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喂,听说了吗?张侍郎和他儿子被吊在城门口呢。
是啊,是啊,头发被削了一半,蓬头垢面的,胸前,还挂了一罪己昭。
那个张涎,脸上还画了俩乌龟王八。
不知哪路英雄,真替咱们出了口恶气。
狄御史已经奉旨去抄家了。
……若冰站在风之谷的崖间,望着山下缥缈的云雾,风信子随风而荡,悠悠扬扬,浮在她周围,打着优美的旋儿。
她托住一朵,用指尖轻轻一送,人家说,风信子会带着思念飞去,凌逸,你收到了吗?若冰静静地躺下来,躺在崖边的一片花海,她醉了,醉在了一片斑斓多姿里,她沉沉地睡去。
——————————————————————她一走已经一年多了,君凌逸始终未放弃找寻的念头,他相信终有一天,她会回到他身边。
倩兰哀怨地望着他,即使她离开了,他也没有忘记她。
柳若冰,这步棋,你下得真高,以退为进,你要他一辈子把你烙进心底。
而留在她身边的,反而是具空壳。
不过,她可以等,等着他的回心转意,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她也相信她腹中的小生命会栓住他的心。
兰儿,你先回去,朕想一个人走走。
好。
倩兰笑着离去。
不管怎样,他还在她身边,她还可以看到他,而她,却不行。
君凌逸一个人在御花园里漫无目的地踱着步,脑海中闪过从前的种种,他忆起她放风筝时的笑容如春风沐浴人心,策马萧萧时她的豪迈与奔放,轻盈而舞时她的飘逸和柔媚……时时刻刻,她的影子都萦绕在他的心头,他忘不了。
不知不觉,他发现自己又站在了这里。
一厅一楼,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熟悉,甚至,他感觉的到她的气息,那独有的淡雅清香。
可惜,人面不知何处去了。
正想着,忽然,一团粉红撞进他的怀,低头一看,竟是夕蕊。
朕倒哪知小猫没长眼睛,原来是蕊丫头。
夕蕊见撞到了皇上,心中叫苦不迭,难得来一次,也遇上瘟神,改明儿去庙里多上柱香。
她忙丢下手中的铲子,整整衣服,俯身行礼:夕蕊见过皇上。
刚才有所冒犯,请皇上见谅。
不碍事。
君凌逸看着眼前的泥人,你在这儿做什么?吓?夕蕊吓了一跳,我,散步,散步,嘿嘿。
要是让爹知道了还得了,非打烂她的屁股不可。
散步?!君凌逸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的衣服,散步会散成这样,难不成在泥堆里散步呢。
这丫头,连个慌都撒不好。
我,我种花呢。
夕蕊只好从实招来,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求救似得看着他,别告诉我爹,好不好?这些,都是你打理的?君凌逸看着繁花似锦的花圃,有些不敢相信。
那是。
夕蕊骄傲地抬起头。
她可没白跟着若冰。
好,朕不告诉你爹。
不过——不过什么?夕蕊急了。
你看你把朕弄的。
夕蕊循声望去,糟了,刚才那一撞,撞出麻烦了,皇上那身龙袍被传染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帮您擦干净。
要是穿成这样出去招摇,皇帝可不成了笑柄,她不就是千古罪人,她可受不起。
夕蕊掏出帕子,细细地擦起来,一点一点,总算是大功告成,虽然还剩下一点,不过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皇上,您将就一下,可以吗?夕蕊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行了,朕回宫换件衣裳。
君凌逸伸出手,把朕的帕子拿来把——你这小淘气,什么时候从朕身上取走的。
胆子不小。
见君凌逸盯着自己手上的丝帕,夕蕊纳闷了,这明明是若冰给她的,怎么成了他的?皇上,这是我的!你的?君凌逸不觉好笑,这丫头还不肯认输。
是啊,我自个儿绣的。
夕蕊扯开了慌,反正当事人也不在,没人知道。
冰姐姐,我炫耀一下,不要怪我哦。
君凌逸听着差点笑出来,谁不知道睿亲王成天念叨他女儿那烂得不行的女红。
这么精致的兰花,企是她能绣的。
你再不还朕,朕就把今天的事告诉你爹去。
君凌逸也耍起了孩子脾气。
皇上欺负人。
呜~~~这真是我的嘛!夕蕊不禁大哭。
哎。
君凌逸不知所措了,都大姑娘了,怎么还……好了好了,朕跟你闹着玩呢。
真的?!夕蕊破涕为笑,早这样不结了,这才是好皇上嘛。
我看皇上还是再找找嘛,您那块八成在您那儿好好躺着呢。
肯定是两块帕子太象,皇上搞错了。
绣兰花的一找一大堆呢。
看着夕蕊郑重的眼神,君凌逸半信半疑地往袖中一探,一朵幽兰凌然而现。
他的,竟然还在。
那夕蕊手中的那块?这究竟怎么回事?他疑惑了,他记得夕蕊跟兰儿不熟啊,见了面也不过草草行个礼,尤其是夕蕊,对兰儿爱搭不理的,怎么会有兰儿的东西。
看着两块一模一样的丝帕,夕蕊也楞了。
难道冰姐姐绣了两块?你刚刚说什么?君凌逸似乎听到她说冰姐姐。
就……就是冰姐姐嘛。
她给我的。
夕蕊见他吼那么大声,吓坏了,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你说的冰姐姐,可是若冰?君凌逸疯狂地摇着她,也不管弄痛她没有。
怎么回事?难道这是若冰绣的?那兰儿那块,也是若冰送的?难道那天晚上弹琴的是她?难道,兰儿她,欺骗了朕?!是啊。
不然还是谁,夕蕊撅起小嘴:他干嘛那么激动?!君凌逸的头轰的炸开了。
他的脑子里混沌一片,他摇摇晃晃地走着,他要去见她,他要去问她,他要问清楚。
皇上,你怎么了?见着君凌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倩兰不禁有些奇怪。
陪朕喝杯酒。
没理会她,君凌逸径自走到园子里坐下。
酒至半酣。
兰儿,记得吗。
四年前那晚的琴声,真叫朕三月不知肉味啊。
是吗?倩兰一笑,皇上喜欢就好。
朕想再听一次,兰儿,弹一曲。
君凌逸半醉半醒得看她。
恩?倩兰一怔,皇上今天怎么想到这个。
再说,过了这么久,我都不记得那夜弹的是哪首曲子?你啊,真会忘。
君凌逸笑道,是《雨霖霖》。
呵呵,瞧我。
倩兰盈盈起身,媚眼含春,嫣然而笑,轻轻地拨动琴弦。
琴声依旧悠扬,可君凌逸的心却在一点一点地撕裂。
啪一个酒杯被狠狠摔碎,散了一地的脆响。
皇上。
倩兰错愕地看着他,琴声戛然而止,我,弹得不好吗?你弹得很好。
君凌逸因生气浑身颤抖,为什么,欺骗朕?那夜弹琴的不是你,对吗?我……哼,那曲子是《小重山》,而不是《雨霖霖》。
你竟然瞒了我那么久?!我是因为太爱你,才无法失去你!倩兰的声音嘶哑着,无助地苦喊。
什么都别说,朕不信,你说什么朕都不信!他错了,彻头彻尾地错了。
那夜的女子,是她啊——柳若冰!呵呵,皇上只把错推在我身上,可你想过吗?当你搂着我,却说着另外一个女人,我的心有多痛!皇上难道忘了,这场错误的制造者,是你!倩兰崩溃了,把多年的怨痛宣泄而出。
为了他,她变成了这样一个女人,背叛自己的姐妹,泯灭自己的良知,让双手沾满血腥的污浊。
君凌逸听着她的指责,是啊,她说的没错。
若不是朕的轻率,这场错误就不会发生,他不会爱上兰儿,不会让她成了他愧疚一生的女人,不会让她成为他跟她的阻隔,若冰,她也不会走。
错的人,是他。
是他,造就了三人的痛苦。
是他,促成了今天的悲剧。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