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帝传奇之娉兰 >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2025-03-30 08:37:59

悠悠然的,就过了六月。

日子走的极快,像是抓不住般的在指尖穿梭。

春闱发了榜,在董相与张相都不反对的情况下,商容果然高中状元,入了学院士,封侍读学士,正七品。

哥哥也与他开始交好,饮酒畅谈,无一不快。

一切都在父王的计划之中行进着,规矩,自然,毫无意外。

而我却厌倦了外面的浮热,只躲在水苑里,不想出门。

这日天尤其热的厉害,子煌自朝堂上下来,也带了一身薄汗。

帮他更了衣,擦了脸,便陪他坐在软榻上瞧着书。

书是寻常的书,只上面的字有意思,时大时小,但每个字却又工整非凡。

我不由得好奇,问道:谁的字,这么不规矩。

子煌哼声一笑:何止是字,就连人也是这么的不规矩。

他将书合上,才拉了我的手道:你还记不记得从前的吏部侍郎史魏书。

我回想了一下,是被先皇派去承恩郡守西郊园子的那位大人吗?就是他。

子煌一笑,将我揽在怀里道:他本是太祖时的功臣,却一直不得志,后来被父王发到了御畅苑。

让一个堂堂三品大员去守园子,也是委屈他了。

那,皇上的意思……是子煌。

他轻轻一吻,忽然说道:再过两日,天气热起来了,亲贵大臣们都要去西郊避暑,到时候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我一怔,那皇后呢?他似是不太在意,道:后宫事务繁忙,还是别扰她了。

我也明白了,道了好,便起身去给他沏了茶来。

是洞庭山新进的春茶,条索纤细,卷曲成螺,入得水来,更是清香文雅,浓郁甘醇。

子煌抿了口,便笑道:这茶叶可真好,叫什么名堂?我道:正经的名堂,臣妾还没记下,不过这个俗称,倒是挺有意思。

子煌有了兴趣:说来听听。

我回道:是吓煞人香。

他眉头一挑:哦?低头又抿了一口,便赞道:果然满齿留香,是谁送来的。

还不是那个商容,似乎是去了趟苏泉郡,寻了不少好茶,特意给您送过来的。

他哦了一声,略微想了想,道:这个商容最近似是有点散漫了,不如这次把他也带上吧。

这正是我的意思。

商容最近的确虚浮了许多。

皇上不是还收了他一把扇子吗,打算怎么处置?是子煌。

他微微叹了口气,将我拉到怀里,像是有了心事般的叹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只叫我子煌呢……他的气息挑的我耳根滚烫,连垂下了头。

一时无言。

又过了十日,北上的行驾都已准备妥当。

随行的文武官员四十人,随扈一百三十人,侍卫一千五百人,宫女一百,太监一百,杂役两百。

再加上地方官员随应打点,也算是浩大了。

不过这自然是太祖留下的习惯,子煌也就没说什么。

只事务繁琐,让人在这胜暑里,又凭添了几分烦躁。

七月十七日,子煌圣驾启程。

※※※※※※※※※西郊的御畅苑,离京不过八百里。

却因为安全与过往百姓跪拜,走走停停的行了十余日。

子煌对地方官员的政务功绩做了排察,功过奖罚,升迁贬黜,也算一番调动。

这是他北上的主要目的,不但为找寻人才,也为并治理地方诟病。

之后到了八月,才到了御畅苑。

按照礼法,御畅苑的掌理应是带着各方官员应出五里接驾,而子煌的龙辇已到了御畅苑门口,却仍不见主事的人来迎。

之后派了人去问,才听得一片喧哗出来。

我本是坐在轿子上,不清楚前面出了什么事,便微微挑起帘子,问定儿:是怎么了?定儿回道:是几个侍卫,架出了个醉醺醺的老汉来,正在那里发酒疯呢。

发酒疯?我心里略愣,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往前望去,便见一穿紫服玉带的老者,被两个侍卫架着,拖到了子煌身前。

那人满身的狼狈,五梁朝冠也歪歪的带着,嘴里嘟囔着些不知是什么的糊涂话,就那么仰面朝天的躺在了地上。

看模样应该是个三品朝臣……我心里暗自寻思着,这人难道就是子煌口里的史魏书?便听子煌呵道:来人啊,给我拎桶水来,浇醒这个糊涂酒鬼,换洗干净了,再来见我!说罢便引着众人,入内去了。

在我经过史魏书身侧时,出了闻到他身上那刺鼻的酒气,还听到了笑声。

很细微的笑,只从喉咙里轻轻发出的笑。

而当我回头想去求证时,却看到他一个翻身,呼呼的睡了过去。

这人……还真是像子煌所说的,没个规矩。

御畅苑是前朝留下的行宫别馆,先祖重新修葺后,便做了皇家的消暑胜地。

到先皇时候,更是大加装潢,四处都显了唐璜的皇家气派。

不过仔细去看,倒也发现其中不少地方少了修整:掉漆,磨损,草木纷杂并毫无章法。

这史魏书,怕是从没花过心思在这里。

待一切都收拾停当了,已过了晚膳时分。

这里的膳食有些油腻,吃下去只觉得不舒服,便连叫定儿沏了茶,喝了两杯下去。

这时子煌也处理完了各项事宜,便过来寻我。

我换了盏差给他,问:瞧过史魏书了?他笑道:那个人啊,见过了,不过还是睡得跟什么似的,叫也叫不醒,就派人先送回去,等明日再见。

我沉吟了番,道:那……可要之他失仪之罪?子煌仍笑: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顾忌。

我才道:早年听父王提过这个史魏书,说他并不是个十里之才,被先帝贬到此处,心里郁结也是难免。

文人,怎么说都有种傲气,我想,他大概是想看看您。

看看我?子煌的凤眼略微一眯,拉我过来,问:怎么个看看我。

我笑道:臣妾只是瞎猜的。

瞎猜也是种想法,说来听听。

我微微一福,推脱道:这个,说起来就无礼了。

他从我头上拨下只簪子,道:你我是夫妻,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这才道:大凡饱学之士,都有那么三分迂腐之气,正所谓良禽择木,越是将相之资,越是难以轻易出仕,我想这个史魏书,是有意难您。

子煌温文一笑:你呀,还真是很无礼。

他举起手,又拆下了一支玉簪,瞬时,我满头的发髻便全散开了。

古来只有帝王选相,到你嘴里倒是将相选王了。

他轻笑,那种熟悉发烫的气息,迎面而来。

我有些慌,问他:晚上不是还要接见群臣?他不管,只道:明日再见,也不迟……※ ※※※※※※※从没想过,自己倒是先见着了史魏书。

子煌今早接到了北方军务,便一直与朝臣商量,直到下午仍没出来。

自己无聊,便在园子里散心。

走了许久,忽地听到前方有马匹的嘶鸣。

是马厩?我问定儿。

定儿不知,倒是跟在我们身后的小太监道:回娘娘,过了那里,就是猎场了。

我一时觉得新奇,怎么把猎场修在苑子里了?小太监道:前朝的皇帝喜欢狩猎,就把行馆建在猎场附近,后来太祖重修扩建,就连在一起了。

我哦了一声,在北方,跟着父王领兵,时常骑马,如今入了宫,就鲜有这种机会了。

一时间玩心大起,便问道:那里能驰马吗?小太监回道:圣驾来临,侍卫已将凶猛的动物驱赶了出去,娘娘可以放心。

我才深深的吸了口气,领着定儿,入了内去。

入门就是马厩,里面养着数十匹千里良驹,有从宫里带来的,也有这里本地饲养的。

我一向对马匹颇有好感,走了几步便瞧见马栏里有一匹枣红大马,缎子似的皮毛发亮,煞是威风凛凛。

我心中一喜,就吩咐马厩的杂役道:去把那匹牵来。

而我的话音还未落,却听见一人道:娘娘体态尊贵,要想驰马,还是挑个温顺点的劣马吧,不然若是摔着了,咱们做下人的可担当不起。

那语气甚是轻视,我顺着声音望去,便瞧见一个皂衣老者,打着赤膊,正替一匹黑马刷着毛。

五十上下的年纪,身体却是绝佳,颜面通红,有如冠玉。

我看着他眼熟,仔细回想,记起了,正是那史魏书。

您不是该在西院等待召见吗,怎么会在此处?我笑着问他。

他却兀自往马背上撩着水,也不答我,直到定儿瞧不下去了,大声道:娘娘在问你话,怎么不答!他才冷冷的回道:皇上若是真想召见老臣,何时不能见,就算老臣真在那里等候了,皇上也不一定能想起老臣来。

又何苦在那里浪费时间。

原来这人,脾气也不好。

我挥手让定儿和其他人退下去,才走到史魏书身前道:听闻先生是个文官,怎么对驯马也有研究吗?他不答我,只转到了马的另一侧收拾。

我顿了顿,才拿起一旁的马刷,边刷边道:咱们陛下,也是喜欢驭马,他曾经跟我说过,一匹马,就是一个军人的生命依托。

如果像看一个人能否有所成就,就要看他的马。

烈马难驯,只忠于英雄豪杰。

劣马易驾,却任人驱使,难以成功。

所以欲成大事者,必要有胯下良驹来扶持。

我停下,侧过头瞧他的神色。

他沉默了许久,才似是一哼道:那也要看谁能驯的下那些烈马,搞不好,兴许就从马上跌下来了。

我耸了耸肩,道:若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我将马刷放下,拉过了刚才牵出的那匹枣红大马,拍了拍马脖子,便是一个翻身骑了上去。

那马似是极其兴奋,嘶鸣了一番就尥起了前踢立了起来。

我拉着缰绳将它制住了,才对史魏书道:千里驹若是安于卧槽不出,那便只是匹毫不知世的劣马了。

咱们皇上只教了我这么多,可让先生见笑了。

他依旧沉默,只是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然后望着我,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的道:你的祖父……是华子诩吗?我点了点头。

他才喃喃道:那可是个忠臣啊……※ ※※※※※※※※※驰马回来,觉得身子沉重,有些困乏,便径直的躺下歇了。

待第二日醒来时,便听子煌说,他已见过了史魏书。

您觉得他怎么样?我问。

脾气有些倔,但的确是个用谋之才。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口认定我的马术极好,想让我在驰马时,带上他。

我一听,便噗哧笑了出来。

子煌挑眉,环住我的腰,问道: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我连忙摇头。

他却有了玩闹之意,用了力气将我固在他怀里,逼问道:你最好自己招出来,否则我啊……可是要用刑了。

他知我最怕痒,常拿这个吓我。

我连讨饶,便细细的将昨日之事说给了他听。

他听后先是一愣,而后又笑,抱着我轻轻叹了口气,才道:你呀,若是男人,怕也是个帝王之才了。

我听了连忙摇头:我才不想做帝王。

他问:为什么?我叹了口气,才道:一进帝王,子孙反目,兄弟成仇,也正所谓高处不胜寒,这个位子有着说不出的悲凉寂寞。

而我只是个小女人,我只希望能有我的丈夫守护着我,别无它求。

本是无意的说着,却猛然一怔,连道:臣妾失言了。

他却摇了摇头,道:我比你更明白这九龙加身的苦。

不过还好,有你做我的妻子。

他说着,竟是笑了出来,然后拉着我的手说起了别的:那个史魏书既然想骑马,我就不妨陪陪他,然后随意找个名目,把他接回皇城去。

我也有了兴趣,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他笑道:也好。

※ ※※※※※※※※※子煌并没惊动其他人。

只遣了小禄子给史魏书传了话,便在马厩那里等他。

我想子煌大概是有话要讲。

所以也没带定儿,更没叫侍卫过来。

一时间,整个马场就只剩了我们两人。

马厩旁边就是幽密的林子,一阵夏凤拂过,便是一派沙沙作响。

我跟子煌坐在马栏的木头上,有句没句的聊着天。

这时一片浮云飘了过来,挡下了日头,四野便是一片黯淡。

夏日午后的宁静,也就是此了。

心情异常的轻松,便轻轻唱起了歌来。

是前世学会的某首歌。

歌词不记得得了,只记得调子,就干脆用了啦字来代替。

这首歌我是万分喜欢的,越唱,越起了兴头。

然而就在此时,我忽然感到了一丝不对。

就像某天的早晨一般,有种特殊的气息在我与子煌身侧流淌了出来。

我心里一紧,连停下了歌声,此时那片浮云刚刚过去,四周便是一片耀眼的白光。

而只那一刹那,我与子煌的面前,就出现了个人来。

我暗暗一惊,仔细一瞧,立时认出来了,居然是那个人!我是懒人!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人生,淡到极致的美丽——是淡定而从容!一杯清茶,一种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