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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雪魄剑下亡魂哭(下)1

2025-03-30 08:37:16

雪魄剑下亡魂哭(下) 2雪魄剑下亡魂哭(下)2... 此时皇宫的宫墙外。

阴夜冥狭长的丹凤眼微微挑起,看着紧闭的城门,按照约定,外城拿下之后,他发出信号,阴夜辰就即刻挟持皇帝,命令禁卫军器械开城,然而信号已经发出了许久了,却是半分动静也没有,他心里就有些疑惑阴夜辰出了什么差错,果然——听完影卫的报备,阴夜冥没有半分生气的神色,反而是嘴角奇异的扬起来,有本事到皇宫去劫持是吗?南王妃是这样说的。

报备的影卫尤有些愤愤的语气。

那你们还在等什么?南王妃已经为你们指明了方向。

阴夜冥淡然道。

影卫愣住,一时间不明白自己的主子是什么意思。

阴夜冥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视线看向沈立寒,道:你说,如若强攻,能够冲的进皇宫的几率是多少?沈立寒神情一怔,虽然不想别自己的志气,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冲上宫墙,已经被乱箭射死了,而且,猝然发动强攻,作战的准备也不充分。

所以——阴夜冥淡淡看了影卫一眼。

所以,南王妃是以身为饵来让对方自己打开宫门,那些人劫持了南王妃到皇宫去,要进入皇宫,当然要开宫门,总不能穿墙而入,不会开正门,但是定然有能够进入皇宫的小门或者偏门。

属下明白了。

影卫眼神一亮:属下立刻偷偷跟着去,趁着城门打开的时候趁机混入皇宫,然后打开城门,迎接主子。

说罢,几个影卫便要离开,为了掩人耳目,人数当然不能多,何况,影卫的最主要职责是守卫主人的安全,当然要留在阴夜冥的身边。

正带走的时候,阴夜冥忽然出声:等等。

领头的影卫以为还有事情吩咐,立刻垂首恭听。

本王跟你们一块儿去。

此言一出,不仅所有的影卫都是大惊失色,沈立寒第一反应便是出言阻止:太子,万万不可,当前的形式下,宫内凶险无比,您怎么能够在此时进去。

沈立寒忽然想到那日德坤殿这个讲的那句话‘本王好像也有弱点了。

’当时沈立寒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可是如今——心里沉了一沉,沈立寒语气微扬,道:太子,请以大局为重,如若太子出了什么事,那我等此举还有什么意义?以大局为重。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是带着某种沉重的力量,那是一个上位者应该选择的取舍,不能任凭心中所想,最先考虑的,应当是大局,其实这五个字对于他来说一点儿也不陌生,因为自从他的目光看向那个位置开始,他就一直用这样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从前的时候,他其实对于她有过很多次的心软,但是因为一个真正的强者是不应该有弱点的,应当以大局为重,所以,他一次又一次毫不手软地对她下手,或是对她身边的人下手,利用起来毫不手软,从来没有手下留情过,算起来,他其实做出了很多伤害她的事情,可是那些对她伤害她仿佛从来未曾想过要报复,她所想的,便是防备,用戒备的神色看着他,防着他伤害她身边的每一个人,这样的行为在他看来,其实是非常愚蠢的,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只要打垮了他,那么伤害的源头就没有了,可是阴夜冥知道,这样的念头,她定然从来都没有想过,不然的话,那个中秋节的夜晚,她就不会自动的踏出那一步。

那个时候她其实很讨厌他,那种讨厌,不用任何语言阴夜冥都能够清楚的感觉到,然而在关键的时刻,她却选择了保全了一个她讨厌的人。

这样的她,如今被皇帝派人劫持进入宫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如若——光是想到某种可能,心里便阵阵的发疼,非常陌生的疼痛,疼得人思绪都无法集中。

阴夜冥忽然微微的仰起脸,绝美妖娆的一张脸,细长的眉有些柔媚的女气,声音轻轻的,化在暗夜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如若坐上那个位置,那么这一次,便是本王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任性而为了,坐上那个位置之后,就真的万事应当以大局为重,如若本王没有那个命,那么这一生,何不率性而为一次。

他语气忽然顿了一下:这一次,就让我暂时放下身上背负的东西吧。

是的,暂时放下。

背负的东西。

是他对自己的期许,是他对那个人的示威和反抗,是他对于自己的追随者负有的责任,这些东西背负上了就注定了不能卸下,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卸下,他只是想要一次率性而为而已,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真正率性而为过,从小到大,为了博得那个人的喜爱,他的许多行为都是按照那个人的喜好来做的,后来,他知道了‘宠爱’的真相之后,他的眼光真正的看向那个位置,以一个最强者的要求来衡量自己,更是不能率性而为,就连对自己第一次动心的人,他都不能真的做些什么。

阴夜冥淡然转身,玄色的衣衫被夜风吹起,声音化在风里:走吧,徐枫已经到了。

这一次,没有人出言阻拦,沈立寒看得那个在夜色中消失的身影,眼底忽然涌上了无边的水雾。

其实,最苦的人,才是这个人吧,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为了不让自己陷进去,拼命的挣扎,拼命的逃避,然而还是逃不掉,还是陷进去了,可是陷进去之后能怎么办,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心痛蔓延,看着那个他心动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奔赴到她所爱的人身边。

沈立寒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看得一个碧色的人影飞速而来,脸上一喜,待那人走近了,方才发现凝烟而不是凝碧,不由微微失落。

凝烟当然明白他为何这般,笑道:沈公子不要见怪,碧儿武艺较高,所以小姐让她去执行更重要的任务。

一边道:小姐让我来告诉王爷不必担心她,她自有方法应对的,让太子爷在宫外安心等待便好。

什么?沈立寒错愕,无奈道:已经晚了。

凝烟亦是错愕,意识到了沈立寒话里的意思,这样冒险的行为,实在是跟阴夜冥平素的行事风格格格不入,还有那天夜晚……凝烟眼神微变。

雪魄剑下亡魂哭(下)2雪魄剑下亡魂哭(下) 3雪魄剑下亡魂哭(下)3... 皇宫西苑的宫墙外。

如今大敌当前,不能从正门进入,还请王妃屈尊将就一下。

徐枫一面说话,一面扬指向一个小门,那道小门被掩在枯藤老树这后,从外面还真是看不出来,徐枫道:王妃,请。

沉熏微微一笑,眼角余光不经意向后看了一眼,随即信步踏入。

西苑向来苍凉,晚上的时候,连宫灯都没有点上,只有接应的守卫手中提了两盏四角琉璃灯照明,幽微的亮光,如同萤火虫一样的光芒,随着人的身形移动而忽闪忽灭,根本看不到前方的路,只勉强看得见脚下的路,或者,是故意而为之,让她不能辨明方向。

走了一阵,沉熏忽然停了下来,徐枫忙问:王妃,怎么了?你听,有声音。

什么?徐枫大惊,一个手势,神兵营的人立刻尽数排开,眼神凌厉地看向四周,但是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呵呵,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我说的声音是风声。

沉熏咯咯一笑,仿佛孩子般恶作剧的感觉。

徐枫神色一松,在宫里的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听到过关于西苑的传说,心里对于这个地方都有或多或少的畏惧之心,尤其是在这样的夜里,风吹过,树枝发出飒飒的响声,如泣如诉,幽怨无比,本来一行人心里都有点儿发虚,所以方才沉熏一句淡淡的话,都让他们吓了一跳,,徐枫神色一震,面露不悦之色,道:王妃有精神的话,不如走快一些。

走快了干什么?忙投胎吗?沉熏反而停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容,视线看向某处,眼眸聚焦之处,高大的巨石巍然而立,淡淡的月色下,树影斑驳的投在巨石身上,巨石周围弥漫着灰色的暗影,那是在时光里沉淀下来的怨气和恨意,那些灰色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慢慢变得翻腾,汹涌。

连徐枫等不会术法的人都感觉了异样,加上方才沉熏的这句话,心里无端的一惊,徐枫终是经历风浪的人,也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了,当下声音一冷,道:卑职劝王妃还是快一点,卑职的耐心无限,但是皇上的耐心却是有限的。

说到皇上两个字的时候,徐枫故意加重了语气,意在提醒这个人弄清楚事实,他不是为了护送她去慈宁宫,而是来抓她做人质的人。

弄清楚事实之后,这个南王妃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呢?嗯,也对。

沉熏点了点头,抱紧了手中的凤焦琴,仿佛自言自语:是该走快一些了,不然天亮了就不好了。

说罢,脚步果然加快了。

徐枫见此不仅没有展眉,反而是眉头皱得更深了,她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连一丝害怕都没有,不过一瞬,徐枫就把这缕疑虑抛之脑后了,一个人的无畏来自于两种情况,一种便是有完全的把握,所以无畏,另外一种就是被逼到了绝境,退不可退,所以无畏,这位南王妃素来聪明,定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绝境的处境,所以才会这般无畏。

御书房。

皇帝安然的坐御座上,神情闲适而如同平常一般,视脖颈上的那把剑为无物,他端起茶来,十分享受地喝了一口,方才开口道:辰儿,朕劝你还是早日的放下屠刀吧,因为你根本就下不了手,你杀了我就等于杀了她,哦,对了,还有孩子。

皇帝眼神有些怜悯地看着这个儿子,像是看着一个无可奈何的囚徒一般,语气非常的温和:你放心,你是朕最宠爱的儿子,所以,即使你伤了朕,朕都不会去伤你,朕也不会怪你,朕只会把所有的怒气方才那个照成我们父子两变成如今模样的妖女身上。

皇帝放下茶盏,指尖指向脖颈的血管,道:这里,看见了吗?辰儿,你要是真能下得了手的话,就朝这里刺下去,直直的,一剑封喉,鲜血咕噜咕噜流出来,你甚至可以听得见鲜血流出的声音。

皇帝的眼底浮起笑意,多么美妙的声音,咕噜咕噜,比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音乐都还要美妙,朕上一次畅快淋漓的听到那样美妙的声音,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皇帝眼中的笑意渐渐的转为淡红,充满了嗜血的味道:你知道吗?成千上万的人一起咕噜咕噜,然而汇流成河,流淌进碧浣池里,整个碧浣池都变成了一个红色的湖,湖中开着嫣红欲滴的荷花,那样的美,世间绝无仅有,你说,怎样的景象,怎能不被列为京城十三景之首呢?阴夜辰只是觉得冷,阴冷透骨,冷得他几乎没有办法握紧手中的剑,可是握紧了有用吗?根本一点儿的用也没有,明明是他用剑指着他,但是仿佛他自己才是那个被死神紧紧盯住的人,不是仿佛,是根本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死神,以看见死亡为乐的死神,同时又是一个魔鬼。

阴夜辰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诅咒都不能表达他对这个人的感觉。

忽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阴夜辰发僵的神色激灵灵的醒过来了,那一抹云霞色的身影被押着出现在门前的时候,阴夜辰只觉得整颗心像是被剐去了一样。

娘子……夫君……沉熏对着阴夜辰轻轻一笑:夫君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我没事的。

然而这样的一句话,却让阴夜辰更加的痛不欲生了,有什么样的惩罚比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他人的手中受苦还要严重呢,阴夜辰幽蓝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狠绝:放开她,不然我杀了他。

雪魄剑下亡魂哭(下)3雪魄剑下亡魂哭(下) 4雪魄剑下亡魂哭(下)4... 徐枫大惊,正待呵斥,皇帝却先开口了,声音带着笃定:他不敢,他连动朕的一根发丝都不敢。

皇帝看向徐枫押着的女子,因为他的弱点被朕捏住了。

弱点?沉熏任由徐枫反剪住她的双手,轻笑出声:这个称呼,沉熏可是一点儿也不喜欢,尤其这两个字来自于被剑指着的人手中。

哦?皇帝视线下垂,你不说,朕还忘了脖颈上这柄碍眼的剑。

他慢慢的抬起头,嘴角泛开笑意:黎沉熏,今晚请你来,是因为朕跟你算总账的时间到了。

他忽然视线看向阴夜辰:辰儿,朕给你一次机会,把剑拿开,那个妖女可以少一些皮肉之苦,你若识相的话,朕会让你们死得痛快一些,不然——皇帝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以两声冷哼结束了整句话。

阴夜辰心里一颤,然而知道放开这个人,就等于把最后的希望都放掉了,如若他的剑从皇帝的脖颈上离开,那么被剑抵住脖颈的人,就变成了娘子和他,可是如若不放开,那么娘子定然又会受到伤害……夫君,我怕疼。

阴夜辰思绪正飞转间,沉熏开口说了话:以皇上的手段,必然有千百种让人痛不欲生的法子,我可不想要尝试,反正已经没有出路了,趁着有选择权的时候,可以选一个痛快一点的走法,所以——沉熏笑得非常的轻快:夫君赶快把皇上放了吧。

可是——没关系呀!沉熏截断了阴夜辰的话,道:只要有夫君在的地方,不管是人间,地狱,不管是生是死,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了,只要夫君还记得我,那么便没有什东西能够把我们分开,连死亡也不能。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

阴夜辰的心变得很软很软。

轻轻浅浅的声音,没有半分对于死亡的惊恐,只是坦然无畏,她的眼中甚至带了浅浅的笑意,眼底倒映着一点儿淡蓝色夜明珠的光芒,流离成点点笑意,清澈如水,清丽如莲。

这个冬天真的很长,像是一个长得永不回醒来的噩梦一般,这般长久的冬天,只有在看到她脸上安然笑容的这一刻,忽然就远去了。

人心难测流光改。

可是这个人却一直都没有变过,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他的世界天翻地覆,却始终没有倾塌,因为他世界的支柱还在,便是她,她一直未曾放弃过他,即使在他忘记她的时候,她也不曾离开过。

是的,他们不会分开,死神也不能把他们分开,阴夜辰眼中光华凝聚:我数三声,一起放开,不然的话——他口中溢出了四个字:同归于尽。

好——皇帝这次很爽快就答应了,徐枫随即点头。

阴夜辰神色一松:一,二,三——话音落下的瞬间,徐枫把沉熏往屋中一推,阴夜辰青碧色的剑一收,身急如电扶住了沉熏:娘子……嗯……沉熏抚着他的手站稳了,仿佛没有看见涌进来的神兵营禁卫,语气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娇:真粗鲁。

那朕给你换一种不粗鲁的方式怎么样?皇帝站起身来,嘴角透出诡异的笑:真让你欣赏这个世上最完美的艺术。

说罢,视线看向窗边,安得正垂首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可是投在地上的影子却是微微颤抖的,他从皇帝被挟持开始就一直这样站立,像是被定住了身子一样。

过来。

皇帝慢慢的吐出了两个字。

阴夜辰和沉熏意识到了什么,对视一看,阴夜辰把沉熏护在怀中:娘子,不要怕……一面冷然对皇帝道:你自诩英明神武,看不出来方才你的***才被我点穴定身了?咦?到了这样的境地还担心别人。

皇帝视线淡淡向他,笑容更加的诡异……和恶毒,是的,恶毒,皇帝视线重新看向窗边:把那把琴带过来。

是凤焦。

皇帝怎么可能忘得了这个让他在众臣面前威严尽失的道具,那个女人的心爱之物。

安得当然也知道这是南王妃的心爱之物,服侍了这个人几十年,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个人在想些什么,伸出去拿琴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不过瞬间,他的手忽然间就不抖了,垂下的眼睑掩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某种决定,他是帮凶,一个无可奈何身不由己的帮凶,安得忽然想起那一天晚上,秋天的最后一个晚上,那一天明明是秋天,但是却像是今日的天气一般的寒冷,那一天,他亲手把那个罪恶阴毒的毒虫放进了送与南王的茶盏之中,毁掉了这个世上某种美好的东西。

而今日,又将重复一次那一天的行为。

不,他不要,他跟在恶魔的身边,但是他不要被同化成恶魔,他没有体会过那般的美好,但是他想要守护,以自己的蝼蚁之力,去守护那一片净土,安得端然的抱起琴,一步一步向着皇帝走去,神色恭敬而卑微,但是走得非常的稳。

皇上,您要的琴。

安得跪下身去,双手把琴高举齐眉。

皇帝微微一笑,伸手去拿琴,看起来非常普通的一把琴,琴尾甚至还是烧焦的,琴慢慢离开安得手上的时候,安得神色恭敬,头低垂着,在琴离开的那一瞬间,他豁然抬头,猝然发力,手中握着什么东西,倾尽全力向皇帝刺去。

是一把短小的匕首。

有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除夕快乐。

拜年啦。

雪魄剑下亡魂哭(下)4雪魄剑下亡魂哭(下) 5雪魄剑下亡魂哭(下)5... 沉熏忽然紧紧的死死咬住嘴唇。

阴夜辰伸手握紧了她的手,两个人的手都是冰凉无比。

热的,唯有溅在脸上的血液,温热的血液,仿佛会把皮肤灼烧起来一般,非常刺目的红色,先是鲜红,然后慢慢变成殷红。

***才……皇帝脸上是阴冷的笑容,指尖慢慢的抚摸着剑上的鲜血,一脚踹开瘫软下去的安得,凭你也想对付朕,把他拖出去喂狗。

很快,立刻有人把安得拖出去,禁卫办事的效率非常的快,不过片刻,御书房内连血迹都被清理干净了,除了凤焦琴上喷涌的血液。

冰蚕丝做成的琴弦,被染成红色,非常凄艳而美妙的颜色,皇帝指尖滑过琴弦,流泻出一段杂乱的音符,他看着被重重禁卫围在中间的阴夜辰和沉熏,忽然叹息出声:你们两个曾经是朕最宠爱的儿子和儿媳,朕对你们多好,为你们打算好了一切,如若你们乖乖的听话,那么朕百年之后,这天下便交由你们共同来掌管,可是——皇帝瞳孔微缩,眼神渐渐迷乱: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一次又一次的对着朕的意志行事?你们知道朕有多伤心吗?尤其是你,辰儿,你是朕花了这么多年才培养出来的接班人,从来都不会违背朕的意志的,都怪你这个妖女——皇帝眼中迷乱忽然转为恶狠狠的神色,不过一瞬,皇帝又恢复了正常,连语气都是平静无波的:黎沉熏,到了今日,朕不得不说,朕当初小看了你,朕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够把朕逼到这样的境地,在这个世界上,你是第一个。

皇上这样说,沉熏还真是荣幸之极。

沉熏忽然牙齿一松,姿态恢复了一贯的从容自如,只有一双眼睛非常的亮,和着唇瓣上的沁出的血液,云霞色的衣裳,给人一种从未有过的妖异感觉。

是的,妖异。

你是应该荣幸之极。

皇帝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朕第一个花心思对付的人。

皇帝指尖忽然往琴上重重的一按,你说,朕会怎么样对付你。

阴夜辰防备地把沉熏护住。

朕会像这样——皇帝忽然一笑,指尖从琴弦上划过,这一次流泻出来的不是杂乱的音符,而是弦断的声音。

沉熏手指忽然一松,失掉了所有的力量,仿佛断掉的不是琴弦,而是她的手指一般,那把琴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对于她来说,意义远远不止是一把琴,更多的,是倾诉的对象,是一个朋友。

沉熏澄澈的眼底闪过一抹隐痛。

怎么?你怕了?被人毁掉心爱之物的滋味不好受吧?皇帝猖狂大笑,那笑声到达某个高点的时候,忽然戛然而止,像是忽然掉到了冰窟窿里一样,满是冰冷的气息:朕告诉你,这不过是开始而已,今晚精彩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皇帝忽然高声道:把逆贼都给朕带上来。

沉熏和阴夜辰闻言双双回头看去,看见了被带上来的好几个人,凝碧,雪澜,还有黑衣的影卫,沉熏自从被劫持进入皇宫以来眼底的某种笃定被打破。

凝碧和影卫会出现不奇怪,凝碧是因为她的吩咐,影卫则有可能是因为听懂了她的话,跟进宫中被禁卫抓住了,而雪澜……沉熏的讶异还没有结束,又被另外一个身影震住了,是阴夜冥。

黑发玄衣的阴夜冥。

这几个人都是武艺非凡之人,然而此刻,居然被禁卫推攘着往前走,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脚步甚至不稳,每个人的身上都挂了彩,凝碧眼底满是愤恨的神色,雪澜的一袭白衣上面满是星星点点的血痕,如同一朵朵绣在衣上的花一样,而阴夜冥,这个素来狂傲冷淡的男子,到了此刻狼狈的境地,但是那种妖魅的脸上依然的带着他身上特有的睥睨天下和淡淡的嘲意,沉熏霎时间明白了什么,眼眸豁然看向皇帝。

皇帝微笑开来:怎么?你的希望落空了,希望你的同盟者来救你,或者你们再来一次里应外合,一举拿下。

皇帝站起身来,笑意加深:你们真的以为朕会那么笨,上了一次当,还会上第二次当,好呀,你们既然想要朕上当,朕就如你们所愿,怎么样,化功散的滋味美妙吧,你们绝对想不到朕在宫中布下了天罗地网等你们吧,三千禁卫不是用来守住皇城,守卫皇城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他们的任务,是用来等候你们的出现,只要你们出现,就没有人能够逃脱得了。

是的,他们逃脱不了,在踏入宫中便陷入重重包围,猝然不防加上受了化功散这种厉害的毒物,功力一点一点的流失,根本连逃离的机会都没有。

皇帝的得意的笑出声。

自从他拿到丝帕的时候,这个局已经设下了,就等那些人自动的跳入局中,皇帝知道依雪澜和阴夜冥的能力,很可能会破掉他设下的第一道和第二道防线,那么就只剩下第三道的禁卫,皇帝算准了他们绝对不敢强攻,一则时间有限,二则准备不充分,只能智取,智取的方法便是必须有人做内应,从宫中打开城门,所以,守城的不过是做做样子,主力全部用来防备偷偷进入皇宫的人,并一举拿下,第一道防线和第二道防线被攻下了有什么关系,只要第三道防线还在,只要等到了天明,狼烟起,各地的军队赶来,自然能够把叛军一举拿下,只是现实比他预料的还要好,皇帝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逮到了一条预料之外的大鱼。

雪魄剑下亡魂哭(下)5雪魄剑下亡魂哭(下) 6雪魄剑下亡魂哭(下)6... 是的,预料之外,其他的几个人皇帝能够都算到了,或者说想到了来的可能性,唯有太子阴夜冥,他万万没有想到,说起来,这个儿子还总是让他出乎意料,这般的难以掌控,不过这一次的出乎意料,是出乎意料的惊喜。

果然,他是天子,上天是站在他这边的,所以方才把他最大的威胁和敌人送到了他的面前。

长夜漫漫,仿佛永远也等不到天命。

宽阔明亮的御书房,禁卫面无表情的挺直站立。

御座前的皇帝看着殿中一群狼狈而无可奈何的人,那种很多年未曾出现的兴奋和快感如今一次一次的涌上来,比那一次还要兴奋。

皇帝先走到雪澜的身边,剑尖挑起雪澜的下颚,因为刚杀过人,上面尤带有血迹,皇帝看着雪澜轻笑出声:武艺非凡,惊才绝艳,失去你所倚仗的武艺,朕看你如何非凡?如何绝艳,感觉到了吗?身体的力气一点一点的被抽空,直到最后变成一个废物。

雪澜不为所动,仿佛没有听到皇帝的话,没有感觉到近在咫尺的利剑一般,只是静静站立,姿态悠然,甚至向着沉熏和阴夜辰微微一笑,连看都没有看皇帝一眼,清冷的夜风把他的衣角吹起,白色的衣衫,衣上那些星星点点的血迹如同绽放的梅花,而他整个人便像是遗世而独立翩翩佳公子,不是狼狈的阶下囚。

皇帝脸上的得意神色一顿,随即变成了某种恶毒的笑意,他用剑尖肆无忌惮地在雪澜的脸上划过,慢慢的吐出几个字:跟你爹一样的废物。

雪澜豁然回头,幽蓝的眼眸中一道凌厉的光闪过。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皇帝忽然摇了摇头:不是我说得不对,是你做得不对,你看,你是前朝余孽,但是朕不计前嫌的招你为驸马,把女儿嫁给你,许你荣华富贵,可是你却不思报效,知道了朕的意志,为什么不去执行,你不知道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为什么不乖乖去死,而是谋反,或者,是想要报仇。

皇帝忽然收了剑,视线淡淡看了阴夜辰一眼:你们两兄弟装模作样的本事还真是不错,把朕都骗过了。

此言一出,阴夜辰一怔,看向雪澜,雪澜也正朝他看过来,同样幽蓝的眼眸,只一眼,什么都不必说了。

我们的本事哪有皇上这么厉害。

雪澜收回视线,淡淡开口,声音清润:我们要做的只是在一个人面前装样而已,但是你却是在天下人面前装模作样,明明是魔鬼,却偏偏要装成一个人。

雪澜上下看了看皇帝,道:可是你装得再像也没有用,你依然是个魔鬼,只会用阴邪的方法来控制人,得不到任何人的爱戴与尊重,即便是那些对你俯首称臣的人,他们心里无不在咒骂你这个恶魔,恨不得你早点死掉。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说出这样的话。

皇帝冷笑,你那么想死的话,朕成全你。

说罢,把手上的剑往阴夜辰脚边一扔:辰儿,替朕杀了他。

阴夜辰身子一动不动,只是嘴角浮起一抹讽刺:你以为到了今日你还能控制我吗?他指尖一闪,两支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笛子出现在指尖,阴夜辰手指用力,两支玉笛同时咔嚓一声断裂。

皇帝眼眸微凝,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辰儿,到了此刻你居然还这么天真,朕的教育真的是太成功了。

他语气一转:你以为朕没有了玉笛,朕就不能控制你了吗?你错了,朕告诉你,没有玉笛,朕同样可以控制你。

他忽然又笑起来:只是苦了辰儿,以前你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没有意志,所以不会痛,但是如今在清醒的情况下执行朕交给你的任务,杀了他的同时,你也是痛不欲生吧。

阴夜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握住沉熏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而沉熏的身子陡然一僵,两个人都明白了皇帝的意图,但是根本一点儿的办法也没有。

皇帝话音落下的同时,禁卫手中的一柄剑架在了沉熏的脖颈上。

朕这次依然给你选择。

皇帝居高临下看着阴夜辰:你可以选择亲手杀了雪澜那个逆贼,或者——皇帝语气一顿,或者看着你心爱的女人死去。

又是选择。

没有选择的选择。

虽然猜想到了,但是这句话从皇帝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阴夜辰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不止冻结,还生出倒刺,刺得人遍体鳞伤,心里血流成河。

然而一点儿的办法也没有,他的手还拉着她的手,然而只能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困在刀下,因为不能有丝毫的反抗,重重面无表情的禁卫,还有弓箭手,只要他反抗,那些冰冷的兵器便会汹涌而来。

一个是心爱的娘子,一个是自己的哥哥,要怎么选择?眼睛是干涸的,身体是僵硬的,阴夜辰慢慢的放开了沉熏的手,慢慢的蹲下身去,慢慢的捡起了地上尤带着血迹的剑,慢慢的朝着雪澜走去。

皇帝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得意而恶毒。

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的,违逆他的人,他都会让他们得到最严重的惩罚,不光是杀了他们那么简单,他要让他们每一个人在真正的死掉之前,先痛不欲生,先死掉百次千次,这场游戏,方才真正开始而已。

夜更加的黑了,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云层里,天空完全被黑云挡住,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皇宫一片死寂,大殿中一片死寂,只有阴夜辰的脚步声,重重的脚步声,那脚步不是踩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而是踩着许多人的心上。

雪魄剑下亡魂哭(下)6雪魄剑下亡魂哭(下) 7雪魄剑下亡魂哭(下)7... 夜更加的黑了,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云层里,天空完全被黑云挡住,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皇宫一片死寂,大殿中一片死寂,只有阴夜辰的脚步声,重重的脚步声,那脚步不是踩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而是踩着许多人的心上。

不要……不要……沉熏发出了近似于呜咽的声音,眼泪早就爬满了面容,袖中的手指先是僵硬,然后是发抖,全身都在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澄澈的眼眸里满是绝望,无边无际的绝望,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来没有这般的绝望过,绝望得失掉了所有的语言,就像是当日在巨石密门中那些沉淀了几十年的悲哀一样。

是的,悲哀。

一步算错,便是满盘皆输,沉熏视线痴痴的看向被皇帝随手丢弃在一旁的琴,冰蚕丝的琴弦已经被鲜血沁成了红色,全部都是断裂的琴弦,琴断人亡,真的是只能是这样的下场吗?一道视线拉回了沉熏的深思,是阴夜冥。

阴夜冥束发的金冠在打斗中歪掉了,那一袭华贵的玄色衣装也被剑刺破了好几处,狼狈无比,但是那一双丹凤眼却依然的妖娆如昔,黑玉一般的眼眸之中全是不认输的神色,他看着沉熏,坚定的看着沉熏。

只要还没有到达最后一刻,那么,便不能轻易的言败,不能心生胆怯,会输掉的人,不是因为敌人太过于强大,而是自己太过于软弱。

对手的强大,从来都不是失败的理由,而是失败的借口。

沉熏神色忽然一凛,视线看向阴夜辰的方向。

阴夜辰已经走到了雪澜的面前,今日他才发现,原来雪澜的长相跟他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可是从前他居然一点儿也没有察觉,真是瞎了眼了,是的,他二十多年来都一直是瞎了眼的,看不清楚那个人,所以,落得今日的下场,根本不关任何人的事,都是因为他自己瞎了眼。

阴夜辰的对面,雪澜轻轻的别开头去,视线看向皇帝的方向,袖中一抹光亮一闪而过。

哥……阴夜辰轻轻叫了一声,慢慢的扬起了手中的剑。

皇帝睁大了眼睛,像是看着某种不能错过的精彩场景一般。

阴夜冥身子忽然颤了颤,仿佛站立不稳。

雪澜视线依然看向皇帝。

凝碧牙齿死死的咬住嘴唇,看着青碧色的剑光被淡蓝色的夜明珠光芒反射成绝美的颜色。

然后——那抹绝美的颜色忽然在空中急速地变化了方向,阴夜辰旋身向后刺去,阴夜冥也瞬间出手,皇帝身形急速后退,徐枫没想到这些人到了这个境地竟然还敢反抗,一招封住了阴夜辰的攻击,一边大叫:保护皇上——殿中的禁卫都是一乱,凝碧和几个影卫趁乱而起,加入战局。

同时,雪澜调动了全身仅有的真气,灌在袖中的流魂剑上,流魂剑脱手而出,却不是往皇帝,而是往沉熏的方向。

迅如闪电的流魂剑,直直的***沉熏身后的禁卫身上,沉熏脖颈上的那把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反手抽出流魂剑,此时此刻,她已经管不了张医女说过的那句不能再用武功告诫,一招飞叶摧花,流魂剑荡出一道凌厉的剑气,禁卫纷纷被逼得后退,沉熏身形如电,一只手拿着流魂剑,一只手抱起了被扔在殿角的凤焦琴,指尖迅速地弹开琴中的暗盒,雪色的剑光一闪,雪魄剑出,凤焦琴掉在地上。

大殿的另一边,皇帝虽然躲避迅速,但是还是中了阴夜冥的一剑,幸而被化功散化去了内力,后劲不足,并不致命,但是这个伤足以让皇帝勃然大怒,皇帝在一个禁卫的搀扶下走到一旁,眼眸中游戏的神色已经退却了,只有狠绝,冷冷的吐出四个字:就地格杀。

禁卫听得这个命令,再也没有了半分的顾忌,几个人中,就只有阴夜辰没有中化功散,其他的人都被化功散化掉了内力,功夫就只剩下手上的招式,根本没有多少杀伤力,尤其是雪澜,那一击已经耗尽了全身的精力,整个人摇摇欲坠,不过片刻,身上已经遍体鳞伤,然而那些伤未曾让他眉头皱一皱,相反,他勉力支持着禁卫的攻击,看着一边的沉熏,嘴角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意。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小薰。

然而,雪澜嘴角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的展开便凋零了。

沉熏的身后,一个弓箭手不知何时悄然而立,开弓,箭尖对准了她的后背,而她毫无察觉,雪澜脸上忽然出现了极度恐惧的神情。

同时看见这幅景象的,不止是雪澜,还有阴夜辰和阴夜冥。

三个人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殿外不知何时下雪了,沉熏无知无觉,只是看着手中的流魂剑和雪魄剑,青色和雪色的剑光流离,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颜色,两把剑越挨越近的时候,剑身忽然自动的颤抖起来,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分别被困在里面一样,在呼唤着彼此,在呼唤着主人把它们解救出来。

沉熏澄澈的眼中被某种奇异的眼神所替代,嘴角慢慢的展开了小小的笑容,如同雪花一样晶莹纯美的笑容,她两只手分别握紧了手中的剑。

弓箭手的弓拉到了最大弧度。

三个人连自我防卫都忘了,只是不约而同的张口,唤出了撕心裂肺的两个字:不要……银色的箭,破空而出。

雪魄剑下亡魂哭(下)7雪魄剑下亡魂哭(下) 8雪魄剑下亡魂哭(下)8... 然后——一抹云霞色的身影被推倒在旁,一个白色的人影如同雪花一样飘落,白色的,渐渐被染成红色的雪花。

殿外的雪越下越大了,鹅毛般的大雪,她以为冬天的最后一场雪已经过去了,原来还没有过去,纷纷扬扬的大雪,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止了,仿佛这个冬天,这个夜晚永远也不能过去了,无边的黑夜,无边的冰冷。

但是其实,手上是热的,温热的血液,从指缝间流出来,怎么止也止不住,大脑是木木的,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外界的世界在这一刻悠远了,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只是眼前的人影,可是连人影都留不住,渐渐在眼中涣散开来,然后随着透明的液体滚落而出。

沉熏张了张口,唇瓣不可抑制的发抖,整个人不可抑制的发抖,连声音都是颤抖的:雪澜……哥哥……嗯……雪澜温和的应声,仿佛呢喃,非常熟悉的应声,从前在沉星谷的时候,她总是不厌其烦的每天叫他雪澜哥哥,一遍又一遍,因为这个称呼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是她专属的,这样叫的时候,心里有一种淡淡的喜悦,同时,也是一种偷偷的测试,测试他会不会厌烦,然而每次,他都是轻柔的应声,有时候好含笑看她一眼,幽蓝的眼眸中一抹流萤飞过,让沉熏总是疑惑他是不是知道了她心里的想法,只是她的疑惑还没有得到求证,他便离开了,并且她再也没有求证的机会。

而如今,他又用这样的声音来应她,幽蓝的眼眸中恢复了一贯宁静祥和的光芒,目光含笑看着她,眼底是非常熟悉的宠溺和爱怜的神色,从前的时候,他每天都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宠溺而爱怜,让人愿意沉溺在其中一辈子,可是她终于还是失掉了那样的目光。

到了今日,流光走,容颜改,笑容却如初,隔了那样多的人和事,隔了两年的时光,她终于又听到了这样的声音,看到了这般宠溺而爱怜的笑容。

可是她不想要,她只想要他能够不流血。

失去的时候,她愿意倾尽自己的所有来换取那样的眼神,但是换不回来,就像此刻,她愿意倾尽所有来换取他心口的血能够止住,可是不能,用尽了所有的方法,他胸口的血还是一直不停的在流,沉熏开始觉得慌,活到现在第一次这样慌,慌得没有办法思考,眼泪成串的落下来:雪澜哥哥……我止不住……怎么办……我止不住……止不住……清浅的声音,充满了无助,雪澜却是微笑开来,那笑容有些飘渺,她以前做错了事的时候,就常常一边跳脚一边问:雪澜哥哥,怎么办,你帮帮我?语气带了点撒娇的意味,眼底有着浅浅的怯意和不安,让人倒口的责备总是不忍心说出去,而是想方法帮她解决问题。

只是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变成那个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问题。

小薰……止不住……沉熏只是看着指缝间不停流淌出的血液,声音都模糊了:雪澜哥哥,我该怎么办?本是凭着本能说出口的一句迷乱的话,可是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沉熏涣散的眼神渐渐的凝聚起来,眼泪突然间就不留了,对,问雪澜哥哥,雪澜哥哥一定有办法的,雪澜哥哥最厉害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沉熏无神的眼睛慢慢亮起来:雪澜哥哥,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教教我,教我把血止住,只要止住了血,就没事了,雪澜哥哥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你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人,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如同雪花落地一样轻的声音,静静的再大殿中传开来,仿佛充满希望的一句话,带着祈求的味道,然而因为那希望太过于强烈,却给人非常绝望的感觉。

希望与绝望,本来就只有一线之差。

皇帝嘴角笑容绽放。

终于亲眼看到了,看到了这个人痛不欲生的样子,这样的场景,是这个世上最绝妙的景象,痛吧,哭吧,无能的人们,没有谁能够逃得过他的五指山。

阴夜辰和阴夜冥都是怔怔的站住。

殿中的人怔怔的站住,仿佛被凝固了一样,被刻骨的悲伤凝固。

雪澜没有回答,而是微微一笑,伸出手去,指尖轻柔的逝去沉熏脸上的泪水:小薰,不要哭。

他脸上的笑意忽然加深了:你是当母亲的人了,不能再哭了。

顿了一顿,他忽然轻笑出声,那声音飘渺无力:这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是的,是她亲口说的。

她以前常常假哭来骗他,被骗的次数多了,他十分无奈道:小薰,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哭’?而她十分爽快地答应:可以呀。

又立刻加了一句:等我当了母亲以后,当了母亲,就意味着真正的变成大人了,那个时候,我就不‘哭’了。

往事历历在目,连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耳边回响。

而今朝,却变得模糊而不真实,非常的不真实,因为沉熏记得自己没有哭的,为什么雪澜哥哥会说她哭了?我没有哭呀。

沉熏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哭,雪澜哥哥会没事的,我为什么要哭?你看——沉熏忽然拉起雪澜的手往脸上拭去,脸上满是冰凉的液体,沉熏缓缓笑了:感觉到了吗?泪是温热的,我脸上的不是泪水,而是——她顿了一顿,终于找到了解释,道:是雪花化成的冰水。

雪澜眼中的宁静祥和忽然碎裂成块,取而代之的是疼惜,意识渐渐的模糊,理智也渐渐的模糊了,只剩下本能,雪澜努力的微笑开来,小薰说过,非常喜欢他的笑容,里面有着安宁的味道,在他的笑容里,她总能想起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样的词语来。

沉熏笑容温润如玉,声音清润如水:小薰……嗯……答应我,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雪魄剑下亡魂哭(下)8雪魄剑下亡魂哭(下) 9雪魄剑下亡魂哭(下)9... 沉熏只是摇头,不停的摇头。

小薰……你看,师父说得果然没错,我是你命里的灾星,只要靠近你,只会给你带来灾难,这一次如若不是我不当心中计,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糟糕。

不是……不是的……沉熏头摇得更厉害了,像是要把心中汹涌而来的恐惧一起摇掉一样,雪澜哥哥不是灾星,是小薰的福星,没有雪澜哥哥,我已经死过好几回了,你看,断魂崖下是你救的我,定北也是,我每一次身处为危险之中,都是雪澜哥哥去救我,你是我命里的福星。

福星……雪澜眼中慢慢的绽开了幽微的笑容:下辈子,我要做小薰的福星。

他视线柔柔的看向她,视线易发的温柔了:小薰,下辈子,我会像这辈子一样,早早的遇见你,但是下辈子,我不会像这辈子这么傻了,我会紧紧的抓住你的手,再也不放开。

殿外的雪下得更大了。

大得把心脏都掩埋掉了,让人无法呼吸。

沉熏只是觉得不停的摇头,除了摇头,她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每次只要在他的身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都会含笑告诉她,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雪澜只觉得越来越冷,意识越来越模糊,脑中的一个容颜却越来越清晰,明艳动人的笑容,低头弄着衣带,有一种小女儿的娇羞意味,他终于,还是食言了。

恍惚间,他看见了阴夜姬,站在御书房殿门前的阴夜姬,他无意识的唤出了两个字:安安……安安……门口。

叫做安安的长公主阴夜姬呆呆的愣住。

阴夜姬的肩上,落了盈盈的一层白雪,她穿得非常的单薄,因为出门很急,急得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但是很奇怪,不会觉得冷,一点儿也不觉得,阴夜姬看着大殿中那个被鲜血染红的人影,忽然微笑开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因为她明白了自己不会觉得冷的原因。

傻瓜,这是梦呢,怎么会觉得冷呢。

这个念头浮上来的时候,阴夜姬忽然心里一松,对,这是梦,一定是梦,不要怕,只是一个噩梦而已,她的驸马在另一间卧房好好的休息,他说的,等到明天,他就把他以前的事情全都说给她听,只要是她想知道的,他都会说,只要等到明天就好。

他说过的,明明是他说过的。

她的驸马是个一言九鼎的人,从来都不会欺骗别人,所以,他答应她的事情,就会做到,是她太心焦了,太迫不及待了,所以才会做这样的噩梦,梦见雪澜没有在府中安睡,梦见她自己疯了一样的从那个她知道的小门冲入宫中,梦见皇宫中一路上满是倒在地上的禁卫,梦见他中箭倒下,每一样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是这些事情全部都集中在一起发生呢?所以,一定是梦境而已。

阴夜姬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忽然转身,想要转身离开,方才转过身子,便听见一句非常温和而微弱的唤声:安安……大雪无声的飘落。

阴夜姬慢慢向着殿中走去,每一步都是踩在刀尖上,然后心底开出一朵一朵的花来,红色的花朵,血一样艳红的花朵。

然而,她没能走到他的身边去。

你怎么进来的?皇帝眉宇间阴郁无比,死抓住阴夜姬的手问。

怎么进来的?阴夜姬歪起头想了想,像是想一个很困难的问题一样,她忽然拍掌一笑:当然是走进来的呀。

皇帝看她状似疯癫的模样,想着今夜过后,这便是他唯一的孩子了,难得的好言道:姬儿先退下去,让父皇好收拾逆贼,你在这儿,禁卫误伤了你就不好了。

阴夜姬闻言忽然不可抑制的笑起来,像是听了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一样,哈哈大笑起来,没有半分公主应该有的气度,只是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误伤?阴夜姬忽然停住了大笑:父皇,你已经一箭把女儿射死了,误伤算得了什么呢?你——皇帝用力一摔,阴夜姬身子跌落在地上,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怒气,道:那个逆贼想要背叛父皇,父皇不得不除了他,你放心,以后朕会给你找一个更加优秀的驸马,你是我嘉明王朝的长公主,从此以后,也将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真的吗?阴夜姬忽然抬头问。

当然,朕是天子,这个世界上没有朕办不了的事情。

皇帝看着殿中没有半分反抗之力的几个人,笑容得意而自满。

我想要父皇帮我杀掉一个人也可以吗?皇帝一愣,随即想到什么,看向殿角那个濒临死掉和濒临崩溃的人,微笑开来:当然可以,别说是一个人,就是百人千人又如何,只要女儿高兴,都可以,任何人都可以。

你——皇帝眼眸微凝:你说什么?你——阴夜姬微微仰着头,定定的看向皇帝,忽然笑容如花朵绽放:我想要父皇帮我杀掉的人,就是你。

阴夜姬的话语越说越快,眼睛越来越亮:你知道我每天最想听到的是什么吗?是为你敲响的丧钟的声音,你知道我最喜欢做的梦是什么吗?是梦见你被杀死,每次做到这样的美梦,我都是笑着醒过来的,你这个恶魔,你为什么不早点死掉?雪魄剑下亡魂哭(下)9雪魄剑下亡魂哭(下) 10雪魄剑下亡魂哭(下)10... 阴夜姬——皇帝柏勃然大怒:你想死是吧,好,朕成全你,让你和那个逆贼去做一对鬼夫妻。

说罢,狠狠的一掌,阴夜姬身子如同柳絮飘起,然后,狠狠的跌在雪澜的旁边。

阴夜姬嘴角有血迹渗出,然而她却笑了。

驸马……雪澜涣散的神思慢慢的凝聚起来,慢慢的看清了眼前的人。

安安……阴夜姬用力爬到雪澜的面前,没有看到沉熏,眼中只有那个人,温润如玉,白衣胜雪,她的驸马,她一个人的驸马,大婚的时候,她其实知道他并不喜欢她,温润的笑容下是疏离的神色,幽蓝的眼眸总是隔了淡淡的一层白雾,阻隔了她的探索,但是,她依然是那样的开心,阴夜姬一直记得那一天,春天的阳光非常的温暖,照在人身上,整颗心都是暖暖,不只暖,还不可抑制的发软,软得可以挤出水来,她看着骏马上穿着大红喜服的驸马,心里慢慢的升起无数的气泡,七彩的气泡,慢慢的上升,然后碎裂,幸福便无边的洒落。

不管他心里有没有她,但是只要在他的身边,只要能够呆在他的身边就好,她想,只要呆在他的身边,她就有机会,总有一天,她能够让驸马爱上她的,是的,她一直坚信着她能够做到的,她也几乎做到了。

只要等到明天,她就可以知道了他的一切,他就能够真正的让她走进他的心里,只要明天就好,可是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她,要这样的残忍。

安安……对不起……雪澜伸出手去,修长白皙的手指,如今只是苍白而冰凉,他握住她的手:对不起……不要,我不要听对不起。

阴夜姬紧紧的回握住他的手,像是要把自己身上的体温传递到他的身上一样:你看,天就快要亮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对不对?我不要听对不起,我只要你做到你说过的话。

雪澜心里瞬间刺痛,他视线看向一旁的沉熏,两个泪流满面的女子,心里忽然无比的刺痛,他用尽了全力,一只手拉住沉熏的手,一只手拉住阴夜姬的手,把两只手握在一起,两个……要好好的活下去……互相照顾。

阴夜姬泪如断珠。

沉熏脸上的泪水不知何时已经干涸了,澄澈明亮的眼睛如今满是异样的神色,眼底微微的发红,她豁然抽手:雪澜哥哥,照顾公主是你的责任,不是我的,应当是你们两个互相照顾。

阴夜姬忽然拉住沉熏,像是拉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沉熏,你救救驸马,你那么能干,一定能救驸马的对不对?一定能救。

沉熏僵住的大脑忽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劈了一下。

对,一定能救。

沉熏忽然把手压在胸口,慢慢的摇了摇头。

能救驸马的人,是你。

阴夜姬呆呆的愣住。

沉熏脸上浮起奇异的光:快,快,玉佩。

见得阴夜姬仍然的发愣,她直接一把扯下她脖颈上的玉佩,上等的羊脂玉,中间是凝固的花朵,小小的浅紫色花朵,美得不似人间应有的东西。

素影,对了,有素影,能够起死回生的素影。

沉熏豁然出剑,剑气劈开玉佩,凝固在中间的小小花朵,沉熏拾起那一朵浅紫色的生命之花,用尽了内力化为粉末,喂入雪澜的口中。

雪澜哥哥,下辈子我也会像这辈子一样早早的遇上你,但是,这辈子,你属于公主,我属于夫君,我们,都要好好的过完这辈子,没有一丁点的遗憾。

她声音轻轻的,感觉到雪澜渐渐平稳的呼吸,把他放入阴夜姬的怀中:公主,你放心,驸马对你说过的话,他一定会做到的。

阴夜姬脸上漾起欢喜的笑容,紧紧的抱住了雪澜,她的驸马。

沉熏慢慢的站起身,手中的剑握得非常的紧,这一刻,她忽然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了,她重新听见了打斗声,看见了被紧紧的围在中间的夫君和阴夜冥,垂死挣扎的人们。

沉熏嘴角扬起冰冷入骨的笑,挺直的站住,眼底微红,风把她的衣衫吹起,微红的眼眸和云霞色的衣衫溶在一起,仿佛整个人全身都散发着微红的光芒,因为愤怒了极致而发出的怒火之光。

某个一直犹豫不绝的念头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无比的坚定,她本来就不应该犹豫的,对付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应该顾及那个术法过于阴毒而心存犹豫。

恶魔,你的死期到了。

轻轻的吐出一句话,沉熏两手各执一剑,剑光流离。

皇帝一愣,徐枫随即挡在皇帝的前面。

然而,两把剑并没有攻击皇帝,沉熏的身子甚至没有动一下,她只是用尽了全力,拿着那两把剑在空中相撞,然而,咔嚓一声,是兵刃断裂的声音。

皇帝哈哈大笑出声,语气是十分的不屑和鄙夷:黎沉熏,这就是你最后的招数,连剑都拿不稳了,还想让……他忽然间说不下去了。

殿中的人都怔住。

两柄断裂的上古名剑,断裂的地方,分别有一青一白两股雾气涌出来,青白的雾气交融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依稀伴随着呜呜的声音,压抑的,怨毒的声音,把殿中的人都震住了。

快,阻止她。

皇帝听得那样的声音,不知为何心里猛然一惊,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然而,没有人能够走进得了,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挡了一样,不能靠近,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青白交加的雾气间,盘腿安然而坐的女子。

沉熏闭上眼睛,手结了个召唤的手印,聚魂合魄术法的手印。

雪魄剑下亡魂哭(下)10雪魄剑下亡魂哭(下) 11雪魄剑下亡魂哭(下)11... 这个,便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力量。

用分魂夺魄的术法,把那场宫变种惨死的人魂魄收集起来,分别封印在流魂剑和雪魄剑中,一旦魂魄再次相聚,重新回到原主的身上,便是杀伤力非常巨大的活死人,所谓的活死人,没有意识,没有思想,有的,只是临死前的执念。

复仇的执念,仇人不死,那么他们便永不倒下。

那日沉熏推开地下圣殿的殿门,看到的,便是魂魄被抽离之后,保持着惨死时姿态的人。

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青色和白色的雾气慢慢的融合,殿中呜呜的声音愈发的大起来,大得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雾气渐渐的消散了。

沉熏豁然睁开眼睛。

同一时间。

西苑。

小太监辛福睡意朦胧的打着哈欠,往茅房走去,忽然不当心撞倒了什么东西,抬眼一看,原来是一个人,辛福正待打招呼,忽然觉得这个人很面生,不由问:你是哪个宫的?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往前走,口中模糊的吐出什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辛福仿佛听到那人说的是:杀——杀——杀——辛福的睡意全都跑光了,整个人激灵灵的清醒过来,然后,他感觉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很轻的脚步声,伴随着阴阴的冷风,辛福汗毛全都竖起来,额头有冷汗沁出,他深吸了一口气,豁然回头。

辛福瞳孔陡然睁大。

不远处的林子里,纷纷扬扬的雪花间,巨石的旁边,密密麻麻全是人,有些正破土而出,对,破土而出,意思就是,从地下忽然钻出来,辛福眼睛越睁越大,最后两眼一翻,很直接的吓晕过去了。

雪光淡淡,照得这些不能称之为人的人身上,青白的脸,脸上凝固着死前那一刻的痛苦,眼中满是怨毒,口中模糊的叫:杀——杀——杀——有一些,甚至连头都没有,他们统一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御书房的方向。

御书房内。

哈哈哈……皇帝大笑出声:死到临头了还想施妖法。

他看着已经完全被制服的这几个人,口中吐出了一个字:杀——杀——杀——杀——那个字像是有回应一样,在庭院中回响开来。

皇帝神情忽然僵住。

沉熏轻笑出声。

阴夜冥和阴夜辰都是表情都是一僵。

御书房外,许许多多的‘人’涌过来,身上尤带着泥土,脸上带着各种痛苦的神色,像是地狱里钻出的恶鬼一样,这些‘人’眼中的怨毒神色在看到御书房内某个人影的时候,忽然化成的全然的惊喜,像是一个饿了很久的人看见美食一样,眼底全都闪现出灼灼的光彩来,脚步忽然加快,向着那个人影走过去。

皇帝终于感到了害怕,真正的害怕,因为这些‘人’中,有他熟悉的面孔,是他下屠杀令杀掉的那些人。

这些人,明明都已经死掉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心里的恐惧慢慢的升上来,如同一条冰冷的蛇一样,慢慢的爬上他的身体,慢慢的缠上他的脖颈,一点一点的缠紧了,他一点一点的不能呼吸。

皇帝张了张口,终于尖叫出声,连声音都是发颤的:护驾……护驾……殿中的禁卫全都怔住,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上前,都是战斗力很强的士兵,练习的全都是致命的招数,作为嘉明王朝最强的一支军队,作为皇帝亲自掌控的一支军队,禁卫军的战斗力和心理承受力都是非常强的,然而此刻,所有的禁卫在一击之后,脸上全都涌现出了跟皇帝脸上同样恐惧到了极点的神情。

这些人,根本就杀不死。

或者,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人。

就连被称为木头人的徐枫徐大统领,在一刀砍下来‘人’的头,而那个‘人’还在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整个人也不能抑制地颤抖起来。

那些‘人’其实并没有发动任何的攻击,只是眼睛灼灼的看向皇帝,透着欢喜的神情,定定的向着皇帝走去,对于周围的人周围的事,没有任何的察觉。

快,通通把这些怪物杀掉,快——快——皇帝眼睛瞪得极大,整个人都是发颤的,心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依稀是绝望,是的,绝望,高高在上的皇帝,向来掌控别人生死的皇帝,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这种滋味。

你已经杀掉了他们一次,你以为你还能杀掉他们第二次吗?所有的禁卫都忙着去对付突然出现的这群‘人’的时候,沉熏忽然开口了,视线奇异的看向皇帝,语气带着淡淡的笑意:怎么样?感到害怕了吗?绝望了吗?是,我们都是凡人,对付不了你这个魔鬼,但是这个世界自由能够对付你的‘人’。

当年你一句屠杀令通通杀掉他们的时候,你在享受杀人的快感的时候,你没有想到吧,没有想到你会有这么一天,被那些被你杀掉的人杀死,如今,轮到他们来享受那种快感了,几十年积郁的怨毒,你说,他们会怎么样来对付你?沉熏忽然轻笑出声,非常清脆的笑声,天真而欢喜,跟话里那种刻骨的恨形成强烈的反差:我猜,他们会吃了你,每个‘人’一口一口的把你吃掉,因为这样,才会消散他们心中的怨毒。

沉熏脸上笑意加深,声音依然的清脆,但是说不出的透骨阴冷:你——准备好被吃了吗?——————————————————————————————————————————————————啦啦啦,今天从老家回来了,等哈去回评,嘿嘿,谢谢大家过年了还不忘支持我,谢谢……第五更九点。

对了,有猜到这两把剑用途的吗?雪魄剑下亡魂哭(下)11雪魄剑下亡魂哭(下) 12雪魄剑下亡魂哭(下)12... 啊——沉熏话音方才落下,皇帝便惨叫出声,一个活死人从他背后探出头,青白的唇上沾满的鲜血,眼底满是狂喜的神色,叫声更加的大了:杀——杀——杀——那血液刺激了其他‘人’,更多的‘人’从殿外涌进来,皇帝惊恐到了极点,捂住被咬伤的地方,大声的咆哮起来:朕是天子,你们这些怪物,胆敢走近一步朕就把你们碎尸万段,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谁过来朕就杀了谁。

一开始满是威胁的声音,到最后渐渐带了祈求的味道。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在皇权不能起到作用的时候,高高在上的皇帝变成了一个软弱无能的人,害怕得连自我保护的能力都没有。

殿中的禁卫已经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在看的这些涌进来的这些‘人’目标只是皇帝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的住了手,世间所谓的忠心,大都是有条件的,或为了权势,或为了理想报复……当那个条件不复存在的时候,所谓的忠心便不复存在,如同现在,禁卫忠于皇帝,是因为皇帝能够保障禁卫的荣耀和地位,当皇帝连自己都保证不了的时候,那么他们效忠的价值便不复存在。

何况,他们根本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打不死,杀不掉,只有无边的恐惧。

所以,在徐枫大叫出‘保护皇上’的时候,几乎没有人听从他的命令,而少数动的人,在听到某句话的时候,身子立刻非常坚定的定住了,不对,是非常迅速地放下武器往旁一站,利落的让出中间的路来,然后定住。

如若不想死的,就给本王放聪明点。

说出这句话的,是满身伤痕但是依然狂傲如昔的阴夜冥——如今的太子。

也就是说,皇位的继承人。

禁卫当然选作做一个聪明的人,因为他们还不想死,如今的局势,胜败瞬间转变,皇帝大势已去。

反了反了,你们全都反了。

徐枫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只身咬牙奔到皇帝的面前,连续斩杀了好几‘人’,一面大叫:皇上别怕,臣来保护你。

徐枫话音方才落下,却心口一凉。

皇上——徐枫看着插在心口的匕首,不可置信地叫出声。

谁过来朕就杀了谁……谁过来朕就杀了谁……皇帝眼睛睁得极大,口中重复说着这句话,眼中满是疯癫的神色,显然,已经是神智失常了。

然而向他涌来的这些‘人’不会因为他的疯癫而停止脚步,它们唯一的执念,积压了几十年的怨毒,只有在罪魁祸首灭亡的时候才会消散,不死不休。

没有了禁卫的阻挡,所有的‘人’纷纷向着皇帝走去,很快,御书房内响起了惊天的惨叫声,夹着着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那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随着惨叫的加剧,‘人’渐渐的减少了,终于,惨叫声停止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因为怨念而支撑的早已经死掉的躯体,在怨念得到释放之后,如烟消散,终于能够安心的投胎了。

沉熏和阴夜辰在禁卫放下武器的时候就离开了,带着阴夜姬和雪澜一起离开,还有凝碧,走出御书房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天边亮起一道白线,天,就要亮了。

在清晨的微光里,在劫后余生的慨叹中,沉熏看着身边的人,依然存在的人,微微的笑开了,在走到拐角处的时候,沉熏回过头去,看见了依然站在大殿中的阴夜冥,留下来收拾残局的阴夜冥,黑发玄衣,临风而立,不管处在何种境地,身上那种王者的风范依然的磨灭不了,那种内心强大的信念,能够支撑起一切,包括整个国家。

而他,定然不会变成皇帝那样的人,一个被权力腐蚀了的人,一个权力的奴隶,阴夜冥太过于骄傲,骄傲得不会受到任何东西的侵蚀,权力之于他,不过是工具,能够实现自己心中所想的工具吧,这个人,应该是能够驾驭在权力之上,能够带领整个国家走向繁华的君主,这样能够从内心发出强大信念的人,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国家变得跟他一样的强大。

沉熏这一刻忽然有些理解了为何姐姐对这个人这般的死心塌地的原因,即使这个人不爱她,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奉上了自己的一颗心。

娘子,怎么了?感觉到沉熏脚步顿住,扶着雪澜的阴夜辰回头轻声问。

沉熏回过头来,摇了摇头,微笑开来:夫君,等春天来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去踏青吧,母妃,雪澜哥哥,公主,夫君和我,还有烟儿碧儿,完整的一家人,一起去踏青。

嗯,好。

阴夜辰含笑应声,等春天来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去踏青。

随着声音的消失,一群人也消失在拐角处。

感觉到人影都消失了,阴夜冥方才把视线看向殿外,欲亮未亮的天色,最是朦胧,在这样朦胧的天色里,连心里的某种情感都变得朦胧了,隔了一层纱一样,非常的不痛快不干脆。

阴夜冥忽然想起从前听戏的时候,台上的戏子唱到‘爱相会,憎离别’这样的唱词时,他总是不以为然,相会离别本是时常而有的事情,有相会就有离别,两者相互而生,本来没有任何的感***彩,但是因为人常常的流于情绪,所以才会生出爱恨,阴夜冥向来不是会被情绪所左右的人,所以不会生出这样的感触,但是现在,他忽然也憎起了离别。

他忽然间讨厌起别人离开的身影,或者是,某个人离开的身影。

这种憎不过一瞬便被阴夜冥压下去了,因为,事情还很多,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憎。

雪魄剑下亡魂哭(下)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