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墨早就不见了人影,宁弦晕头胀脑地被白夫人拉着聊了一整天,打小儿连她娘亲都不曾这般喋喋地不停的说着,好似永远不会累永远不会停,从白墨小时候最后一次尿床到第一次有小丫头给他绣荷包第一次他自己管账,出远门,事无巨细——深闺之中妇人间的三姑六婆是最大的消遣,唠嗑起来自然无敌。
这算是白夫人的好意,想要增进她对白墨的了解么?可是她可不可以抓狂啊?她为什么要听一个跟她无关的男人最后一次是几岁尿床??——从小冷静、自律,外表看起来悠淡怡然但其实骨子里就像一个精密的机关,永远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轨道启动开合,严格而规律——这就是她从白夫人的话里总结出来的白家大少爷的特点。
天啦,这还是个人哦,幸亏她不是真的要跟他过一辈子。
这种正经男人,她敬谢不敏。
好容易熬到天将晚,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这种三姑六婆的唠嗑躲回新房去,白夫人一句:弦儿,家里的晚饭以前都是一家人一起吃的,我也就没单独吩咐厨房给你们小两口另外准备,以后还是一起过来吃晚饭吧。
宁弦直接被打落深渊,嘴角抽了抽,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是……娘……——我的亲娘啊,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下人很快布好了饭菜,宁弦跟随白夫人来到桌前,站在一旁等候白老爷到来。
待白老爷到来落座,白夫人方携宁弦坐下。
只是一桌上仍空了两个座位,一个是白墨的,另一个应该就是二少爷白砚的。
墨儿怎么还没到?今天一天都没见他的人,把媳妇一个人搁在这边,自己跑去哪里了?老爷,他就来了,再等等吧。
白夫人又转头对宁弦道,墨儿的弟弟砚儿出门收账去了,过两日就回来,到时候就见到了。
宁弦笑笑点点头,从昨天进门到现在,这个家里给她的感觉除了无聊就是拘束。
正说着白墨已经走进门来,白老爷口气不善的问道:才新婚第一天,就把你的新婚妻子丢在这儿,自己跑哪里去了?——可不是吗,就因为你跑出去,才让热心的婆婆二话不说挺身而出陪了她一天——宁弦不满地暗暗瞄了他两眼。
白墨不易察觉地微微蹙眉,接受到她的目光——难道,她跟爹娘抱怨告状?没有理由,她明明答应……他并不想轻易去怀疑自己新娶进门,且已经谈妥只做表面夫妻的妻子是个背后伤人的小人,但是……爹,帐房里还有好些事情未完,我一直都在帐房……白家除了你就没有人了么?才新婚第一天就跑回帐房,听了让人笑话,以为白家离了大少爷,其他人都是草包,就得乱成一团!这几天你不用去帐房了,在家好好陪着你媳妇!白墨并未应声,白夫人急忙打着圆场,好了,墨儿好歹也累了一天,先坐下吃饭,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白墨看了一眼自己在宁弦旁边的位子,不言不语地坐下来,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她——居然藐视她[迦陵]宁弦!——她手里攥着的筷子咔一声闷响——还一大早敬完茶就跑,害得不知道是她陪婆婆还是婆婆陪她唠了一天!——咔又一声响——丫你个白什么什么!你若再想跑,姑娘我让你好看!——咔——的弦儿,怎么不吃?是不是菜不合胃口?宁弦急忙回神,堆上笑脸,没事,娘,她偷偷把筷子扔到桌子底下,优雅而若无其事地对旁边的丫头道,可以帮我拿根筷子么?白夫人一愣,看向她面前——果然只有一根筷子——哎呀,这成什么话!新媳妇入门,连下人都这般怠慢不小心,说出去让人以为白家欺负儿媳——这罪魁祸首,自然就是那个没有把媳妇放在心上的大少爷!一个被冷落的媳妇,怎么能受人尊重?白夫人几分怜惜几分不平几分愤怒地在儿子和儿媳间来回扫视——她的儿子从来都是个好儿子,从小懂规矩,守礼,为人又出色——一切,都是因为遇见那个女人开始!用完饭后白墨未曾久留,早早便要退去,离开没几步身后宁弦便追上来——你等等。
她在院子里叫住他,白墨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娘说让我们一起回去的,是你让我装样子,你自己却先跑?白墨疑惑地回头,从她脸上却看不出一点勉强或者虚伪——难道真是他小人之心了?你昨晚说的话我可以考虑,不过,我有些条件,请你一、一、遵守!白墨迟疑片刻,道:请讲。
第一件事,就是新婚期间,你哪里也不可以去,乖乖留下来陪我!……好吧,她承认,她有点口误。
是留下来陪我演戏——可是,也不用眉头拧那么紧吧?以为自己是香菜饽饽是个人都要抢?谁让她情愿面对这个空有一幅美丽皮囊,性格却很让人受不了的夫君,跟他大眼瞪小眼,两看两相厌,也不想再去跟婆婆唠嗑。
不过显然……白墨是无法了解的。
这个女子为何出尔反尔?昨夜她明明已经——不对,她昨夜根本没有答应!白墨微微眯起眼睛,他的相貌清美淡雅,双眸微眯的模样,却有种别样的魅力。
——昨夜,她只说我明白了,却未曾答应便出口送客。
这一点他竟然疏忽了!很抱歉,这一点我无法做到——我不会为了对我没有意义的人而浪费时间。
宁弦悠然一站,难道在这件交易里,我就没有半点好处?白白给你做个名义上的妻子?——哦,我可以把这当作一桩交易吧?向来她跟别人做[交易],从来都是别人欲哭无泪,哪有她吃亏的时候?如今想让她给他做白工?他以为媳妇这活儿是享福呢?白墨正视着他的新妻子,看来,他的确小看了她——怎么说,她也是生意人家裘家的女儿。
我自然会给你应得的好处——只要是我私人名下的钱财,你可以随意支配。
谁稀罕?宁弦充分表示她十二分的不屑,撇开白家和裘家不说,单论他们两人,恐怕她每年在幽冥天捞来的钱不知道比他这个上面还有老爷在的白少爷,多出多少倍呢。
随便往名下收个有点油水的帮派,孝敬给她的岁钱就够她这一年吃穿不愁,稀罕他那点大少爷的例钱?看来……我们是谈不妥了?白墨从她的脸上,已经得到了结果。
似乎是这样——如果你坚持不肯答应我的条件。
白墨冷冷的转身走人——他的确需要一个可以陪他演戏的妻子,但需要不是必要。
即使心中有所愧疚,他也只能在自己可以付出的范围满足她提出的要求,而超出了这个范围,他无法妥协。
况且……这个妻子看起来也不需要他的愧疚。
宁弦盯着渐渐远去的那道优美白色身影,眼睛微眯,透出若有若无的邪气连脸上的妆容都挡不住——好你个白什么什么!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姑娘我会让你后悔今日的拒绝!也该让你见识见识魔教幽冥天的[迦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