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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西枫夜酿玉桂酒第十二章清明雨纷纷

2025-03-30 08:37:55

章节字数:11338更新时间:07-04-2302:47闹得沸沸扬扬的采花贼事件渐渐平息了下来。

这段时间里,宋明磊不停地让张德茂传信于我,叫我万万不可插手采花人事件,怕我被误采了,他实在多虑了,澡堂事件后原非白防我像防瘟疫似得,我被禁足在西枫宛里的小屋里,他不准任何人接近我,这个变态竟然连碧莹也不让我见!我托张德茂调查那白衣人,他回我说,紫栖山庄里的幽冥教和大理的细作各分一半势力,想要具体打听来得费些时日,叫我不用怛心,于飞燕已经班师回朝,而宋明磊也在赶回来的路上。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原非白欲祭奠他的母亲,而素辉吃坏了肚子,躺在床上直哼哼,谢三娘留在宛子里照看他,于是我终于被放出来喽。

一路上我兴奋地掀着布帘直看外面的景色,回头一看,原非白一身素稿,面色清清冷冷,也不理我。

我心想这是他母亲的祭日,按理原候爷也应该前来,可前往的只有他一个人和二个亲随,加上我这个女色魔丫头,心下又有些恻然。

赶车的熊腰虎背,相貌堂堂,我见过,在采花贼抗暴行动中出过力的,是原非白的门客,好像叫韦虎。

我们走了许久,来到后山一座孤坟,我不敢相信堂堂一品诰命夫人的坟竟是如此凄凉,甚至没有入原家祖坟,这莫非是谢夫人的衣冠冢?上完香,我和韩修竹先生及韦虎站得远远得,只余下他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和他母亲聊天。

过了一会儿,我们走在下山的路上,忽地马车世烈地摇晃,然后停了下来,那韦虎在车外恭敬地说着:三爷,车子卡住了,不如请三爷到前面的茶铺歇歇,小人一会儿就可修好了。

我跳了下来,我伸手想扶他下马车,没想到这小子一闪,不理我,靠着那韦虎下来了。

啊呀!这小子怎么这么记仇呢?我们要了一壶碧螺春,那小二勤快地递上了几个破碗,韩先生认真得用银针探着,说道:无碍,大家用吧。

我因为出门时喝了一大壶水,不怎么渴,也就没动,韩先生这时候也不忘体察民情,认真得问着那茶铺老板收支情况,而那老板看我们衣着不凡,就躬身殷勤答着。

这时忽地走来一个老者和一个年青女子,像是一对祖孙,那老者柱着拐仗,鸡皮鹤发,双眼明亮,是我的错觉吗?这个老者一身灰袍,可是走路时隐隐露出了鲜红的裤腰带,而那女子一身俏丽,十七八岁的莫样,长得颇为俊俏,双目灵动,娇声道:爷爷,我渴了,咱们喝杯茶吧。

那祖孙俩坐在我们身旁的桌子,我看那女孩子的衣衫样子很新,不觉多看了几眼,而那女子灵动的双眼却盯着原非白不放:爷爷,那家公子好俊哪!我一听乐了,总算碰到比我更大胆的,那原非白依然冷着一张脸,很显然已经习惯了做明星的感觉,那老者怒斥了几句什么怎么这么没规矩,那女子嘟着嘴不做声,老者颤巍巍地过来要给我们道个不是,韩修竹急忙还礼,两厢又坐定。

这时又过来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军人,进了茶铺,嚷嚷着要茶,看到那个俏丽的姑娘,不由得走过去:哟!真想不到在这种破地方还有这种俏货色啊。

另一个稍矮的却叫道:别闹了,兄弟,这是原家的地盘,我们多一事还是少一事吧,怡红楼的小翠可等你着哪。

那个起了色心的却不听,走向那俏姑娘:小娘子,叫什么名字,陪军爷我玩玩吧。

俏姑娘叫了起来:那里来的王八蛋,爷爷,他真讨厌。

老者急忙揖首:这位军爷,我孙女还小,不能伺候您,让老身请您喝茶吧。

那军人却一甩老者,上前拉了那俏姑娘,摁在桌上就撕她的衣服,露出雪白的香肩,那姑娘大声呼救,嘶心裂肺地大哭起来,因主事的是军人,店主不敢出来管,我大惊,这光天化日之下还有王法了吗?我回头,原非白脸色不变,韩修竹也不作声,这是怎么回事,这时那韦虎来了,看着那一幕,无动于衷道:三爷,车好了,可以走了。

我正要出声,那韩先生却一拉我的手就走,这时那老者却过来,一把抱住韩修竹的腿:求大爷救救我家孙女吧。

韩修竹不但不扶那老者,反而踢出一脚:花大侠还是快起来说话吧。

没想到那老者却灵活地跳开去,在那里哈哈一笑:轻风傲竹果然厉害,你是何时识破我的?韩修竹一笑:阁下在清明时节却系着红裤腰带怎不引人怀疑?江湖传言,蝴蝶飞至,玉郎常伴,不知情者皆以为花蝴蝶及玉郎君乃是一对夫妇,却不知采花始祖常化作祖孙二人行事,阁下应是花蝴蝶,那边的玉郎君还是快停手吧。

韩修竹说着江湖传言时,那韦虎已飞掠过去急攻那两个化妆的军人和玉郎君,那姑娘果然一纵身,露出光滑的男性胸部,飞离斗圈,来到老者身边,娇嗔道:蝶儿,我就说韩修竹不好对付,你还要试?玉儿,你有所不知,主上说了若能对付了韩修竹,我俩的赏金可加倍,确然只有收拾了韩修竹,我才能得到原非白,这样吧,原非白身边的那个丫头就给你吧。

上次黄员外的闺女是可让你先尝了,这回该我先尝鲜了吧。

玉郎君撅着嘴,勉强点点头,那花蝴蝶就上前摸了他一下臀部,亲了一下他的嘴,那玉郎君用手指一点花蝴蝶的脑门:死相,有人在这里,不要啦。

我第一次看到两个双性恋采花贼你亲我侬地商量怎么采原非白,所以在还在那里震惊中。

原非白揽腰抱起我,飞身跃向马车,举鞭策马就走,留下韩修竹攻向那玉郎君,那花蝴蝶飞身冲上来,一掌击向原非白,原非白单掌迎击,被震下疾驰中的马车,连带拉着我摔下谷去……我晕晕呼地醒来,躺在一堆厚厚的松针上,四周景物是谷底密林,浑身疼得像散了架,我慢慢爬起来,原非白不在我身边,四周尽是树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是花蝴蝶的声音。

心肝儿,我活了五十多年,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美的人,你已中了我的独门迷香,一个时辰里若没有人替你交合,你必阳爆而死,莫怕,爷会好好疼你,让你知道这男人的好处来。

我心一惊,原非白这么快就被俘了,我悄悄一伸头,只见原非白坐在那里,衣衫尽破,嘴角流血,满眼恨意,显是经过了一场恶斗,那花蝴蝶正一手颤颤地抚上了原非白的脸,另一手伸进了他的下身,我躲在暗处一阵作呕,我该怎么办?就这么冲上去救他,肯定一掌被花蝴蝶劈死,讲不定他一高兴,把我先奸了……不出去,等搞完了原非白,如果他杀了原非白灭口,我也饿死在这谷中了;如果他不杀原非白,我出去,原非白肯定也会杀了我泻愤。

流年不利啊,怎么最近老碰上这种事呢,怎么办呢,难道眼睁睁看着这大好尤物,呃!不,这大好少年被这采花老贼给肆意蹂躏吗?以原非白的个性,如果不是被打伤或是药物所迷,他必定情愿自尽也不会受这污辱,而且那老混蛋会不会改变了这天下第一美男的性趋向呢?我胡思乱想间,摸到怀中一个小瓶,是韩修竹给我的麻药,是怕少爷发病时用的,有了,横竖都是死,我决定冒险一试,我脱了外衣,留着亵衣和肚兜,又把亵衣领口拉得最大,露出鲜红的肚兜,绳解了,露出乳沟,将裤子撕了一个大口。

然后放下了头发,假装摔断了腿,一点一点爬出,口里尽可能娇嗲地叫着:少爷,你在哪儿,少爷,奴的胸口撞得好疼,快来帮我揉揉。

果然,花蝴蝶站了起来,向我走来,我假装害怕的样子,却又媚眼如丝地仰看他:你,你,你莫要过来,少爷快救我。

我故意露出不怎么深的乳沟来,心想如果有文胸,可能效果更好,而他的眼中立时浓浊不堪:小宝贝,你又是从那里出来的,可是想来救你家少爷?我假意害怕地理着衣服,却故意将亵衣口扯得更大,一挪脚,将雪白的大腿露出来,娇唤道:你是何人,要对我做什么,少爷快救我。

花蝴蝶果然眼中欲火更深,向我走来:原非白,你真是艳福不浅,身边竟有如此清纯野性的骚货,怪道你对男色没有兴趣,定是日日欢歌,夜夜销魂,来,小宝贝,让爷替你暖暖身子。

他妈的,你就说脏话吧,待会我让你好看,我假意害怕,朝逆风口挪着:呀!少爷救我,我还是处女呢?这更激起了花蝴蝶的欲望,他猛得上前撕了我的亵衣,只剩肚兜:原非白,你先看着我怎么捅了你的丫头,再来插你。

他合身扑来,抓住我的脚踝,我手中一撒,麻药喷向他的双眼,鼻口,他立刻在哪里大叫:臭婊子,死荡妇,想不到老子中了你的计。

我跳起来,绕过他,走向原非白,没想到他却抓住我的头发,疯狂地打我,我抽出酬情,往前一送,正中他的胸腹,他杀猪般地嚎叫声中,放开了我,我跌坐在地上,只见他在原地乱叫,血水如开了的水笼头,不停地往外涌,我骇在那里,根本动不了,直到那人吐着鲜血在地上乱爬,摸到我的脚,我吓得大哭起来,蹬掉他的手,连滚带爬地跑到原非白的身边,又抱着他的腿,我想我抱他的腿都抱出隐来了。

过了一会儿,那花蝴蝶不动了,我这才发现这次原非白没有挣扎,也没有骂我,我抬头只见他的脸异常的红。

我忍住恐惧拿了花蝴蝶的衣物里所有的药瓶,统统堆在原非白面前,问他:三爷,您看哪个是您的解药啊?可惜,他没有说话,只是满面潮红地看着我。

想起那花蝴蝶的话,我偷偷咽了一口唾沫,心想,这可如何是好?我该把所有的药给他灌下去,还是脱了衣服合身扑上去呢?原非白吐了一口鲜血,晕了过去,我更害怕了,完了,莫非一代红颜祸男就这样被色憋死了吗?我探了他的鼻息,还好没死,我想了想,还是救人要紧,便退了他的裤子。

天!肿得都不像话了,我用双手开始为他治疗,我不断告诉自已,我在挤牛奶,我在助人为乐,我在救人……原非白口中开始发出愉悦的呻吟,我别过头,忍住剧烈的心跳,不去看他的迷离的眼睛,不去看我手中的工作,就这样,我真得成了原非白的开包丫头。

两个时辰后,我双手酸疼,累得筋疲力尽,当我正用丝娟擦干净他的下身,系上裤子,他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我,清明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尴尬地走过去,想扶他坐起:三爷,你还好吧…..。

没想到这小子一挥左手,甩了我一巴掌,冷冷道:滚开,别碰我。

我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冲过去,捡起一块石头,把他砸得头破血流,他在哪里哭着求我…….唉!那只是我的幻想而已,当时我抚着脸,木然地走出去,可心中惊怒交加,站在山洞外,拼命吹着冷风冷静自已。

可恶,我的手上还残留着他的体味,可恶的原非白,你以为我很愿意为你杀人,为你做那种事吗?他妈的我多无辜啊,我就应该让你被采了,彻底地变成个GAY,也免得受这闲气,我跪在溪边洗着手,望着灰蒙蒙的上空,想起今日还是他母亲的祭日,又觉得他异常可怜,像原非白这样的少年,十七岁的花季年龄,出身豪门,英俊无比,正是一出门就满头满脸地被少女们娇羞地扔着水果,花朵,丝帕等等,在这笑傲人生的时节,他却双腿残疾,偏偏在最伤心的日子遇到采花人这种恶心事,而且还被一个姿色平庸的丫环夺去了宝贵的童贞。

过了一会儿,我冷静了些,忍着恐惧,把花蝴蝶衣物里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把尸体拖到沼泽里淹了,处理了血迹,以免他的同伙找到我们。

我采了些山果,转回洞中,原非白坐在那里有些发愣,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孤独狼狈,好像是头受伤的野兽,我暗叹一声,离他远远地,用干净的丝帕裹着山果,滚了过去:三爷,先吃些果子充饥,我去拾些柴火取暖。

花蝴蝶那厮身上最多的竟然就是火折子,他妈的,一定是为了晚上偷鸡摸狗用的。

我亮了个火折子,燃了柴火,山洞中亮了起来,映着对面的少年双目紧闭,脸如飞霞,我注意到那裹着山果的丝帕没有动。

不对,他好像有些不太对劲,我大着胆子走近了些:少爷,你没事吧?他在那里不作声,我这才醒悟,他双颊飞红是因为发着高烧,那是毒没解还是急怒攻心呢?我只得用水给他浑身擦遍,不断绞着丝娟,敷在他额头,他口中开始说着胡话,俯下身,我才听见,他好像是不停地在叫着:悠悠。

悠悠是谁?好像是个女子的名字,莫不是他的心上人吧!真想不到这个冰冷得像白玉老虎镇纸似得原非白,也会有心上人?他的心上人真勇敢。

入夜,我累了一天,浑身乏得一动也动不了了,本想睡得离原非白远一些,免得他一醒来又要发疯,对我动粗,可我实在不放心他,晚上潮气又重,两个人靠得近些也好,万一有贼人或是野兽来,我也可以拿他当一下挡箭牌。

当然最重要得是我也有些逆反心理,你不是老以为我是女色魔嘛?不让我碰嘛?--我偏要。

我倚在洞壁上,让原非白的头枕在我的玉腿上,我胡乱地啃着山果,望着黑漆漆的夜,忧愁地想着韩修竹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来救我们。

清晨,我在一片鸟鸣声中迷迷糊糊地醒来,原非白还在我的腿上,我探了探他的额头,还好,退烧了,我轻轻将麻了的大腿抽出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洞外,小鸟蜿转莺啼,晨曦的阳光透过树叶射进我的眼中,我微眯了一下眼,脚下一汪溪水潺潺,曲折萦迂,溪边桃杏野花林立,花瓣青叶,五彩斑斓地飘于溪水面上,顺着清澈见底地水流,恬静前行,我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心情好了很多,我站直了做了一节伸展运动,然后就着溪水,漱漱口,洗了一把脸,一侧脸就见颈子上有些灰,想是昨夜柴火的黑烟熏的,回头看原非白还在睡,便索性脱了外衣,留着肚兜,用泉水擦了个身。

嗬,好凉的水,抬头只见一只鲜绿的小鸟停在对面探出的苇子上,转着小脑袋,好奇地不停看我,不时发出清脆的叫声,好可爱,我便吹着口哨和着它的叫声,它似乎对我更感兴趣了,啾啾叫着,我也啾啾和着,玩得正欢,那小鸟忽地啾地一声飞走了,我扭头一看,原来那个如玉似雪的少年不知何时醒了,半倚在洞壁上,狭长的美目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收了笑脸,赶紧地穿上衣服,这小子什么时候醒了:三爷什么时候醒的,看人家洗漱,怎么也不出声。

原非白平静地偏过头:我一睁眼,你就光溜溜地,还来怪我。

哈!这不是又变相地骂我不知羞耻吗?我暗自气恼,穿好衣服,走向他,但在离他二米远的地方停下来,问道:三爷昨夜烧了一晚上,可觉得好些了?他轻点头:你且过来。

三爷有何吩咐?我警觉地站在哪里,心想,过来干吗?再给你打右脸吗?他看了我一眼,淡淡说道:你莫不是要我在这里解手不成,还不快过来扶我?我哦了一声,慢慢走过去,抬起他的手,扶他站起来,没想到他突然电光火石地反手扭过我的双手在背后,将我拉近,紧贴在他的身上。

我大惊失色,只见他的凤目闪着无比的寒意,紧盯着我的眼:下次若再让我看到,你对别的男人那浪样儿,我就拧断你的手。

他加了几分力气,我痛叫出声,忍住胸中的愤怒和眼泪:昨天还不是为了救三爷!他眼中戾气加深,手中又加重了力气,我的手快断了,眼泪再也忍不住流出来,心中大骂原非白这个大混蛋,大恶魔,大变态,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只好哽咽着点点头。

他松了我的手,我泪水涟涟地揉着酸痛的双手,推拒着他沾了几滴血的前胸,可他却揽着我的腰肢,没有放开我的意思,他的黑瞳深不可测,真如魔鬼般阴狠,忽然他的俊顔俯向我,我吓得偏了脸,紧紧闭上了眼睛,只觉得他的气息吹在我的脸上,然后他的唇落在我的左颊,我的眼上,我一下子愣住了,他竟在吻去我的泪水。

我看向他的眼,他却恢复了冷淡,扶着我慢慢走出洞外。

那一天我糊里糊涂,愈加觉得他是个怪人。

一般人,表达感激之情会双手拉着我的双手,如果他像原非白一样脚有问题,他可以选择跪着或躺着,拉着我的双手,涕泪交加说道:木槿,你受苦了,今生今世,感激不尽。

然后我们可以鲜花丛中热烈亲吻,情定今生。

或者,实际主义者也可以爽快地说:姑娘,钻石,珍珠,金子,银子,你随便挑。

可是只有原非白,哄我过去,还要差点拧断我的双手。

如果昨天他被强暴了,他是不是还要打断我的腿!?想了许久,我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为什么这世上只流传英雄救美人的佳话,却不流行美人救英雄传闻。

因为英雄,很有可能恼羞成怒地搧美人一巴掌,或是把她的手拧断!许久不见救兵,我开始上天入地地觅食,摸了些鸟蛋,摘了些山果,又用酬情削了根树枝做了鱼网,捋了裤管,在溪水中捕了一些小猫鱼,然后刮鱼鳞,挖肚肠,忙得不亦乐乎,然而无论我到哪里,我做什么,总觉得原非白的视线跟着我,如芒刺在背。

午时,我又累又饿,毕恭毕敬地为原非白献上三条烤好的小鱼,然后坐得离原非白远远的,再也顾不得形象,大嚼大啃起来,味道真不错,要是有盐就好了,肯定是人间极品。

当我干完第四条小鱼,我偷眼望去,原非白纤长的玉指轻轻捏着乌黑的树枝,不紧不慢地轻咬第二条烤鱼,长长的睫毛如香扇半卷地轻掩明眸,好像是前一世家里养的名种波斯白猫在秀秀气气地吃着猫粮。

哦!美人就是美人,落难到这地步,依然吃像好看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忽地一抬眼:怎么了?我想我的脸一定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三爷一定吃不惯这种粗东西吧。

没想到他却回我一个颠倒众生的笑来:无妨,在这荒山野地,我腿脚不便,有劳你作出这样的野味已是不易了。

哇!这是自我进西枫宛以来,原非白头一次对我朗笑,我几乎要捧着脸,感动地尖叫了,好一个回眸一笑百媚生,好一个体恤下人的主子,那昨天那个要拧断我手的是谁?我见鬼啦?夜晚又降临了,我多加了些柴火,好抵御夜晚的潮气,弄了些干草,给原非白和我分别做了一个厚厚大大的床垫。

我在他对面,隔着火选了个地方,正要倒头睡下,原非白叫住我:木槿,过来睡吧,下风口容易着凉。

我一想也是,哪怕千千万万个花木槿倒下了,一个原非白也站不起来,所以一定要照顾好自已,便点头收拾了一下,到他那一头,隔着他一步之遥,正要睡下,他却伸长猿臂,将我拉过来,我吓的挣扎,心想:完了,又中了他的奸计,他又要打我了。

便抱着头,猫着腰,做好防御工作,没想到,许久没有行动,只听他在上方叹了一口气。

我缓缓抬起头,他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将我抱在怀中,拉好外衣,在我耳边轻轻道:你莫要怕我,木槿,只要你莫再忤逆我,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我自进紫栖山庄六年以来,他对我所有讲的话加起来,也不及今天对我说得话多。

我抬起头,望进他漆黑如夜空的双瞳,怀疑地哦了一声,稍稍离他远一些,转过身背着他,怀中紧紧抱着酬情闭上了眼,身体上疲备万分,精神上却警备成分。

心中想着千怪万怪,只怪果尔仁那时中了韩修竹的道,不然,此刻我也可以像碧莹一样,吃好穿好,闲得没事干给原非珏绣肚兜,哪会被人笑作女色魔,随这个恶魔跌落山谷,受尽虐待,过着野人的生活。

想起原非珏,脑海中出现了樱花林中红发少年那脉脉温情的眼神,心中不由一甜,不知不觉进入了甜黑的梦乡。

……八宝酱鸭,红烧狮子头,油焖肘子,水晶蹄膀,油泼赖子越浓越好,雪碧可乐要打包,我坐在馆陶居,于飞燕给我不停夹菜,原非珏给我倒可乐,碧莹给我上菜,我的口水直流,正要大块朵颐,忽地迎面来了一个乞丐,抢了我手中的蹄膀就走,我大怒,一把揪住他:混蛋,你敢抢我吃的?那乞丐一回头,竟然是俞长安……我惊醒了过来,浑身湿淋淋地,连嘴边也全湿了…..然后,我慢半拍地发现我居然躺在原非白的怀里,口水全流在他的前襟上,而他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他轻轻问道:长安是谁。

我的脸全红了,擦着口水一跃而起:回少爷,长安就是西安的别称而已,我去给少爷弄吃的。

我一溜烟来到溪边,拼命往脸上泼水,心中不断问自已:为什么我会梦见俞长安,更要命的是我怎么会睡到原非白那恶魔的怀里,还把口水全流到他身上。

天空下起了雨,我在山洞口用大芭蕉叶遮着,防雨防敌,只露出天空一角,原非白在洞里盘膝调息练功,我只好无聊地望着那一角天空,想着救兵什么时候到呢?难道要和这个阴阳怪气的原非白在这一辈子,我打了一哆嗦,前世经常看的影视情节,就是原本仇人的一对男女无意间流落到荒岛上,不但没有相互残杀,反倒成了情侣,还生了一大堆孩子,那我和原非白要在这山洞有了孩子,我得大着肚子上天入地找吃的,而且生了孩子,还肯定全是我带了,那我岂不要累死?……唉?!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哪?我甩甩脑袋,又愁眉苦脸的想着怎么样给外界通风报信。

一阵悠扬的信天游山歌若有似无地传来,原非白的双目一下子睁,精光闭现,而我也精神一振,正要出去,原非白叫住我:小心有诈。

我点点头,把一根自制的削尖鱼叉递给原非白防身,然后串过芭蕉叶,遮好洞口,钻入蒙蒙春雨,往那歌声方向悄悄迎去。

离得越近,那歌词听得越清,我听过这首曲子,是传统的情歌,好像叫什么尘世上灭不了人想人,以前宋明磊和于飞燕闲来无事,向当地的少年学来唱给我听过的莜花开花结穗穗,连心隔水想妹妹。

想你想得着了慌,耕地扛上河捞床。

淹死在河里笑死在河处,谁知道我心里想妹妹。

昌花泉子长流水,打盹瞌睡梦见你。

你在家里我在外,各样样心病都叫咱二人害。

满天星星没月亮,害下心病都一样。

妹妹你夜里细想想,燕子楼东人留碧。

我细细辩那歌声,最后一句竟是燕子楼东人留碧。

我一喜,小五义的人定在附近了,我站在一坡上隐在树丛中高声和着,不过我肯定唱得有些走调:金盏盏开花金朵朵,连心隔水想哥哥。

玉茭茭开花一圪抓抓毛,想哥哥想得耳朵挠。

走着思慕坐着想,人多人少没有一阵儿忘。

灶火不快添上炭,想哥哥想的干撩乱。

远照高山青蓝雾,这几天才把我难住。

单辕牛车强上坡,提心吊胆苦死我。

哥哥你夜里细想想,木槿花西月锦绣。

果然那歌声停了一会儿,然后向我这个方向更欢快地传来。

我一遍又一遍唱着,那歌声近了,正当我欢天喜地时,忽地一阵打斗之声从山洞处传来,我暗自跺跺脚,恨恨赶回去,来到山洞口,只见一个鲜绿绸子的鱼尾罗窄袖衫子的阴柔男子和坐着的原非白在过招,舞着短剑,挪来腾去,衣摆翻飞,鲜艳得就像昨天那只小绿鸟,正是那玉郎君。

我暗自叫苦不迭,怎么都快获救了,又杀出这小子来了?那玉郎君格格媚笑着:真是上天不负有心人,我寻了好几日,总算让我见到了你,心肝儿,你可知,玉儿我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倒像是隔了一世没见你似的,想你想得我的心都碎了。

他叹了一口气:我断不会怪你杀了花蝴蝶那老货,他那么逼你,原是不对,确然,确然…….我也恨他强占我。

他恨恨地说着,沉默了一会,忽地一笑:乖乖的心肝儿,我绝不会像花蝴蝶那样逼你,你愿在上面下面都随你,只要你再别离开玉儿就是了。

嗯!这是个小受,而且很爱原非白,我可以从他看原非白那痴迷而深情的眼神中看出,不过这么着禁锢原非白的自由也还算逼啊。

我该怎么办呢?必须拖延时间才好,怎么办,怎么办,有了,我藏好酬情,大大方方走了进去,看到玉郎君假装一惊,然后指着原非白骂道:原非白,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才出去一会,你就勾三搭四起来,你忘了你要奴的身体的时候时曾说过,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今生今世不离不弃,可是现在却喜新厌旧,始乱终弃。

苍天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正陶醉在我自编自导自演的苦情戏中,双腿跪地,一手西子捧心,一手无力地摸向苍天,满脸悲戚,心里念着救兵救兵快快来,一边苦心钻研着接下去的台词。

那厢里,原非白忽地一挑眉,哦了一声,冒出一句:我始乱终弃?那你和原非珏在后山的樱花林里唧唧我我又算什么?我绝倒!我的一口抽泣就呛在那里,剧烈地咳嗽起来,我错愕地瞪他,而他平静无波地盯着我。

你怎么半真半假地来一句,是充分入戏地帮我呢,还是故意要拆我的台啊?我张了张口,我该说些什么?还有他怎么知道我和原非珏的事。

我竟然不自觉得有些结结巴巴:那,那个……。

那个什么?还有你昨儿个一晚上在我怀里死去活来地叫着长安的名字,那长安又是谁?他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睨着我,活脱脱一个做奸在床而激愤的大丈夫模样。

那一直在我和原非白之间脑袋转来转去的玉郎君,竟然也认真得问了一句:对啊!长安是谁?于是,好端端地血讨负心汉,变成了严审潘金莲。

噢!这小子绝对属于公报私仇。

玉郎君却激动地对我指着兰花手指:你这个长相丑陋的恶妇,你可知道,踏雪,绯玉二位公子是多么尊贵地天仙人物,你怎么可以如此玩弄二人于股掌之上,还要寻花问枊,贪欢寻新?………他在那里说得如此义正严辞,完全忘了自己是干哪一行的,好像不杀我倒不足以平民愤似得,他一探手当胸向我劈来,原非白轻弹手指,玉郎君痛叫着收回了手。

我盯睛一看,那暗器竟是小猫鱼的骨头,怪不得,以前每次吃完小鱼,我这里总是一大堆骨头,可是原非白只有一点。

那时我就纳闷这美人怎么处处跟人不一样呢?连吃鱼也真跟波斯猫似得,吃鱼不吐骨头呢?其实他是偷偷留着,那他是防着我还是防患于未来?心中带着一丝受伤,我逃回原非白身边,原非白连连发着鱼骨,玉郎君退至洞边,用一根大木头挡住鱼骨,回身欺来,一把甩我出去,出手如电连点原非白五处大穴,当胸抓起原非白,有些痛心地说道:我如此护你,你却这样害我,你,你,当真如此无情?原非白毫无惧色,坦然道:恕原某非龙阳之辈,实在不能报答玉郎君之深情厚意了。

玉郎君心碎地看着他,咬牙切齿地一指我:莫非是为了这个下贱庸俗的女子?其时我正撞得头晕脑涨,拼命揉着脑袋,一听,叫苦不跌,怎么又扯上我了。

我看向原非白,只见他嘲笑着瞥了那玉郎君一眼,然后漂亮的眼睛看向我,对我微微一笑说着:不错,原某今生非卿不取。

我的脑子哄得一下子充血了,明明知道他是在激怒玉郎君,将重心转移到我身上,可是心中还是起了异样的感觉,无法控制地痴痴看着他那绝世笑容,连玉郎君放下了原非白,满天怒意地向我走来,我都毫无知觉。

原非白连唤数声:木槿,快逃。

我才回过神来,可惜那玉郎君已站在我的跟前,女子一样细致的五官扭曲地看着我。

噢!红颜祸水就是红顔祸水啊,我的小命就这样被你给祸没了,玉郎君狠狠打了我一耳光,踢了我肚子一脚,我狂吐鲜血,痛苦地蜷着身子,偷眼看着原非白,他波光敛艳的眼中出现了一丝不忍,第二脚踢来,正中我的心口,我吐着血沫,猛得紧紧抱着玉郎君的脚,摸到酬情,刺入他的腿肚子,他痛叫出声,我却无力再握紧酬情拔出来,只能看着他从小腿里地拔出酬情,向我刺来,我平静地闭上了眼,耳边传来原非白的叫声和兵刃交接之声。

一瞬间我又回到了那芬芳嫣红的樱花林,原非珏在那里捧着我的青玉案,慢慢念着。

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栅处。

红发少年抬起头来,对我灿烂一笑,深情地唤着:木槿。

然而他的脸却化作原非白的面容,我努力睁开眼,原非白颤抖着手抚在我的脸上,正抹去我口角的血迹,他的玉顔在我的上方,眼神焦急万分。

远处两个人影在激斗,而我陷入了深深的黑暗……第一卷西枫夜酿玉桂酒第十三章静日玉生烟(1)木丫头,木丫头,快起来了,天都快亮了。

素辉雄鸭子似的变声期嗓子把我从梦乡中唤醒,我稀里糊涂地睁开眼,咦?又是鸡鸣时分了吗?真讨厌!我慢吞吞地爬起来,慢吞吞地进了厕间,慢吞吞地穿衣服,慢吞吞地……素辉终于看不下去了,飞快地帮我套上衣服,泼了几下水算洗了个脸,一边埋怨着,一边像拖着根白菜似地扯着我冲进练武场。

点将台前一个绝代波斯猫,不!绝代美少年,一身如雪地坐在轮椅上,敛艳地目光冰冷而沉静地瞥了我一眼:你又晚了,木槿,今儿个多练二个时辰。

我彻底吓醒了:三爷早!韩先生早。

原非白旁边的美髯公很有礼貌地向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自上次落难获救后,我和原非白回到西枫宛已有二个月了吧,那时我早已昏迷了许久,一个自称是南人的秘侠救了我们,并放信号通知韩修竹,后来我才知道,那侠士竟是张德茂易容的,我开始怀疑此人不但是优秀的民族歌手,还是个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我便问他在江湖上可有名号,他淡笑说,他在江湖上的朋友戏称他作千面手,原来如此,那张德茂那张脸也是易容的吧?我再问他,他却只是淡笑不语。

我被救回来时断了二根肋骨,据赵孟林回忆说,第二根断骨差一点刺破我的肺部,其时的情况十分危急,所以连妙手医圣也是险险地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不过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我能下地的第一天,原非白和顔悦色地来看我,微笑地说给我听他所谓的报恩计划,其实很像报仇计划的,他-要求我学武。

我想那时我的脸色一定越来越难看,因为我天生就讨厌暴力,追求能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再说女子去练武去了,哪要男人做什么?可惜,在西枫宛,他是老大啊,从此我得鸡鸣时分起身,素辉自然不愿意我来霸占他的少爷,一开始每每都在练功时来找碴,我练完马步,往往腿抖得像迈克杰克逊似的,他还会来偷点我穴道,要么从后面偷袭我,后来被原非白发现了,大怒,说实话,我还从来没见过原非白对素辉这么发火,韩先生和扑在地上呈狗啃屎状态的我都惊呆了,谢三娘自然将他怒打一顿,他在大声哭泣中,非常不愿意地承认了在原非白的心目中,我已经成了西枫宛不可替代的一份子。

而在那时我也终于明白了原非白要我练武的原因了,原来我的旧伤落下了病根,以后每逢春秋季节交替,或阴雨天气肋下必会隐痛难忍,赵孟林嘱咐一定要强身健体,且保持心平气和,情绪不易激动,不然,很有可能便会英年早逝,活不过三十,红顔薄命啊,我唯有苦笑连连了。

已是初夏了,虽不见得寒冷,可起得这么早,肠胃依然有些不适,我和素辉蹲着马步,心中却想着很久没见碧莹和原非珏了。

听说我和原非白失踪那几天,他也跟着果尔仁和韩修竹寻了好几趟,一无所获下,急得差点吐血,我养伤那一阵子,原非白倒经常放碧莹进宛子来看我,有时谢三娘顾不及我时,还让她就住照应我,原非珏来闹过好几次,然而原非白这次铁了心了,就是不让他来见我,估计还记恨着原非珏帮采花贼那事,尽管原非珏使了所有的计量,叫骂阵前,软硬兼施,原非白怎么也不理他,只好伤心地走了,他偷偷拖碧莹给我送来些好玩的珠宝玉饰,还有他自已抄写在绢帕上的一首词,歪歪扭扭的,勉强认得出来是那首青玉案,遗憾地是都被原非白发现并阴着脸没收了,把碧莹给吓得差点旧病复发,后来我的伤好了,他便再不让碧莹进西枫宛了。

可能是相处久了,我刚醒过来那几天,一睁眼总见他在身边满心焦急地看着我,眼圈黑黑的,在床前也让喂过我几次药,当然一旁的韩先生一众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我在心里慢慢也不再那么怕他了,刚练武那阵,我开始跟他胡搅蛮緾,总是练着练着就变成跳嘻哈舞,或是走月球步。

于是,这个变态原非白,一生气就冷冷道,若要出这个宛子,除非我能打败素辉。

唉!我什么时候才能现见到碧莹和原非珏啊,我叹着气,一侧头,原非白的俊脸就放大在我眼前,拿着皮鞭坐在我的旁边,我吓了一跳,他用皮鞭把我的手举高些,淡淡道:你又走神了。

三爷,今儿下午兵部王侍郎家的宝蝉小姐来拜访您,我能抽空去瞧瞧碧莹吗?我探过头,讨好地问着原非白,不知道他在闹什么,现在就连韩先生同意了,他都不让我出这个宛子,这个大变态。

你去瞧了她,莫非就能让你的武功突飞猛进,打败素辉了吗?他懒洋洋地答道。

我听说碧莹最近身体不大好,我怕她旧病复发,所以想去瞧瞧。

我小心翼翼地答道。

偷看他的脸色,深不可测啊。

他敛艳的目光闪过一丝犀利:你是去瞧她呢?还是去看她的主子啊?神童就是神童,一下子就猜到我的心思了,不过我是坚决不会承认的。

于是我高傲地一仰头,表示了我高度的革命忠诚:那哪能啊,我是三爷的丫头,忠仆不事二主,自然不会再去见这个宛子以外的主子,然后又沉痛道:只是碧莹是我的三姐,木槿要尽仆人之忠,亦要尽为妹之孝啊。

这一招百试不爽,当初我在床上就用过这招,成功地见到了碧莹。

原非白看着我的目光阴晴不定,我壮着胆子用极其无辜而清澈的目光迎向他,最后他叹了一口气:你的伤还没大好,不宜去北边偏僻之地,明儿个还是让素辉去请莹姑娘,让赵孟林先生给你和她都把个脉,顺便陪你玩一会儿吧!我高声欢呼,欢快地跳跃起来,想起还在练功,别惹他不开心,又改变主意,就蹲回马步,对他甜甜一笑,喜孜孜道:三爷真是天下最好的人。

他嘴角微弯,算是给了我一个笑容,看着我也柔和了很多,而韩修竹冲我们投来诧异的一眼,素辉同学一开始也很高兴,因为又能见到他的梦中情人碧莹了,过了一会却又苦着脸喃喃说道:三爷又让我去突厥毛子的地方啊。

自从回来以后,原非白让我完全照料他的饮食起居,谢三娘也开始腾出空来督促素辉的功课,我伺候完原非白用过早饭,他和韩修竹去见幕僚,我想编一篇新的傅立叶文,让碧莹带给原非珏。

写些什么呢?碧莹上次来说,我写给原非珏的那些诗词,在我失踪那阵,原非珏天天抱着那本花西诗集,以泪洗面,不巧给果尔仁看到了,不悦地称其为忧词败曲,丧气不振之调。

差点给没收了。

那这回我就写些有深度的,能振奋人心的吧,我该写什么呢,写岳飞的满江红吗?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不行,不行,估计果尔仁看了立刻就杀了我,还是写一首苏轼的念奴娇吧!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写着写着已到了午时,谢三娘说王侍郎府里的大小姐来了,三爷让我好生歇着,不用过去伺候了,我应了一声,这才发现鹅毛笔用坏了,我决定去问友好的鸟类借一支羽毛,来到鸽子棚,想找根散落的羽毛,结果这群友好的信鸽淋了我满头满脸的屎,我逃出来,擦干净脸,深吸一口气,对自已说,我是动物保护主义者,不要紧的,梅园里放养的仙鹤在姿态高雅地散步,我偷偷绕过去想拔一根,不想这些仙鹤好像是训练好的,一个曲项向天打了一个鸣,另外六只一起合击我,我这时才明白何谓梅花七星阵。

我恼了,连自已人也不认识了,好歹我还喂过你们呢,真忘恩负义,我用我学过的几招花拳绣腿,正与仙鹤激烈火地博斗中,一声清啸传来,七只仙鹤一下全飞开了。

我满头疱地站起来,只见眼前一赤一白两匹骏马,白马上坐着我们家的波斯猫,我家主子原非白,枣红马上坐着一个粉衣美女,那美女美则美矣,眉间透着浓重的杀气,后面跟着个绿袄的俏丫头,一脸刁蛮且鄙夷地看着我,正是王宝婵和贴身丫头绿萼。

素辉忍笑忍得脸都抽筋了,而原非白似笑非笑地从马上侧身俯看我:你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第一卷西枫夜酿玉桂酒第十四章静日玉生烟(2)讨厌!干吗在我的仇人面前说我呢,我揉着脑袋:回三爷,我只想要问仙鹤借根羽毛罢了,谁知他们这么小气呢?原非白无奈地摇摇头,策马和那王小姐经过我身边扬长而去,我望过去,那王小姐柔情万种的对原非白笑着,原非白保持着他冷不热地笑容,她掏出一块锦帕,含情脉脉替他拭着额,原非白居然笑了,握着她的手放了下来,她称机反握着原非白的手就是不放,一边对他还颦欲嗔地诉说着什么,我暗暗冷笑:摸吧,你就摸吧,等一出门就被采花贼砍死,一下车就被少女FANS团泼硫酸,一吃饭被咽死……。

那原非白也真奇了,自回到西枫宛不多久,可能为了向世人证明,尤其是向断袖们证明,他不是一个GAY,又抑或是突然间意识到这世上还有很多叫做女人的东西,他开始和各种各样的女性交往,有达官显贵的千金小姐,有江湖闻名的女侠,甚至还有酒国名花,红尘名妓,等等…….今天是赵小姐,明天是王千金,那些女孩们都是忐忑不安地来,痴痴迷迷地走,连西安醉仙楼的红牌小醉仙也曾赏光过西枫宛的,可惜那时我正好在床上静养,只听到阵阵娇笑和琴音传来,不过说实话,论琴艺,还是觉得碧莹更妙些。

而这些所有的千金小姐,红脂艳粉中,我最最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兵部侍郎王年参的女儿王宝婵及其丫头绿萼,也就是眼前这个正无礼地瞪着我的女孩。

我们的梁子是这么结下了,我久病初愈地那一天,小醉仙叫丫头媚儿来送一副诗帕,说是要原公子一个回复,我收了正要送进去,其时绿萼正等在王宝婵的轿子旁,猛得过来,一把抢了我手中的帕子,就往旁边的轿子里送给王宝婵看,还对媚儿骂着什么下作的小娼妇,还敢到官坻来勾引世家公子了,那媚儿也是勾栏里出身,倒也不惧官府千金,当场吵起来了,一定要回那帕子,两人就这么打起来了,绿萼是将军府上的丫头,习过几年武,直把媚儿打得披头散发,鼻青脸肿的,坐在地上直哭,那王宝婵却在轿子里怎么也不出声,想是要给小醉仙一个下马威。

我看不过去了,就把她迎进来上药,那绿萼却打上瘾了,说是不打死这个骚眼睛的小贱人不解气,我好生劝着,那绿萼却口出狂言:哟,木姐姐这么护着这小骚货,不知是不是也是勾栏里出来的,怪不得这西枫宛里就你这么个使唤丫头啊,敢情是功夫好啊。

啊呀!这女孩,这么小年龄嘴巴就这么毒,那还了得?我也就不客气了,甜甜一笑:绿萼妹妹真会开玩笑啊,我功夫好,那是爷调教得好,再说了,我功夫再好,怎么会及得上妹妹好啊,我家少爷还一直在我面前提,不见绿萼,想得紧,一看绿萼,就有精神,怪不得王小姐收着您,将来好一块伺候我家少爷啊!绿萼一听,脸一下子红了,急急回头看向王宝婵的官轿,又结结巴巴说:你莫要胡说,我才不似那窑子里出来的妖精,一天到晚就知道勾引男人,我,我何时和你家少爷同过房了……。

呵呵!中计了,我故作惊讶:啊?绿萼姐姐上次来送鸡心饼时,可在三爷屋里孤男寡女地待了很久啊,后来三爷还作了一首诗哪,什么绿萼佳人,数枝清影横疏牖。

玉肌清瘦,凤帐轻摇红影。

无限狂心乘酒兴。

犹自怨邻鸡,道春宵不永,断肠回首,只有香盈袖。

这是原非白新作的一首新词,那绿萼词只是有天他对着西枫宛的绿美人蕉,即兴所赋,结果流传甚广,我故意将道春不常在改作道春宵不永,那绿萼不太懂词赋,但也大体明白了诗中含意,脸一下子红,可眼中又狂喜莫名,嘿!没想到她还真想要做陪房丫环了。

后来一直沉默的王宝婵终于出了轿子,喝退了绿萼,对我浅笑道:真没想到姑娘的如此伶牙俐齿,难怪三公子对姑娘青眼有加了,只是自古以来风流灵巧惹人厌,姑娘好自为之了。

她对我一瞥,满含警告意味,然后将诗帕交给绿萼,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便回了轿子走了,那绿萼走时,朝媚儿摔回帕子和一锭银子:臭不要脸的,这银子给你瞧伤的,这可比你脱裤子挣得要干净多了。

我也气得牙痒痒的,扶起大哭的媚儿:乖,不哭,把这银子给路边的叫化子,姐姐一定替你把帕子给三公子啊,来,跟姐姐进去上药。

过了几天,小醉仙叫个龟奴送来了一盒上好的胭脂,算是谢礼,在原非白的同意下,我收下了这友谊的象征,以后小醉仙来拜访原非白,媚儿就会亲亲热热地找我来玩,倒也又算交了个朋友。

可惜传到王宝婵的耳朵里,我又变成了小醉仙用一盒胭脂收服了我,同她一起蛊惑原非白,于是我与王宝婵主仆结成友谊的可能性成了零。

别瞧了,小心眼珠子都扣出来了。

绿萼在旁边忽然恶毒地说着,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哼!我云淡风清地一笑:瞧妹妹说得,我是最不愁瞧爷了,天天见得都烦了,倒是妹妹多瞧瞧,过了这一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着呢?可别一个人在闺房想得发慌!绿萼的脸又红了,这丫头一定是想要原非白想得发狂了,她恨恨道:你别得意,等我家小姐,进了门,我和小姐一起服侍公子,可有你好看的。

她家主子进了门,自然她也会成了原非白的丫头,所谓同行相争,分外眼红,若是成了侍妾,她们主仆二人美艳多情,又心狠手辣的,那我的确境况更堪忧啊,看来,我得认真想想跳槽的问题了,想来想去,只有跳到原非珏那里最称心如意了……不过口中还是要呈一下强的:那有怎么了,就算你家小姐进了门,也就只有她来月信,或是有身孕时你才能和少爷圆房,再说了,新人不及旧人好,我家爷可一直说只有木槿最贴他的心了,你就自求多福了。

她的脸气得像烟堆里出来的,我哈哈一笑,高昂着头从她身边经过,她却猛得一伸脚,绊得我摔倒了。

啊呀!你在我的地盘里敢向我挑衅?我向她扑去,两个人打了起来,我自然不是她的对手,一会就大声痛叫着被踢倒在地,凄凄惨惨地爬着,一边躲着那狠蹄子的拳脚,不过要得就是这个效果,果然原非白急得策马过来了,一下子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抱在怀中,顺便一甩鞭子,将绿萼逼退三步。

他冷着脸一手把我的脉,一边沉声问着:旧伤可痛?呵呵!不就是为了原非白吗?我看王宝婵也绷着一张脸过来了,心想,不如就气气她,让她进门时,就逼原非白将我送给原非珏算了。

于是我一反常态,反手拉着原白的手,孱弱地躲进他的怀里,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娇嘀嘀地对他说着:我的爷,可吓死奴了,奴还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您啦。

嗯!原非白身上的熏香还真是好闻,比古龙水都迷人,怪不得这么多女人想扑进这变态的怀里。

原非白有那么一刹那的愣神,不过很快就若有所悟地看着我,估计识破我的小把戏了,嘴角一勾,墨眉一挑:放心吧,我保证你这一辈子天天看见我,想逃也逃不了。

啊!什么意识,你这人怎么这样拆台啊,我回瞪他时,他已换上一张酷脸了,把我递给素辉,让他送我离开这女人的战场,我回首看去,绿萼跪在地上哭个不停,王宝婵在那里训斥着,而原非白也不说话,玉树临风地坐在马上,目光追随着我,嘴角带着一末若有似无的笑。

回到自己的屋里,对着铜镜,我放了头发,自己上着药,嗬!绿萼这女人练过鸡爪功吗,把我的嘴唇都抓破了!明天碧莹看了又要眼泪汪汪了,不如用那小醉仙的胭脂试试,看是不是遮得住吧,我调着胭脂,涂了上去,还真管用。

那媚儿说这是小醉仙亲自去老字号的镜月堂挑的,而且是镜月堂的绝版封存,仅此一色,她真是个很有见识的人,没见过我的人,只听媚儿的描述,却已知道什么样的顔色适合我。

这顔色淡雅适中,不是极度的浓艳,又不是太过惨淡,称得我肤色愈加白嫩,又添了几份媚态。

前世的我长得什么样我已经差不多全忘了,这几年忙着照顾碧莹,念着锦绣,想起前尘往事又觉得荒谬,人生在世不过一具丑皮囊罢了,也从不曾认真地照过镜子,如今我看着镜中的我,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长发如乌玉墨缎泼洒,及至纤腰,朱唇红润,肤如白雪,虽不是绝世芳华,但亦双眸不笑而含情……我捧着我的脸,痴痴看着,是啊!我几乎忘了我现在可是在我人生最美丽的年代啊。

你觉得如何?忽地一阵低沉得男声传来,我这才惊觉镜中出现了另一张绝代容顔,不是那恼人的原非白,又是谁?三,三爷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怎么也不出声啊?我结结巴巴地放下手,这个变态为何老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我身边。

他微微一笑,潋滟的目光看着我说:你自己照镜照呆了,又来赖我。

他指指椅子要我坐下,然后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一手挽起我的一缕乌发,一手慢慢梳了起来,我大惊,正要回头,他却不动声色地说:乖乖别动,一回子就好了。

我不安地绞着双手,不停偷觑镜中的他梳着我的长发。

他……今天怎么了?为何兴致大好地来玩我的头发呢?一时间,两人在铜镜中相顾无言,唯有青丝万缕在他手中流泻……他忽地打破了沉默,开口道:你已过了芨开,为何脑后总挂个大辫子,不学其他年青女孩子,梳上流行的发髻呢?我对他低低一笑说着:我不会梳髻,而且我喜欢蹦蹦跳跳的,梳得再好也给我弄散了,不如辫个辫子好打理些呢。

他平静地看了我一眼,又沉默地回到了他手头的工作,不再说话。

他纤长莹润地手灵活地穿过我的发,帮我綰起一个髻子,然后信手从他的头上拔下那根常年带的东陵白玉簪,插上我的发,固定了下来,我莫名地慌张了起来:三,三爷,用,用,用我的簪子吧,这是谢夫人的遗物,奴婢不敢当……。

他双手轻搭上我的双肩,成功地堵住了我的嘴,他从镜中看着我:我的母亲是秦夫人的陪房丫头,不懂诗书,如果不是生了我,那时秦夫人又难产去逝,候爷打仗受了重伤,要取个新人冲冲喜,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被扶正,他静静地说着他的往事,她虽生得美艳些,但心地仁慈善良,不懂口角之争,又时常自卑是丫头出身,所以总被其他姬妾欺侮,而候爷早年忙着追名逐利,贪欢寻新,待过了母亲的新鲜劲儿,便不大进她的房了。

小时候我最常见到的是各房在母亲的门外叫骂,而没有候爷的庇护,她这个正房倒像个偏房似地躲在屋里以泪洗面。

他苦笑一声,继续说道:直到我五岁那年写了一篇文章,让夫子赞叹不已,候爷才意识到我这个儿子不太一样,我的母亲也绽开了笑容,那时我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见到她的笑容了,于是我觉着若在候爷和他的朋友面前写几篇破文章,射几支箭,耍几套拳,便能让候爷多去看看我母亲,让她多笑笑也不错,反正于我而言,这些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轻哧一声。

不是什么难事…….我绝倒!真得是,真得是这样的吗,原同学,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你那时才六岁,对吗?只听他继续说道:可惜好景不长,后来我被人设计摔下马来,母亲一气之下也就病故了。

我心下恻然,转过身来,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中是第一次,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他也握住我的手,沉默一阵,他忽地一笑:第一次见到你,是六年前吧,我听到你为了救你妹妹胡诌的话,当时心想,好一个急智的丫头,若我母亲有你一半的口舌之利,也许不会这么命苦了。

我愣愣地望着他:原来三爷一直知道我是谁呀!他轻轻一笑,并不答我的话:后来你们小五义渐渐在这庄子里出了名,你二哥投到我门下,我万万没想到他求我的第一件事却是,要我将你好好照应。

啊!我纳闷了,这个宋明磊怎么叫原非白照应我而不是碧莹呢,我有什么好照应的?那时我也腹诽甚多,他不去关怀那个病美人,紧着你这个活蹦乱跳的疯丫头做什么?他看着我的眼静静地表态。

太过份了,我默默地瞪着他,喂!我哪里是疯丫头了,我心理年龄比你大好多,好不好?而他却不以为意,笑着点了我一下鼻道:还不疯吗?三更半夜,擅闯我沐浴,扒光我的衣服,还自说自话地解了我的春药。

哪里有一个男人可以这样说出自己的臭事,我全身从头发稍开始一直红到脚底板,整个人都快燃烧成灰烬了,我极其极其地语无论次道:那,那,那,那是,为,为,为了逃命,为,为,为了救,救,救人的…..三爷,你,你,你不,不要乱讲,我,我,我的名,名誉已经,够,够臭的了。

原非白终于朗笑出声,拉着我坐进他的怀中,一下一下扶摸着我的青丝,轻轻呤道:云凝青丝玉脂冠,笑生百媚入眉端。

春深芍药和烟拆,秋晓芙蓉破露看。

他忽地一手抬起我的下颌,狭长的凤目深深地注视着我,在我意识到以前,他已吻上我的唇,我今天受的惊吓太多,愕然中我开启了我的唇,他却趁机滑进我的口。

我这一世的初吻啊,就这样被这个变态夺去了,不过我打赌,这也是他的初吻,因为其吻技实在有待提高,但这也使我的心情莫名地大好起来,要命,我可别真成了女色魔了。

他结束了这个深吻,吃干净了我所有的胭脂,双颊染上了红晕,闭上眼睛,抵着我的额头,轻轻喘着气,我凝视着他的脸,在心中再一次感叹,他真是俊美得没有天理了。

他忽地睁开眼,一本正经说道:今晚,木槿到我房里来吧。

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突突跳起来,这变态怎么这样呢?想起一出就是一出呢,而且把这档子事说得像是,木槿,今晚陪我一起吃顿饭吧。

这原家的人,怎么都这么不浪漫呢?我的脸色刚刚恢复自然,这回肯定又成了猪肝色了,我只好又结结巴巴道:不,不,不行,不行,回,回,回三爷,我的月,月,月信来了,等下个月再,再,再说吧。

要命啊,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变成结巴了真真没想到,一向以冷傲著称的原非白同学,故作诧异道:我要你到我房里来,是因为素辉才刚和绿萼比武折了腰,今晚不能伺候我了,这和你的月信又有什么相干了?你倒说说,我要你到我房里来作什么?我脸一阵红,一阵白,然后再一阵红,一阵白,迷着眼望着他,在我出手以前,他已极其愉悦地扯着一抹可恶的微笑,推着轮椅到门外去了。

我拿起一堆东西羞愤异常地往外扔,忽地发现桌子上多了一个大长盒,刚才回屋的时候没有呢,是那个死变态原非白拿来的吧。

我恨恨地打开,立刻愣在那里,那长长的锦盒里,黑丝绒上列着三十几支色彩绚丽无比,大小不等地羽毛……我刚刚就说了一句而已,他竟记住了………我扶着那些光滑的羽毛,心中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

结果那一夜,原非白不知为什么并没有让我去伺候,但我却彻底失眠了。

第一卷西枫夜酿玉桂酒第十五章静日玉生烟(3)和素辉练完武功,我左眼挂着一个大大的熊猫眼在中庭呆呆地修剪花草,一想起昨天原非白的那个吻,脸还会烧得厉害。

今早,我这个紫栖山庄有名的女色魔,在练功时,头一次红着脸不敢看原非白,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在和素辉对练时偷眼望去,没想到他却神态自若地和韩修竹聊天,一回头碰到我的视线,他便立刻勾勒出一抹戏谑的笑。

噢!我多么希望他仍然能保持,在闹采花贼以前的那种对我冷若冰霜的态度,为什么现在他老对我笑呢?然而他的笑容可恶归可恶,讨厌归讨厌,却依然如明月清辉般静静地洒向我的心间,让我在恼恨中无法移动我的目光,直到在呆愣中,素辉的右拳不客气的光临到我的左眼,我痛叫着被打倒在地。

唉!果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啊,该怎么办呢,我满心满眼全是原非白那抹倾国倾城的笑,再这样下去,我快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嗯?!是谁一直在叫布谷鸟,布谷鸟的?原来是素辉,他的青春豆脸凑在我的耳边大声叫着:木姑娘!干吗?大呼小叫的,嫌打了我的眼睛还不够,还要折磨我的耳朵不成?我揉着耳朵。

哼!不叫你,能醒吗?小屁孩指着我修得那棵石榴:你这是修剪护枝呢还是摧花撒气啊,你看看,好好的一株石榴,愣给你搞得像个秃子似得。

我盯睛一看,还真是,心中愧疚难当,口中讪讪道:你,你不懂,这叫,这叫艺术作品,回头,回头等长出来了就好看了。

切!别蒙我了,你今天一天就不对劲,一看三爷就两眼发直,三爷也是,我打小跟着三爷,还头一糟看到他一整天都笑迷迷的呢。

小屁孩摇头晃脑地分析,看看四下无人,凑近了他的青春豆脸说:喂,说实话,你是不是偷得手了?什么得手了?我红着脸,移向下一棵兰花。

素辉一把抢过我的剪子,阻止了我对花花草草的进一步毒害,小脸灵动地看着我:还装算!是不是三爷和你那个了。

小屁孩!不好好读书,就知道想这些黄色的事情,尽管我平时也是想一点点的……于是我义不容辞地两只手爬上他的小脸,把他的脸像做饼一样往两边拉,我笑嘻嘻地说:素辉同学,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一天到晚尽关心你的爷和那个女人相好……。

素辉啊地叫着,从我手中逃出来:你这个恶妇,我就不信爷会舍了这么多美女,看上你这么个丑丫头。

我心中一动,再次笑迷迷地走近素辉,他明显地后退一大步:你要干嘛?我喊人啦!素辉,你可见过一个叫悠悠的姑娘?臭小孩!悠悠?他迷惘地看着我:什么人哪,从没听说过,更别说见过了。

应该是三爷特别喜欢的一位女子吧,你再想想,在我进宛子以前,三爷可有相识,经常往来的女子。

你进宛子以前?你进宛子以前?素辉喃喃地,忽地一拍脑门:对对,是有一个女孩子,经常半夜里来咱们宛子的,和三爷关在赏心阁里弹琴画画,有时亦切磋武艺什么的,那个漂亮啊,不过她不叫悠悠,她是……。

素辉!韩先生忽地闪进宛子,大声叫住了他,把我的肚肠给痒得,素辉立刻闭上了嘴,韩修竹和?悦色地对我说:木姑娘,三爷叫我来传话给你和素辉,说是今儿三爷有要客来访,所以给你们姐俩放个大假,上玉北斋找莹姑娘玩儿去吧。

我和素辉欢呼一声,两人乐得屁颠屁颠地,我也把悠悠的事放在脑后,进屋子换了身新衣,收拾了一下头发,想了想还是摘下原非白送我的那根白玉簪子,用宋明磊给的另一根银簪簪上,来到马车处,远远地就见韩修竹严肃地跟小青春豆谈着什么,他则是一脸恐慌。

咦!又怎么了,我轻手轻脚地过去想偷听他们说些什么,那韩修竹突然转过身来,把我唬了一跳:姑娘快去快回,莫要让三爷等急了。

不愧是韩修竹,武功就是高得不可思议,我这猫步也听见啦,也可能是我的轻功太烂了。

我乖乖读艘簧下沓担鼗员慵奔钡馗铣底吡恕N铱醋藕壬纤嗟牧吃嚼丛叫。

赝肺仕鼗裕⑸耸裁矗鼗匀春湍呛拗褚谎遄帕常豢次业难邸?我再想续那个话题,可是无论我怎么软硬兼施,连哄带骗的,他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冷冷道:军令如山。

小屁孩,又有什么不能说的,不说就不说!哼!来到久违的玉北斋,马上可以见到原非珏和碧莹的念头让我的心情大好起来,可惜,开门迎我的只有越来越漂亮的碧莹和阿米为首的十个少年,他们告诉我原非珏和果尔仁出去了。

…….......怪不得原非白肯放我来玉北斋来呢,我就说他什么时候那么大方了,原来他早就知道原非珏不在,我真真郁闷。

我的笑脸不可遏制地跨了下来,碧莹便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安慰我,说是讲不定四爷马上就回来了,等一下就好了,我不想让她操心,也就强自笑着,一同看着宋明磊的飞鸽传书,聊着大哥二哥的近况,思考着小五义的正经大事。

就在原非白忙着对付采花贼那阵,在东庭王朝内,原家和窦家的明争暗斗也开始了,窦家以窦丽华的哥哥窦英华为首,依仗着太后和皇后在宫中的势力,拼命积聚钱财,终日弹劾原氏离间君臣,在班结党,欲谋为大逆,而原家则在手中握有一大堆窦氏仗持皇宠,妄顾国法,贪污纳贿,草菅人命,欺压百姓的罪证。

而熹宗的皇权被太皇太后架空,整日走鸡斗马,淫乐后宫,对于两党之争听之任之。

宋明磊来信中还说,原非烟进宫的日子已被无限期搁浅,甚至连长公主附马忠显王原非清都被限制了出入宫禁的自由。

北突厥又犯境,于飞燕被调回河朔,而南诏则闪电出兵攻占了锦官城,而窦家南军拒不出兵,于黎民百姓于不顾,反而三番二次奏请熹宗颁旨,令原青江亲自出京迎战南诏。

永业二年,也就是今年四月,窦英华又以兵部左侍郎封依为对象,发起新一轮攻击。

这一次,他的手段非常毒辣,竟然伪造了一份废黜熹宗的诏书,署上封依的大名,并大造原氏谋逆的谣言,而封依的后台是兵部尚书任时峭,那任时峭又是原青江的得力助手。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窦英华此举的真正目标是不言而喻的。

图谋废立是何等大逆不道之罪,今年六月封依已被投入大理事,施酷刑审讯中,而任时峭已贬为河南府尹,同时窦英华在这非常时刻,又再次奏请熹宗下旨让原青江北调羽林精锐出战南诏,以欺削弱原氏精锐。

这对原家来说是一次大打击,原青江相当于失却一只右臂,当他得到消息后当场捶案大怒,吐了一口鲜血,表明深恶窦氏,不诛其九族断不能快其意,于是是原氏便想于近日逼宫。

我看罢,想了想,问道:碧莹,觉得如何?木槿,你又来笑我,都这么多年了,我哪一次发过高论来,大哥的意思若再按兵不动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不知木槿的意思,二哥和候爷即日启程,要入西安城对付占领锦官城的南诏军,木槿和二哥得赶紧想办法才对。

我暗想,其实原家这峰芒露得实在太急了些,若是我,一旦发现窦家有仇视斗灭之心,便可假意曲从,一再表示忠诚皇室,也就是忠于窦家,然后暗中扶植一个贵妃及其朝中反窦势力,怂之与窦家相斗,待两方恶斗之后,筋疲力尽之时,再取渔翁之利,是为屈人而不战之兵也。

我掏出鹅毛笔,把我刚才想的写在给宋明磊的信中,并拟出几步当下应急之策,以宋明磊的机智,定会在我的基础锦上添花,变成反转乾坤的妙计,这就是我们小五义的秘密,所谓的木策明计:其一,候爷万万不可离京,一旦离京,原家这十年在京都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现在如果逼宫,名不正,则言不顺,即便侥幸得胜,一则窦家南军实力仍保存在南越一带,不动分毫,东山再起太过容易,而且反而会给窦家纠结天下兵力围剿原家的理由,二则天下虽有乱像,然没有大的天灾,叛乱,让人民到不得不反的地步,而且于飞燕的精锐部队牵制在突厥那里,如果攻下京都,突厥和南军必成南北加击之势,反扑京都,则原家必兵疲,而无百姓民意所支持。

其二,先稳住南诏,力主议和,素闻南诏王喜女色,而权臣请二哥多多挑选宫娥美姬尽快送入南诏,所有南诏的其他要求皆先可答应。

其三,厚待大儒,也就是利用原青江最看不上眼的那些整日夸夸其谈的书生。

天下的舆论,实际上都是随着那么几支笔杆子走的。

著书立说,传播原青江乃是千古忠臣,因势利导,终成气候,万不可让窦家人控制舆论人才,掌握天下悠悠之口者,便是握住决胜的关键。

其四:一定要离间熹宗与太皇太后和皇后的感情,要让熹宗感到窦氏在架空皇权而原氏是真正支持皇帝的。

必要的话,要用非常之法除去太皇太后,因为她是窦氏宗族力量的源泉,只要把这个眼堵死了,再波澜壮阔的溪流长河都会有干涸的一天。

其五:战略方向一定要变,仅仅掌握窦家鱼肉百姓的证据是不行的,是决对不能让熹宗以得罪窦太皇太后的代价来站在原家一边,要像窦家暗插原家心腹那致命一刀那样回敬,自古以来让任何一个皇帝最心惊肉跳的除了图谋废立以外,还有一个便是投敌买国,窦家南军与南诏极近,只有南军最适合打南诏,若能假造窦家南军与南诏谋夺天下,意欲让窦家取轩辕氏而代之,再让舆论散播,传到熹宗耳中,我打赌,他再怎么喜欢女人,促织,斗鸡,骏马也会动手派人彻查窦家,只要皇帝有心,原家便可挟天子以令诸候,狠狠整窦家了。

即便他依然沉溺于窦丽华的美色,只要天下众心归于仁义之师,舆论导向原家军,则可以打着,诛窦氏,清君侧,名正方顺地进逼宫,灭窦家,逼熹宗禅位,则大事可成。

我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篇,碧莹看得眼都直了:木槿,你若是男儿身就好了,一定是诸葛再世,封王拜将易如反掌。

我真心实意地摇摇头:碧莹谬赞了,我们与原家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实话现在我的这些粗招实在是狗急跳墙之举,若能有些时间定要好好研究,重新布署一番,便能在保存原家的实力情况下,出奇不意地击败窦家,不过相信二哥定能滤其精华,想出对策的。

碧莹点点头,唤了一声:小忠。

一头油光乌黑地小犬跑出来,颈间勒着一条银项圈,对碧莹汪汪叫了几声,亲热地打着转,吐着舌头直添着碧莹的脸,她示意他安静坐下,在他的项圈处摁动机关,放入我写的回信,那小忠第一次见我,嗅了半天,作友好状对我耷拉着舌头,摇着尾巴,但眼神看我却异常防备。

这分明是一条训练有素的信犬,碧莹告诉我,玉北斋与别处不同,在于其一切吃穿用度分别都派人自行从外处采买的,是以张德茂很难接近,他便叫她央原非珏给她养只小狗玩,原非珏的日常生活现在全由碧莹照应,自然一口答应了,然后张德茂不知用什么法子,便将这条小信犬由阿迷尔的手送了进来,没有引起任何怀疑,于是它成了碧莹联系外界的方法。

我赞了这妙招半天,心中愈加觉得张德茂此人深不可测,我们在碧莹的房里又聊了半天,日头略略西斜,小忠回来了,项圈内早已空无一物,只有一张信笺上画着着小五义的标记,显见信是成功送出了,小忠向碧莹吐着舌头,哈哈地讨吃的,她便咯咯乐着喂它,却仍久久不见原非珏,我的心被失望和思念磨得隐痛不已。

回头一看,碧莹正同小忠逗闹,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将她琥珀色的的眼瞳照得分外清澈动人,如一汪春水轻漾,我知道碧莹一向是美丽的,但却从来没见她像现在这样无拘无束地笑,那种从心中映出的快乐,将她的美又淋漓尽致地散发出几分,仿佛有着爱情雨露的滋润一般……爱情雨露,这个念头蹿进我的脑海中,我的心不安了起来,我望过去,只见碧莹正仰着脖子躲着小忠的舌头,雪白的劲项间隐约露出一点嫣红。

我笑着说:别动,碧莹,有个小虫子在你脖子那,我来帮你抓。

称她一愣神地时候,我翻开她的衣领,真得是个红红的吻痕……我坐回椅中,心中如打翻了无数的苦水瓶,如果这个玉北斋里,人人都对碧莹恭敬有加,那敢对碧萱这样做的只有原非珏一个人了,碧莹是他的贴身丫头,又是这么样一个温柔体贴的美人,在古代,这,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忽然觉得碧莹的笑脸很刺眼,却不敢质问也问不出口,只是掏出给原非珏的花西诗集(二)摆在桌上,惨然道:那我,我就先回去了。

碧莹对我的脸色巨变显得很懵然,她无辜而伤感地看着我说道:天色还早,木槿,再坐会儿,这园子里只有我一个女孩,我可想你了,咱们姐俩再聊聊好不好,。

可是我却坐如针毡,起身就走,背转身时,一滴眼泪还是滑落了下来。

坐在马车里,偷偷落了半天泪,觉得实在憋闷,就和素辉一起坐在马车前头架车,我空洞地看着快速向后移动的景色,脑子全是满天的樱花雨和碧莹幸福的笑容,还有那吻痕…..又是一阵难受,我索性闭上了眼睛。

喂!别耷拉着脸了,素辉忽然出声,我一下子睁开眼,我有这么明显吗?正要反驳,他却接下去说:反正你早晚都是三爷的人,这样绝了你对四爷的念头也是一件好事!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我冷冷道:你在胡说什么?他叹了一口气:我刚和阿迷尔那小突厥毛子过招时,他跟我说现在四爷可宠莹姑娘了,上哪儿都要带着她,今儿要不是四爷要去做件大事,一准儿莹姑娘也跟去了,咱们可谁也见不着,他看看我的脸色,斟酌了一会儿,又说:再说了,莹姑娘本也长得美,现在我看是越来越标致,你再看她的吃穿用度,哪里还是个丫头该有的寸度,分明是个当家姨奶奶的样子,唉!木丫头,四爷是不错,娘亲是突厥女皇,为人又老实,又没坏心,可是那果尔仁哪里是善类,那阿迷尔说了,果尔仁他就是不喜欢你,嫌你太过奸滑,终有一天,果尔仁和四爷要回西域,他绝不会同意四爷带你回去,你和他也终是无缘,我还是那句老话,咱们都是三爷的人,这世上能容得下你我的也就咱这个西枫宛了,我看得出来,三爷是真心喜欢你,我娘和韩先生也喜欢你,我,我,我跟你相处久了,也觉得你除了难看点,别的还凑合......喂,你,别这么瞪我,好,好,好,不说你难看,你长得好看,好看,就是比莹姑娘差一顶点而已,别难受了,木丫头,你的心就定下来吧,就跟着三爷吧,等三爷夺了天下,报了大仇,咱们少不得皇后贵妃什么的,比去那捞什子西域可好多了……。

素辉一边赶车,叽叽呱呱地越说越多,我转头望四周绿油油的风景,心中有个怪异的想法,也许原非白就是要让我知道这些,所以才放我去玉北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