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月,照落花 2春庭月,照落花 2 ... 三人到了亭中坐定,沉熏看向犹自有些茫然的凝碧,道:其实碧儿不用害怕,嫁入沈家,也并不是全然陌生的世界,至少沈公子对你来说是一个很熟悉的人,而这个熟悉的人会引导你去慢慢熟悉他的世界。
就像当初王爷带着小姐慢慢的熟悉皇宫一样。
凝碧眼神一亮。
嗯。
沉熏含笑应声,看着园中的繁花似锦,有些恍惚。
已经两年了呢。
从当日嫁入宫中的惶然无助,到后来两个人身心相许,中间经历了那样的多的东西,短短两年的时间,世界却仿佛沧海桑田,幸好,他和她依然能够站在一起,他依然没有变,一直是她那个笑容纯净,温柔如水的夫君,他的怀抱,一直是她能够安心休憩的地方。
这样,就好了吧。
沉熏迎着淡淡洒落的阳光,微笑开来。
一时间主仆三人随意聊着一些日间的小事,琐碎而简单,但也真实,风吹过,园中盛开的各种落花飘摇而过,落到亭中来,凝烟指着不远处的几株梨树,忽然笑道:小姐,你做的那句诗用来形容梨花也很贴切呢。
我知道是哪一句。
凝碧一向是记不住这些诗呀词的,但是这一句,却是记得非常的清楚,当下拍掌道:风过如雪纷纷落,一缕香魂入梦来,我记得当初小姐是对着梅花做的这句诗。
她笑出声道:姐姐说得不错,用来形容梨花也非常相衬呢。
沉熏看着纷纷扬扬随风而落的梨花,倒也是非常的衬景,有些诧异地看向凝碧,调侃道:难为你竟然记住了。
凝烟亦是笑出声来,说是难为,一点儿也不是夸大其实,凝碧向来记不住这些,就算是自家小姐写的也记不住,这次不知怎么的竟然记住了。
经常都看到,当然记住了。
凝碧吐了吐舌,道:小姐没发现吗?王爷书房里的那一副寒梅图旁边就是这一句诗。
是吗?沉熏眼中浮起微微的诧异和好奇,那副寒梅图她知道,还是两个人一起画的,在初春到来,冬天终于过去的时候,对着窗外凋残的梅花画的,用画的形式记录下来梅花,让梅花永不凋零,绽放在纸上。
她执画笔,他调色,画的是红梅,颜色从淡红,嫣红,到深红,层层叠叠,渐次在纸上绽放,那幅画画得并不是很好,力道虚浮,总给人一种劫后余生心有余悸的感觉,是以画完之后就抛之脑后了,这些日子她几乎没进过书房,是以当然不知道。
我们到书房看看去。
沉熏来了兴致,起身道。
当下三人往书房走去,走进去,果然见窗边挂了那副寒梅图,左侧用毛笔写了一行小字,便是那句诗,然而并不只是那一句诗,下面还有几句:香魂梦断容颜改,梦醒灯火已阑珊。
愿得笑容如初见,倾尽天下为红颜。
最后的两句,墨迹颜色较深,显然是新加上去的。
沉熏慢慢合起来念出声:风过如雪纷纷落,一缕香魂入梦来。
香魂梦断容颜改,梦醒灯火已阑珊。
愿得笑容如初见,倾尽天下为红颜。
话语出口的同时,许许多多的思绪涌上来,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各种各样,还有那些过往,酸甜苦辣都有,理也理不清楚。
咦?这是什么?凝碧带着好奇的声音打断了沉熏纷扰的思绪,她回过头来,凝碧正从地上捡起一张纸,上面写了字,凝碧认得的字不多,也不敢乱看,看得桌上的信封,道:定然是被风吹在地上的。
定然是。
沉熏应了一声,并不想要看,视线依然回头看向墙上的话,口中道:放好就成了。
凝碧点头应声,小心的折起来,一边走向桌案,折叠的时候,视线不小心瞟到了纸上的两个字,手上的动作顿时一顿,脚步亦是停了下来。
怎么了?沉熏觉察到异样,回头问,凝烟亦是有些疑惑看向凝碧。
凝碧迟疑了一下,递上去,道:小姐不想要看看吗?我以为是什么呢?沉熏笑了笑:该让我知道的,夫君自然会让我知道,我何必私自去看他的信件。
凝碧眉宇间的迟疑却更加的深了,顿了一下,一咬牙道:小姐,方才我看到信上提到了定北两个字。
沉熏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滞。
意识就是,这封信跟定北有关系。
沉熏忽然猛然转过身去,看着墙上那幅红梅图,嫣红的梅花,在黑色墨迹的映衬下,那梅花红得有些刺眼,因为画的时候力道虚浮的关系,更是想要飘落下来一样,没有半点的寒梅傲立枝头的感觉,在这样的情境下,唯有左侧那一行新添的诗句显得非常的明显,黑色的墨迹,渲染在白色的画纸上,力透纸背,写的人非常的用力,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
愿得笑容如初见,倾尽天下为红颜。
倾尽天下为红颜。
沉熏再次的看着那句话,开始时的感动渐渐的退却了,慢慢的从心里生出一种寒意,窗外阳光温暖,然而屋内沉熏只觉得寒凉,寒气从心里慢慢的涌上来,想到了什么,沉熏猛然摇了摇头,不会的,不可能的,夫君不是那样的人,她也从来都不愿意去做那个要人为她倾尽天下的红颜,她只是要做自己而已。
沉熏一直摇头,然而止不住心里漫上来惶恐。
春庭月,照落花 2春庭月,照落花 3春庭月,照落花 3 ... 王爷——异口同声的两声低唤让沉熏神色一怔,听得脚步渐近的声音,沉熏身子无意识的紧绷,没有回头,而是视线定定的看着墙上的寒梅图。
你们先退下吧。
阴夜辰看得屋中的场景,幽蓝的眼眸中闪过什么东西,他自然是看见了凝碧手中的信函,接了了过来,平静道。
凝烟和凝碧相视一看,掩不住的担忧之色,但是还是悄然退下了。
屋中只剩下两个人。
阴夜辰走近沉熏,把手中的信函展开,放到沉熏的面前,含笑道:娘子你看。
沉熏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正含笑坦然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的躲闪和隐瞒,沉熏一颗紧紧提起的心不自觉一松,摇了摇头,道:我不看,你说我听。
好。
阴夜辰微微一笑,顺手牵了她的手,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道:有些事情是应该早点跟娘子说的。
阴夜辰随手把手中的信函放到桌上,视线看向沉熏,道:这个是定北会宾楼情报网传来的,上面说的是定北边境安宁无恙。
沉熏闻言蹙了蹙眉:可是——可是没几天却传来了急报。
阴夜辰接过话,道:这就是说,信函被人换过了。
原来是这样。
沉熏点了点头,蹙着眉却未曾展开,顿了顿,沉熏抬起头来,视线定定的看向阴夜辰,终于问出口:夫君,你是收到信函的时候就发觉信函被换过了,还是后来定北传来急报的时候才发觉的?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沉熏手指无意识握紧。
春天的午后。
阳光点点洒落,有一点儿轻柔的风,空中有属于春天特有的清新味道,这是一个温暖得感觉不到丁点儿寒冷的春天午后,然而屋中的气氛却陡然一凝。
阴夜辰眼底的神色微凝,眼底骤然闪过纷杂的情绪,过了很久很久,其实不过是短短的一会儿,他的眼神恢复如常,幽蓝纯净,终于开口:我收到信函的时候就发现了。
沉熏心里瞬间刺痛,眼底有水雾弥漫上来。
沉熏忽然觉得后悔,后悔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弄得明明白白的,为什么不糊涂一点,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论他给出的是什么样的答案,她都不想要,如若他说谎,那么她会心痛,而他选择真实,可是真实同样的让人心痛。
收到信函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么意思就是,是他放任了事情的发展,战场上朝夕瞬变,贻误战报则有可能导致整场战争的失败,千万的无辜百姓卷入其间。
果然呵,活得明明白白,真的很累。
为什么?沉熏慢慢的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声音有点儿发紧:因为我,因为那句该死的得凤者为后,所以倾尽天下为红颜。
沉熏眼神奇异的看着他,她的夫君,那样熟悉之极的人,可是这会子她忽然觉得有点儿陌生,陌生得有点儿害怕,他们一直是心心相应的,可是从何时开始,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小薰,你先听我说。
阴夜辰视线里并无慌乱,伸手拉住了沉熏,道:这份信函来历不明,上面的内容也根本说明不了什么,我如何跟皇上说,而且——阴夜辰顿了一下,道:这是我们能够离开的机会,乌真的铁骑我自会想办法让其退兵,我已经跟那人谈好了,我率军战胜归来之日,便是我们能够离开之时,是,我延误了战报的最大理由是这个,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跟那人谈条件,我们才能离开。
沉熏只是觉得乱,一团的乱,她知道他说的话一句也不假,他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的,是的,他是为了他们,为了他们能够全然摆脱京城的一切,能够远离这个地方所以放手一搏,可是——用千万无辜的性命换取的自由离开,这样的离开以后,真的会幸福吗?真的可以若无其事吗?沉熏不想在想下去了,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如若是从前,夫君绝对不会这样做,不会置无辜的性命于不顾,可是这一切偏偏真的是因为她,他的改变,他会置心中的善良于不顾,是因为她。
那个人的改变,也是因为她。
沉熏忽然人生真的很讽刺。
可是这些人的改变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她从来也不想去改变任何人,她只是想要坚持自己一直所坚持的东西而已。
可是那个笑容纯净,温柔如水的夫君,仿佛面容模糊了。
条件?沉熏轻笑出声,是真的觉得好笑:你知道那天晚上我跟他说了什么吗?我教他学会放手。
她静静的看向阴夜辰,眼中透着凄凉的神色,不知道那凄凉是为谁:而他学会了。
沉熏轻轻的别开视线,嘴角的那一缕淡淡的笑意在阳光中显得无比的讽刺,对人生的讽刺:他向来说到做到,根本不用什么条件,他也会让我们离开。
阴夜辰眼中的淡然瞬间破碎,一瞬间手脚冰凉。
沉熏又一次的抽回了手,我知道你这样做都是为了我,可是——沉熏唇边的笑意渐渐的恍惚:夫君,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认为我会愿意看到你这样形式的为我吗?沉熏慢慢转身:或者,是我们已经渐渐的不理解对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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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庭月,照落花 3春庭月,照落花 4春庭月,照落花 4 ... 或者,我们已经渐渐的不理解对方了。
带着哀伤的声音,在书房里静静的传开来,连带着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都染上哀伤的颜色,淡薄得让人发寒。
是吗,是这样吗?不是的。
他知道以她的性格,必然不会愿意看到他这样做,是的,他在意,在意得凤者为后的传言,他忘不掉当初慈宁宫东苑那个弹指间风云为之色变,凤凰破云飞来的场景,那样的场景,看到过的人都只有四个字:人中之凤。
他忘不掉,所以他忘记了她曾经说过的‘我命由我不由天’,他忘记了她决意忘记那些伤痛的过往站在他的身边,那么她就一定会说到做到,她一定会把事情处理好,安然的回到他的身边,所以他一意孤行。
风吹过,什么东西被吹得飒飒作响,阴夜辰有些僵硬的抬起头,原来是那一副寒梅图,画上的梅花像是要随风飘落下来一样,对了,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愿得笑容如初见,所以倾尽天下为红颜,可是,他却忘了最要紧的事情,倾尽天下为红颜之后,那个红颜再也不能够笑容如初。
他忽然找到了所有事情的根源。
不,他没有忘记,什么都没有忘记,他只是害怕,太害怕了,害怕失去她,他不能承受一丁点儿的失去她可能,而现在——阴夜辰猛然站起身来,几步上前拉住了沉熏,那样用力地,她不能走,他不能让她走,是对,许多东西造成了两个人之间心里有了隔膜,有问题应当要解决问题,而不能逃避问题,他也没有时间去逃避问题了。
小薰,我明天就要出征了。
阴夜辰呼吸微微急促,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沉熏愣住。
明天!沉熏愣愣的转过身来,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阴夜辰目光诚挚的看着她: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不愿意我这样做,可是我还是这样做了,因为我怕,小薰,我真的怕,那天在会宾楼的时候听到那些人的传言,那个时候我心里真的很怕,是的,你说过你的命运由你做主,可是我还是怕,因为我经历了太多自己不能做主的事情,一次又一次,我真的怕了,心里真正想的跟身体做出来的事情不一样,那样的无能为力,梦里还好,可是梦醒的时候怎么办?他慢慢的垂下视线,声音低下去,很轻的声音,但是带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惧:香魂梦断容颜改,梦醒灯火已阑珊,那样的教训,那样痛彻心扉的教训,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他重新看向她,静静的看向他,语气里透出果决:我不能让你有一丁点儿的承受那样经历的可能。
清浅坚决的身影,在耳边慢慢的回响开来,然后心里疼痛如同水波纹一样泛开来,一波接着一波的。
那样的可能,没有吗?有的,那日在碧浣池,那人就想用迷魂咒来控制她,夫君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是,她不愿意看到无辜的生命卷入,但是夫君又何尝愿意看到,都是因为她而已,天下和她,他从很早之前就做出了选择的,他为了她放弃了那样多的东西,他所经历的那些不能自主中,也有很多都是因为她,因为爱她,她是他的弱点,所以他才会那样的被死死的牵制住,可是事到如今,她在干什么,她在怪他吗?不,不是。
其实归根结底,她是怪自己,怪自己引发了这些事情,她讽刺,讽刺的是自己,都是因为她呀,所有的事情才演变成了如今的地步。
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自厌自弃,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情绪,当初姐姐说讨厌她的存在的时候,她都没有过这样的情绪,可是现在,她是真的有种自厌,都是因为她呀,因为她的存在,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不是她愿意,不是她本意,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小薰,是我一意孤行,但是如若事情再来一遍,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阴夜辰视线柔和的看着她:对不起。
对不起。
眼泪毫无预兆就掉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最后成串落下来。
为什么所有人都跟她说对不起,明明都是她应该说对不起才是,对不起,不能回报那人的情,对不起,不是他们变得不理解对方,是她变得不理解夫君了,心心念念为了她的夫君,害怕她受到伤害的夫君。
阳光渐渐的西斜了,斜斜的阳光,照射在沉熏的身上,她今日穿了一袭白衣,白色的衣袂被风吹起,让人想起飘扬的雪花,如若真的是雪花那该有多好,太阳一晒,就化掉了,沉熏恍惚笑了,泪水成串落下,然而笑容却如同花朵绽放:夫君,要是那夜在御书房,我被箭刺中了,那么,就不会有现在的情形了对不对?如若我不存在了,那么所以因为我而引发的问题也就随之而消失了对不对?清浅的声音,显示出了主人此时极端脆弱的情绪。
阴夜辰猛然摇了摇头,眼底生出恐惧,因为急,说的话有点儿语无伦次:不是这样的,小薰,不是这样,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一点儿也没有。
他动作轻柔地逝去她脸上的泪水,然而抬起她的头,让她与他对视:小薰,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知不知道,是因为你的存在,因为你走进了我的生命之后,我的人生才真正有了意义,你的存在不只是对我有意义,相信对那人来说也是这样的,对于所有爱你的人来说都是这样的。
————————————————————————————————————————————————写到这段小薰的反映偶想到一个词:过刚易折春庭月,照落花 4春庭月,照落花 5春庭月,照落花 5 ... 可是现在——如同世上的珍宝总是会有许多人去追逐,并不是珍宝本身的错。
阴夜辰含笑看着她:小薰,你一点儿的错都没有,如若真的要说错的话,错在感情,我们都爱得太真,爱得太深。
他的笑容仿佛欣慰,又仿佛哀伤:我很幸运,从一开始你便是我的娘子,我名正言顺的妻子,而且得到了你的感情,而那个人,他从一开始就站在了错误的位置,想要得到你,就只能用错误的方式,是,那个人一向都是说到做到的,但是他和从前已经不一样了,感情的事情,瞬息万变,也是自私的,我不能冒着失去你的危险。
温和的声音,句句都是发自心底,沉熏神色微怔,那种自厌的情绪渐渐的散去,总是这样的,她的负面情绪,总是在他的安抚下渐渐的消退而去,入宫时的对于陌生环境的害怕是在他的引导下慢慢的适应的,伤心的时候是在他一直在她身边让她重展笑颜,一次又一次,而现在,自厌的时候,是他告诉她,坚定的告诉她,她没有错,她是他的珍宝,是对他来说这个世上最重要的。
那么他呢,他是她的什么?是她的夫君,是孩子的父亲,是想要携手看花开花落的那个人,作为被选择的她并不想要处在这样的位置,可是如若同样的问题,换做是她来选择,她会怎样选择?不能两全其美,便只能选择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夫君——沉熏眼中慢慢的凝聚了某种光华,手也无意识的握紧了他的手,语气清浅坚决:我也不能失去你。
我也不能失去你。
阴夜辰嘴角的笑容盛放,幽蓝的眼眸中水汽迅速的蔓延,他双手拥住了她,紧紧的拥住了她。
小薰,你放心,乌真的铁骑,我定然会把他们尽数的赶出去,乌真狼子野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意图侵略,这一次更是几乎倾尽了举国之力,十五万的铁骑,尽是乌真的精锐之师,此次击溃了他,乌真定然一蹶不振,便能够换来边境长久的安宁。
阴夜辰眼眸中渐渐多了某种雄浑的气魄:而要全部击溃他们,就得要先给他们一些甜头。
沉熏渐渐的想通了什么,心底的那一点儿说不出的介怀悄无声息的消散了:所以,夫君当时延误军情,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跟皇上谈条件,而是这样以后,在猝然不备的情况下,乌真的铁骑开始定然势如破竹,他们定然会生出轻敌之心。
沉熏眼神一亮:不止是这样,只有等他们深入腹地之后,才能截断他们的后路,一举歼灭是吗?为了长远的安宁,眼前的牺牲是必要的。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阴夜辰视线看向定北的方向:乌真一直是我国北方的边患,三五不时的***扰边境,边境的百姓深受其害,与其穷其心智去防守,不如一鼓作气灭了他的主力。
阴夜辰眼眸里凌厉的光芒一闪而过:说起来,我跟端康晟有一笔账也该好好的算一算了。
沉熏终于完全的释然了,果然,一个人再怎么变内心所坚持的东西都不会变的。
只是苦了你。
阴夜辰视线回转,眼中凌厉神色已经退去,只留下歉然的神色:孩子就要出生了,我却不能在你的身边。
说到孩子,阴夜辰歉意更深了:当初有了孩子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而现在孩子要出生了,我却也不在你的身边。
沉熏猛然摇了摇头,笑容清澈:过去的就不要提了,而现在——她语气一顿,笑意加深了:我一点儿也不介意,你走之后,我不会担心你,我只会和孩子一起安心的等你回来,你也不要担心我,安心的在战场上完成你的使命。
沉熏停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一定要好好的保护自己。
阴夜辰轻笑出声,语气一变,有点儿调侃道:娘子你说话不算话,还说不担心,我这还没走呢,就已经开始担心了。
被这么一闹,书房中的气氛顿时一松,沉熏瞪了他一眼,理直气壮道:我哪儿有说话不算话,我是说你走了之后不会但信心,你这不是还没走吗?是你理解有问题。
娘子,听你的语气是希望我早点儿走?阴夜辰剑眉皱了皱。
当然了,你走了我就不用担心了。
沉熏肯定的看向他。
阴夜辰眉头皱得更深了,眼里满是受伤的神情,而沉熏则是无比肯定的看着她,看着看着,两个人都撑不住笑起来。
而屋外也是春光无限,阳光正好。
过了许久,阴夜辰重新拥住了沉熏:娘子,你放心,这一次,我会好好的完成使命,然后我们就可以了无遗憾的离开京城,你说得对,你和宝宝安心等我就行,不用担心我,明天离开之后,我也会把你的影子从脑中驱离,眼中只有战争,赢得战争胜利的方法,我们,都不担心对方。
都不担心对方,是因为不想让对方担心。
嗯!沉熏含笑应声,心中曾经飞扬的某些尘埃完全的落定了。
这个晚上,沉熏睡得很好,整个晚上都没有扰人的梦境,而是暖暖的阳光,蓝天白云,梦里没有人,也没有伤心和心痛,只是安宁和祥和。
沉熏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然而她没有半分的伤感,而是笑,含笑着看向窗外,透过飞扬的窗纱,她仿佛看到了荷塘有荷花初绽。
春庭月,照落花 5春庭月,照落花 6春庭月,照落花 6转眼就到了四月份,离沉熏的预产期没有多少日子了,自从阴夜辰离开之后,沉熏整天大门不出,凝烟和凝碧每日变着法儿来逗得她开怀,日子平静安详,或是到花园赏玩一番,无聊的时候,沉熏跟了凝烟学做女红,不过她向来不耐烦做这些,十几天的时间,不过做了一双小孩子的鞋子,凝碧拿着那双鞋子连连摇头,毫不客气批评道:小姐,幸亏你是做给宝宝穿的,宝宝不知道美丑,如若是做给王爷穿的——她忽然住了嘴,打岔道:我忽然想起荷塘的荷花今儿个开了,我去帮谢小姐摘一些来。
说罢,放下鞋子,一阵风似的跑了。
沉熏仿佛没有觉察到她的突兀,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道:这丫头,还真是不给面子。
凝烟看得她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一颗心放下来,拿起那双鞋子,十分中肯道:小姐做的鞋子虽然不大好看,但是宝宝穿起来肯定特神气。
哦?是吗?沉熏来了兴致:你从哪儿看出来的?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凝烟指了指手中的鞋子,一本正经道:你看看这鞋底,这鞋面儿,什么材质,这可都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鞋子呀,穿起来能不神气吗?沉熏眼底的那点儿兴致全没有了。
不过——凝烟看得小姐的模样,自觉自己说得过火了点,赶紧思索这双鞋子的优点。
沉熏听得她还有后话,黯淡下去的眼神又亮了起来。
凝烟顿了许久,终于说出口:至少能够看出它是一双鞋子。
呃?沉熏彻底气馁了,不过她并没有气馁多久,随即振作起来,一把夺过凝烟手中的鞋子,扬眉道:你和碧儿根本不懂得欣赏,等夫君回来,让宝宝传给夫君看,他一准儿称赞我贤良淑德,女红出众。
女红出众?凝烟忍住了笑,识相道:当然了,王爷的眼光向来是独到的。
话一出口,凝烟脸上便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
沉熏忍不住笑出声来:烟儿,你们有必要这样战战兢兢的吗?王爷这两个字又不是禁忌。
凝烟脸上恢复自然,道:这不是王爷的吩咐吗?他走了之后不准我们在您面前提到他。
凝烟怕说下去会引起小姐担心的神思,忙道:碧儿去了这么久,别是跌在荷花池了吧,小姐,要不我们看看去?沉熏哪儿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当下点了点头。
两人向着池塘走去,走到池塘边,却没有见得凝碧,反而是听得前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笑,那丫头一准儿是跑到前院看热闹去了,沉熏今日自觉精神很好,道:我们也去前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前院,原来是管家严枢正在准备挑选乳娘,十几个妇人站在院中,而凝碧正十分有兴趣的左看看右瞧瞧,严枢正有点儿拿不准主意,他不过是放出了南王府要招乳娘的消息,结果今日就来了这么多应征的人,兀自的嚷嚷着,正有点儿头疼,又怕他挑的人选南王妃看不上,看得沉熏走了过来,忙过去请安,道:王妃看一看比较中意哪一个?奴才也好早作安排。
院中的来应征的妇人看得从内院走出的女子都暗自觉得身份不凡,听得管家的称呼,都兀自向着沉熏这边自荐一起来,一个说:王妃,用奴婢吧,奴婢的乳汁多。
另一个立刻道:奴婢的纯天然。
……一时间嘈杂更胜,有人甚至朝沉熏的方向涌过来,当然,她们自是被人挡住了,不能近沉熏的身,沉熏眉微不可见的皱了皱,严枢见状,立刻大声呵斥道:安静,南王府需要的是乳娘不是鸭子。
很快,一片吵杂的院中顿时鸦雀无声。
沉熏原本微皱的眉头因为严枢的比喻顿时一舒,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忙忍住了,微一沉吟,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们想成为孩子的乳娘?话音落下,方才安静的庭院又嘈杂起来,众人七嘴八舌,有人很直接的说是因为南王府开出的条件好,有人说是因为喜欢孩子……沉熏不自觉又皱了皱眉,这次是凝烟看到了,忙抬手止住,手指转了转,指向一个站得较远的妇人,道:这位大姐先说吧。
从方才起凝烟便注意到了此人,其实此人长相极为平凡,混在人堆里根本没有半分的特点,而是此人的行为跟其他人大有区别,方才她陪着小姐出来的时候,众多的妇人都往她们这边涌过来,而此人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而小姐问出问题之后,其它妇人都是争相回答,而她却是闭口不提。
沉熏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当下视线看向她。
被问到的这人唤芸娘,仿佛有些恍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茫然的发问:姑娘说什么?凝烟十分耐心道:我们王妃想知道你为什么想要成为孩子的乳娘?芸娘听得此言,不知为何脸上浮起了恍惚的笑意,声音有点儿怯怯的:因为——因为我想当母亲。
此言一出,庭中的其他来应征的妇人哄然而笑,有人甚至嗤笑出声,道:南王妃的孩子身份尊贵,我等为奴为仆,自当是尽心照顾,相当孩子的母亲,你也不照照镜子,凭你也配?就是就是。
有人应和,也是借机的表现自己:所谓乳娘,便是贴身照顾孩子,喂养孩子的仆人,怎么能有那样大不敬的想法呢。
……够了。
这一次沉熏干脆出声喝止,视线凌厉的扫了众人一眼,众妇人立刻噤若寒蝉,沉熏看向芸娘时,目光转为柔和,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芸娘听得这个问题,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却是掩口不语。
————————————————————————————————————————————————————这一节有恶搞的成分,前面写得太压抑了,调剂调剂,哈哈。
春庭月,照落花 6春庭月,照落花 7春庭月,照落花 7 沉熏本是隐隐料到了,看得她的反应,瞬时明白了,定然是孩子没有了,一时间同情心起,再说有个乳娘疼孩子像是母亲一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想是这样想,沉熏并没有立刻表态,状似随意问:你是从何处听说了南王府招乳娘的消息?据她所知,严枢不过是让府中的人帮忙打听哪儿有适合当乳娘的妇人,结果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应征,不由让人有点儿奇怪。
芸娘道:奴家叫芸娘,和楼家是远亲,我是听楼——哎呀,定然是听瑞香姐说的。
凝碧跳起来道:前儿个瑞香姐还说应该给宝宝找个乳娘了呢。
凝烟亦是点了点头。
沉熏放下心来,同时有点儿感叹自己究竟是何时变得多疑了,当下温言道:那么以后我的孩子就拜托你了。
芸娘脸色一亮,庭中的其他人都失望出声。
沉熏不再理会,朝着芸娘温和一笑,便走回内院,严枢自然会安排妥当。
严枢向来谨慎,当下派人去楼家查探了一下,发现芸娘说的话不假,她确实是楼家的远亲,因为强盗洗劫了村子,一夕之间失去了孩子丈夫,奔到京城投靠楼家,孤零零的一个人,报给沉熏听了之后,沉熏顿了顿,道:要是她愿意的话,就直接住到南王府吧,辟一间屋子给她,以后照顾孩子也方便些。
芸娘当然愿意,住进了南王府,她性格柔婉,女红尤其的出众,因为是妇人,许多地方比凝烟还要想得周到,没几日就得了全府上下的认同。
就在南王府全府上下小心翼翼的紧张等待着王妃生产日期的时候,嘉明王朝的南北边境形式也是极为紧张:安南地区雪澜率领援军昼夜兼程赶到邬城,正好赶上了托图大将军楚鸿基发动的最猛烈的一次攻击,士兵们日夜兼程,看得敌人就在眼前,加上一路上雪澜灌输的洗脑式的军事思想: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出如闪电,收如迅雷。
不用多余的鼓舞士气的话,雪澜一声令下,士兵便拼尽了全力向着托图大军杀去,正忙着攻城的托图大军一时间阵脚大乱,云梯倒塌,惨叫声连连,周子澈带领的守军见得军旗上那个飞扬飘逸的雪字,无不士气大振,尤其是周子澈,激动得热泪盈眶,拔剑大喊:我们的援军到了,开城门迎战,把托图贼人赶出去。
守城的士兵坚守了十几天,闭门不出,被城外的托图大军一直叫骂安南军是缩头乌龟,窝囊废……上至各个大小的将领,下至各个士兵,心里都积了气,自从雪澜周子澈率领安南军以来,向来都是安南军把托图打得落花流水,没有半分还手之力的份,多次的胜仗让安南军上下无不以作为一个安南军人而感到骄傲,被成天叫骂,但是碍于军令,又只得死守不出,心里的气早就憋足了,这会子出气的机会来了。
城门一开,城内的安南军更是如同被关了许久的饿狼涌出,雪澜到来,周子澈理所当然的卸下了统帅的职责,化身为前锋,带领了一队人马一路喊杀着冲进敌军的阵营,连同援军一起,一时间士气震天。
托图大军的攻击在雪澜率领的援军的冲击之下,军心本来就已经动摇,见得周子澈带兵冲出来,更是心生了怯意,其实这怪不得他们,周子澈和雪澜这对黄金组合,绝对是所有托图人的噩梦,就拿圣光八年的那场战役来说,那个时候,托当时的太子所赐,托图军队已经稳稳的占了上风,据守定州,虽然知道嘉明王朝派了镇南军来征讨,但是托图上下没有人有半点的怯意,因为定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何况托图士兵把定州守得跟铁桶一样,要想攻下城门,根本不可能。
而托图得了当时太子赠送的大量珠宝,购得充足的军需,囤积的粮食足够全军上下吃个一年半载都没问题,他们只需以逸待劳,关起城门守城,等待镇南军无功而返就成。
只是,他们的美梦不过一晚就破碎了。
是的,一晚,仅仅用了一晚的时间,托图士兵便深刻的理解了一句话:我从外面打不开城门,那我从里面打开总可以了吧。
镇南军到达之后,并没有下令攻城,而是在离定州射程之外的一个高地开始安营扎寨,一副准备长期住下来的样子,当时托图的将领也是楚鸿基,即刻断定他们是准备打持久战,或者拖延时间挖地道通往定州城内,当晚就开始戒备森严,他们确实等到了人,不过不是从地底钻出来的,而是从天上飞进来的,一身白衣的雪澜公子,如同天人下凡,翩然而落,根本无人可当,斩杀了数十人之后,雪澜公子疾身到了城门前,城门打开,周子澈带领的前锋立刻冲了进来,见人杀人,见神杀神的气势,让之前一直都都是尝到甜头的托图大军叫苦不跌,仅仅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楚鸿基就被周子澈率领的前锋逼得四处逃窜,囤积的粮草也被烧了,只得弃城逃出,而逃出来之后,楚鸿基却是后悔不跌,等待他的,是雪澜布下的鹰阵——死亡之鹰。
怯意,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被打得落花流水后累积而成的,而对某些特定的人形成怯意之后,即使是在自己仍然处在优势的情况下和对方对峙,心中的怯意依然不能抑制的涌上来,这是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
春庭月,照落花 7春庭月,照落花 8春庭月,照落花 8 本来这次眼看着雪澜没在,而自己手上的兵力又是对方的好几倍,加上不久之前梁维和的游说,楚鸿基大胆出兵,也取得了从未有过的成绩,可是那些成绩在看到凶猛而出的周子澈和沉静但是全身满是凌厉冷气的雪澜时,以前那种熟悉的怯意又涌上了每个人的心头,很快,兵败如山倒,嘉明的军队趁胜追击,这一仗直到了晚间,托图退守定州,雪澜率领的援军和原有的定南军在定州城外安营扎寨。
事情,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状况,虽然托图仍然占着上风,但是在心理上,却都有了一层的阴影。
在安南这边的局势得到初步控制的时候,定北的局势却是愈演愈烈,定北十六州已经有十州落入了乌真之手,乌真扎营随州,整顿军队,准备一举攻下剩余的六个州,而周家军退守颍州,周家军素来训练有素,虽然在这样弱势的情况下,依然军心未曾动摇半分,坚守着,等待着援军的到来。
夜晚。
颍州。
议事厅内,烛火高照,众将脸上都是凝重的神色,凝重中又带了一些不安,就连一向稳重情绪从来不露半分的周家军的统帅周梓彰,眉宇间亦是有一丝忧虑。
大大小小几十场交战下来,斩获敌军的同时,周家军也折损近乎一半,剩余的士兵不足三万,三万的士兵想要抵挡住乌真的十多万大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颍州是定北的最后一道屏障,颍州失守,其它的五州也会随之沦陷,更严重的是,乌真就能够进入嘉明腹地,威胁中部,乃至京城。
商讨完守城之计之后,大厅中沉默了一阵,众将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出言:将军,援军究竟什么时候到?按照上呈战报的时间来算,不说是马不停蹄,按照一般的行军速度也该到了吧。
此言一出,其他人将领心里一直存着的疑惑被引发了出来,校尉陆良立刻接言道:就是,派出去打探的士兵没看到半分援军的影子,难不成援军中途消失了?南王究竟会不会带兵?有人讽刺出声:从前也没见他带过兵。
一时间大厅里质疑的声音一片,周梓樟虽然心里也有些疑惑,但是现在的状况下,最重要的是先稳定军心,当下大声喝道:这就是周家军的风骨?厅中的吵杂一片顿时安静下来,浮躁的情绪散去,只剩下一个军人特有的坚定神色。
周梓樟凌厉看了厅中众人一眼,声音雄浑:周家军的风骨,是誓死保卫定北的安全,做我嘉明帝国北方的第一屏障,如今被打得节节败退,已经是我等的失职,军人的天职便是守卫疆土保卫国家的安全,我等自竭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守住颍州,其它的事情,皇上圣明,定然会有妥当的安排。
众将神色一凛,齐声道:将军所言甚是!周梓樟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是眉宇间的担忧未曾散去,这些将领都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靠着自身的威慑力,可以稳住人心,但是敌军不是靠着威慑力就能够让其退兵的,没有与之相抗衡的军队,仅仅凭着地势,消极守城,他自身的威慑力又可以影响多久。
报——忽然一声从远处高亢的声音。
正准备各自退下的众将都是一顿,周梓樟亦是神色微变,很快,一个小兵奔跑而来,双手呈上一个信封:禀将军,这是南王派人送来的。
众人脸上都是一喜,南王,那不就意味着援军马上就要到了?周梓樟赶紧接过来,打开,看了一遍,又重新看了一遍,忽然间捋须放声大笑:妙哉!妙哉!众将相互看了一下,脸上都掩不住的喜色:将军,南王的援军到了吗?不用等了,援军不会来了,没有援军。
众将都是一愣。
周梓樟眼底透出激赏的神色:有的,只是要灭掉乌真的嘉明正义之师。
众将更是一头雾水了,陆良有些心眼儿,最先反应过来,激动道:卑职明白了,南王一定是率领大军悄然绕道庆西,到达昔水的下游,渡昔水,直捣乌真,所以,我们派出去打探的人才会什么都打探不到,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根本就是没来,不光是我们,乌真派出去打探的人也什么也打探不到。
都是懂得用兵之道的人,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的喜色比方才以为是援军到来更胜,陆良继续道:从庆西绕道,就绕过了定北乌真铁骑的防线,从侧面跑到了它的身后,乌真这次可以说是倾国之力而出,国内防守薄弱,南王率领我嘉明大军只要渡过昔水,就等于进入了无人之境,可以直取乌真京都,在这样的情况下,乌真十多万大军就不得不赶紧回防,定北之危也就迎刃而解了。
这一次南王想要解除的不仅仅是这一次的定北之危。
周梓樟眼神灼灼:而是整个定北此后的安宁。
他没有再说下去,转而道:传令下去,全军一级戒备,如若乌真攻城,全军全力死守,与颍州共存亡,如若乌真弃城回防,全军全力追击,收复失地,把乌真贼人赶出去。
最主要的,是全力追击之后,乌真没有半分喘息的机会,那么,伏击起来,就不用费多大的力气了。
末将遵命。
这一次,所有人没有半分迟疑的神色。
春庭月,照落花 8春庭月,照落花 9春庭月,照落花 9 皇宫。
勤政殿。
安南的局势初步的稳定,而定北——白倾天顿了一顿,道:南王集结军队出发后,并没有按照原先预定的路径,直奔定北,和周家军在颍州会师,伺机反攻,而是——白倾天语带担心道:而是领军消失了。
什么?消失了?白将军不是一直派人查探大军的行踪吗?惊讶出声的人是沈立寒,他第一反应就想到了某种可能,其实早在皇上下令雪澜为定南大将军,阴夜辰为定北大将军各自领军出战的时候,那种担心便一直存在,他们两个人手中掌握的,根本就是可以颠覆一个王朝的力量,而那两个人的关系……面对这样的质问,白倾天辩解道:从京城到定北的路线都安排了探查的人,但是一路上根本没有人。
沈立寒皱了皱眉,看向坐上的阴夜冥:皇上——阴夜冥脸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黑玉一般的眼眸中闪过些什么,当日三人商议,南王只说定北的战事交给他就成,并没有具体的说要用什么样的战术,如今听得白倾天这样一说,他立刻明白了。
消失了才好。
阴夜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只道:放心,他不会乱来的。
皇上圣明,臣明白了。
白倾天自以为理解了皇帝的意思,道:如今南王妃在京城待产,南王绝对不敢乱来的,是臣多虑了。
说罢,又加了一句:为了以防万一,臣定当派护城军对南王府严加看守。
在他旁边的沈立寒听得心里一跳,这人也真是不会察言观色,皇帝说的是不会,而不是不敢,虽然是一字之差,但是前者却是笃定,不用防备,后者才需要,更何况,他说的那些话,又提到南王妃……想起前段时间的事情,沈立寒心里发急,抬头看了看皇帝。
阴夜冥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指尖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眼睑垂了下来,看不清眼中的神思。
南王妃。
待产。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如同一粒又一粒的小石子,猝然不备地连接着投入心湖,然后泛起一层一层涟漪,疼痛的涟漪。
阴夜冥眼睑盖住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无奈的神色,放在下面的手压住了心口的地方。
到了今时今日,居然——还会疼。
已经过了那样久了,其实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却久得仿佛那个晚上的事情是前世发生的,大病之后,军务政务一起压过来,他忙得休息的时间都极少,养心殿的灯火基本上都是整夜不灭的,阴夜冥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喜欢忙碌过,忙碌到大脑没有空余的地方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忙久了,也就渐渐的淡忘了吧,就像是迷魂咒反噬力的内伤一样,慢慢的调养着,慢慢的也就好了。
可是如今却发现,即便是所有身体上的伤口都好了,心里的那道伤口,也还是存在的,不曾愈合过,轻轻一碰,便疼痛如初。
也许,这一生都无法愈合了吧。
不,不是也许,是根本这一生都无法愈合了,想来真真的可笑可悲,他学会爱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放手,放掉爱着的那个人。
他不得不放,不是因为南王的条件所迫,而是因为她的心里没有他。
对,是应该严加看守。
阴夜冥指尖一顿,道:如若南王府出了什么事,朕为你是问。
臣遵命。
白倾天赶紧道,同时心里升起疑惑,怎么听皇上的口气,像是让他派人去保护南王府的安全,而不是监视。
南王府。
瑞香姐,今儿个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凝烟凝碧两个人看得外院走出的人,凝碧首先迎上去,笑嘻嘻道。
你这丫头,哪儿用得着什么风,我自个儿那是恨不得天天往南王府跑,不光是我,夫人也是。
瑞香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东西递过去,道:这些是我和夫人做给小孩子的的衣服,你们看看怎么样?你和夫人做的,那自然是极好的。
凝烟接过来,道:只是太费心了,小姐见到了,又觉得让夫人费心了,过意不去。
又问:夫人如今怎么样?瑞香笑道:还能怎么样,和公主两个人就跟母女一样,只是夫人终究不方便多现身,所以不能来看王妃。
一边又问:王妃这会子在午睡吗?你们怎么都在外面,没一个人在里面照应?你还好意思这样问?听到瑞香的问话,凝碧哀怨的看了她一眼,凝烟则是笑了笑。
瑞香奇道:怎么了?凝碧眼中哀怨的神色更深了:因为你,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瑞香更是疑惑了。
凝烟忍不住扑哧笑起来,道:你别听她胡扯,是她太闹了,吵得小姐受不了,给赶了出来,我呢,是被殃及的池鱼。
本来就是呀,以前芸娘没来的时候小姐也没觉得我吵呀,自从芸娘来了之后,小姐就不待见我了。
凝碧不服道:就是芸娘的静才衬托了我的吵,其实我那不是叫吵,是叫活泼。
瑞香听得她说得七缠八缠,不过总算有了点儿眉头,一切的源头,都是那个叫芸娘的人引起的,瑞香遂问:谁是芸娘?此言一出,凝烟脸色微变,凝碧却斜睨了瑞香一眼道:你就别装了吧你,我也就说着玩而已,又不是真的怪你,虽然芸娘现在比较受小姐待见,但是我和小姐可是十几年深厚的感情,那是牢不可破的。
瑞香却更是疑惑了,直接转到凝烟道:烟儿,这芸娘究竟是谁?不是楼家的远房亲戚吗?凝烟眼中闪过什么,急道:她说是听了你说南王府要找乳娘,所以来应征的。
瑞香闻言却是脸色一变。
春庭月,照落花 9春庭月,照落花 10春庭月,照落花 10 如意轩内。
王妃要喝茶吗?芸娘问。
沉熏含笑摇了摇头。
王妃要吃糕点吗?芸娘又问。
沉熏又摇了摇头。
王妃——好了,你就好好的坐着就行了,我什么也不想要。
沉熏笑出声:碧儿那丫头才走,我就想清净会儿,可不想又多出一个碧儿来。
芸娘不好意思一笑,道:碧儿姑娘是关心王妃才会问这问那的。
又惭愧道:我笨手笨脚的,王妃让我留在您的身边,可是我又不懂得伺候人。
一面道:说到伺候,烟儿姑娘还真是心细如发,而且王妃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烟儿姑娘都可以知道王妃要做什么。
她一面说一面起身道:要不我还是叫烟儿姑娘进来吧。
沉熏抬手制止了她,笑道:烟儿那丫头是心细如发,可是这件事情却是她从未遇见过的,我就怕到时候她惊慌失措,而你经历过,定然能够镇定些。
哦?我明白了,王妃说的是生孩子这件事情。
芸娘恍然大悟,嘴角掠过一缕微不可见的笑意,瞬间消失于无形,复又坐下来,道:王妃思虑周全,是我不懂得王妃的心思。
当下芸娘没有再说话,而是安然的拿起一旁绣了一半的绣品继续,只是眉宇间还有几分忐忑的神情,仿佛就像是她自己所说的,不懂得伺候人,所以有点儿提心吊胆的感觉。
随着屋中静默时间的加剧,芸娘仿佛更是紧张了,连拿针的手都有点儿颤抖,沉熏见得她的模样,想着让她放松下来才好,当下温和道:这样坐着也无趣,要不你讲个故事来听听,不止是故事,你们那儿的民俗民风也行。
沉熏笑了笑,道:这两年来我一直在京城,对于其他地方的事情都挺好奇的。
民俗民风?芸娘闻言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唯一思索,随即展眉道:我想起来了,在我们那儿,每年桃花盛放的时候,有一个节日叫桃花祭,这个节日原本是为了拜祭桃花仙子的,后来,渐渐演变成了未婚男女能够相互交往的一个活动,在桃花祭那一天,如若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心生爱慕,便折一枝桃花送给那个女子,如若女子接受,便是接受了他的爱慕。
这个节日沉熏也曾经听说过,乌真最为盛行,嘉明北方地区也有这种习俗,当下非常有兴致道:还真是很有意思的节日,如若有机会,我还真想去亲眼看一看。
顿了一顿,忽然轻笑出声,道:或许明年就能亲眼看到那样的景象了。
明年桃花开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京城,可以跟夫君悠游天下,到时候,自然就可以亲眼去看见节日胜景。
桃花,嫣红妩媚的桃花,用它来象征爱情,确实适宜。
虽然京城都快要到夏初了,但是北方现在还是春季呢。
许是说到了自己熟悉的事情,芸娘紧张的神色已经不见了,整个人已经放松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兴奋的神色,道:现在到北方,也还能赶上桃花祭呢。
是是是,但是以我现在的状况,今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了。
沉熏有些好笑道,人一谈起自己熟悉的事情,就忘乎所以了。
芸娘仿佛这会子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一笑,垂下的眼睑掩住了眼中骤然闪过的神思,口中道:看我说得兴起,忘了王妃现在的身体状况。
不过一瞬,芸娘忽然眼神一亮,声音微扬道:说到桃花祭,我想起了一个故事。
哦?沉熏柳眉微挑:这样浪漫的节日中发生的事,定然也是非常绮丽的。
芸娘点了点头,兴致勃勃问:王妃有没有听说过前朝一代名将谢珺昊?沉熏脸上的笑容一滞,心里闪过一丝疑虑,状似无意道:芸娘还真是见多识广,对于那位谢将军,我也只是听过其名而已,今日有幸听闻他的故事,我还真该洗耳恭听了。
芸娘忙摆了摆手,道:我这样生于乡野长于乡野之人,哪儿真的知道什么关于谢将军事情,不过是从老辈人那儿听说来的,也不知道真假。
顿了顿,接着道:听我们那儿的老辈人说,那位天纵英才的谢将军便是在桃花祭上遇上了自己倾心的女子,谢将军以桃花赠之,女子欣然接受,而据说这段传奇发生的地点,就是在我们那儿。
芸娘笑了一笑,道:现在王妃明白了我为什么会知道了吧,一代名将身上发生的事情,又是这样传奇的事情,定然是祖祖辈辈津津乐道的话题。
沉熏心里那一点儿疑虑随即散去,自忖自己真的变得多疑了,这样一个质朴的人,不过是把自己认为有趣的事情说给她听而已,她却是这样的怀疑人家,沉熏放下心,却听得芸娘忽然叹了一口气。
沉熏忙道:怎么了?可惜了。
芸娘语带感伤道:本该是英雄美人的一段传奇,可惜最后却落得了落花流水春去也的下场。
哦?沉熏这会子是真的好奇了:两人后来没有在一起吗?芸娘摇了摇头,道:错就错在后来当朝的皇帝也看上了那个女子,谢将军就算是智勇双全,计谋过人,也绝对大不过皇权去。
沉熏神色微凝。
芸娘没有觉察,继续道:后来边境发生叛乱,谢将军出征,立下了不胜不归的军令状,后来叛乱平定,然后谢将军再也没有回来。
————————————————————————————————————————————————————花花,偶要花花,花榜掉了。
春庭月,照落花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