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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雪压冬云白絮飞1

2025-03-30 08:37:16

雪压冬云白絮飞 2雪压冬云白絮飞2... 新开辟的小道上。

两旁的树木凋敝,连带阳光都显得无力,身后的人笑容却丝毫没有受到环境的影响,灿烂如初,而她一步一步踩着他走过的脚印往前走,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仿佛会踩着他的脚印,这样一直走到他的心里去。

阴夜冥忽然摇了摇头,几大步走远了,像是逃离什么一样。

沉熏有些疑惑地看着阴夜冥仿佛是狼狈的模样,不明白这人是怎么了,她也没有多想,只是跟上去。

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落霞山断魂崖。

这里沉熏曾经来过一次,当时端康晟挟持了凝碧,情况危急,她当然无暇注意断魂崖的景象,现在仔细来看,方才发觉这里的景致居然不错,这里的景致,当然不是落霞山引以为傲的木槿之美,冬天木槿花都已经谢掉了,是奇石之美。

这里的石头长的非常的奇怪,形态各异,总觉得像是什么,沉熏一时间也不大想得起来,只是想象晚间的时候,红色的霞光洒落在这些奇石之上,定然是一处胜景。

阴夜冥领着沉熏往奇石中走去,走到崖边某处的时候,站定。

沉熏定睛一看,眼前是一块巨大的奇石,不过一眼,沉熏的神色微变,因为她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姿态。

她终于想起这些石头像什么,像是被凝固的各种姿态的人,而眼前的这块石头的姿态,就是放大了的《飞天》画中女子的姿势,立于峭壁之上,左手挽成兰花状,右手指天,而立在奇石之下,仰头来看,太阳西斜,阳光洒落下来,奇石的四周就像是闪着淡红的微光一样,如若到了晚间,晚霞出来的时候,那么那些淡红的微光就会更加的明显吧。

原来,那不是佛光,而是霞光。

一句淡淡的话语打破了她被怔住的思绪。

看这里。

阴夜冥指着奇石上的某处道。

自从知道了画里隐藏的目的地之后,阴夜冥就开始隐秘行动,是的,隐秘,明的不说,暗中,他还得避开皇帝暗卫势力,所以选择了灵隐寺作为据点,掌控了灵隐寺,行动起来就方便得多了。

这里阴夜冥暗中来过一次,只一眼,他便看出了其中的玄机,所以今日已经没有了半分的惊异之心。

沉熏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眸光微凝,奇石上,是刻在上面的《飞天》,凹陷下去,像是用真人印成的一个模板一般,沉熏脑中电光石火间闪过什么,走上前去,石头上凹陷的模型跟她的身子一般大小,沉熏指尖比着上面的动作,左手挽成兰花指,右手指天,当然,她右手指到的不是天空,而是冰冷的石头。

然后——右手的指尖被石头上尖利的突起刺痛,有红色的血液流出来,照理说在抬手的情况下血液并不容易流出来,然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吮吸一样,沉熏指尖的血液却是一滴一滴的流出,更加奇怪的是,那血液滴落在奇石身上,就凭空消失了,半点儿的血迹也没有,不多时,空中忽然响起什么东西打开的声音。

阴夜冥平静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动,视线如电地看向某处。

沉熏站出来,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看到打开的石门。

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都有几分惊异的神色,两人都是沉得住气的人,然而此时却是压抑不住眉宇间的激动神色,因为这里面的东西,很可能就是能够让那个他们两个人共同憎恨的人毁灭的有力武器。

走到石门前,沉熏正待走进去,阴夜冥却是脚步一顿,伸手拉住了她,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往里一扔,小石子哒的一声落在地上,并没有什么东西掉下来,其余并没有其它的什么声音,沉熏知道这人谨慎,并没有说什么,其实在她看来,这个地方既然是只有玥骅王朝皇室的血脉能够进来,那么既然已经验证过血液,就不会有问题才是。

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阴夜冥淡淡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说罢,右手从腰间划过,离开时,手中多了一把轻薄如翼的软剑,阴夜冥没有放开沉熏的手,顺势牵住她往里走,道:非常时刻,你应该不会去在意那些虚礼吧。

沉熏本来从小就未曾受到礼教的束缚,当下也没觉得有什么,再说现在确实是非常时期,并不知道门内究竟有什么,两个人在一块儿,总比一个人安全得多。

其实不管是凝烟凝碧还是沈立寒,都是信得过的人,阴夜冥只让沉熏来,是因为沉熏是拿到传国玉玺的钥匙,必不可少,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可以说关系到整件事情的成败,无关信任,只是越少人参与越好,其余的人知道得越少越好。

走了进去,沉熏回头一看,生生惊出了一身汗,只见石门上悬空着五把剑,成一个五芒星的形状,那剑并不是静止的,而是在沿着五芒星的轨道运动,像是随时会掉下来把擅闯这就地刺杀,沉熏知道这是一种上古术法,名叫绝杀,她只是从古书上看到过,这是一种完全杀伤力的术法,只有在术法上达到了顶级境界的人才能修行,这种术法里,凡是不被允许闯进施法者施法境地的人,就会被剑一直追杀,不死不休,所以唤名绝杀。

而他们能够安全,那就说他们是被允许进入的人,沉熏看着已经血液已经凝固的指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是因为她身体里属于玥骅王朝皇室血脉的关系,玥骅王朝,这个对她来说还是很陌生的名字,仿佛一下子变得亲切了。

雪压冬云白絮飞2雪压冬云白絮飞 3雪压冬云白絮飞3... 两人继续往里走,沉熏发觉这里居然跟西苑的地下圣殿结构非常的相似,拾级而下,走过了一段通道,便看到了宽大的殿门,门口是高大的狐仙神像,想起上次西苑地下圣殿里的景象,沉熏身子不自觉颤了颤。

感觉到手掌传来的颤意,阴夜冥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沉熏的手,左上前半步,身子几乎完全挡住了沉熏,眼神凌厉地看向殿门。

沉熏看着这样的姿态,不由心里微暖,成为同盟者之后,沉熏慢慢发觉这个人身上其实有很多的优点,体贴和细心,而且做得不露痕迹,就像是现在,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掌,像是给了她支撑的力量,而他站在她的身前,分明就是保护他,沉熏心里的颤意慢慢退却了,嘴角微扬,道:王爷一直有这样的习惯吗?把同盟者纳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阴夜冥嘴角划微勾,淡淡吐出一句:在这之前,本王从来没有同盟者。

顿了一下,眉宇掠上一抹自负,道:只有追随者。

意思是她是他的第一个同盟者。

那王爷这样对待你的追随者?沉熏忽然有些好奇问:成为你的追随者之后,就被你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本王没那个闲工夫。

阴夜冥唇瓣溢出一抹冷然的笑意:如若需要本王去保护,这样的追随者要来何用?他一边说,感觉到他握住的那只手渐渐平复的时候,忽然抬起右手,一道白光从剑尖窜出,殿门轰然而开,沉熏眼眸微凝,如此凌厉的剑气,几乎可以跟雪澜哥哥雪魄剑的发出的剑气相提并论了,能够使出这种剑气的人,需要内功修为非常深厚,沉熏不由侧头看向阴夜冥,这人出了心思深沉之外,竟然还是这样深藏不露的高手。

阴夜冥没有在意沉熏讶异的眼神,而是嘴角微扬,道:本王要的追随者,是自身已经足够强大,能够跟本王站在一起,一同并肩作战的人。

话音落下,殿门终于完全打开。

两个人的视线都看向殿中,一时间被什么东西反射出来的强烈光线射的眼睛微眯,双双别开视线去,过了一会儿,方才重新回过头来,看向殿中,然后,两个人的脸上都出现非常震惊的神色。

不管是生长在皇帝,自小见过了世间无数奇珍异宝的阴夜冥,还是自小对于珍宝这类东西不是很感兴趣的沉熏,都被殿中的景象震住了。

原来,传言是真的,《飞天》里暗藏了一张藏宝图,如若谁能够破解,那么就能得到玥骅王朝隐藏的宝藏。

整个大殿中,随处可见的便是珍宝,世间极其罕见的珍宝,大殿的地面是用上等的羊脂白玉铺成,四壁是巨大的琉璃水晶,殿中堆了无数的箱笼,那些奇珍异宝太多了,溢出来,杂乱的堆在羊脂白玉铺成的地面上,又被水晶制成的墙壁反射开来,和着殿中淡蓝色的夜明珠光芒,形成了一副奢华至极的景象,从未见过的奢华。

殿中用夜明珠照明,巨大的夜明珠,悬在大殿忠心的上空,就能够把整个大殿照得亮如白昼,大殿四周随意散落着鹅蛋大的明珠,这样的明珠,仅仅是一颗已经是举世难求,然而这殿中却有很多,东一颗,西一颗,像是这些珍宝的主人觉得无聊了,随意拿当玩具滚着玩一样。

走进里面去,只觉得光怪陆离,那些珍宝流传到世间,每一样,都是人人争相抢夺之物,然而全都堆放在一起,除了极致的奢华之外,仿佛没有了任何意义,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这些珍宝的悲哀,身为珍宝,却隐藏在这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两个人最初的震惊过后,神色渐渐恢复了如常的神色,阴夜冥回头看了沉熏一眼,狭长的丹凤眼微挑,妖娆如斯,但是这一次没有了那样魔媚如妖的感觉,只是妖娆绝美,和着唇边泛起的笑意,这笑容依稀是开心而笑的模样,他随意捡起地上的一颗明珠,指尖转动,道:老天这次对本王还真不错。

沉熏看得他的模样,不由有些奇道:王爷喜欢珍宝?以她和这个人相处的经历来看,这人不像是那种爱财之人才是。

阴夜冥淡然一笑,指尖一松,明珠滚落在地上,和地上的白玉相撞,发出空灵好听的声音,阴夜冥的语气漫不经心:本王喜不喜欢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有人喜欢就成。

沉熏了然,世上爱财之人遍地都是,而财在这人的眼中不过是工具吧,可以利用的工具,用来笼络爱财之人。

当下两人分头寻找起来,这些珍宝只不过是意外中的东西,他们要的东西,并不是这些,可是翻遍了整个大殿,都没有找到传国玉玺。

两个人一时间有些面面相觑,又重新仔细搜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两个人微微怔住。

怎么会这样?沉熏忍不住蹙了蹙眉,走了许久,又翻遍了整个大殿两次,她不由觉得有些累,因为累,更是有些心浮气躁。

阴夜冥亦是眸色微凝,听得沉熏的话,道:玉玺一定是在大殿之中的某处,你先休息一会儿,本王再找找。

说吧,没有去翻殿中的东西,反而是沿着水晶制成的墙壁四处仔细查看。

沉熏确实觉得有些累,当下随意坐下来,看得脚边有一副画卷,顺手拾起来,打开,方才一眼,神色微变。

——————————————————————————————————————————抱歉,微微不是故意更这么晚的,是因为白天这边停电了……汗雪压冬云白絮飞3雪压冬云白絮飞 4雪压冬云白絮飞4... 画上,一个女子斜倚在贵妃榻上,女子长相清丽,给人一种风轻云淡的自如感,但是这并不是让沉熏神色微变的原因,沉熏神色会变,是因为这个女子,分明就是是《飞天》画中的女子。

女子一只手懒懒的支着头,眼神漫不经心的看向某处,沉熏心里一动,急速转身,果然,发现了再大殿一角的贵妃榻,方才她和阴夜冥找寻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奇怪,这个贵妃榻跟殿中的东西非常的不搭,但是也没有怎么在意,沉熏走过去,在贵妃榻前站定,对照着画卷,看到了画中女子视线看向的地方。

另一边,阴夜冥一边走一边不停地用指尖轻叩水晶制成的墙壁,扣到某处的时候,忽然站定,他又敲了几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这个地方的响声跟别处的不一样,他回过头,正好看到了沉熏看过来的眼神。

殊途同归。

沉熏走过来,两人并没有费什么劲就找到了机关,打开机关的时候,两个人神情都带了一丝紧张,打开,露出了里面一个锦盒来,锦盒上绘有腾云的龙形图案,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呼吸微滞。

顿了一下,阴夜冥正想伸手去拿,沉熏忽然开口:等等。

上面附有咒术。

沉熏看得锦盒上的某处时,出言止住了阴夜冥,随即咬破了自己的指尖,伸出手去,手刚伸到锦盒旁边的时候,沉熏感觉到了一种蚀骨的力量,她咬紧牙齿,让指尖的血液流下来,那种反抗的阻力在她血液滴在锦盒上的时候,慢慢越来越弱,最后终于消失了。

沉熏收回手,脸色有点儿发白,侧头对阴夜冥微微一笑,道:可以了。

阴夜冥看得她的脸色,黑玉一般的眼里闪过一抹异样,终究什么也没有说,伸手抱出了锦盒,放在大殿中的白玉桌上。

两个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打开。

一道柔和的光从锦盒中闪出来,两个人的目光微眩。

锦盒内,那个作为世代皇权象征的传国玉玺静静的躺在其间,色绿如蓝,温润而泽,代表的是帝国皇帝‘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沉熏和阴夜冥看着锦盒中的传国玉玺,相视一看,忍不住微笑开来。

如今,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而东风,就快就要吹起了吧,在初七那天。

初七这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天空碧蓝如洗,冬日能有这样的天气,非常的难得,沉熏初七这天早晨醒得很早,醒来的时候看得窗外淡淡的阳光,本就高兴的心情更是愉悦了几分。

太后的寿辰,而且整寿,当然会非常的隆重,沉熏作为南王妃,本来就应该去向太后祝寿,更何况太后为了防止皇帝在其中做什么手脚,还亲自派人来接。

梳妆完毕,凝烟看着镜中自家小姐的模样,精致绝美的一张脸,眼睛更是有一种异样的明亮,显得十分的神采奕奕,虽然已经看了很多年,凝烟还是忍不住失神了一会子,待回过神来,不由问:小姐方才说什么?沉熏失笑,烟儿,你什么时候传染了碧儿的笨了。

顿了一下,柳眉微挑,沉熏似笑非笑道:要传染也该传染碧儿的另一面。

凝烟闻言自然知道自家小姐说的是什么,忍不住笑起来,道:那沈公子这几天算是费劲了心思了,只不过碧儿那丫头不解风情,全当他是因为愧疚在弥补她呢。

这几日沈立寒是鼓足了劲儿发动攻势,在落霞山那天沈立寒费劲了千辛万苦,方才和凝碧解释清楚当时的各为其主的不得已和现在的团结一致,在沉熏和阴夜冥合作的大前提之下,在自家小姐说不要搞内部矛盾的暗示下,凝碧终于决定对沈立寒冰释前嫌,不再横眉冷对,沈立寒大喜过望,认为自己终于踏出了关键性的一步,在他看来,只要踏出这一步,凭他沈大公子的风度翩翩加上善于俘获女人心的手段,抱得美人归是轻而易举的事。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高兴得太过早了。

从落霞山回来的第二日,沈立寒便约了凝碧去游湖,沈立寒颇费了一番的心思,船是华丽的龙舟,特意请了京城仙音阁的阁主弹琴增添浪漫的气氛,沈立寒身为京城有名的贵公子,生得俊逸,加上刻意的穿着,整个人就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架势,所经之处,少女无比含羞带切,偷偷的瞄上几眼。

沈立寒自己更是信心满满,站在船头,任风把自己宽大的袍子吹起,发丝飞扬,俊美中更带了飘逸如仙的气质,他一边对岸边那些含羞带切的少女时不时飞一个眼风过去,一边想象着凝碧见到他的反应会是什么,大吃一惊,然后满脸羞红,心扑通扑通开始跳起来。

凝碧见到沈立寒的时候确实大吃一惊,然后——哇,我今天才发觉你是这般的弱不禁风。

凝碧远远看得船头那个仿佛一阵大风就可以带走的人,心里就有几分看不起,心里嘀咕,一个大男人,长成那副模样,走近了一看,发觉竟然是沈立寒,她素来说话也不是那种会加修饰的人,当下毫不客气的说出来。

沈立寒闻言含笑时嘴角保持的最佳弧度微不可见地往下沉了沉,随即又恢复原状,语气低柔问:碧儿不觉得我这样十分飘逸吗?飘逸?凝碧没觉察到他亲昵的称呼,只是歪了歪嘴,道:有本事你从东湖这边飘到对岸去,那才叫真的飘逸。

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了摇头道:不过看你那点武功,武功,估计飘到一半就掉进湖里去了。

雪压冬云白絮飞4雪压冬云白絮飞 5雪压冬云白絮飞5... 沈立寒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自信心严重受到打击,他武功习自名家,但是确实比不上凝碧,微微一笑,他恢复了原状,扬长避短是他的拿手的,他武功没她高,不易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我们进去吧。

沈立寒直接抛开刚才的话题,十分自然地拉起凝碧的手走进龙舟内,里面是布置好的桌椅,十分雅致漂亮,桌上花瓶里插着新折的梅花,含苞待放,两人坐落之后,沈立寒打了个响指,立刻,悠扬的琴声响起,龙舟缓缓划动,风吹起垂落的珠帘,冬日淡淡的阳光从透过珠帘丝丝缕缕的散落进来,这样的气氛,是感情孕育,谈情说爱的一个极佳环境。

怎么样?虽然说冬日游湖没有春日那般春意盎然,但是也别有一般风味吧。

嗯。

凝碧看着浩瀚的湖面,点头道:真是名副其实的游湖,一眼看去全是湖面,不像是春天那样,一眼看去全是船只。

沈立寒笑意加深,看着凝碧,别有深意道:就像是我这个人,虽然武功不是很高,但是其他地方却还是略有可取之处的。

顿了一下,沈立寒眼底含情地看向凝碧,声音又柔了几分,道:就如同现在,我可以陪在仙音妙曲之下游山玩水,享受清风拂面,阳光点点。

沈立寒眼睛定定看向凝碧,碧儿,我这样——等等——沈立寒的那句‘我这样一辈子陪你可好’还没有说完,就被凝碧皱眉截断了话,凝碧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道:你说这是仙音妙曲?凝碧撇了撇嘴道,十分不赞同道:沈大公子,这等琴声也叫仙音妙曲,那我家小姐的琴声叫什么?你这欣赏水平也太低了吧。

凝碧从小听着自家小姐的琴声长大,欣赏水平当然不是一般的高,仙音阁阁主的琴声在她的耳中,不过是聊胜于无而已,连动听都谈不上,听得沈立寒的话,当然要反驳。

沈立寒面色一僵,凝碧又道:你今日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如果是赔罪就不用了,那天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我们如今是盟友,过去的事情我不会在意,也不会放在心上,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凝碧说罢,站起身来,拍了拍沈立寒的肩,学着说书里那些江湖人士原谅对方之后的桥段,十分爽快道:放心,我已经把你当成兄弟看了,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沈立寒面色一黑,凝碧已经转身走了,走了几步转身道:对了,你要真想陪我的话,下次记得带上剑,陪我练剑。

说罢,点足轻飞,不带走一缕梅香。

沈立寒的第一次正式约会以连告白都没能说出口而告终,不过沈立寒不是会服输的人,回去之后,挑灯夜战,总结了经验,得出结论:凝碧不是风花雪夜能够打动的人,得用真刀实剑。

是以,沈立寒的第二次进攻,选择了投其所好,以一把剑拉开了序幕。

这把剑的名字,叫清霜。

清霜剑是当世一把非常有名的剑,千年寒铁打造而成,是一把难得的好剑,在约会失败后的第二天,沈立寒再一次约了凝碧,这一次他完全摒弃了飘逸优雅的风格,而是一身劲装,手持一柄清霜剑,约了凝碧练剑。

凝碧当然欣然赴约,看得那把清霜剑,便是两眼放光,爱不释手,把玩了一阵,方才和沈立寒开始练剑,练剑的途中视线频频的瞟向沈立寒手上的清霜剑,沈立寒假装没看见,练完剑后,也不拖泥带水,便抱拳说再见,并顺利约下了下次练剑的时间。

第二天凝碧早早就到了约好的地点,她昨夜晚上睡觉都梦见清霜剑,梦见沈立寒把清霜剑送给了她,笑醒了,虽然是梦,但是给了她启发,说不定她可以用什么东西去换取沈立寒手中的清霜剑呢。

打定主意,在沈立寒携剑而来的时候,凝碧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沈立寒闻言眼底闪过笑意,正中他的下怀,脸上却露出难为的神情来,犹豫了半天,道:我娘说,这把剑只能送给我未来的娘子。

凝碧闻言掩不住满脸的失望神色,情绪低落。

沈立寒也陪着她低落,忽然一拍大脑,道:咦?有了,要不这样,你变成了我的娘子,那么这把剑不就可以顺理成章送给你了?凝碧闻言脸上也是一喜。

沈立寒看得凝碧的神色,知道凝碧的心已经被打动了——被剑打动,在添上一把火,那就马到功成了,是以,清了清嗓子,转过脸来,含情脉脉看向凝碧,语气轻柔:碧儿,到我身边来吧,到我身边来,我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给你,更别说是区区一把清霜剑。

他温柔含笑向她伸出手:你看,这是多么划算的事情,你到我身边来,你的还是你的,我的都可以变成你的,你只要到我身边来就行。

他牵住凝碧伸出的手,脸上的笑意加深了,道:以后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陪你天天练剑。

凝碧听得沈立寒的话,脸上笑容绽放,似乎,很不错,到他身边去,就能够有清霜剑,还有一个人天天陪自己练剑,正待点头,凝碧忽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到你身边去了,那小姐怎么办?凝碧突然大力抽回了手,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想要利诱我离开小姐,你想都不要想。

说罢,扬长而去。

凝碧一晚上都没有睡着,想到自己居然差点儿为了一把剑就想到要离开小姐到那个人身边去,就觉得羞愧万分,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看得厅中正说话的凝烟和小姐,奔过去道,满脸坚决道:小姐,以后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雪压冬云白絮飞5雪压冬云白絮飞 6雪压冬云白絮飞6... 沉熏闻言微楞,看了凝烟一眼,两人的眼中都有些诧异,方才两人正说凝碧不解风情,听得这句话,绝对不会离开,仿佛誓言一样,然而话里面隐藏的意思是,她曾经无意间有过离开的念头,也就是说,动过心了的。

沉熏心里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有点儿酸,又有点甜,更多的是放心吧,沈立寒那样的人,沉熏对他很放心……所有的思绪终究划归为一笑,看向凝烟,语带深意道:妹妹已经有了着落了,你这个做姐姐的还在原地踏步。

说罢,仿佛没看见凝烟有些不自在的神情,轻松的神色隐去,转化成郑重而有些冷然:也该进宫去了。

沉熏提步往外面走去,话语中带了淡淡的笑意:今天太后的寿辰,可是安排了精彩的大戏呢。

是的,精彩的大戏。

而这场大戏上演的时间,在众臣的一片祝寿声中到来。

夜晚。

昌寿殿。

一个大大的寿字显示出此处是寿宴的开办地点,整个大殿中张灯结彩,因为是整寿,更是要大肆操办,每个席位上都摆满了东西,一切准备工作已经结束,文武百官已经到位,宫女太监们都静立在旁,只等候宴会主人的到来。

随着唱礼官的一声: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所有人都跪地迎驾,太后看得满殿的喜庆之色,心情也不由有几分高兴,年老的人都喜欢看着热热闹闹的场景,是以含笑抬手道:众位卿家不必多礼,都平身入席。

随即,皇帝和太后一左一右的坐在御座上,下方是按照品级坐落的皇室成员,然后是文武百官,左边为首的是南王阴夜辰,右边为首的是清王阴夜冥。

沉熏并没有跟阴夜辰坐在一席,她早早入宫,便是想早点去跟太后祝寿,在慈宁宫遇上了长公主阴夜姬,阴夜姬当然是拉着她同坐一席,一则按照品级也符合,二则沉熏也不想跟崔白樱还有阴夜辰三人同坐一席。

最开始,照例是各皇室成员和文武百官的祝寿词,有文采特别好的,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大展风采。

首先出言的当然是皇帝,皇帝亲自倒了一杯酒,双手奉给太后,口中道:儿臣祝愿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含笑接过,一饮而尽。

太后自从上次得凤者为后的事件之后,对皇帝心存不悦,但是终归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不管他做了什么,终归是自己的儿子,哪有一个母亲会真的跟自己的孩儿生气的,是以脸上开心的神情倒不是假装出来的。

随即,是皇室成员,往年都是太子领着众皇室成员向太后祝寿,今年太后去世,按照长幼有序的顺序,应当是阴夜冥,阴夜冥正待站起身,皇帝开口了,语气含笑,道:母后,就让辰儿带领众人向您祝寿怎么样?朕听说辰儿从多日前就特意为您的寿辰准备了祝寿词。

此言一出,下席的文武百官脸上神态各异,皇帝维护南王已经到了这般明显得不需要半点掩饰的地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那就根本什么也不用说了,大家心知肚明。

阴夜冥神色没有半分的变动,只是眼尾轻挑,视线轻轻的落到对面,看得了正向他看过来的沉熏,眼底依稀有一丝担忧的神色,他唇畔不自觉泛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阴夜冥心里原本微微翻腾的什么东西沉寂瞬间沉寂下去了。

中秋节那一晚过后,还有什么什么样的打击能够让他失态呢?不会有了。

那一天他就告诉过自己,他再也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心如死灰的境地了,绝对不会,今日皇帝的话语,不过是让他觉得兴奋而已,为即将发生的事情兴奋,而沉熏的视线,让他沉寂下来,沉寂下来之后她眼中的那一抹担忧之色就没有了吧。

太后笑容没有半分变动,只是道:哦?辰儿这么有心,说与哀家听听。

阴夜辰随即站起身,端起酒杯,端然走到殿中,念起了祝寿词,字字珠玑,文采斐然,引来下席文武百官不住的称赞声,太后亦是连连点头,阴夜辰念完,坐下的皇室成员都站起来,齐声道:恭祝太后千岁千千岁。

最后,才是众臣的祝寿词,文武各一个代表,文官以许岩为代表,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许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官升至三品,成为皇帝的心腹大臣,许岩探花出声,自是有几分墨水,一篇祝寿词博了个满堂称赞,今时今日,即使许岩那一片祝寿词写得不怎么样,下面的人照样会捧场,官场就是这样,人品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是否得势。

武官以卫彦为代表,秉承着武将一贯的作风,祝寿词比较简洁。

接下来便是真正的开席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送上来,众人的面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跟昌寿颠中张灯结彩的模样十分的相衬,只是每个人的肚中都心思各异,因为真正的重头戏,不是在席上,而是其后。

终于,太后停下了银箸,文武百官纷纷也跟着放下手中的银箸,露出一副吃得很饱的表情,很快,席位上的东西都撤了下去,皇帝含笑对太后道:今日是母后的寿辰,众位爱卿有什么好的想法,都可说来听听。

皇帝顿了一下,语带深意道:最好能够让令母后的寿辰喜上加喜。

此言一出,殿中各人脸色各异,一些官员的眼光下意识的看向崔御史,崔御史微微一笑,正待起身,却又一个身影比他先站起来。

是清王阴夜冥。

雪压冬云白絮飞 7雪压冬云白絮飞7... 大殿中的气氛一滞,许多文武百官都诧异看着这位清王,自从南王得势之后,皇帝对他越来越冷淡的情况下,这位清王还是我行我素,狂傲不羁,可是在皇帝意思这么明显的情况下,还这么不知好歹,未免有点自取灭亡了。

御座上,皇帝脸色微冷,语气冷淡道:清王有什么好的想法吗?阴夜冥微微一笑,凤眼挑成一个绝美的弧度,黑玉一般的眼眸像是深冬的寒潭一样,反射出幽幽的冷光,他的声音是一贯的不羁:儿臣和南王同为皇奶奶的孙儿,既然南王能够呕心沥血为皇奶奶准备祝寿词,儿臣这个做兄长的,当然也不能落后。

说到兄长两个字的时候,阴夜冥语气加重,像是要提醒在场的众人什么叫做长幼有序一般,自来立储,惯例是要么按照出身,要么长幼有序,无论是从出身还是从长幼有序来看,清王都比南王占优势。

儿臣没有南王的文采斐然,只能另辟蹊径,寻遍了天下,终于寻得了一件宝物。

清王继续道,脸上的笑意加深,谨以此物祝皇奶奶寿与天齐。

说罢,一拍掌,立刻,站立在外的沈立寒捧着锦盒走进殿中,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他捧着锦盒的手微微颤动,手中捧的仿佛不是一个锦盒,而是整个天下。

大殿中的文武百官都带着好奇的神色看向沈立寒捧着的锦盒,只一眼,所有人心里都生出一种莫名的惊心,一看便知道是价值不菲的锦盒,上面绘有腾云的龙,那龙绘得栩栩如生,像是随时会腾空飞去一般,又像是盘旋着,只为守护着锦盒里的东西一般。

锦盒里,究竟是什么样的珍宝?众人心里浮起强烈的疑惑,隐隐感觉到,锦盒的东西定然不简单,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席位上。

阴夜姬感觉到沉熏放在桌案上的手忽然无意识握紧,原本澄澈的眼睛里忽然闪出一种奇异的亮光,像是深冬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一样,亮得让人心里有点发寒,灼灼的眼睛,看着某处,阴夜姬心里不知为何一慌,唤了一声:沉熏。

沉熏没有任何的反应,阴夜姬心里的慌乱更盛了,直接伸手握住沉熏的手,又叫了一声。

沉熏这次终于听到了,回过头来,看得阴夜姬眼里的担忧神色,盈盈一笑,道:我只是对锦盒中的珍宝好奇而已。

她顿了一顿,视线看向御座上的皇帝,唇边的笑意隐去,好奇锦盒打开以后,里面装的会是什么东西?好奇那人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血液,不能抑制地流快了。

御座上。

难得冥儿这么有心。

太后笑容慈爱,道:光是看锦盒就已经是不凡之物,哀家对里面的珍宝还真有几分好奇了。

阴夜冥含笑应对,视线却看向太后旁边的皇帝,语气含笑:孙儿绝对不会让皇奶奶失望。

太后的旁边,皇帝看得越来越近的锦盒,不知怎的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展开了手掌,又重新握紧,怎么可能,他是这个世间的主宰,没有什么能够真正的脱离他的控制,他所要做的,就是多一点耐心,耐心等待这件珍宝上呈之后,所有的事情回到原来的轨道,他所想要看到的事情,通通都会实现,所不想要看到的人,都会消失在眼前。

皇帝嘴角微扬,耐心看着沈立寒把锦盒呈上来。

只是他这次万万没有想到,锦盒打开之后,所有的事情,将全部偏离原来的轨道。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安南。

主帅的营帐外,一身白衣的雪澜微微仰起头,今天是晴天,天空繁星密布,清冷的夜风吹起他白色的衣角,雪澜平素的温润如玉在这样的夜风里多了凝重的神色,眼底的宁静祥和被冷凝所代替,冷冷的看着星空。

又在研究星象了。

忽然一个人从身后拍了下雪澜的肩,周子澈探出头来,看了看雪澜的神情,又看了看天,摇头道:不都是星星吗?我就不懂你为何可以仰头一看就是几个时辰,你脖子不累吗?雪澜不因为他的干扰而放松心神,视线继续看着天空中紫微星的位置,深蓝的天空中,紫微星旁边的一颗星星忽然开始移动,越来越亮,渐渐向紫微星的位置靠去,像是——像是想要取而代之。

随着那一颗星星的移动,周围的星星都动了起来,星辰原有的轨迹都被打乱,有的星星在途中相撞,然后,有流星划过天际。

兵灾。

陨落。

只是不知道陨落的会是谁,他能够看得见过程,但是看不到结果。

雪澜收回了视线,唇畔溢出一抹笑容,指着天边一闪而过的流星,对周子澈道:对流星许愿会实现呢。

周子澈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雪澜已经闭起眼睛,修长白皙的手紧扣住,开始许愿了,或者,说是承诺:父亲,你的仇孩儿一定会帮你报的,我会把母亲从那个牢笼中解救出来,让母亲去看您当年为她种下的那些柳树,都已经成荫了,您相信的没有错,你说母亲不是那样的人,母亲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才会离开你,您用血写下的那些信念,都是真的。

夜风轻轻,吹来了那些深压在心里的东西:春日的景和宫,梨花纷飞,他得知沉熏被皇帝禁足景和宫时,终于还是忍不住自己的脚步,飞身藏在景和宫庭院的梨树上,只为看那个人一眼,偷偷的看那个人一眼,可是上天实在是太眷顾他了,给他看到了那样多的东西。

过了许久,雪澜终于睁开眼睛,溢出一句叹息:今年的冬天真长。

雪压冬云白絮飞7雪压冬云白絮飞 8雪压冬云白絮飞8... 昌寿殿中。

安得双手接过沈立寒呈上来的锦盒,小心的放在御案上,打开锦盒,只打开了一个小缝,安得隐约瞧见锦盒中的东西,这个嘉明王朝皇宫的大总管便是脸色骤变,心咚咚猛跳起来,忽然撒手,失态万分地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去:回太后,皇上,奴才……奴才没有资格碰这样的珍宝,还请皇上亲自打开。

殿中的所有人的视线都看着他打开锦盒的动作,如今见得他的反应,无比心里讶异到了极点,这位安得公公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什么样的珍宝没有见过,如今竟然吓成这样,锦盒里,到底是什么东西?皇帝和太后脸上亦是浮现起惊讶的神情,皇帝只觉得那种压迫感更重了,这种感觉,并不是十分的陌生,因为慈宁宫的东苑他曾经感觉到过一次,非常让人不舒服的感觉,不舒服得想让人把那个带给他这种的感觉的人亲手毁掉。

价值连城的锦盒,上面是栩栩如生的飞龙,皇帝视线看向坐下的阴夜冥,他的儿子,他知道这个儿子并不如同表面上的那样放荡不羁,而是心机深沉,有几分手段,这也是皇帝不会选择他的主要原因,一个难以掌控的储君的存在,对于帝位起到的不是稳固作用,而是威胁。

但是再怎么有手段,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去,重重暗卫的严密监视下,他就不相信他能够翻出什么花样。

皇帝嘴角微不可见地扬起,伸出手去,打开锦盒。

冬天的夜晚。

张灯结彩的昌寿殿。

屋外空中有细小的冰凌飞过。

皇帝嘴角那种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浅笑在看到锦盒中的东西的时候,完全的消失干净,取而代之的是眼睛陡然睁大,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依稀是恐惧的神色。

是的,恐惧。

如若说当初在慈宁宫西苑的时候,皇帝第一次感受到了人对霍霍皇权的威胁,那么现在感受到的,是对于帝位的威胁,皇帝眼神如炬的看向清王。

阴夜冥视线不闪不避的迎上去,嘴角甚至带了点淡淡的笑意,有些嘲弄的笑意,再也不掩饰眼中的光华。

你从来只会站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来发号施令,来掌控所有人的命运,你真的以为自己是这个天下的主宰,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就可以把所有的人都当成棋子了吗?看着那些人被迫服从于霍霍皇权的时候,你很得意吧,看着别人痛苦的时候,你很开心吧,用别人的痛苦来满足你那种变态的控制欲和满足感。

但是,你错了,我的命运,只能由自己主宰,我命由我不由天,任何试图想要掌控我的命运的人,即使是以卵击石,我也会反抗到底。

何况,今时今日,我的力量,并不是真的如同累卵。

当父子的这层面纱被撕开之后,我们,便是敌人。

皇帝的旁边,太后看得锦盒中的东西,虽然通过方才安得的反应和皇帝打开锦盒后的神情,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饶是如此,待真正看清锦盒中的东西的时候,惊叫出声,因为震惊过度,这位当日在慈宁宫东苑那样的状况下都能够勉强保持身份气度的太后此时完全的忘记了保持身份:玉玺……是传国玉玺。

大殿中正努力偷偷往上瞄,努力想要看清御案上锦盒里的珍宝的众位文武百官通通愣住,嘴巴非常统一地同时张大,瞬时,寂静在大殿之中蔓延开来,大有一种山雨雨来风满楼的感觉。

每个人心里浮起的第一感觉不是高兴,而是胆颤,照理来说,找到了传国玉玺,应该是一件值得举国高兴的事情才对,代表的是受命于天,嘉明王朝的君主终于可以摆脱了逆谋而建的身份,这样的喜事,应该祭天以告太庙的大喜事,然而,不管为君者还是大多数的为臣者,脸上都没有半分高兴得神情。

因为找到传国玉玺的人,不是当今的皇上,而是清王,代表什么?而且,清王把这个可以说是象征着皇权的东西献给的人,不是皇权的代表着——皇帝,而是直接越过皇帝,献给了太后,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能够拥有传国玉玺的,就只有皇帝,那么找到了传国玉玺,应该献给的人,也是皇帝。

可是清王偏偏献给了太后,这样的行为,等同于无视皇帝的存在,根本就没有把皇帝放在眼里,等同于自取灭亡,清王虽然放荡不羁,但是他不是傻子,怎么会作出这样的事情?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是故意这样做的,而且,是有目的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目的,众臣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立场分明的人,都紧紧的提起了一颗心,等待着事情的发展,处于中间派的人,都把视线看向清王,中间派的人一向都是忠君之臣,所谓的忠君里的那个君,是指顺应天命的君主。

所有人的神情,大概就只有左边的第一个席位上的阴夜辰最为平静,玉玺的出现,就意味着打破了父皇原定的计划,意味那个原本会囊括手中的太子之位有变,然而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一点儿的担忧或是紧张的感觉,没哟,一点儿也没有,有的,竟然是仿佛——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段日子以来,他总觉得自己像是活在戏中一样,要做的事情,要说的话,早早就已经有人为他安排好了,结局也是安排好的,他什么也不用想,只要一直沿着父皇为他安排好的路走下去就行,像是一个木偶。

而现在,父皇安排好的那条路被人截断了,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摆脱木偶的身份了?雪压冬云白絮飞8雪压冬云白絮飞 9雪压冬云白絮飞9... 唯一真正开心的人,大概便是坐上的太后了,开心过后,太后随即也意识到了什么,她从来不过问朝政的事情,一心礼佛,为嘉明王朝祈福,但是不代表她不懂得,处在那样的高位上,太后又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认真说起来,她比朝中那些一心算计的大臣对朝局还要看得清看得远,朝中那些一心算计的大臣,是为了谋求更多的利益,更尊贵的地位。

而太后已经是这个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她所要的,是这个嘉明天下的安稳,是努力在冲突与矛盾间去寻求一个平衡点,能够让底下的汹涌的暗流平息,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一个奶奶应有的责任,也是一个太后对于子民应有的责任,这些责任告诉她,她不能在此时说出先帝的那个遗愿,一旦说出,矛盾激化,这天下便是一场动荡。

微一沉吟,太后含笑打破了殿中压抑的气氛:你这孩子,竟是从哪里找到失传的玉玺,此等功绩,皇上定然会重重有赏。

太后脸上漾开慈爱的笑容,道:说得好听,说是给哀家的寿礼,哀家看你这孩子根本就是借花献佛,特意选在哀家大寿的这一天,特意在文武百官的面前献上传国玉玺,就是想让哀家开口为你向皇上讨赏,究竟是什么赏赐,要让你费这样大的心思。

太后顿了一下,仿佛是思索,不过一瞬,恍然大悟道:哀家明白了,能够配得起此等功绩的赏赐,而又想借由哀家开口的,那就只有一个了。

说到这里,太后语气一顿,视线轻轻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视线一直紧锁着清王,仿佛要把他看穿了一样,究竟是何时发生了,明明有那样多的暗卫在严密的监视着,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仿佛,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儿子的实力,他一直以为这个儿子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人,等待太子之位定下之后,随便赏他一个封地,只要不让他接触到皇权的中心,那么即便他心机再有多么深沉,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他是他的儿子,他已经为了安排好了一个较好的归宿了的,可是他偏偏要对着他干,就像是那个不知好歹的女子一样。

那些压在脑中的不好的记忆又一次被挑起来了,皇帝呼吸微微急促,手上青筋凸起,为什么总是有人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权威,他是天子,老天是站在他这边的,这些人怎么就不明白,跟他作对,就是跟老天作对,跟老天作对的下场,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皇帝微微一笑,迎着太后的视线道:母后说的是,能够配得上此等功绩的赏赐,就只有一个了。

太后看他的模样,心里绷紧的某根弦一松,脸上的笑容也是一松,转头道:就是,冥儿你看,连你父皇都这样说了,你这等功绩,别说是哀家,就是在场的众位大臣,也定然是会帮你讨赏的。

一番话转移了玉玺献给的对象,仿佛化解了清王和皇帝之间如此明显的不容,只是仿佛,但是真正化解了殿中僵住的气氛,同时也为僵住的众臣指明了方向,丞相沈恬郁第一个站起身来,道:太后和皇上圣明,清王此等功绩,便只有太子之位这样的赏赐能够匹配得起。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皇帝和太后语义不明的赏赐化虚为实,文武百官虽然心知肚明,但是无人敢去开那个头,因为怕揣错了皇帝的意思,见得沈恬郁此话发出后,太后连连点头,皇帝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动,纷纷放下心来,立刻,一个接一个站起身来,一个说:太后圣明,皇上圣明,清王为我朝立下大功,这样的赏赐,实至名归。

另一个立刻道:今日适逢太后的寿辰,而皇上又得到传国玉玺,在加上立下太子,真真是三喜降临,可喜可贺。

……一时间,席间几乎有一半的人站起来,表示附议。

而另一半的人,当然就是反对者,只是,他们根本找不到任何反对的理由,因为从来没有想到过清王会来这么一招,而且一出手便是这般有力的武器,根本没有人能够招架,那不是别的东西,是传国玉玺,能够找到他,从另一个方面讲,就可以说清王是天命之人,找不到反对的理由,那便等同于默许。

沉熏自然从阴夜冥处得知了先帝遗愿的事情,也猜到了太后为了大局,定然不会在众人面前讲出来,但是不管有没有那个遗愿,今天,皇帝势必都得在这样的压力违背自己的意志,被迫妥协。

皇帝脸色十分的平静,平静得不像是他上次的作风,连一点的怒气都没有,因为对一个即将被毁灭的人,是不需要发怒的,他甚至微笑起来,语气也是十分的平静,像是冬日冻住的湖面一样,死一样的平静,再大的风也吹不起任何涟漪。

朕今天才发觉,原来冥儿这般有出息,朕从前一直都低估了你。

皇帝指尖抚摸着色泽温润的玉玺,龙形的图案,代表的是天命所归,不管找到玉玺的人是谁,到了他的手中,他便是天命所归之人,皇帝继续称赞道:不声不响为朕立下了这样大的功劳,看来朕不重重的赏赐你,母后不答应,群臣不答应,可能老天也不答应。

他微微一笑,一只手拿起玉玺,看了看,道:方才张爱卿说得还真不错,三喜降临,还是惊喜,没想到朕会在今日得到传国玉玺,更没有想到得到玉玺之后第一个印,会用在立太子的诏书上。

皇帝笑意加深:朕这么多年来,就是这一天过得最精彩了。

阴夜冥亦是笑,是吗?那么能够让你过得这么精彩的我,你一定会十倍千倍地返还吧,就看你能不能真的返还得了?雪压冬云白絮飞9雪压冬云白絮飞 10雪压冬云白絮飞10... 后史这样记载:圣光九年冬,清王献传国玉玺,圣光帝龙颜大悦,立其为太子。

野史这样记载:圣光九年冬,清王献传国玉玺,圣光帝疑其不法,假意立其为太子,明安抚,暗剿灭。

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都把这次事件称之为玉玺之变,拉开了圣光之变的序幕。

深夜。

养心殿。

地面一片狼藉,奏折掉了一地,凌乱不堪,显示出主人的极度愤怒,摔完了御案上所有的东西,圣光帝尤不能解气,眼眸一转,看得一旁的棋盘,方才稍微得到缓解的怒气又腾地上升起来,几步走过去,猛力一挥手,棋盘连同棋子啪嗒啪嗒全都掉在地上,因为用力过猛,那些玉质的棋子大多都摔碎了,皇帝看着碎掉的棋子,心中翻腾的怒气终于稍稍散去,嘴角露出一抹狠绝而嗜血的冷笑。

阴夜辰走进殿中看到殿中的一片狼藉时,心里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惊心,他压下心里的震惊,开口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看得他,脸上的神情稍缓,眼眸一闪,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来:辰儿,父皇对不起你,太子之位本来应该是你的。

阴夜辰闻言赶紧跪下身去:父皇这样说话,儿臣惶恐,儿臣无功无能,而清王立下这样大的功绩,太子之位的赏赐,却是是实至名归,儿臣并无半点的怨愤。

皇帝闻言脸上没有半分的高兴之情,脸色反而一沉:你真的没有半分的不开心。

皇帝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轻笑起来,道:在父皇的面前你就不用装了,你也不用担心,朕决定给的东西,到最后就一定会是你的,任何人也改变不了,任何想要去改变的人,朕会让他消失。

说到最后,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显然是恨极了。

阴夜辰忽然觉得愕然,眼前的这个人,眼底射出愤恨的模样,跟平素那个温和慈爱的父皇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更让他惊异的是他话里的意思,分明——分明——阴夜辰不敢再想下去,人常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和清王虽然没有兄弟之情,但是那个人总是他的哥哥,血脉共同流着的血液是不能改变的,父皇深夜召他来,难道是——他心神一凝,顷刻间便有了决断,跪下身去,道:儿臣没有装,儿臣能够走到今天这样的位置,一切都是因为父皇的宠爱,太子之位对于儿臣来说,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儿臣绝无半点的不甘心。

顿了一下,又道:清王能够找到传国玉玺,正是天命所归,还请父皇不要因为清王的一时忤逆而发怒,儿臣想清王定然是因为同为儿子,父皇对儿臣宠爱有加,但是对他却甚为冷淡,所以方才心存不满,他把玉玺献给太后,那样做,不过是想要博得父皇的注意而已,并不是心存不轨。

皇帝听得阴夜辰的话,脸色没有好转,反而是易发的阴沉了,尤其是听到阴夜辰后面为清王求情的话时,更是怒到了极点,在他看来,因为突变,阴夜辰的太子之位这样突然被抢走,他定然也是恨极了清王,只要他一声令下,阴夜辰便会动手,可是如今听得这样话,皇帝勃然大怒:是不是连你也想忤逆朕的意思?你懂什么,天命所归!朕是天子,天命所归的人只能是朕,他是天命所归,那朕是什么,现在都敢对着朕的意志来干,等他当上了太子,掌握了太子的实权,那将置朕于何地?父皇是天子,是清王的父亲,儿臣认为清王绝对不会是不忠不孝之人。

阴夜辰眼睛不闪不避看向皇帝,道:只要父皇修身贤明,对清王如同对待儿臣这般的话,清王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父皇的事情。

你说得好听?皇帝冷笑道:像对待你这般对待他,今日你也看到了,连丞相都为他说话,他在朝中的势力比朕预料的还要大,在朕对他已经加倍防范的情况下他都能拥有这样的势力,你让朕怎么对他放心?他不是你,不会对朕一心一意,也不会完全的服从于朕的话,一个不听话的太子,朕要来何用?朕没那蠢,养虎为患。

冷得没有半分温度的声音,在大殿回响开来,然后钻进阴夜辰的耳中。

是的,钻进,他仿佛没有听懂皇帝在说什么,但是那些话就这样主动地钻进他的耳中。

一个不听话的太子,朕要来何用?阴夜辰忽然怔住。

冬天的深夜,一片狼藉的养心殿,屋里其实很暖和,但是阴夜辰忽然觉得冷,整个人从心里发冷,大理石铺成的地面,非常的冰凉,那冷从膝盖一直沁到骨髓里面去,血液瞬间冻结起来,只有大脑中一直回响的那句话:一个不听话的太子,要来何用?换言之,皇帝对他的宠爱有加,是因为他是一个完全听话的人,不是因为他的政绩,不是因为他想要带领天下的百姓开创一个繁荣盛世的理想,不是因为他为了从根本上解决定北的雪灾问题而从入冬开始便和纪旭呕心沥血制定各种方案……通通都不是,只是因为在皇帝的眼中,他没有外戚势力的支持,他很听他的话,是一个能够完全掌控的人。

皇帝的话还在继续:你以为等他真正有了力量以后他会放过你吗?他是朕的儿子,别的不说,他的脾气朕还是拿捏得准的,到时候,别说朕的帝位会受到威胁,你定然被他压得死死的,没有半点翻身的余地,他不会容许一个对帝位有威胁的对手的存在,一定不会放过你,朕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全你,辰儿,你明不明白?雪压冬云白絮飞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