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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所谓历史的延续性

2025-03-30 08:37:57

如果是一篇文章看楔子就能看出风格,那么前面那一段仰望天空的虐文式楔子,就纯属一个误导性标志物。

作为正常的开场白,应该是这样的:塑月之盛,如火如荼。

这两句不怎么高明的诗,是塑月开国女帝所做,因为是名人的缘故,含金量被人为提高了至少三百个百分点,成为整个东陆传诵的名句。

——这句子并没有错。

塑月就某个程度上,是整个东陆最强大的国家。

大概是因为女帝开国的缘故,塑月是东陆之上唯一允许女子出仕,并且在皇室之中,女性也拥有顺位继承权的国家。

这样一个国家,不同于长昭近乎半原始的粗犷豪放,也迥异于大越礼仪之邦华胜繁缛——塑月以广阔胸襟,吸引天下有志者竞投怀抱。

不问性别,不问出处,唯才而用,这样的开阔贯穿了整个塑月历史,缔造塑月数百年繁盛风流,长久不衰。

所以,塑月之盛,如火如荼。

——但是,请记住,世界上任何事都是有副作用的。

因为奔放开明而吸引人才的同时,与塑月百年盛世一起绽放异彩的,就是同样如火如荼,百年不衰的——八卦。

塑月的皇帝们,尤其是女帝们,在以自己的才华让世人惊叹的时候,也以其过于奔放以及剽悍的性格,让史官们目瞪口呆之余恨不得生了八只爪子的用力大书特书,代代成为八卦头条。

塑月女帝们的婚姻史,就是一部茶余饭后随手一翻就能让人笑喷,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宝典。

简言之,那就是一个以帝国为载体的——笑话全集。

塑月到现在为止,历十七位皇帝,其中有四位女帝,每位都为当时提供了八都八不完的笑话。

开国太祖皇帝样样都好,就是喜欢三五不时和皇夫掐上一场,基本上处于一天一小吵怡情,三天干一架养身,每隔二三个月皇夫拉着大军围城玩玩,大军就当集体春游加看猴戏——幸好每次围城都时间比较短,基本上三寸不烂之舌的女帝在人约黄昏后就能搞定开城,不至于搞到月上柳梢头大家一边啃馒头一边看夫妻吵架当咸菜下饭。

当朝史官在记录了皇夫大人多达一百零二次的围城吵架之后,垂泪小动物态在自己的日记上记下了婚姻好可怕,妈妈我不要结婚的歇斯底里性评语。

武皇帝是第二位女帝,她以武勋著称,开疆拓土,才有了塑月现在的疆域,登基继位那年,与恩科状元在朝堂上殿试出了奸情,结果状元游街还没游到一半呢,在一大片传统性的朝帅哥扔过去的水果鲜花里,终于按捺不住的女帝陛下单人飞马,抢了状元入洞房了。

离谱脱线就算是传统也不带这样的啊!一群被惊悚到的大臣悲愤的正衣冠端袍带,去寝宫进言要求放人,个个准备好棺材在身后跟着,就打算文的不行来死谏。

结果,皇帝陛下没看到,倒是看到状元公衣襟散乱,乌发披散的——在殿门口逗鹦鹉。

看一群大臣呆在殿下,状元风情万种地一笑,道:她还没起床呢。

一瞬间,所有人都嘎巴嘎巴的石化了——也许需要拯救的是陛下也说不定……她是武人,只能算粗通文墨,皇夫偏偏是个文人,为了表达自己对皇夫滔滔可比云林江的爱情,武皇帝一天按三餐写情书,从成婚到死,整整坚持了二十九年。

事实证明,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她所有皇子皇女就是在她的情书陪伴下度过了最初的启蒙——皇夫大人的爱好是让孩子们挑他们娘的错别字和语法错误,并且以她为负面榜样教导:做人不能没文化啊!不过这教育明显成功了,武皇帝的第三皇女以胭脂砚为笔名,著传奇情爱小说《蒹葭录》三卷,响誉东陆。

敬皇帝在女帝位次第三,这位美貌的女帝端庄优雅的外表下是近乎无趣的个性,正直严肃的敬皇帝在明显神经构造都有些问题的塑月皇帝之中,几乎可算是一个例外——如果没有她少年时代那一桩唯一的风流韵事的话。

那时她还是嗣君,正是杏花满陌头的时候,邂逅异国俊美少年,于是,心动。

杏花中的相遇和分离,就此底定了芳心暗许,再不波动——她是帝王,从不会放弃自己的责任。

后来她继位了成婚了生子了,一个偶然情况下,与昔日暗恋的少年相遇——然后,心碎魂伤。

好吧,如果是对方变成秃头叠肚外带罗圈腿的中年大叔她都不至于不郁闷成这样,问题是,当你看到少年暗恋的人一身和你一装备的凤冠霞帔走过来,盈盈下拜,说臣妾xx王妃参见陛下,风中凌乱那是必然……更悲惨的还在后面,同年,皇夫去世,她才惊觉一生挚爱早已悄然换了主人,但逝者已去,只留追忆。

就在这年,她微服祭拜皇夫的一天,遇到了一个少年,风流潇洒,与她皇夫一模一样,几乎是完全不可控制的,她召了这出身名门的少年入宫,立为皇夫,授以重权,言听计从。

这样完全弥补式的予取予求在她去世那一年,终于展现了恶果:她临死之前,皇夫逼宫,篡改遗诏,强立了二皇子为帝,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

她的第二个皇夫挟裹了她的长子嚣张的——私奔了。

第二任皇夫华丽留言:老子就是冲着你儿子的美貌才入宫的,我很早就对他一见钟情了呀~~史官结论:在塑月这个充满了神经有问题的皇帝的王朝中,唯一的正常人更笑话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到了现在在位的第四位女帝真都帝,笑话的方式开始朝日常进化,大家终于不用再看大军围城的暴力示爱和女帝陛下爱的抄写《诗经》三百遍了,真都帝夫妻之间感情的表达方式是跪搓衣板。

一块镶金嵌玉的搓衣板,在无数个夜晚承载了塑月帝国最尊贵两人的体重——当然了,皇子和皇女长大了一点之后,这块搓衣板他们的利用率就比较高了……上面说了这么一大长串废话就是,塑月女帝们的脱线和神经粗是其来有自,源远流长的。

所以,时序轮转,当真都帝第一个孩子,也就是本故事女主角叶兰心降生到了这个世界的瞬间,塑月注定被再一位女帝统治。

刹那,整个东陆都处于,哦哦哦!塑月又出女帝了!关门,放史官!这样的兴奋状态。

而大家也都期待着,塑月女帝们传统的搞笑上演。

而事实上,无论是就政绩还是八卦上,叶兰心都丝毫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

于是,大家期待的笑话全集,正在缓慢的,书写新的篇章……叶兰心笑话生涯的开始,起源于国宴上一记把她从会场一头抽到另外一头的一拳头。

当时正是东陆强国大越帝王的册后典礼。

大越是东陆列强之一,当今德熙帝又是不世出的英主,把一个大越治理得风生水起,强国侧目,弱国仰赖,他元后早亡,今天这典礼上续立的新后,又是东陆列强之一沉国的公主,于是这一场婚宴上,各国不敢一点怠慢,派的全是国内一时权贵:这样纵可以和大越攀交情,横可以和其他各国交换一下奸情,再不济也能拽拽敌国后腿的大好时机放过的是傻子!塑月当然也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它派来的使臣,是所有道贺各国里规格最高的。

他国来的最多不过是个宗室,塑月来的,却是储君叶兰心。

这里面其实有点儿历史渊源。

且说大越开国比塑月早了几年,大越的开国君主立国的时候恰好独身,年方二(十)九这样的大好年纪,当时塑月的开国女帝也尚未婚配,也恰好年有二(十)六,两边一核计,大越这边先伸出爪子去扒拉了一下塑月女帝,两边一拍即合,定下择日迎娶。

结果,就在大越皇帝开心盘算并国的时候,塑月却不动声色的和当时大越境内算是半独立的诸侯叶家勾搭上了,结果就是,并国未成,反倒一下子被塑月割去了六州四十一城和三十万兵马去,真正意义上达到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高难局面——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这梁子一结就是几百年,越来越深,到了最近十几年,关系才有所松动,大家都觉得总这么冻着也不是回事,两边这几年颇有些眉来眼去,现在又碰着德熙帝册后这么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塑月二话不说,就把自家储君踢了出去。

——这是官面的理由,实际就塑月的情况而言,储君以如此贵重身份远走异国,理由只有一个——避祸。

是的,没错,避祸。

话说,毫无疑问,塑月是整个东陆上开放程度最高的国家。

所以呢,民风也就自由奔放了那么一点,而作为未来帝国的继承人,叶兰心享有足以让他国的皇族咬着手绢泪奔的自由。

自由奔放过了头的结果就是,某天她从学馆往东宫走的路上,一眼就看到了丞相家那个美貌小少年……于是小白花一样的小少年就被叶兰心流氓流氓的堵在了日华门外暗巷里,储君殿下熟极而流的一手撑墙,邪笑看向美人~你就从了本宫吧~其实单只这样她也不至于抱头鼠窜的出国避祸,最多就被父亲用委婉的语气说,姑娘,咱下次调戏之前应该先准备好迷药,再把小美人堵到没人看得到的暗巷里你说是不是……问题就在于,小美人趁她一个不注意,撒腿就跑,一头撞到了正在出宫的真都帝的轿子里,结果跟见了包青天的民女似的,哭得梨花带泪,扑到了女帝怀里,说陛下您要给草民做主啊~~其实要是单纯只有这些,叶兰心最多被罚禁足几天,去太庙陪陪祖宗牌位。

问题是,当她的父亲委婉的告诉她,姑娘,咱下次调戏之前应该先准备好迷药,再把小美人堵到没人看得到的暗巷里你说是不是……的时候,她不怕死的补上一句,父君,您很有经验嘛~~于是,在她向来温柔的父亲发飙之前,为了她小命着想,真都帝决定把她打包出去:塑月已经很是笑话了,不必再加皇室操戈父女相残这么一条来娱乐大家了= =在把叶兰心丢出去之前,真都帝还很好心的征询了一下她的意见,是愿意去东边国境劳军,还是出访大越。

真都帝按照女儿一贯好逸恶劳的性格推断,她应该会接受相当于郊游一般的劳军,却没想到叶兰心一口就答应下来,出使大越。

就在真都帝感叹自家女儿终于有点自觉了的时候,很不巧的,眼神一瞥,就看到叶兰心一脸邪笑的念叨着美人两个字,一张本来还算得上清秀的容颜,彻底见牙不见眼。

无限点点点的同时,真都帝很萧瑟的想起来,大越皇族萧氏,从来都以容貌美丽著称……于是,在大越德熙十年,怀着一腔对大越美人的赤诚之心,她遇到了他。

于是,我们都看到了囧囧有神的开头,谁也没料到比这开头还囧囧有神的结局……章二 所谓历史延续性(下)作者有话要说:把果果灭掉了= =好吧,其实不算删戏份,只是把这个人物弄消失了囧  立后大典是在四月,整个大越顺京梨花盛开,白雪压城。

典礼当天,月华门外冠盖云集,各国使节全在此处侯召。

塑月自然也不例外,众多侍臣宫人拱护中间一乘华贵马车,静等入宫。

而在被包围住的马车上,一段诡异对话正在进行中。

甲:不许调戏美貌少年。

乙(义正辞严):这个你放心,宴会上都是一帮老头子,我才没兴趣,剩下符合我审美的全是宦官,你说我能调戏么?调戏了有用么?我这么一讲究效率的人,才不干这种事!甲(扶墙态):……也不许扑倒大越皇帝!乙(挠头):……这个……啊,问题不大吧?皇帝身边不都是跟着侍卫的么,就我这四体不勤的,扑过去肯定被抽回来啦,放心,我想做也做不到的……甲:……行礼的时候绝对不能趁人家皇帝搀扶起身的时候摸人家的手!乙:……这个这个……我尽量……听了这句一点儿保证力度都没有的回答,金碧辉煌的马车里,甲——塑月储君殿内总管女官,乙——塑月储君叶兰心,相对无言,(甲)唯有泪千行中。

挠挠头,似乎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就不太能从这马车下去,叶兰心眨眨眼,很是壮士断腕的做了个承诺:我发誓绝不招惹大越皇帝还不行?女官看了片刻面前郑重其事举手对天的叶兰心,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能做的实在也就这点儿了,只能放她出去。

女官轻轻击掌,马车卷帘,几名侍从端来脚踏,叶兰心缓缓下车。

马车外一片阳光灿烂,只见塑月储君一身玄色宫装,璎珞严妆,姿容清丽脱俗,广袖翩袂之间,有暗纹阴绣的青色翔凰飞舞,一行一动之间,仿佛振翅欲飞,端的是塑月数百年风流繁华方能养育出的美玉资质。

周围众多使臣不禁赞叹出声,说这塑月储君端的是仪态不凡,不愧是塑月所出。

.望着在一片赞叹声中潇洒远去的自家储君,塑月全体侍从女官无声呐喊:你们都被她?骗?了啊啊啊啊!德熙帝君臣并稍微漂亮年轻一点儿的使臣们,请,自求多福吧……塑月使节团上上下下一起祈祷之……事实证明,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叶兰心确实恪守诺言没有对清俊风流的德熙帝出爪子。

因为,她挠上了另外一个美人。

叶兰心进了日华门后,就上了德熙帝特赐的凤舆,旁边陪着的是后宫尚官,一路行来一路娓娓而谈,向她介绍大越宫廷。

末了,叶兰心很郑重的点点头,做了个总结:挺大的。

……尚官唇角抽了抽,一时之间也不好判断这话到底是褒是贬,只好赔笑着把她送到宴殿。

大越百年诗酒风流,一座典礼宴殿华美清丽,朱门半掩,隐隐有暗香浮动,丝竹袅袅。

她一路过来,仪仗盛大,早有礼官唱名,此时宴席尚未开始,但已到了不少使节大臣,一听她来了,不少人就迎了上去,她自然也不怠慢,笑脸相迎。

然后,等她跨入正殿的一瞬间,便看到了他——她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天子之剑以人形的姿态出现,端正清冽,刹那让一切芳华褪尽。

大越尚白,殿上一片雪白。

那个青年就那样站在那里,绝色容颜,红衣如焰,遗世孤立。

听到礼官高唱叶兰心的名讳,正在和一个使节说些什么的红衣青年转头向她看来。

他有一双形状妩媚婉转的眼睛,眼神却凛然清澈,长睫一动,眼神扫来,笔直而毫无阴霾,有若剑上秋水,让人呼吸一窒。

她想她知道那是谁了——那是萧逐,大越平王,这大越帝国除了帝王之外,最有权势的男人,同时,也是东陆之上一个无可比拟的当世传奇。

垂翼遮天逐云凤,剑起凤鸣天地动。

东陆之上老幼皆知的这句话,说的便是萧逐。

萧逐是德熙帝的叔叔,辈分虽高,年纪却比自己的侄子还要小上三岁,两人名分上虽是叔侄君臣,情分上比之兄弟有过之而无不及,朝野上下,再无人比得萧逐圣眷隆厚。

这权倾天下的少年亲王,容颜绝世,同时,剑在手,天下无敌。

谁都津津乐道,当年萧逐十六岁初上战场,于三十万大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回朝的时候,刚进宫的宫女都以为这少年亲王不知生得怎么一个三头六臂,却没有想到,少年红衣似火,容貌绝世,凛然惊动。

这样一个人,转眼间却又在微醺薄醉之间,一曲有误,萧郎回顾。

宫人们也都记得,那年宫中梨花盛开如重云深处,一曲琴笛合奏,帝王白衣胜雪,萧逐红衣似火,便是大越百年盛世绝唱。

他却又是那么一个温和正直的人,当手下的年轻将军,发现宫宴捧盏的宫女就是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时,他上殿请旨,玉成一对佳偶。

这样一个男人,现在就在她的眼前。

……真是……难得的机会啊……叶兰心在心里甩了把口水,把周围一干不在她储君殿下守备范围的不英俊大叔全部甩开,大踏步的向萧逐直冲了过去——如果塑月女官们看到这一幕,会当机立断拽住叶兰心丢到一没人的房间里,然后在门口糊上内有猛犬的条子。

原因无他,塑月储君看到美人就立刻控制不住爪子,非要挠两把罢休的一见美人即变流氓状态已经灾难性的……开启了——萧逐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即将大祸临头,看她向自己走来,红衣青年优雅颔首,敛袖为礼,刚说了萧逐见过……这四个字,话还没说完,叶兰心一双手已经向他伸了过来——然后,只听刺啦一声,暗香盈袖,丝竹袅袅之间,东陆当世第一绝色美人,大越平王殿下衣襟大敞,露出一痕修长若鹤的颈和精致雪白的锁骨,春光乍泄——就在众人下巴砸脚面,还来不及反应自己是该飚鼻血还是该惨叫的时候,叶兰心很感兴趣的继续伸手——摸了过去,顺带嘀嘀咕咕:原来真的不是女的啊……就在这一瞬间,正被猥亵的萧逐听到了自己脑子里某一根神经嘎巴一声断掉的声音。

下一秒,只听日的一声,塑月的储君殿下被甩成了一道黑色抛饼,从御座旁被直抽到了殿门口,正好落在一脚门外一脚门里的德熙帝脚边。

……德熙帝。

……众使节。

沉默一瞬,德熙帝干脆利落转身出殿,回手一拉门,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不然说自家王叔把人家储君从大殿一头抽到大殿另一头那储君还是个姑娘家?太丢人了,两边一起丢人。

德熙帝转身严肃告诫所有内监对于储君抛饼事件看到的当没看到,没看到的就当想都没想过,至于随行的礼部官员,要做好挨个摆平殿内外国使节的准备。

这堆事按下不表,且说合上的大殿门里,叶兰心被抽出去的一瞬间,倒真没有多疼,就只觉得眼前一黑,趴在地上缓了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

似乎……被抽出去了?目测了一下刚才自己站的地方和自己现在趴的地方的距离,叶兰心看着那个抽完她之后也立刻愣住的青年,第一反应是:……好大的力气啊……看她趴在地上呆呆的看向自己,萧逐也发愣的看回去。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动手打女人。

萧逐看着大字形瘫在地上的叶兰心,脑子里空白了那么几秒之后,才回过神来,刚要冲过去搀扶,却想起对方是个女子,这样是不是不好?就在这时候,叶兰心终于从呆傻状态下复活过来,费力的晃了晃还在金星环绕状态的脑袋,看着对面那个显然被自己打了女人这个事实冲击石化的男人,正打算开口说话,一张嘴,一口血水合着一颗闪亮亮的后槽牙就吐了出来——这颗牙一落地,整个大殿立刻鸦雀无声,叶兰心瞅了一会儿地上那颗牙,又瞅了一会儿远处的萧逐,在她一眼扫过去的时候,萧逐终于回过神来,他心里一紧,也顾不得男女之妨了,一步冲上前去,单手扶住叶兰心肩膀,低声问道:殿下,没事吧?你觉得我可能没事吗?牙都掉了好不好?心里这么抱怨着,但是奈何对方是美人,叶兰心底线就无限放低,先看了看自己吐出的那颗牙,又看了看血水,最后咂巴咂巴嘴,看眼前这绝色青年一双清冷眼底不安游移,心软下来,想了想,决定鼓励他一下。

她开口,说了三个字,席卷全场,让所有人的下巴再度砸到脚面。

储君殿下曰:……抽得好!……平王殿下当场撤手。

……我就不该同情他(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同情的方向多么欠抽的叶兰心,咣当一声再度亲吻地面的时候,很是怨恨的想。

话说,塑月储君牙虽掉了,这大越皇帝的婚总还得结是不是?叶兰心半张脸被萧逐抽得跟馒头仿佛,总不能一脸猪头相的参加大宴吧?她直接告了个身体不适,中途先行退出。

萧逐也退出宴席,却没有离宫而去,而是到了旁边的勤政殿等大宴结束。

心下烦躁,在勤政殿里兜转了两圈,又想了想,萧逐苦笑一声,站在宫院门口看着那顶载了叶兰心出宫的镏金凤舆慢慢向月华门而去,想到那个清丽女子被自己抽得跟猪头一样的脸,胸中烦躁去了几分,歉疚却慢慢涌了上来。

虽然说这次是叶兰心猥亵在先,但是动手……却是自己先的。

居然,对女孩子动手了。

等着看德熙帝安排,好好向叶兰心道歉吧。

看着那顶凤舆渐渐消失不见,他这么想着,轻轻摇了摇头,漆黑长发宛若流泉,划过衣袂。

只要是他能力范围所及,他愿意补偿到叶兰心满意为止。

没办法,他动的手,便是亏欠。

忽有风起,他轻轻叹了口气,就此做出决定。

章三 请对我负责吧!(上)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把果果的戏份分给无名氏囧  第二章请对我负责吧!被尚官明着恭敬赔罪,暗里鄙视好几个来回的送上凤舆,手里拿着个冰袋捂着脸,叶兰心在凤舆里一摇一荡的无比烦恼:过会儿出了宫她要怎么跟侍从女官解释,进宫的时候好端端嫩生生一根水葱,结果出宫就变成猪头?她做事儿是冲动了点儿,问题是美色当前孔老夫子也说过,饮食,男,女之大欲也对不对……人都是有逃避倾向的,塑月储君也毫不例外,烦着烦着,不期然就在后槽牙一抽一抽的疼里想起了那个一片雪色中的红衣青年,那本来望下耷拉的嘴角就不受控制的朝上弯了起来。

那一拳头抽的……够激情!回忆慢放,最后,当回忆定格到了自己呈现一个完美的抛物线飞到殿角那一幕的时候,正好出了月华门,凤舆停住,自家女官和侍从款款上前,一掀帘的瞬间,一群人脸上完美微笑就这么凝住,定定的在凤舆前站了好半天。

叶兰心心虚的和他们对瞪了片刻,才捂着腮帮子眦出来一句,……没看过猪头啊?真是的……一群人心里话说,我们可不真没看过这么尊贵的猪头么?但左右都是一群装着目不斜视。

实则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人,塑月众人二话不说,先把叶兰心利落塞到马车里,帘子一放下,总管她身边一切事务的两三个女官围着她立刻开始拷问。

现在流氓状态过了,叶兰心也知道这事儿错大半在自己身上,眼神飞飞飞,飞了好半天,落在马车顶上,低低说了一句,……就是看到美人了嘛……然后就摸了一把?女官甲提问。

……还撕了下衣服。

……谁?女官乙倒抽一口冷气。

美人……美人……这次与会的使节基本都是不在叶兰心守备范围之内的大叔,能称得上是帅哥的……一群人稍微想了一下,只觉得寒气一阵阵从脚底直贯脑心:殿下,你答应过我们的,大越的德熙陛下可刚成婚你不能这么禽兽去猥亵人家啊啊啊啊啊!……萧逐。

老实的回答。

还好……但是,萧逐可是块媲美金刚石的硬骨头啊,这一口啃下去……所有人狐疑的眼神扫过去,女官中的一个伸手碰碰她腮帮子,很怀疑的问了一句,就掉了一颗牙?叶兰心很诚恳的回望过去,嗯,如果按照每次一颗牙的频率,我至少还有三十多次扯他衣服的机会。

……这就是所谓彪悍的人生么……看着一群被自己打击到陷入无言状态的女官,叶兰心眨巴眨巴眼,大大方方的开口:我说,这件事情错处在我。

那是当然,不然还在萧逐?说笑不带这样的啊?女官们用眼神回答,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然后?这个啊……叶兰心打了个歪歪咧咧的哈欠,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爪子左右按按,从垫子底下拽出来把东瀛舶来的折扇,唰的一声展开,微笑,不过,即便错全在我……我说,大家觉得我象是那么讲道理的人吗?切,现在美人又不在眼前,她可心软不来。

泥金扇面上一轮金黄明月随着她收完一转轻轻一跳,刹那流转光彩,塑月储君慢悠悠的笑起来,这事儿,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呼,意料之中。

那殿下的意思是……错全在叶兰心又如何,塑月护短,天下闻名,叶兰心再怎样不堪,真都帝教训得,你大越亲王教训不得!看着自家主子被打成猪头不管,她们也可以不用在宫里混了。

叶兰心扇子轻轻一扬,挡住她左半张猪头一样的脸,啊,没什么,打算啃口金刚石看看。

叶兰心大大微笑:咱牙不能白掉对不对?她说完这一句,车里立刻安静下来,女官们定定看了她片刻,又相互看看,然后嘿嘿嘿嘿开始奸笑。

呀,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呢~~说完,车厢里的女人们相对微笑,然后,搭爪。

平王殿下,您自求多福吧……大越一切典礼结束,已是过了三更。

典礼一结束,德熙帝顾不上新后的温柔乡,到了早有重臣侯着的勤政殿,研究对策。

虽说塑月储君非礼大越平王未遂,反被抽飞导致后槽牙脱落这件事情,从字面上看过去欢乐非常,但是实际上,单就两个当事人的身份,以及塑月大越两国之间旧有嫌隙来说,这件事情危险到了或许只要一个外交辞令有误,就会引发二国对立甚至交战的程度。

——这就是所谓好笑到笑不出来。

德熙帝到的时候,几个重臣和当事人之一正相对无言中,他刚想开口活络一下气氛,却发现自己确实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叹口气,一双细长优雅的凤目四下一扫,看到在坐少了一人,他也不回头,低声问道:中书令呢?他身后内监总管立刻躬身答道:花令事情一出来,就立刻赶去塑月储君下榻的驿馆了。

听了这句,脸上一直说不出什么颜色的德熙帝唇角一动,终于有了三两分松弛,还是中书令知机。

现在情况未明,贸然派出礼部的官员,反而于事无补。

中书令位在从二品,算是封疆大吏,又是专为天子起草诏令的职务,进是重臣,退是近臣,身份便当,何况。

现任的这位中书令花竹意,又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他虽是德熙帝贴身近臣,却不是大越人,而是邻国长昭的贵族。

长昭和塑月自古姻亲往来不断,花竹意和叶兰心七拐八绕,说不定算得上是亲戚,这次的事情他赶去探看,也是情理之中。

德熙帝扫了一眼桌上滴漏,修长白皙的指头轻轻敲了敲桌面,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

他本就容貌清雅,一双眼顾盼多情,这样微微眯起,更多了一段天生风流,和旁边沉默的萧逐站在一处,端的是大越百年诗酒,才能作养出如此人物。

德熙帝沉吟一下,再等等,这个时分,怎么中书令也该回来了。

一干大臣也确实想知道花竹意能带回来什么消息,齐齐点了头,德熙帝唤来内监,端上几盘细软点心,亲手端了上去,萧逐叹口气,挽了袖子,拿起茶壶,给大臣们斟上。

这一下,唬得一干人等全站了起来,德熙帝却笑了起来,一个个按回去,正要说话,却听外面内监唱名,刚唱了一声中书令……,花竹意三个字还没出口,一道丹红影子旋风一样冲了进来,直扑萧逐——手里的茶壶。

冲进来这人容貌本来还算得上清秀,但现下除了衣服还算完整之外,整个人蓬头垢面,一脸菜色,分明是一只逃难的灾民。

来的人正是大家在等的中书令花竹意。

一壶茶咕咚咕咚灌下去,等他灌完了,顺完了气又吃了几块点心,德熙帝一问,才知道他中午时分到的驿馆,整整六个时辰,人就被晾在凉亭里要啥没啥的喝风,到了刚才,才被轻飘飘一句话打发回来,造成现在一幅难民样。

花竹意说的时候只差声泪俱下了,听他说完,德熙帝头疼的一扶额,萧逐却皱起眉头,安抚的拍了拍花竹意的肩膀,他看了一眼德熙帝,轻声道:我明天一早上门负荆请罪也就是了。

这事是他做下的,何必让别人为他受罪?听了这话,正捧着杯子灌茶水的花竹意翻了个白眼,答了一句:殿下,凭您这脾气,凭塑月储君那一贯的行为,我觉得您明天要是自己上门道歉,估计咱们就得给储君殿下出丧了。

这可能性高得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德熙帝仔细想了想,指头敲了敲掌心,综合群臣的意见,决定等天一亮,立刻让萧逐和花竹意去驿馆赔礼,他则在宫里备下宴席,由新后和自己出面,正式道歉。

虽说人是萧逐揍的,但是他毕竟是一国之主,萧氏皇族的族长,于情于理,他都有这个义务。

德熙帝估量了这件事最好和最糟的走向,迅速向大臣们下达指令,好一好,能私下了结,最坏,不过战场上见。

大臣们得令,各自散去,萧逐也要告退,却被坐在书案前看地图的德熙帝拉住了袖子。

白衣帝王垂着头,眼神并没有看他的方向,只是拉住了他的袖子,也不说话。

萧逐看了比自己还大上三岁的侄儿,叹气,在他对面坐下,看了片刻还低着头的德熙帝,唤了声他的名字,慢慢说了一句话:对不起,阿羌。

德熙帝萧羌直到这时才抬头看他,一双眼看了他片刻,忽然一笑:我没想过让你道歉。

萧逐没说话,萧羌微微侧了头,想了想,唇角笑容越发优雅,他起身到他身边,伸手,象小时候一样抱住他肩头,这件事上,阿逐没错,你不要多想,什么事情我来就好。

萧逐还是没说话,只是微微向萧羌的方向靠了过去。

然后,他听到头顶上方飘来的,比自己年长的侄子一声叹息,清幽飘忽,这件事上,我只有一点不满。

阿逐,你怎么只揍掉了她一颗牙。

要么别打伤,要么干脆打重点都还好说啊~……直接打死方便你开掐么……有那么一刻,正直温和的大越平王确定自己一辈子都不是当坏人的料……章四 请对我负责吧!(中)作者有话要说:同前两章……  所谓青肿这种东西,通常都是第二天看起来最严重。

叶兰心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往铜镜里一瞅,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哇,这歪眉斜嘴的猪头是谁啊!她自己被吓到不算,本来端着银盆打算伺候她梳洗的宫女也惨叫一声就奔了出去,外面女官一听动静不对,踏进门来刚要说话,一眼就看到她这猪头样,楞了一下就立刻掉头朝外走,只吩咐了一句:给殿下好好梳妆,不梳满两个时辰不许出来!叶兰心正对着镜子里那猪头发呆,隐隐约约听到说大越有人登门道歉,一看女官们朝外冲的架势,估计新来的这拨要跟昨晚那倒霉鬼一样,至少晾几个时辰,不过作为被打成猪头样的受害人,她对这种处置方式一点没有异议也就是了。

优哉游哉的梳洗完毕,叶兰心吃饱喝足之后,燃上一炉香,随手抽了本书靠在榻上看起来,这一下就快到中午时分,宫女跑进来问中午用什么饭菜的时候,她楞了楞,一击掌,总算想起来外面还饿着俩大越使臣呢。

不过再晾着会儿应该问题也不大。

慢条斯理的翻着膳食单子,叶兰心随口问了句大越来的都是谁,只见小宫女脸色很可疑的粉红了一会儿,才娇羞的一低头:平王殿下…………怎么不早说!叶兰心撂下单子转身就奔出去:她别的美德没有,怜香惜玉可是一等一的好,啊,红衣美人啊,我怎么舍得你饿着~~顶着半面馒头脸,塑月储君提起裙子开着小花的滚了出去,刚转过一道回廊,便看到了在亭中等候的那个人。

大越四月的天气,只早晚微微泌凉,中午阳光晴好,衬着一院子雪白的梨花,瓦蓝的天,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包在了一块巨大的金色琥珀中一般静谧。

然后那个红衣的绝色青年就站在院中的亭子里。

依旧是红的衣,黑的发,肌肤白皙,衬着一双剑上秋水般明澈的眼睛。

只一眼看过去,叶兰心立刻就荡漾了,俗话说人家是好了疮疤忘了疼,她是疮疤没好呢,疼就忘了,美人当前,立刻把一切恩恩怨怨全抛脑后,一直线就冲了过去——然后,她就完全忘记了自己四体不勤的特性以及她和萧逐之间一个物理性障碍——回廊。

结果,就当萧逐听到脚步声,在亭子里慢慢回眸的刹那,塑月储君顶着半张馒头脸跑过来,绊倒,铺平——女官们掩面:上苍啊,饶了我吧……丢脸不带这样的好不好啊?这一跟头摔得石破天惊,院子里立刻鸡飞狗跳,借机晾人立刻从故意变成了不可抗力,在场的女官只来得及向亭子里的萧逐和花竹意略点了点头,就飞跑出去处理自家储君。

从叶兰心扑倒的那一瞬间开始,萧逐就下意识的想要飞身去救,但是男女有别,他硬生生的顿住了,就看到她啪嗒一声铺平在地上,然后茫茫然的抬起头,一幅即不知道疼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呆样,明明一张脸清秀可人,衬上这样不知所谓的表情,立刻就变得稚气起来,仿佛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不期然的,就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养的一只小小的狗,还没断奶,却固执的跟在自己后面摇摇晃晃的走,然后经常走着走着就噗通一声狗就不见了,需要在旁边的花坛里啊地沟里啊把小东西翻出来,找到之后,小东西还兀自睁着一对漆黑的眼睛,傻兮兮的看人。

想到这里,看着对面摔成这样也依然呆呆朝这边看的叶兰心,萧逐眨眨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萧逐本就是绝色美人,这一笑,越发清逸俊美,眼波如动,他身后的花竹意对着美色吞了口口水之余,心里话说,幸亏难缠的女官顾着她们家储君走人了,不然就凭您这一笑,咱们肯定站到后半夜去。

根本就没察觉到自己居然笑了,萧逐转头,轻轻击掌,唤来院外侯着的自家侍从,吩咐去王府取些专治跌打的药来。

萧逐本是武将,这种药本就是常备,其精专程度不让御医。

侍从取来了药,萧逐拿在手里掂了掂,沉吟一下,递给了花竹意。

年轻的中书令不明所以然的眨了眨淡灰色的眼睛,看着手里小小玉瓶,萧逐点点头:跌打药,我拿出去的话,怕她们不肯收,还是你拿去给她吧。

花竹意想了想,把瓶子收起来,这时有宫女过来,带他们去偏厅用了午餐,又坐了一会儿,里面就传出话来,说请大越使者去见储君。

章五 请对我负责吧!(下)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如前,基本没动其他部分  别的不敢说,只要一面对美人,叶兰心的惜香怜玉指数就蹭蹭的蹿,刚从晕乎乎的状态爬过来,二话不说,就吩咐宫女先给大越来使端中午饭过去,吃完了就接见。

看着她脑袋上扎着绷带张罗来张罗去,女官们心里话说,昨天晚上豪气干云说无论如何一定要人家好看的那点子骨气哪里去了?一群人怨恨的瞪了坐在美人榻上那一脸荡漾的猪头储君一眼,二话不说,吩咐宫女立帘子。

叶兰心不明所以然的问了一句这是干嘛,储君殿下的女官皮笑肉不笑的挑了挑一边眉毛,说怕您再扑过去啊,摔残了臣等不得自杀谢罪去啊,您行行好,让我们多活几年好不好?一句话说得叶兰心讪讪然的蹲回去,咬着手指头心不甘情不愿的看着萧逐和花竹意从帘子对面缓步走进。

呜,看不清楚,擦眼泪……走进内室,萧逐看到的就是烟绿软萝帘后,一个秀丽女子斜靠美人榻上,长发披散,一双秀目低垂,额头上一圈白色绷带,半张面颊肿着,看上去真是……十分楚楚可怜。

脸是自己打的,额头是看到自己冲过来撞伤的——虽然后面这一撞多半是她自己的关系,但萧逐却全揽上身,只觉得心下愧疚油然而生。

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心下暗叹一声,萧逐抢前一步,单膝点地,漆黑长发无声滑落火焰般鲜烈衣衫,宛若泉水,他一字一句,声声诚恳,逐特来向殿下请罪,还请殿下恕罪。

说完这句,他垂首而向,从叶兰心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一线雪白颈项从黑的发,红的衣之间渗透而出。

这个男人即便是屈膝而对,也依然挺拔笔直,犹若一柄锋锐的剑。

叶兰心心下忽然一动,微微闭了一下眼,再睁眼的时候,眼神里已多了一丝微妙情感。

这时候叶兰心就感谢幸亏立了这么个帘子,萧逐的杀伤力陡然下降,她总算勉强可以以正常的思维模式思考了。

眼神一别,刻意不去看跪在当地的萧逐,叶兰心余光一扫陪跪在旁边的花竹意,中书令知机,立刻双手捧上德熙帝亲笔写的道歉函递了过去。

叶兰心接在手里。

只打量了几眼信封,却不看内容,就把信放在了小几上,也不说话,只微微含笑看着面前两个青年。

萧逐心里一紧:来了!你可以说塑月产疯子、偏执狂和粗神经,但是绝对不产省油的灯,叶兰心此人可以登上塑月储君宝座,就必然有其过人之处——呃,仆街这方面不算……叶兰心慢慢在脑海里把自己想的东西理了一转,她端起旁边小几上的药汤,小呷了一口,玄色长袖掩住口唇,轻轻咳嗽了几声,才慢慢抬眼,先看了看花竹意,又看了看萧逐,伸出两根指头把信往外推了推,语气平淡,就这样?萧逐抬头,一双极其漂亮优雅的眸子定定看向纱帘后的女子,看的叶兰心一阵心荡神驰,只差扑出去握住美人的手说没事,不就一两颗牙么,算啥啊,美人你没抽爽接着来,我还有三十多颗呢~听到这句,花竹意立刻敛袖为礼,补上一句:自然不会就如此算了,明日还请殿下赴宴,陛下会亲自向殿下道歉,并致以慰问。

叶兰心没有立刻回答,她看了会儿花竹意,顿了顿,幽幽里带着因为牙疼而嘶啦嘶啦倒抽气的声音慢慢飘了出来,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衙门干嘛?……说得好!花竹意在心里默默赞了一句;这么不要脸的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不容易啊……不过,说不接受道歉,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还要萧逐站在原地被她一拳抽回去,也抽掉一颗后槽牙?就算萧逐肯站在原地被她揍,不是他看不起叶兰心,就女人家那点力道想抽掉一绝世高手的后槽牙,这个,基本上,很难。

莫非还真要两国明火执仗的打起来算?再说这件事情说到底,算是叶兰心猥亵在先,萧逐最多是防卫过了头,就算胳臂肘不朝里拐也是要为自家亲王叫屈的,花竹意在心里挠了回头,刚要开口,只见眼前红影一动,萧逐扬袖止住他说话,一双秋水仿佛的眼睛笔直的看向垂帘后的叶兰心,一字一句道:逐愿意尽一切努力,弥补殿下。

只要逐能做到。

那样笔直的眼神。

毫无阴霾,毫无做作,面前这绝色青年说出这样的话,没有什么官场套话,就是这么告诉她,他能做到的,他都会为她做。

叶兰心在一层帷幕后定定看了他片刻,忽然展颜一笑,却没接这个话头,另起一段:昨晚大夫告诉我,我这牙啊,长不出来新的了。

那是,您二十岁了再长那是智齿,所以?花竹意敛袖接了一句。

帘子里又是幽幽一叹,所以,这算是终身残疾。

……然后?这让我以后怎么嫁人啊……更加幽幽并倒抽气的一句,成功让当场尸横遍野,萧逐被雷得浑身一震,周围女官侍从也被这句话震撼了个脚步踉跄,整个场中巍然不动的除了发话人,就是依旧保持笑眯眯本色的中书令大人。

花竹意问道:殿下的意思是……让平王殿下嫁给我吧。

好不容易站起来的大家再度被雷倒,至于当事人之一的萧逐,已经浑身僵硬到一扒拉一爪子渣的程度,大概已然不知道叶兰心到底在说什么了。

呃……似乎……太过激了?瞄了一眼已经站不起来的女官们,叶兰心左右看看,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对,沉吟片刻,她才勉强迟疑着开口:……呃,如果这个要求实在太过为难的话……她顿了顿,然后在一群人看到曙光的前一秒,把他们重新炸了个尸骨无存。

那就勉为其难,我嫁给他好了。

章六 你答应?我拒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