有些发愣的沉熏,眉心皱了一下,道:还不快去吃?因为记忆告诉他这个人想要控制他,所以出口的话语不由是恶声恶气的感觉,仿佛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自己,提醒自己不要像昨夜一样被魅惑了。
是的,魅惑。
昨天晚上他送她到了如意轩的门口便反身折转了,他没有去掬静园,而是去了书房,书房的侧间有个小卧房,他昨夜就歇在那里,一整晚上都有点儿说不出的心烦意乱,仿佛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慢慢产生了一样,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是心里觉得有点儿发慌,直到看见了她,那种发慌的情绪忽然就沉寂下来,他想,定然是昨天晚上他被她魅惑了的关系。
哦。
沉熏看得他的身影的时候有些愣住了,闻言方才反应过来,笑了一笑,道:母妃费心了。
一边走到桌旁,打开食盒,闻了一下,糕点香甜的味道从鼻尖弥漫到肚里,沉熏指尖拈起一块来,咬了一口,香甜的感觉在唇齿间漫开来,有桂花的味道,桂花开的时候,满树的桂花,那香味闻起来会觉得很浓郁,沉熏并不是很喜欢,但是在糕点中加入桂花,唇齿间带了桂花的香味,那香味便变得浅淡,很是好闻。
沉熏脸上不由漾开一抹淡淡的笑容,吃完了一块,回头对阴夜辰道:你要不要也吃点?很好吃的。
她没有叫他王爷,而是直接用你来代替,不等他回答,她已经自顾自端起碟子,向着阴夜辰走去,笑意盈盈的递给他。
阴夜辰微微怔住。
不知道是因为她对于他的称呼还是她自然随意的动作。
是冬天的午后。
没有阳光,天空甚至有些阴沉,昨夜的雪下得极大,所以地上积了厚厚的雪,雪光从窗外反射进来,白色的雪花,一向让人感觉到寒冷,然而那雪花在反射在她的脸上,却被她的脸上的笑容把冷意褪去了,反而是一点雪光滴在她的眼底,益发显得她的眼睛笑意盈盈,那笑容像是有某种吸引力一样,让人的视线移不开。
你是不是又对我下相思蛊?阴夜辰没有伸手去拿碟子中的糕点,而是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
说是突然,其实也是心底一直想要问的问题,因为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中了她下的相思蛊一般,不然的话,为什么昨夜脑中挥一直浮起她的容颜来,而不是白樱。
沉熏闻言神情一怔,心里瞬间微疼,随即又想到什么,疼痛散去,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澄澈的眼底蕴了一抹依稀是欢喜的神情,不答反问:你昨晚上一直在想我吗?阴夜辰没有说话,轻轻的别过脸去,坚持问:是不是?不是。
这回沉熏很爽快给了他答案,阴夜辰因为这个答案而微微错愕,不是,他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仿佛这个人从来不说谎话一般,这两个字的背后,意味着什么,他昨天晚上究竟是为什么会那样的反常,阴夜辰一时间想不明白,隐隐有点儿发慌,回过头来,却看得她眼底不知为何弥漫上水雾。
沉熏觉察到他的视线,忽然转过身来,走到桌前,微微仰起头,眼底的水汽慢慢的消散,过了一会儿,她重新转过头,看着阴夜辰,忽然灿然一笑:,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想问我究竟对你做了什么,让你昨天晚上那样反常。
她微微一顿,歪了歪头,眼底闪过一抹流萤般的光芒,道:一个人一直想着某个人,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脸上的笑容如同烟花般盛放:他喜欢上了她。
他喜欢上了她。
阴夜辰心里猛然一怔,继而脸色迅速地阴沉下去,不可能,怎么可能,他眸色转冷,冷笑道:本王会喜欢你?喜欢你这个想要控制本王的人,你想都不要想,本王已经有喜欢的人,本王喜欢的是白樱,对,本王喜欢的是白樱,她是本王最爱的女子。
阴夜辰有些嘲讽地看向她:除了她本王不会喜欢上其它人,更何况是你这样的人?沉熏心底如同针刺般微疼,但是那疼痛并没有蔓延,她摇了摇头,那点痛便消散了,她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真的爱一个人,根本不必用语言时刻提醒自己,而是用行动,跟所爱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什么也不做,光是看着那个人,都会忍不住的想要微笑,心里暖意蔓延。
她眼底闪过一抹隐痛,随即消泯,侧着头看他:你这样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你喜欢的人是崔白樱,你知道这样给人什么样的感受吗?她轻笑出声:像是在努力的说服自己,而一件事实根本不需要说服自己去相信,因为那是事实。
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含笑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反应。
不知庭霰今朝落7不知庭霰今朝落 8不知庭霰今朝落8... 阴夜辰神情微变。
屋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味,淡淡的香甜的味道里,她的声音回响开来。
一件事实根本不需要说服自己去相信,因为那是事实,反过来说,需要说服自己去相信的,那就不是事实。
阴夜辰幽蓝的眸中不自觉染上震惊的神色,她说的话太过于匪夷所思,但是仔细一听,仿佛又有几分道理,张了张口,最终有些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本王听不懂你说的疯话。
胡言乱语?疯话?沉熏眼底闪过一丝苦笑,转身走到窗前,落寞瞬时爬满全身,心里的挫败感席卷上来,有点儿无可奈何的感觉,她忽然想起从前的时候,是他先喜欢上她,是他耐心来等她回应,他在等她回应的时候,心情也如现在她这般不好受吧,因为害怕最后的结果是失望。
有一缕清冷的风从窗外吹进来,绿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飘起来,如意轩的整个院落的窗帘原本都是云霞色,后来全都换成了绿色,柔和的绿色,给人有一种宁静祥和的作用,同时又蕴着无限的希望,窗外是厚厚的积雪,可是再厚的雪,也终有化尽得一天,等雪化尽得时候,春天也就来了吧。
沉熏指尖抚摸着窗帘,心里下了某个决定,转过身来,看向阴夜辰:想知道我说的是疯话还是事实,其实很简单,我们可以来做一个测试。
阴夜辰眼眸微凝。
沉熏轻轻一笑,却没有说是什么测试,而是问:真的爱一个人,不会轻易的爱上其他人对不对?阴夜辰眉心微皱,慢慢点了点头。
沉熏脸上的笑意加深,道:那么如若你爱上了我,就证明你不是真的爱崔白樱对不对?或者这么说,不是像你记忆告诉你的那样爱她。
本王不——话不要说得那么早。
沉熏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现在不爱我,不代表以后不会爱上我。
她顿了一顿,道:所以,这个测试就是以一段时间为期限,看你会不会爱上我,如若爱上了,那么就证明我说的话是正确的,不是疯话。
沉熏有些挑衅地看向他:怎么样?敢不敢做这个测试?敢不敢?阴夜辰当然知道她是在用激将法来激他,挑衅的语气,挑衅的姿态,眼神灼灼,其实眼底蕴了淡淡的怯意和害怕,用挑衅的姿态来隐藏心里的不安,像是一个没有底气的小孩子,却拼命的假装自己底气十足一般,这样的神情,让人心里不由一软,生出仿佛是怜惜的感觉来,如若他的回答是否定的,那么这个人灼灼的眼神会迅速的黯淡下去吧,不知怎的,想要她眼里的光华会消散,心里就生出不舍得感觉。
如若没有爱上呢。
过了一会儿,阴夜辰方才道。
那么就证明我说的确实是疯话。
沉熏视线忽然轻轻的别开去,如若真的是那样,光是想到那种可能,心已经开始疼了,沉熏过了一会儿,方才说出话来,道:如若真的是那样,那么我输了,到时候,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可以废了我这个王妃的位置,给你最爱的女子。
如若结果是他没有爱上她,那么她也该彻底的死心了,完完全全地。
好,本王就试一试。
阴夜辰站起身来,道:以春天的到来为期限,这段期间本王会好好的和你相处。
顿了一顿,又道:这段时间够了吧?一个人爱上一个人的时间。
沉熏点了点头,微笑开来。
一个人爱上一个人要需要多久,一个转身,一句话,一个笑容绽开的时间,或是一天,一年,一辈子,其实沉熏也不知道,只是想,春天回来了,那么那些如同春天般美好的东西,也应该会一起回来吧,如若没有来的话,那就真的不回来了。
那么,从现在起,我们就好好相处吧。
沉熏眉尖微挑,眼底流露出一抹顽皮的神色,宣布道:好好相处的第一件事,我们去外面堆雪人吧。
沉熏说罢,不等阴夜辰回应,便自顾自拉起他往外走去。
门边。
外出回来的凝烟和凝碧都是一愣。
凝烟看得两人的身影,心里有些讶异,说不清是喜是忧,昨夜她和凝碧见得小姐去花园好久都没有回来,天空又下起了雪,两人便要出去找,方才到门口,却见王爷送了小姐回来,凝烟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漫天的雪花晶莹洒落,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路旁的宫灯流离,照在路上的两个人身上,两个人牵着手,男子剑眉星目,俊逸非凡,而女子嘴角微扬,是柔和的笑意,端的是一对璧人。
这段日子以来,凝烟从未见到小姐脸上有那样的笑容,那种笑容,是她和碧儿的陪伴都不能给与小姐的。
凝烟找过所有关于相思蛊的资料和传闻,但是从来都没有一个中蛊的人能够解除蛊毒,忆起从前的事情,凝烟知道小姐是已经放弃要寻找解除蛊毒的方法,而是想要王爷重新爱上她,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凝烟心里一直害怕小姐最后得到的结果,是不是又一次的伤心,但是心里那一点想要阻止的想法在看到小姐眼底的神采时便消失了,下意识地伸手拉住凝碧。
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这一刻,小姐重新回到了当日幸福的时光。
姐姐不用拉我。
凝碧挣脱了凝烟的手,视线看着雪地里的两个人影,道:碧儿有眼睛的,我所在意的,是让小姐伤心的人,是伤害小姐的人,如若小姐都不在意,小姐这样比较开心,那么我为什么要去破坏呢?她回头看向凝烟:姐姐,我不会像从前那样的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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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到庭院的中央,停了下来,沉熏抬头对阴夜辰一笑,眉宇间掩不住的雀跃之色:就在这里吧。
沉熏放开他的手,开始分配工作:你力气比较大,负责滚雪人的身子,我负责滚雪人的头。
阴夜辰眉心皱了一下,却是半天没有回应。
怎么了?沉熏奇怪问,想到什么,眼睛睁大,叉腰道:你别跟我说不想玩,我不管,你说过要好好相处的。
阴夜辰第一次发现她原来会这样凶巴巴说话的,她今天穿的是一身云霞色的锦衣,脖颈处围了白色的围脖,围脖上滚了一圈茸茸的毛,配合着她瞪大的眼睛,叉腰的动作,整个人像是发怒的小动物,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怒气,只是觉得可爱无比。
阴夜辰嘴角不自觉微扬,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常,可爱无比,不对,他答应做这个测试是为了证明她说的是疯话,阴夜辰视线别开去,道:本王既然答应了,当然会履行。
顿了一下,他脸上浮起一丝不自然的神情,道:本王只是——只是——他忽然眉心一跳,道:你先滚雪人的头吧,本王是男人,速度会比较快,免得到时候本王滚好了雪人的身子还得等你。
沉熏听得他那句吞吞吐吐的话已经知道了原因,定然是他从来没有堆过雪人,不知道如何下手,听得后面一句,更是忍不住扑哧笑起来,看得阴夜辰微沉得脸,忙忍住,道:好好好,我先滚,我先滚。
嗯,滚吧。
阴夜辰一本正经道,幽蓝的眼眸中迅速弥漫上笑意,差点儿忍不住想要笑起来,心里有些期待她反应过来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沉熏正蹲下身去团雪团,脑中一直想着方才阴夜辰别扭的神情,过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方才两人的对话,脸色一黑,懊恼道:不是我先滚,是我先滚雪球。
本王知道。
阴夜辰学着沉熏的样子,先把雪团成一个雪团,眼底星芒闪过,一面语气正经无比道:所以本王让你先滚呀,你看,本王如此的顺你的意,本王还从来没有这般顺过别人的意过,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感到荣幸?你——沉熏听这话脸色更黑了,一时间找不到任何话来回击,忽然眸光微闪,语气一变,盈盈笑开来,道:如此说来,小女子却是该好好的感谢您的青眼相加才对?当然——阴夜辰的大言不惭在看到沉熏眼底像是要满出来一样的笑容时戛然而止,非常灿烂的笑容,眼底却是狐狸般的神色,绝对有诈,阴夜辰防备地倒退了一步,改口道:当然不用了。
可是沉熏一向奉行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王爷的青眼相加,那是多大的恩情呀,怎么可能不报呢?不报的话,沉熏可不会心安的。
沉熏歪了歪头,眼底闪过不赞同的神色,牙齿轻轻的咬住嘴唇,一副十分不安的模样,一面右手无意地拉了拉衣袖。
是他口头占她便宜这个仇不报的话心里不舒服才对,阴夜辰心里清楚无比,这个爱记仇的小女人,大脑中极其自然地闪过这样的意识,这一刻,他忘了去想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认知,视线忍不住看着沉熏,明明知道有诈,但是还是被她娇俏的模样吸引住了,只是暗自提醒自己不要让她靠近就好了,远观应该可以的。
沉熏说罢,脸上的笑意忽然加深,站起身来,阴夜辰戒备地后退了一步,沉熏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动作,而是盈盈一笑,指了指地上的雪团,道:我的好了。
阴夜辰手中的雪团也滚了好大一个,接下来的步骤,就是把雪人的头放上去,就是说他必须走到沉熏的身边去。
阴夜辰站起身来,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到:你先让开点,有了身孕的人应当小心点,本王怕等会撞着你。
好!沉熏十分配合,笑意不减,说话的同时提步便走,反而让阴夜辰有有些疑惑了,难道是他小人之心了吗?她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那只是个玩笑而已了,心思正流转间,忽然看得她身子微微一倾,像是要跌倒一般,阴夜辰心里猛然一跳,骤然发力,风一样的速度,刚好接住了沉熏,阴夜辰刚松了一口气,却见怀中的人儿笑颜如花,眼底是奸计得逞的得意神色。
上当了,她故意的。
大脑浮上这几个字。
谢谢你。
沉熏语气十分的真诚,手非常自然地环上阴夜辰的脖颈,借力起身,同时,袖中的一抹白色顺势滑进了阴夜辰的脖颈,沉熏站定,看着脸色有些扭曲的阴夜辰,语气更是真诚了,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你——冰凉的雪团落在衣服里,贴着肌肤化掉,那滋味当然不好受,阴夜辰当然面色扭曲。
沉熏吐了吐舌头,道:好了好了,一报还一报,我们算是扯平了,继续堆雪人吧。
她指了指两个雪团,道:快点快点,你听到没有,雪人的头和身子都在呼唤对方呢。
阴夜辰听得这样孩子气的话语,嘴角忍不住养起来,一边对自己道,算了算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认栽,一边弯腰抱起雪团,放在那个大的雪团身上。
当下两人一心一意的认真堆起雪人来,认真的意思是,雪地上传来的谈话都是关于雪人:鼻子应该这样放,你看你放到了哪里?都到额头去了,你笨了。
嘴巴贴反了,人家本来笑得很开怀的,你干嘛把人家弄哭,真真不安好心。
还有眼睛,你有见过谁的眼睛是不对称的吗?你没堆过雪人也见过真人吧,怎么那么笨?……不知庭霰今朝落 10不知庭霰今朝落10... 终于,在沉熏不停的摇头中,在阴夜辰脸色的越来越黑并且不停跟自己说不要跟这个天高地厚的女人计较的隐忍中,一个雪人完全的成功了,为后来雪人的成功堆积奠定了基础,这也是沉熏坚持不动手只指挥的原则其实是有原因,要教会他。
后来!意思是堆的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主要是沉熏觉得一个雪人太孤单了,特别是阴夜辰给雪人加上眼睛的时候,沉熏感觉雪人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所以她也可怜兮兮的看着阴夜辰,道:要不,我们给他找个伴儿吧。
阴夜辰的抵抗心里在和沉熏眼神的交战中输了,是以,又堆了一个,堆完之后,沉熏看着两个并肩而站的雪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想了半天,一拍手道:对了,孩子,还少了个孩子。
终于,一家三口都有了,沉熏看着雪地上的三个雪人,真的像是一家三口,左边的是丈夫,右边的是妻子,站在中间小的雪人便是孩子,雪人的嘴是直接用凝烟用红纸剪的唇形贴上去,红的唇映在白的雪上,更是红了,弯弯的,笑得十分开怀的模样(阴夜辰一开始贴反了,看起来就是一副要哭的模样),看起来就是非常幸福的一家人,沉熏拍了拍手上残留的雪,回过头来,对着阴夜辰微笑开来:大功告成了。
阴夜辰脸上也是带了几分笑意。
沉熏忽然倒退一步,站到阴夜辰的侧面,手放在小腹上,道:这样子,我们和他们就很相像了。
她顿了一顿,语气带了祈希,春天来的时候,或许我们就变成了他们现在的模样,幸福而美满。
春天!幸福!美满!阴夜辰微怔。
这三个词语忽然在大脑中回响开来,本是抽象的词语,但是在这里,却仿佛变成了有形的东西一样,心里慢慢升起了什么东西,暖暖的,很奇异的感觉,但是非常的清晰,是了,开心,这样的感觉,叫做开心,阴夜辰忽然想起,和白樱在一起时不曾有这样的感觉,和白樱在一起的时候都在干什么呢,谈论朝政,她告诉他她可以提供给他哪些支持,像是——像是同盟者的关系,阴夜辰忽然发觉,他竟然想不起来是何时爱上崔白樱的,只知道他爱她,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爱,何时爱上?或者,他忘了……头又开始疼起来。
不要想从前。
觉察到身边人的异样,沉熏侧头,微微一笑,道:与其想从前,不如多花一点时间想一想现在。
沉熏视线看向某处,语气一顿。
已经是午后了。
天空微晴,有淡淡的阳光,阳光把他和她的影子斜斜打在雪地上,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是永远也分不开一样。
像是!真是傻呢,人都会分开,更何况是影子,沉熏心里浮上微酸的感觉,继续道:想一想你怎样来处理现在的状况。
阴夜辰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因为他根本没有再听,只是看着她。
淡淡的阳光下,她的鼻子冻得有点发红,原本明亮的一张脸不知为何忽然有些黯然,细细弯弯的眉也微微蹙着,阴夜辰的心也不自觉的跟着微疼起来,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脱了手套,指尖轻轻的抚上她的眉心,语气低柔:不要蹙眉,不要不开心。
沉熏愣住。
阴夜辰说出这句后,也是愣住。
王爷——忽然一声尖利的叫声打破了胶着的情形,非常大的声音,显示出声音主人的惊怒交加,还有惊恐,是崔白樱。
崔白樱死也没有想到从华然宫回到南王府会看到这样的情形,被那个像是疯子一般的蓉妃赶出华然宫后,手上还被烫伤了一块,她心里窝火到了极点,路上还被一个小宫女撞倒,正好借机把心里的滔天的怒火发在那个小宫女身上,可是还是没有用,心里怒火还是很旺,在她看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在于黎沉熏,是因为蓉妃喜欢黎沉熏,所以才会这般对她,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羞辱过,还有那次,那日黎沉熏害得她在文武百官面前出丑的情形,这一切,都是黎沉熏带给她的羞辱,更是咬牙切齿,怒火滔天,再也压不下去,那些怒火,只有在看到罪魁祸首痛不欲生的时候才会得到缓和。
然而到了如意轩的门口,她看到的却是这样不可置信的情景,崔白樱整个人完全如同被雷击了一样,完全的呆住了,尤其是那句轻柔的话传来的时候,因为急怒交加,她骤然尖叫出声,仅有的那点理智已经完全的崩溃了。
不要蹙眉,不要不开心。
这根本就是跟她想象是天壤之别,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是这样的情形?不会,一定是她看错了,一定是她听错了,这不是真的,只是噩梦,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噩梦,不会是真的,她崔白樱何许人也,是权贵世家崔氏家族的嫡女,是未来天下的国母,是阴夜辰深爱的女子,这一切都不会变,所以现在看到的状况,一定是假的。
崔白樱因为震惊到了极点,脸上再也保持不了平素的温婉神色,眼睛陡然睁大,非常的可怖,凄厉的叫出来:王爷,你爱的人是我,你爱的人是我呀,那个人是用相思蛊控制你的妖女,嗯,我在做梦,这不是真的,不是——崔白樱话音落下,直接两眼一翻,气昏过去了。
——————————————————————————————————————————另外三更会晚点,大家谅解哈。
不知庭霰今朝落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