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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九章

2025-03-30 08:38:24

我似乎被放在了一张床上,床下有晃动的感觉,莫非自己在那张水床上?感觉有人把我支了起来,让我坐着,而我坐不稳,只往前栽,那双手又把我拉回去,固定我,接着我后背被那双手掌顶住——一股热流从背后传进我的体中,然后从我的后背向上,沿着脑后玉枕、百会穴,到了头顶后,从两耳耳颊分道而下,会到舌尖,让我的舌头发麻,接着那股热流沿着我胸腹直往下进入我的下丹田,似乎转了一转,又出丹田,从会阴沿脊椎通向尾闾、夹脊,重又上玉枕……就这样,我的体内,被这股热流袭遍七经八脉,渐渐的,在它行过的地方,有被热水烫过的感觉,开始还是热麻的很舒服,到后面带着刺痛、刺痒,让我很难受,感觉非常想去抓挠,而脊椎上竟然憋胀得像要爆开来,很痛,灼热的痛……我的神智模糊,但这种痛又让我无法完全失去意志,一圈又一圈后,在这种痛袭得我快要大喊出声时,突然——我哇的一声狂吐出——而在吐出的一刻,我的神智清醒了一些,身上的痛感消失,努力撑开眼——看到正有一个女子将手中盆移后,而那盆里似乎是一堆污血。

是我吐出的吗?我全身的冷意渐消,但骨头像散了架一般,支撑不住,又向前栽去——在脸扑进一片鲜红的颜色中前,身子又被从后面拽住,接着自己被翻了个身,脸朝上,被缓缓放下——放下的同时,我看到一张微皱眉头的脸,这张脸依然邪魅而绝顶的好看,只是,现在的这张脸竟然有些苍白?而且额上还有些汗珠?那汗珠很细微,但他的脸色却是明显的发白。

他怎么了?把花水水叫来——他吩咐其他女子,声音中似乎有些压抑,而他那狭长妖冶的眼眸中,紫雾似乎散开,银色的光芒闪烁——那银色不仅仅有妖异,而是一种含着一种杀气?接着帘动,有人出去。

我仰面躺着,喉咙里很不舒服,想要坐起来——努力往起撑,感觉又要吐出,一双手帮助了我,我压抑不住的再次狂吐,旁边眼疾手快的白衣女子已接过盆来,总算没有糟蹋了这张床。

接着,我又被放下,而这次,身后被垫了几个软枕,是半靠着的,这样喉咙里似乎舒服了一些,呼吸也畅通多了。

花水水进来——我无精打采的看着这个走路像水蛇一般的女子,她的腰扭得真像一条蛇,样子也真的很妖媚,脸上却像天使一样无害的笑着,眨着明眸大眼——主——她的声音是那么娇嗲,嗲得甚过这里任何一个女子,惑人心神。

我看着她,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千姿百态的尤物,是一个让众多男人想一探的神秘佳人。

你们退下——坐在床边的男子一挥手,其他的女子相继躬身退去,室内只剩下三个人。

主——花水水再次轻唤,她的眼有些不解的看着这个男子,并没有扫向我一眼。

你过来——这个修罗门门主突然一笑,邪气的勾了勾手指,而他的优雅也在其中混合着他的媚、他的妖、他的阴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魅力。

我怔怔地看着他现在那惑人的表情,虽然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他的魅力仍然让那个花水水脸上飞速地升起一团红晕,眼里羞涩顿生,有些痴痴地走向他——我忍不住吞口口水,这个男人,真的是只要他原意,就能迷倒一大片女人!眼看着花水水像中了魔一般的移到他身边,半蹲下,仰着头望着他,而他一直修长的手也移向了花水水的下巴——哦……主……我怔住,这个男子那里是去抓她的下巴,而是扣住了她的咽喉,竟把这个女子扣得喘不上气来,连说话也说不出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放出蛇王,花水水,你今天只有死路一条!这个男子手劲加重,而我看着这个花水水的眼睛在突出,舌头也在突出,可她竟然任由自己被扣住,身体其他的地方也不晓得反抗?她的四肢是活的呀,怎么不动?两位,可不可以先停下你们现在要做的事?我有些气喘,但这句话说得慢是慢了些,却仍然清晰地说出来了。

这个男子连扣人咽喉的动作也像在摘取一颗葡萄似的优雅而慵懒,现在,他停了加重的手势,看着我——如果,你要杀她,也要让她把话说完——他杀不杀人我没意见,毕竟我也是被他用不光明的手段给弄回来的,自己的小命还不知能在他手底下放多久,但我不想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他们要杀应该去外面。

而且,我想听听这个女人会说什么,如果是她放出的毒蛇,原因也应该让我知道得清楚点。

我的话似乎起了点作用,因为我看见这个花水水猛喘了几口气后,说出完整流利的话来——主,蛇王是自己跑出了竹管,水水也在一直找它,主为什么要这样说?她睁着双眸不解地问,眼里有委屈,而她的脖颈处有一片紫红的勒痕。

我看向床边的夜修罗,他的表情阴冷,眼一眯,手又在电闪间重扣上花水水的脖颈。

花水水,告诉我,我,是谁?他在这么问着他手中的人,而他的声音很冷,冷得仿佛结了冰,让我在一旁打了一个寒噤。

您……您……您是门主……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门主……花水水看着他,又是一个不还手。

她的手要来做什么?难道任由这个男子这样对她?她不是普通人,这里的每个女子都会功夫,她怎么能普通得了?知道我是谁,还打算骗我?这个门主的眼里银芒大闪,刚才就是这种银光,而它原来是为这个花水水准备的?我看到花水水不说话了,她在沉默,似乎也不打算辩解,并且在眼底升起一种固执的光芒,非常强烈的光芒!为什么?为什么是她?她喊了出来,而扣着她的手似乎没有第一次那么紧,让她能够喊出声音来。

黑袍男子放开了手,阴邪地看着摔在地上的她——她倒地后又爬坐起,依然不依不饶地问: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是她?我从别的门人那里听来,她只是个普通人,而她长得也那么普通,甚至连这里的门人也比不上,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她的这段话问得发狂,神情是怒不可遏,语气是排比句,像浪潮一样,一拨又一拨地往高拔,到最后是狂喊!她很激动。

为什么?这个男子冷冷笑,笑得阴沉,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打开神翕的女人——什么?!花水水惊讶地瞪过我来,而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复杂。

我的眉头皱起——那又怎样,那个神翕的传说只是老门主对您说的,为什么要去信?就算这个女人打开了神翕,又能代表什么?她再普通不过,根本配不上您!花水水的表情现在时一种悲愤,而她的悲愤深入到了眼底,似乎这件事情很打击她。

普通?夜修罗挑起了眉,花水水,如果不是看在你当年在我闭关的时候为我挡了一劫,我不会有这个心情来给你解释,我告诉你,这个女人不仅仅是打开了神翕,她也是闯过了迷路才来到了这里——什么?花水水的眼中闪过更大的诧异,并且开始仔细看我。

那双不可思议的眼盯在我脸上,许久没有放开。

这个女人是修罗门创造以来,唯一一个闯过了色欲阵的,水水,你当年似乎差一点栽在里面吧——夜修罗的声音淡下来,恢复了他的优雅与妖冶,不紧不慢地说着,坐在床上,看着地上的女子。

花水水的脸上一僵。

如果我没有记错,十年前不是我出手,你可能已经陷入那个阵里,而这个女人,没有任何人帮助,自己过了这关——听到这里,我回忆当天的那个阵,那个阵确实可怕,那十二个男子是妖邪的,尤其那些铃声,会惑乱人心。

花水水,这个女人在过背叛关时,只在亲人关流下一点眼泪,而友情关却表现的大度,她对她的朋友是完全的信任,你当年在过这一关时,似乎是杀戮,在你心里,只有杀戮,没有朋友和信任,而我也没有问过你,当年你口中喊的草妖是谁?却在那里要赶尽杀绝?嗯?我听得一怔。

原来那个七情关中有这么多说法?这个花水水也闯过这个关?她在友情关时竟然只想着杀人?还喊着什么草妖,有人会叫草妖吗?花水水,在情关中,这个女人也过了,她过得非常好,没有后退,没有害怕,没有抛弃,没有背离——花水水的脸上这时一变,看着我的眼中亮光一闪,突然有些激动地喊出来:主,她过了情关?那她心中定然是有了情人才回过这个关,就算她过得很好,没有在情关中被恶丑的情人吓走,那只代表了她对她的情人感情深厚,是坚贞不渝,而水水知道,主和这个女人刚刚认识,她的情人不可能是主!她在说什么?我听得吃惊!这时的夜修罗似乎被重新触怒,在我看不清楚的情况下又扣住花水水的咽喉!你再说下去,我不会念在你跟了我十年的份上饶过你,而你得知道,这个女人,她不管心里有谁,在她今后的心里,只有我,只有我夜修罗,她以后的情关中,只有我!不,不,不会的,我,我花水水才是你的命定中人,我才是——花水水的咽喉被越扣越紧,但她依然固执地喊着,而她的脸上是愤怒,是不甘,是委屈,是失望,是……我无法形容,仿佛她已等了千年万年,而我的出现让她的希望破灭,让她的努力成了泡影,让她已顾不上掐在咽喉上的手劲,只想把她心中的一切给呐喊出来,她甚至不反抗,只是在喊,宁愿让这个男人亲手把她给杀了。

而这个男人的手劲随着她的喊声也似乎真的在加重,越来越重——两位先停下!我在一旁实在无法不开口了。

这位独一无二的门主,她曾在你闭关时帮助过你,冲着这一点,你也该放过她,而我还活着,或者就不构成杀人罪,她用命来顶,太不值了。

我淡淡的说着,这种局面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横来之祸。

我没有要与这个女人争一个男人,她的嫉恨只让我觉得她可怜,而我陷入这种境地,也可怜,并且很无辜。

夜修罗的手停了——花水水的眼瞪着我——滚,念在你当年为我受伤,你快滚!夜修罗沉着嗓子,松开手,低斥着地上的女人。

花水水站起来,眼里没有泪,只有恨,她瞪着我的眼神中是不屈服。

我看着她,毫不回避,我不怕她,但不想让她以为我想和她抢这个男人。

花水水,你的情应该自己争取,而不是靠伤害其他任何有可能威胁到你争取的女人,你如果对这个男人有情,就用你的深情来打动他,而不是靠你对其他女人的恨。

我看着她,赠送给她这几句话,她十之八九在这个时刻是听不进去的。

但如果她真有深情一片,迟早会明白这些话。

至少我从不认为与情敌相攻是得到了一个人的那颗心的好办法。

花水水抹去嘴角的血迹,转身,离去,离去前,冷笑,那个笑是送给我的回礼。

看到她的背影没有了来时水蛇腰的扭动,心里有些黯然,这个女人不能死,死了,我想不出有那个女人能再配得上这个男人。

而这个男人是个瞎子,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看向他,发现他正在望着我,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那个像棋盒一样的墨黑的东西。

这一次离得非常近,我也看得分明了一些。

是那个盒子,是那个当日在桐城逛街时从算卦老头子手里接过的盒子。

就是这个东西把我弄到这儿来的?我皱起眉,很想一把夺过,扔了它!而这个男子一边用手抚着这个盒子,一边略有所思地看着我,眼里是深思一片。

女人,你再打开一次它。

说着,他将手中的东西递过来。

嗯?我刚想夺过来扔掉,他就让我再接过手?让我再打开一次吗?这个好办,我接过来,只当怎么拧也拧不开,让他直到我根本不是他的命定中人。

上次从那老头手里接过,无心的打开时,他只是在远处看着,不一定看得清楚,而这一次让我再开一次,似乎是要确定一下?心里迅速思量,手已向那个盒子接去,实在搞不清这么一个像铁又不是铁、像石头又不是石头的东西为什么叫神翕,明明很普通的样子。

在我的手碰到那个盒子的一瞬间,他的手还没离开的一瞬间——突然——刺眼的光从盒间的缝隙闪出,让满室罩在这种奇光中——这种光来得如此强烈和出和人的意外,我的眼一时睁不开,闭上——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盒子会突然发光?而且非常亮?亮得像要灼伤人的眼睛?这盒中明明什么东西也没有的,难道这一次里面放进了什么?脑中闪过一些镜头,人影重重,在我闭着的眼睑中飞掠,我看不清,抓不住——猛甩头,再睁开眼,光华依然,只是有了准备后没有刚才那么刺眼,但这光的散布面积很大,让整个诺大的石室都笼罩在强光中——我看向对方,他为何还不放手,不是要让我再试着打开一次吗?但我却看到他的眼在紧闭,脸上的神情带着点扭曲——他怎么了?似乎很痛苦?我想把手抽回,而我抽回后,那光芒突然消失!这诡异的情况让我怔住,这是怎么回事?嗯——对面的人突然也动了,他一只手猛抚向自己的鬓角,但接着好像一只手不够用,另一只抓着那神翕的手也抚上另一个鬓角——而他竟然有些站不稳的,甚至是仓皇从床上下到地上,用两只手猛抱住额头,像发疯一般的开始晃头,并且开始像于什么挣扎似的痛苦地呻吟——这是什么状况?我无法反应过来!这个男子,像魅一般的男子,前一刻还好好的,轻易地就扣住一个女人想要杀了对方,而他一直是那么强大的,现在竟然在抱着头呻吟?他看起来是如此痛苦与难受,而且在浑身颤抖?我不知应该怎么办,却发现他突然弯身——然后,就看见一道血雾从他口中喷出——地上瞬间一片血色!来人呀,快来人!我开始大喊,他竟然吐血?我还没喊完就有人窜了进来,而当先的那个是那绿眼的老女人,她身后跟着那些白衣女子,还有那个彩衣的花水水?主,主,你怎么了?老女人似乎非常惊讶,但接着是恐慌,她有些手足无措。

这个局面似乎让她太过意外与震惊。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我看到花水水冲了上去,满脸的惊讶于急切,眼里是仓皇、是害怕、是忧心、是焦虑……但她一接近,就被夜修罗狂猛甩动的手臂给振飞了出去——倒地后,她也哇地吐出一口血——那个男人那一臂的力量竟有那么大?如果是我上去,估计我这条小命就完了。

而他现在双手抱头,已撞到圆桌旁,那一只手里还抓着那个所谓的神翕。

我连忙喊——你们快把他手中的东西夺下来,夺下来!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就是在那个东西发出光芒的时候,他才会变成这样的。

那个老女人和其他白衣女子都冲了上去,她们不知先前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们情急中也只有听我的先试试看,都是向着那个神翕而去。

在又有几个女子被振飞后,我看到那个神翕终于被夺出他的手。

而一切开始缓和——果然是那个神翕作怪!在神翕离开他后,他的狂乱渐渐缓和,而他也渐渐放开抱住头的手,渐渐睁开眼,再睁开时,我看到他眼中是一片银光!非常惨人,比以前见过的银光要强烈百倍,仿佛那不是一双眼睛,而是一个发光体!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在那眼中的银光也黯下去后,这个男人也恢复了正常,而他的神情似乎有些怪异,他似乎在竭力地想着什么,表情是陷在一种回忆中的。

他嘴角那抹猩红的血迹,让他的脸上多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凄美。

然后,这个男人看也没看众人一眼,一挥袍袖,离开——所有的人都跟着他离开——最后一个离开的是花水水,她走到床边,盯着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都是你这个女人,他如果不是给你输入内力替你逼毒,伤了元气,他不会吐血!她咬牙切齿,而且他什么都已忘记了,你的出现却让神翕重新亮起来,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我看着她,在消化她说的话——那个男子是因为替我逼毒才会吐血?而他刚刚收功时脸上苍白、额际有汗也是因为用功过度?看来这个毒是非常难解的了。

花水水,如果你放出的不是什么蛇王,换一种普通点的毒蛇,也许他不会耗费那么多的真气!这个女人,害人不成,反来质问被害的人?她怔了一怔——花水水,你还待着做什么,还不出来——是那个绿眼的老女人返进来,看着她,并在门口等着她。

花水水显然是没有机会对我下手了,离开。

恨恨地丢下一句话——我不管你是谁,如果你要插进我和他之间,我会让你不得好死,永世沉沦!这最后一句话——让我怔住!为什么这句话,我听得有些耳熟?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就听过?100章隐隐约约中有笑声传来-------这笑声疯疯癫癫,痴痴狂狂,一会儿高亢,一会儿低沉......把我硬生生从睡梦中拽醒!我坐起来,头有些昏沉,那条金蛇果然是剧毒无比,到现在我身体还是不太舒服,头昏脑胀的。

眨眨眼,摇摇头,那阵笑声似乎是从室外传来的?好像是前几日听到的那个笑声?同样的苍老,应该是个老人发出的。

看过去————是还有一个人!他,他怎么躺在上边?我讶然地看着这个人,自己在他们离开后,全身无力,后来就昏昏沉沉地睡去,而他似乎几日都不曾回过这个石室,怎么这时会躺在这个床上?虽然这张华创很宽很大,我和他之间隔着来两个人竖躺的距离,但这情况还是让人很别扭。

看着他,他似乎睡得很沉,并不受外面那时高时低、时远时近的笑声的影响,身上没有盖着任何被衾,就那样躺着,哦,这个——好像被子被我霸占了。

再看他的脸,怔住——他的脸似乎仍有点苍白,却是如此的平静,在鲜红的床的映衬下,在黑亮的头发的映衬下,是无比的绝艳。

没有了醒着时的邪魅,也没有了那阴冷的气息,仍然穿着一袭黑袍,但平躺的身子毫无防备地大展着,一头长发披散开,如墨似缎,发着亮泽的光,像黑瀑一般散在他的身后,从头顶两侧洒开——这时的他,很纯净,我讶异地看着,他竟然像婴儿一般,绝美的脸,平展明镜,瞌上的眼睑将他的邪气掩去,是那样的像一个孩子,轻轻浅浅地呼吸着——我端详,不知怎的,叹息——怔一怔,这声叹息似乎是发自我的心底,而我并没有想要叹息,更没有想要让它发出口!自从飞雪中梅无艳离去后,千年寒滴泪荧光大盛的那一夜,我的心底就总像还有一个我。

而那个我,让我陌生。

自己难道得了精神分裂症?想一想,可笑,自己的神智很正常,但这种状况又该怎么解释?我如果同其他人说,我的心里似乎有两个人,别人会怎么认为?在这静谧的、散着光晕的、华美的、像梦幻一般的室内,床上的这个人~~~~~~就像一个堕落在人间的天使,醒时是那么猖狂、邪魅,睡着了,是这样的平静、柔和——我想慢慢地下床,自己再躺回那莲花台是最好的选择——哈哈哈......哼哼哼......嘿嘿嘿......外面又传来了那阵笑声——不好,这次的笑声让床上这张脸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开始在变——我看着他,他的眉越来越紧,似乎梦到可什么让他不快的事,让他挣扎,让他难过,突然,他睁开眼,腾地坐起——坐起后他,眼里是银芒!紫萝......紫萝......紫萝...... 他的嘴里在不停地念叨,就像还没有从梦境中清醒时的呓语。

我想快快离开这张床——谁是紫萝?紫萝是谁?他的呓语声越来越大,你是谁?谁是你?告诉我,谁是紫萝?你又是谁?我没想到这个人突然抓住了我的肩膀,而他明明离我有一段距离!他抓得我很痛,双手像要扣进我的肩胛骨中,我拧紧眉——我是你抓来的俘虏,而紫萝是谁我不知道,你放开我!他不太清醒,但在我的这句话后,他的精神一震。

接着他的眼睁大,紫雾升起,银光顿减,狭长妖美的眸子凝视着我,清醒地凝视着我,没有了刚才的错乱。

你是谁?他的声音压低,又问出这个问题,一字一句地问着我。

我看着他,我?我是落红尘,请你放开我的手。

痛得很厉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来到这个世界后,怎么就没个囫囵的时候,接二连三地带伤?运气背的时候真是想躲也躲不过。

他放手了,眼睛仍然凝视我,盯得我想躲避——然后,他突然翻起一团乌云,飘身离去——帘动,风铃响,室内宁静——我不知是不是应该继续下这张床了。

这个人从我中毒受伤后,就开始不正常。

但他这一离去,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想倒头继续去睡——那把我吵醒的笑声又传来——这个笑声怎么这样的神秘?不知怎的,我像上次一样,不由地想去探索一番,这笑声让我心里有什么在牵扯,不能就这样再倒头睡去——翻身下床,出石室——顺着甬道,我走路无声,现在应该是夜半时分,是人就应该在睡眠中。

我侧耳倾听,感觉那笑声低了许多,若有若无,不太能辨别方向了,但上次曾找过一次,路线熟悉了许多,加上这几日出出进进多次,有时会从不同的洞口出去,即使那声音很低,我仍然顺着记忆找寻着。

在转过许多个弯后,在经过许多间石室后,我没有碰上任何一个人——估计这里是她们修罗门的地盘,而现在又是深更半夜,外人想进入这个山谷是难之又难,所以她们在这时候才没有人把守着吧?那些女子应该都去睡了。

总之,不管什么原因,我没有再碰上任何人,而我顺利地来到一间石室前——这间石室与其他的很不同,只有一个石门,门很窄,门上有个一尺见方的小窗口,仅此而已,感觉像个石牢,不像其他石室那样,有宽大的门,还有装饰,加上这个位置又偏僻,是个角落,清冷的角落。

左右还是没有闪出人来阻扰我,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将头探向那个方形的窗口——里面有人!当然有人,就是里面发出的声音将我引来的!这个人背对着我,头发蓬乱,衣衫褴褛,像破布条一样挂在他身上,又脏有乱——空空来......空空去......空空来来又去去......这个人嘴里念叨着,人转了过来——嗯?他的正脸和他的后背根本就是差不多一个样子,看不到脸,只看到一堆杂草一样的毛发,而且比后面更多更茂盛,那应该是下巴的位置上,也是胡乱的一片,纠结的胡子,乱七八糟地与头发缠在一起,连他的眼也被掩埋,根本看不清长的什么样子。

但他嘴里嘀咕的话,让我心中一动!再看他,他似乎没有发现我,转过来没多久,又转过去,整个人在围着一样东西转来转去——我看了看他围着的那样东西——嗯?那是一个箱子吗?看起来像一个铁箱子,金属的光泽,黑漆漆的,不太大,像一个工具箱的大小,样子普通,有箱盖,盖上有个锁扣——嘿嘿嘿......会打开你的......天下怎么会有难得到我老滑头的事......哼哼哼......会打开你的......哈哈哈......这个人一会儿笑,一会儿念叨,整个人似乎不会坐下来停一停,只围着那个箱子转来转去,旁若无人的一个人自言自语,那样子,疯疯傻傻的,如果真放出来,光那身不修边幅的行头,也会让人以为是个疯子闯了出来,更不要说他的说话古怪,笑得也古怪。

我轻咳一下,希望他能听到,也许会跑到门口来——但我错了,他好像根本听不到我在咳嗽。

我只得又加大了音量,再看看四周仍然没有出现人。

而室内那个怪人还是没有反应,他好像沉浸在他一个人的世界中,对外界不闻不顾。

空空来,空空去,空空来来又去去......我对着里面也这么念叨,总是听到这个人嘴里含糊不清的嘀咕这两句,也是这两句让我心里一动,大半夜的不去睡觉,爬在这儿冲着他想吸引他的注意力的。

而这一次,我重复他的话,似乎起了作用,只见他转来转去的身子停了下来,在侧耳听——我继续重复,并且是字字清晰——他终于扭过头来,看着窗口,我只感觉他的眼睛在看着我,却看不到他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

嘿嘿......你是谁?你是空空来去?不对不对,空空来去怎么是你?那我是谁?我不就是空空来去?嘿嘿......有趣有趣......他看着我像在研究,这么叨咕了几句后,竟然又转过身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而我注意到这间石室中只有一张石床,连个被褥都没有,墙角有个木桶,散发着难闻的气味,那气味像是屎尿的味道。

再看他,他 依然围着那个黑箱子在打转,而那个黑箱子就在地上,他的样子真是有点痴狂——我正欲与他再说些什么,想要他能和我说说话——突然听到有轻微的衣物摩擦声传来,看墙上有影子拖过来,应该是有人来了——连忙闪到一处甬道内,隐藏气自己,想要按照原路回去是不可能了,我只能另辟道路往回走。

顺着自己隐身的这条通道向前走——如果找不回通向原来那条甬道的路径,就只能先出洞外,然后再从外面找个熟悉的洞口往里折返。

如果自己能摸出这个山谷是最好的了,可惜,还没发现除了进来时的那个有阵法的洞以外的能出山谷的通道。

静悄悄,只有自己的影子与我相伴,当地上没有了软软的红毯后,意味着快要到了洞外——有什么声音这时传进耳朵——幽婉、绵长、飘荡而来——顺着风过——这里的石室出口很多,洞洞相连,新鲜的风总是能钻进来,没有深洞的空气稀薄——渐往外,声音越清晰——当出了洞口,发现一轮明月在天,大半个圆,让这个山谷很亮!原来洞外的深夜也不是很可怕,不是漆黑一团,有月色在天,清风扶影,暗香浮来——现在的自己能不能就这样闯出这个谷外去?想了想,不知道夜间的那个通往谷外的洞口是否有人把守?而自己就算能进了那条洞,是否意味着得重新过一遍迷阵?阵法会随着人心而不停地变,如果我再过一次,会同上次一样吗?想着,耳里那声音让我转过头去——明朗的月色中,山崖顶,有个人影站在月中,吹箫——是他?他从石室中出来后,就跑到了这里?他像月中的一抹飞影,衣角随风鼓荡,像要随时遁飞而去——他为何一个人跑了出来,在月下吹箫?那箫声比以前听到的更为悠长,听着听着,心头泛起一种酸意,这箫声像是一种思念——思念情长?他看起来是那样的孤单,明黄的圆印衬着他的影子,立在崖顶——我悄悄地绕回另一个洞口,不敢打主意往出谷的洞而去了,有这个人在外,自己无疑是白费力气。

再回洞,那箫声依然萦绕在耳中,久久不散——【闪爵电子书网www.shanjue.com】水车的最后工程完成了!在天亮后,我来到山谷中,看到了辘辘转动的水车,带动着哗哗流动的水——我的心像长了翅膀,兴奋,愉悦——原来自己中毒后,将图纸落在了凉厅中,没想到这些女子依旧没有停工,自行按着图纸继续施工,并且用了不到一天的功夫,完成了最后的细节工程。

现在,那些女子们,有四个赤着脚站在那轮轴上,蹬动,而水在她们的脚下被带到山上,被传到要去的地方——她们在笑,都在笑,这项新的东西在她们的手中被成功问世,她们的高兴比我还要浓烈,因为那是她们亲手打造出来的。

山谷里的笑声传到了天外——有人在我身后说话,而这个声音,妖邪、优雅、狐媚......是那个夜修罗的声音。

我回身,看他,在这一刻,他阴邪绝美的脸对着我,眼睛是望着远处的水车,轻眯着。

那水车正在成功地将山下的水带到了远处的梯田上,灌溉的效率正充分的体现着——我也笑,笑眯眯,看着他,在想着怎么样开口是最有效的。

这位先生,我,要请教你一个问题——这个人即使是同在一个山谷中,也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得抓住这个机会。

毕竟我爬不到山崖上去找他说话,而他总是远远立在崖顶。

我的这句话让他把视线转到我身上——女人,你做的这件事很漂亮,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除了放过那个拈花一笑的传人和你放你出谷外,其它的要求,你可以开一个。

嗯?他的话让我意外。

心下一喜——我想问你,那个被关在石室中,整日围着一个箱子转来转去的怪人是谁?我告诉自己,先来解决这件事比较重要。

他?面前的人,一只眉峰挑起,眼微眯,轻诮的笑闪过,他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偷儿。

偷儿?我的心一跳。

天下还有这么不自量力的偷儿,竟然偷到了我修罗门中,他爱偷,就让他偷个够,九年来,他的世界,只有一个偷。

他的表情很阴森,也很邪狞。

我的心再一跳。

你说他已来到这个山谷九年了?我忍住心跳,问他,想再一次确定这个问题。

他看着我,不错,十多天前外边的世界过了节后,他来到这里就已经整整九年。

女人,你似乎对这个老贼很感兴趣?我的心狂跳,脸上在竭力地让自己的表情镇定,尽量让自己若无其事地说:奇怪了,你修罗门何等地方,怎么会让一个偷儿活到今天?他的眉挑得更高,绝美的脸上一片冷嘲,女人,有时让一个人活着,比让他死了更让他难过,而现在的他,可以充分地做他爱做的事,却一辈子也逃脱不了那个迷局——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我可以问其它的问题来得到我想得到的答案。

能否告诉我,这是哪里?这座四季长春谷 的外面是什么山?眼前的人听到这个问题,眸中银光闪过,看着我,不回答——这个问题他似乎不愿意回答?想想也是,这是他的窝,告诉我具体的地点,无疑是暴露自己。

我正想再换一个问题,没想到他回答了——外面是飞霞山,他冷冷一笑,讥诮的笑,现在更多的人愿意叫它是鬼域。

我的心狂猛地跳,是鬼域?是传说中的鬼域?是让世人止步、感到毛骨悚然的鬼域?我不知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这里面却是世人无法想象的美景,与阴悚没有关联,外面的人能想到这里面的真实情况吗?我如果不是这样被掳来,也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传说中的鬼域中是这般的美景。

心里泛上喜悦,这喜悦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

你刚刚说过,可以答应我的一个请求?我看着他,他让人琢磨不定,似乎对我不算坏,尤其他昨日曾为我解毒,受了内伤,这个人阴晴不定,却没有虐待过我。

他的眼又眯起,女人,你可以说说看。

我要石室中的那个怪人。

我看着他,生怕他反悔,那个怪人似乎只是他扔在那里的一个有趣的玩具,对他来说并不是很重要,我的要求他会答应吗?他有些意外,但在片刻后,点头——女人,那个老贼没有什么意思,你要他做什么?如果你对他感兴趣,可以送给你。

说话算数?我笑起来,心情飞扬。

他不屑的轻嗤,似乎觉得我这个问题没有必要来回答,而他的反应让我更加高兴。

他不屑于为件事后悔。

于是,我转身向洞内跑去——女人——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做。

我已背对他,将笑挂满脸颊——我去找你送给我的那个人。

女人,他并不安全,会有人给你送过去,而明天,拈花一笑的传人会到雪山峰顶,到时,是我们的对决之日!我没有想到,我看到了传说中的——御剑!还有御剑飞行!当我看到夜修罗与梅无艳腾身而起时——他们的动作那么像飞,没有预备动作,没有提气,没有起跃的姿势,相互对视着,原地飘然而起——就像浮起的两团气球,只是气球没有这样写意,没有衣袂随风和长发飘飘——他二人的发在风中,向两侧张开,袍据也是向两侧张开,他们身上的气息在凝滞,他们的神情在凝滞——然后,我看见二人在腾空近十丈的距离,与我现在的高度差不多的地方,突然——他们的中食指合并为指剑,挥动处,有寒芒闪动,接着,我看到有剑在空中飞过——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吃一惊,那兼不在人手,而是在空气中交锋,带着剑气,拉着刺眼光芒——就像小流星!带着炫闪过!那剑是从哪里来的?似乎是从他们的腰间而出?他们的腰带莫非原是软剑缠绕?而那两柄原是能缠绕的软,现在正笔直地在空中向对方互击而去!引起阵阵龙吟!好剑才会如龙吟!是御剑!真的是御剑!他们的剑在他们意念中幻化为无数只短剑,我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只,但已不止刚才那一只,千剑万剑在空中凌厉而飞,剑吟阵阵!接着,两个人的身影突然嗖地一下,出乎意料地利索,像弹珠一般,在空中移动,哪里能说是移动?简单就无法看清他们的身影,怎么就从这一个点上就上就到了那一个点?而且凭空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他们怎么想移到哪儿就移到哪儿?御剑的传说我在很小的时候听过,根本不是什么网络游戏中的蜀山传奇!而是在一些武侠世界中有陆地神仙一说,普通的江湖人,最多能练到以指为剑,手中无剑如有剑。

只有在最高的半仙中,才能练到御剑,如果再能练到御剑飞行,那便是半仙中最高的境界!而今,我在高处,竟然看到了两个人影,一为白,一为黑,在空中御剑飞行?我眨眨眼,疑似在梦中——他们的修为竟超过了无数的江湖人?他们的门派到底是什么境界的?为什么不是普通的武功?而是陆地神仙才能使出的招数?我看着他二人在空中,自身周围渐渐成一团晕,像有什么光在他们身上发出,这团光包围着他们,接着二人再也看不到具体的身影,一团紫光,一团白光,在空中像流火在划——忽而撞击,忽而错过,忽而隐乳晕中,忽而冲向山巅......我看得发呆——这时听到自己被绑的山壁下有兵器相击声传出,低头望去——无数白衣与黄衣交战,乒乒乓乓,场面浩大!最醒目是一团宝蓝与两个花衣人影的交锋——那个老女人与那个扎着朝天辫的老男人竟一起攻击乐陶?也许那一男一女的功力只有在合攻时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我看他们掌掌都能带出风团,抬起周围的飞沙走石!不仅开始担心乐陶——他身形迅速,快得让我看不分明,他是高手,在与那胡人对战时,用罡气伤人就让我见识了他的武学也不是普通的高手,而是高手中的高手!如果梅无艳与夜修罗不是半仙的修为境界,能比得上乐陶吗?他没有武器,他的对战之地,就在离我很近的石壁之下,离得这么近,他是想早点把我解下这崖壁吗?这山崖又陡又滑,像被磨过了的平面,那个夜修罗将我弄上来时,是用壁顶的一根垂藤将我绑得,而这壁上竟然只长了一根藤?别的人想在这没有攀附物的石壁上立足,很难。

突然——我耳边传来一个笑声——这半空中怎么会突然出现笑声?而这笑声如此近,近得就在我耳边,我有些讶异的回头——看到了一张笑脸,一张动人的,甜美的笑脸,露着微微的龅牙,但在这个时侯看到却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她竟然像壁虎一样,黏在光溜溜的闭上,这山壁不是普通人能爬上来的,我甚至以为下面的那些白衣,黄衣的女子也未必能上的来。

我根本没有看到她是怎样出现的,好像她就是这么凭空冒出来的,莫非从这石壁的背后爬到顶上,再翻下来的?但这石壁背后是万丈深渊,除了这壁,更连着下面陡峭的山崖,她怎么能从那么高爬过来?我意外——这个女子的身手绝不是那么简单的,她曾被夜修罗一臂甩飞过去,而现在的她却是这样的——你,是谁?她看着我,眼里是冰刀,脸上是笑意,你,到底是谁?你的眼神像她,相貌也与她有几分相似,但你不可能是她,她已经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剩下的也是几缕不成气候的轻魂,也以化作死物,怎么可能会遁入轮回?这个女人盯着我,一只手爬上我的脸,这只手让我的脸上有粘腻的感觉,仿佛是一只蛇的信子在我脸上吞吐时的渗人与冰凉——哼,我不管你是谁,你的出现就是个错误,我等了千年,怎么会让你的出现来打断?她嘴里像梦呓一般的说着,神情是一片痴迷。

他是我的,为了他,我任凭那些所谓的大仙收了我的法力,变成凡人一个,哼哼,谁又能想到,我交出了我的元珠,但我体内还有那蛇妖的元丹?她在说什么?她说的话我怎么听不太懂?明明是同一种语言,我却感觉自己的理解有些困难?哈哈......说来好笑,还得多亏草妖,如果不是那个妖精当年蛊惑了他——此时花水水的眼睛望向了远处那团紫色的流光,眼中幽深一片。

如果不是那个草妖,我怎么会有机会碰上那个受伤的蛇妖?他追着那蛇妖进了山谷,没想到便宜了我,蛇妖的元丹到了我口中,哼哼,我自己的元珠没有了,却还有蛇妖的在体内,那些能料得到吗?哈哈......花水水在笑,转回眼看向我,眼神是阴森的,阴森得就像一条毒蛇。

而她笑出声后,又发觉自己笑的有些得意忘形了,连忙敛住,这时,我看到她的一只手伸向了我背后的青藤——你和我斗,斗得过我吗?他不让我来,派人看着我,但我是谁?虽然蛇妖的法力不强,但比起你们这些凡人来可是绰绰有余,你说,你怎么能逃得过我的手掌心呢?她一边说,一边用一只手请求地抚摸我头上的青藤,而我斜侧起头,就能看见她的那只手和绑着我的那条藤。

嘘——你这个凡人,你可知道你惹上了谁?凭你还想得到他吗?他就算没有了神力,也不是你这般凡人能配得上的,而你想一想,如果这条藤断了,你会怎么样?她说到这里,我讶异的看见她的指尖突然变长,变利,利得像导一般,泛着寒光,好像这不是指甲了,而是五只利刃。

然后,那五只利刃在她轻轻地抚摸中,一点点地割着那条粗藤。

这条藤断了,我当然是必死无疑,就算我没有被绑着,活手活脚地摔下去,死相也不会好看。

啊——啊——我大叫,拼命大叫,即使喊叫不是我的强项,即使自己向来看不惯大喊大叫,但现在,叫出声来就能有一线生机!而不反抗地任人宰割不是我乐意的!显然花水水没有想到我会大叫出声,她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愕,接着是迅速下手,啪地一下,藤断!我在急速的下坠,后背与岩壁摩擦,很痛,像火在烧,我尽力让身子往前倾,整个人像粽子一样再往下落——在落下的同进,听到一声凄厉地大喊——不——这喊声是如此的凄绝,划破长空!似乎有几道声音同时发出?远近不同的几道声音?不止是乐陶的?我的头前倾,看着离地越来越近,看到从远处像流星一样撞过来的光团,一白一紫,从两个方向而来,用我无法形容的速度而来,快得只能让让我想到彗星的陨落——这两个光团几乎以同样的速度在接近,在我看着地面的物体与我一般大的时候,在我离地面应该只有四五米高的时候,这两团光是差不多的速度赶到我这里——而我看到了三个人,出现在我身下——一个是从紫光中脱出的夜修罗,他从左边而来——一个是梅无艳,从白光中现身,从正前方而来——一个是乐陶,他从右侧而来——而另一方的夜修罗在这一刻,似乎也有些停顿,他的神情有那么一霎那间的迟疑,突然改变了从来的方向,双手为掌,向梅无艳身后击去——不!是我在大喊!我想喊无艳大哥小心,但情况不允许我喊那么多词,在我喊出的那一刻,听到砰地一声——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怀里,而眼睛看到乐陶在砰的一声中倒退出去的身影——不——我喊,我活了下来但乐陶却是替梅无艳对上了那双掌,与那个夜修罗对上了,接着就看到乐陶倒退十几步,一直倒退——他脚下不稳,划出一串痕迹——然后,他停止——喷出血,倒地——不——我再喊,大喊,怎么会是这样?他怎么会这样?我喊的嗓子发痛,瞪上夜修罗,他似乎也没有想到乐陶会提梅无艳挡这一掌,而梅无艳当时是宁可拼着受伤也不愿意回身去接那一掌的?是怕接不住我吗?夜修罗在击退乐陶后,自己也落地,他虽然没有后退,没有倒地,但他的嘴角流出了血迹——不管他先前是不是有内伤,但他把乐陶击倒了,我眼中是恨意,瞪着他!他轻而一笑,像魅——梅无艳,今日你与我先到此为止,这个女人暂时在你手上,但你记住——他仰头长啸,啸声如一柄剑直插云霄,狂放不羁,在他的啸声中,那两只雕飞来,一左一右停在他肩上,而他的眼阴冷——我,夜修罗再出现的那天,是风云再起的时候——他丢下几句话,大笑——一卷袍袖,带起黑云一团,离去——他在雪山的苍白中,离去!他就这样突然走了?是因为受了伤,所以才离去?还是因为其他?而他知道了梅无艳的姓名?其他一干人等都离去,包括那两个花衣服的男女,男的受伤,女的扶男的而去——而刚刚那女的本事追着乐陶后面的。

似乎是被清风挡住?人太多,一切发生的太快,我都没有看清楚,但乐陶在与夜修罗对掌前,应该是为了救我拼命挣出那两个人的纠缠,猛然一击,乱了章法,从而耗损了罡气?此时,自己被梅无艳放在地上,一切停止!随着夜修罗的一句命令,一场声势浩大的决斗就这样嘎然而止!像琴弦猛然断裂!而我的眼只有一双,根本没有发现刚才有多少人受伤了?落地后,顾不得再多想,挣脱梅无艳的怀抱冲向乐陶,我无法抑制仓皇,趔趄着冲过去——乐陶!乐陶!我大喊,他不能有事,他要有事,我一生心里难安!他的嘴角在不停地冒血,在泂泂地往外冒,天啊,怎么这么多血?不能再流,不能再流,我发疯一样的抹着那些鲜红的血,声音也开始颤抖——乐陶......乐陶......乐陶......你醒醒......你醒醒......此时,有人蹲在我身边,是梅无艳,他连点即指,然后捏开乐陶的牙关,往里面喂下一枚黑色的,散着七彩光芒比一般中药丸粒稍小一点的药丸——红尘,他不会有事。

梅无艳搂着我,他的声音镇定而淡淡,但他的声音奇异地安抚了我。

我有些发颤地看向他——红尘,下山,为他治伤。

梅无艳迅速地下决定。

是的,得快下山——我要去扶乐陶,而他原本还有些翕动的眼睑在梅无艳点过之后,安静,梅无艳说他没事,就一定不会有事,我这么安抚着自己,他一定是被点了穴才会这样安静的,他嘴角的血也少了,一定是因为点穴的原因。

我想扶他,但我扶不起,发现清风,明月过来——姑娘,乐公子受伤不能颠簸,我等会砍伐藤条树干为他编副抬架将他平稳地担下山去,姑娘放心吧——清风在迅速地为乐陶整理衣衫,拭抹着他嘴角的血迹。

姑娘,公子刚刚为乐公子喂服的是稀世难求的灵药——还魂续命丹,这世上只有几颗这药丸,乐公子不会有事的,请姑娘先与公子下山吧——清风也这样对我说,而她已在一边指示其他的黄衣女子在开始行动。

还魂续命丹?听名字是能救命的。

而我忘了,受重伤的人是不能随便移动的,也不能颠簸,她们会编担架吗?那样最好。

我看到周围有女子在用手中的利剑砍树编藤——在这个空当,我想起另一个人,连忙转身去石壁前,抬头看——那个凭空出现的花水水已不见踪影,而我看见那个石室怪人在壁下被绑着,他完好无损,只是衣服被刚才的打斗击起的飞沙划破几个口子。

快步走过去,为他松绑,正解着,一股气流过去,他身上的捆绑已齐齐断开,是梅无艳一指挥过——红尘——梅无艳一直跟着我。

大哥,要他把也带回去。

我看着这个老人,他的神情依然有些痴狂,在身上的绑缚被松后,竟然身子一震,从刚才的萎靡中突然惊醒,整个人弹起,嘴里喊着——我的宝盒,我的宝盒!他的爆发力也惊人,这一弹起来有几丈高,我吃一惊,只见他很快安静下来。

原来是梅无艳为他点了穴。

无艳大哥——我看向梅无艳,他的出现让我在那场眼泪中已镇定许多,而眼下要解决的事情很多,我看着他不能多想其他的。

红尘,他似乎着了魔?梅无艳看着那老人,眼里闪过诧色。

大哥能看出?那他可有治?我心中升起希望。

梅无艳正欲仔细向前查看,这时清风过来——公子,抬架已备好。

我转头看去,只是这么几句话的功夫,那些女子行动利索,效率奇高,不一刻广泛,一副担架已编好,非常快。

当乐陶被放上担架后,我看着她们轻缓平稳的抬着他下山,正欲跟去——红尘,山下的路多奇险,山下有结界和阵,随我来——梅无艳拉住了我,他不让我跟着他们走,打算带我怎样下山?回头看,那个老人也被那些女子抬着下山了,山顶很快没有了人,去时比来时还快!我跟着他,走到山崖前,云海漫漫,他难道打算带着我飞下去?虽然这里比黑云山寨要高许多也陡许多,我也相信他能带我安全下去,,但他刚刚还说山下有奇阵等着的——正想着,听到他口中发出一声清啸——嗯?云中大翅忽闪而来——带着五彩的金翼大鸟出现了——我的眼离不开它,它是那样得炫美,刚刚自己只是在高处远远地观望。

现在离得这么近了,发现这只鸟无比的神气,它的眼似乎有灵气,在空中非展,离山崖很近后,梅无艳带着我,一跃,我与他,已立在这凤一般的大鸟背上——鸟长鸣一声,展翅而飞——我仿佛走进了神话,无法回神——脚下的路是云漫漫,山绵绵,如果不是梅无艳在身边,我会紧张,会害怕,自己就这么站不稳而滑出鸟背,摔落万丈之下——但此时,自己感到无比的安全,梅无艳不知何时双手围在我身后,我在前,他在后,就这样围着我,为我遮挡了背后的风,双手拢着我,让我感到温暖——红尘——他在我耳边耳语似的低喃,我的耳垂被他的轻语拂的有些发痒,如兰得气息传来,撩动着我的心。

红尘——又是一句轻唤,这声唤里我听得出几多思念,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无艳大哥,乐大哥他——他这样唤我,让我失神,而自己的神智又要被他缓得模糊了。

他会康复,梅无艳不会让红尘心中有牵挂——他轻轻地回答我,这句话让我安心,但我心里泛上疑惑,那夜修罗竟然是御剑的高人,他那一掌定然也是拼尽全力想致梅无艳于死地的,如果不是乐陶,梅无艳也不回回身,回甘受那一掌!但乐陶毕竟与他队实了那一掌,整个人几乎是立刻地倒了下去,会像梅无艳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吗?能康复吗?我有疑问,却又无法问出,因为从梅无艳口中说出的话,让我,不能怀疑。

红尘——嗯?他唤我,又是那种轻唤,我无法自抑,心神开始在这唤声中飞扬——红尘,听——他在说什么?说得如此轻柔而缠绵?我怎么了?兰香浸入我的心脾,他温然的气息让我的头微微后仰,靠在他的身上——红尘,听风中,那是我梅无艳的心在对你说——有了你,我梅无艳的每一天中都是快乐——我失神——红尘,看——我的眼顺着他的话放眼看去——云雾漫漫,我们在云中。

看云海,那是云在对你说,有了你,幸福开始与我梅无艳相伴——他的声音如天边传来最美妙的佳音,而我在这一刻,沉沦——沉沦——沉沦——不愿去想其他的,心里在也无法否认,这个男子此时此刻,是在对我表白!他是在对我表白!下山后,我们要面对的是许多理不清的凡尘琐事,而现在的一刻,属于我们——我不语,闭上眼——一种甜蜜的感觉从心底漫上,他的下颌轻轻地放在我的肩头,我们,乘风翱翔——再落地,看那大鸟飞去,带着五彩光芒而去——红尘,那是不死鸟——梅无艳的声音传来,而他在为我解惑。

那鸟叫不死鸟吗?莫非真是传说中的凤凰?我有些合不拢嘴。

在自己的那个世界传说中,凤凰每次死后,会周身燃起大火,然后它在烈火中获得重生,并获得较之以前更强大的生命力,称之为凤凰涅盘。

如此周而复始,凤凰获得了永生,才有不死鸟的名称。

是传说中的一种瑞鸟,是四灵之一,百禽之王。

龙乘云,凤乘风,……众鸟偃服也。

它和龙一起构成了龙凤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而凤凰宿舍雌雄统称,雄为凤,雌为凰,其总称为凤凰。

凤与凰齐飞,是吉祥和谐的象征。

但这些都是传说,仅仅只是传说,没有任何人说自己见过这种传说中的神鸟!我刚刚却是在这种鸟的背上乘风翱翔?那只,是凤还是凰?无艳大哥,它是雄性还是雌雄?我问,心里无法相信自己刚刚是乘凤凰飞,是真的吗?偷偷掐自己一把,是真的,手背在痛。

红尘,它是雄性。

梅无艳看着我轻笑,似乎发现了我在掐自己的手背,将我的手拖过去,轻抚,抚在我刚刚掐过的地方——无艳大哥怎会有这样的坐骑?我睁大眼睛,在那鸟儿的背上时自己都没有想起来问,现在落地了才开始回过神来。

红尘,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了它,六岁那年一次坠崖,是它的出现免了额那一灾,而从那时开始,我和它是朋友——梅无艳竟然能与凤为友?而这凤竟然那么巧的会在梅无艳小时坠崖时出现?梅无艳又经历过什么?为何有如此多的波折?看着他,有些心痛,这个男子所遭受过的是怎样的童年?他似乎与众不同——大哥,你能与凤沟通?梅无艳到底要带给我多少惊奇?凤不会人语,他竟然与凤是朋友。

他回我轻笑——红尘,从见它的第一眼就感觉与它心灵相通,就像我梅无艳与红尘之间面试相通的——他的这句话,让我脸上升起燥红,有些不知所措——有人声传来,看去,是那些黄衣女子依次从迷雾中走出——在我们刚才在出那处雪山山脉时,梅无艳曾指着一处对我说,下面就是鬼域——我向下看,只看到雾茫茫,什么也看不出,自己在那座山谷中看到的完全不是那种雾色,而是明媚的阳光。

红尘,这座山是设了结界,从外面与上面看起来这座山常年都笼罩在雾中,不见天日,而走入其中的人,如果不是定力奇高和能解结界的,会被困在其中,多数是有进无出——是这样吗?怪不得鬼域外都是尸骸了,原来都是误入的人出不来,而那个夜修罗似乎没有主动出手致谁于死地?但他设的结界已是伤天害命了。

心里有些理不清楚这其中的因果,想起玉无双曾说过,那无花道人在山中修炼,也设了结界,这正与邪之间到底应该怎么区分?不想了——看着黄衣女子一个个从雾中闪出后,她们收剑,向前面来,冲着梅无艳施礼,然后离去——没有语言,只有动作,动作干脆利落。

等到走在最后的清风、明月二人亲抬着乐陶现身后,还有那个怪老人也被放在地上时,那些为数众多的黄衣女子也悉数离去——我看向梅无艳——那些黄衣女子从哪里来?她们就这样离开,又是到哪儿去?他看懂了我的眼神,知道 在问他什么,眼里薄雾泛起,笑痕浅浅——红尘,她们来自楚天极地宫——嗯?我想起了云蓝衣。

他似乎说过他的楚天极地宫也在这西北方的山脉中,但这山脉绵延几千里,西北方也是个很大的范围,他的楚天极地宫又在哪儿?不管在哪儿,能让人来支援,就绝对比枫楼竹苑往来一次近得多了。

云二哥现在在哪里?这次没有看到云蓝衣。

他在月都。

梅无艳轻笑,眼凝视着我,他的眼神让我低垂下头,已经见面了,他似乎还是无时无刻地不在望着我。

红尘,如果不是云蓝衣,我无法脱身来这里,如果不是不死鸟中途相助,我无法这么短的时间来去月都与乌城间——月都?他这次离开是去月都了吗?从乌城去月都,快马加鞭也得一个多月,他当初是那样被胁迫而去,不可能没到月都就中途折返,这期间他心中会有怎样的焦急?他的心情我似乎能体会,手被他牵着,没有抽回——接着,一辆马车驰来,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山外,驾车人是长安,他帮着清风、明月将乐陶稳稳地搬放上车,再将那老人也放上车——车外是长安、清风、明月,车内是我、梅无艳。

还有两个不省人事的人。

这时的我们,全神贯注在躺着的两个人身上,没有再去想其他的。

尤其是乐陶,他需要及时地救治。

梅无艳察看了他的状况后,又从怀里取出银针,为他施了几针,我将软毯垫在他的身子周围,尽量地减少车的颠簸带给他的震荡——接着,乐陶身上插着银针,我与梅无艳护着他——车启动 ,向乌城而去——一路上尽量地快,尽量地照顾好这两个人——再回傲来居——物是人非。

乐陶的脸色苍白,三天多来,是一路半躺着而来,虽然路上曾在梅无艳的几家客栈中为他疗伤,但只有先回到他的住所,才能让他更好的休息与治疗。

一行人重入他的府中,将他安置妥当了,我终于有机会能与梅无艳单独询问他的情况。

无艳大哥——我找到他,我们被那个内管分开安排住所,而小雀从我们一入城开始,就在门前等候,她迎着我们进来,脸上的表情是难以形容的,那张小脸是这群人里表情最丰富的一个。

而她并没有仔细地辨认那个老人,如果她细细地瞧一眼,会是什么后果?现在,先来安排最重要的事,乐陶一路上的情形并不乐观,虽然时醒时昏,但他还是会吐血,并没有很大的起色。

而且后背发一双掌印是紫黑色的,深陷在皮肉里,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我现在来找梅无艳,就是要来问问详细的情况。

一进屋,看到他正坐在桌前,桌上是许多个瓶瓶罐罐,他在沉思着什么。

听到我唤他,抬头,轻笑——红尘——他唤我,笑得温暖,眼里有点点星光。

心有泛起悸动,因为这个笑容。

红尘,来——他在桌边等着我,我不由地回他一个笑,走过去,坐在桌旁。

他会好的,我梅无艳无论怎样都会让他好起来——这个男子似乎知道我进来要找他做什么?而他口中的他是指乐陶?我打量着那些瓶瓶罐罐,再抬眼望他,有些踌躇:无艳大哥,他的伤势是否很难治?凝望着眼前人,这个男子所说的话我相信,会不遗余力地去做,但中间的过程是否很难?他不会想让我知道中间的波折,只会给我安心与平稳,而我不能只活在他给我的安心中。

有什么困难,一起分担!这句话,我放在心里,没有说出口,对于这个男子,他的深情,我心里既想迎上去,却又有重重顾虑,我 在绑着我的心,而我的心在这几天开始告诉我,里面已经有了这个男子,我已无法漠视内心的感觉,我想挣扎,却又不想挣扎。

这份难言的徘徊,我埋藏在心底。

红尘,现在只是稳住了他的伤势,修罗掌的杀力是深入心脉的,先配制一些药,将他的症状缓解,要让他完全康复,得回枫楼竹苑——回枫楼竹苑?非得回去吗?如果回去,这趟西北之旅就意味着放弃了,离我回家的路就是越来越远,而我——有些犹豫,却发现不再是执意。

红尘,只有枫楼竹苑后山的清泉你能做药引,那泉水必须是活水现取,除此外,还缺几味药材,在枫楼竹苑的药库里有,那里条件具备,有专门的炼药房——他这段话的第一句已是足够的理由,我,只能面对现实,他说的几味缺少的药材一定是很难求的那种,不然不会只说他的药库里有,而我们得重返南方了。

无艳大哥——还是有些不放心,乐陶的伤很难治。

红尘,他会康复——梅无艳这个男子明白我的担忧,他不厌其烦地解释并强调着,自己何时竟成了这样婆婆妈妈的人?需要别人一遍又一遍地来安慰?红尘,那个老人可是空空上人?我惊讶!他竟然看了出来?大哥,这一点我还不能确定,他半疯半傻,回来后又匆急,没有来得及告诉小雀。

那老人已中魔许多年,无艳大哥答应你,会尽力将他医好。

、我的手被他牵起,他凝望着我,眼里是一片雾海,海中的漩涡,我的心失落——这个男子,原先的他没有这么多责任,而现在的他,身上背负了许多,似乎只要与我有牵扯的事,他都会尽全力地为我去做。

我,拿什么来面对他?有人敲门,回头,是清风进来。

脸上一红,抽出手,退出——现在真得是越来越爱脸红了。

心里有些甜蜜,又有些迷惘,自己现在这样的反应是对还是错?*******************************************(亲爱的朋友,不要着急,女主的心在坦露,很快就会明朗,再回枫楼竹苑后,许多事将大白。

)论坛的卧房。

我从来没有来到过他的这间屋子,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而现在,他行动不便,再没有理由不来。

吱呀——推门进去,看到一张笑脸,苍白,但依然在笑。

这笑脸是如此的温和,而我希望他不是在笑着。

将手中的药碗递去,乐大哥,喝药了。

他只是笑,却不接过。

要乖乖喝,虽然苦,但可以给你一颗糖。

我也在笑,想让他轻松些,将药碗递到他嘴边,看着他。

他嘴角的弧度扯深,但引起一阵咳嗽——慢些,慢些……为他轻拍背,这个人呀。

红尘——他抬头,又笑,这是却是苦笑,眼里有苦涩。

乐大哥,快些养好身子是大事。

我皱眉,发现他的咳嗽中带着血丝,连忙找来丝巾为他擦拭,心里有些发抖,试图让自己镇定。

如果能得红尘日日对我如此,乐陶情愿一直这样——他抬头看着我,这么说着,眼里有什么在闪动。

我一僵,很快略过他的这句话,坐下来——大哥,先喝了药,如果你不快些好,咪咪要谁去找?她还在等着她的大哥。

咪咪也是他的痛,但一天没有消息就代表还有希望,而咪咪也是他坚强生活的最大动力。

他的神情怔了怔,凝视着我,接过碗,喝下——待他喝完,见我盯着他,红尘,是不是有话要对大哥说?我正不知怎么开口,犹豫再犹豫,让自己坚定。

大哥,红尘想问你一个问题,很认真地问你。

但问无妨。

他再一次凝视着我。

大哥,红尘心里不明白,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与大哥实际相处来也是不多的时日,怎能得大哥如此厚爱?我盯着他,对于这个人,心里有些愧疚,他为何会这样对我,我哪里值得他这样?而到了今天这一步,自己如果只是逃避,对他是更大的伤害,我得面对他,不能退缩,不能徘徊!对于他,自己很明白自己的心意,这个男子给人一种很窝心的感觉,他像太阳,带给人温暖,他很坚强,能保护别人,让我感觉到他就像自己的大哥!我对他,没有儿女情长,只有那种像亲人一样的温暖。

红尘,你问我理由?他听到我的问题盯着我,眼神幽深——我有些后悔,可又不能退缩,抬起头看着他,如果快刀你能斩乱麻,我希望如此,我不想再看到这个傻男人为谁去受伤了,而我们不是他的什么人,不能让他再先下去。

红尘,你可记得我与你初次相遇的那一天?我在回忆——酒楼中,你慷慨陈词,直面对着一群酸腐的文人,你的谈吐是那样的流畅,又是那样的激昂,而你是在维护一个人见人躲的长着丑疤的人——我的思绪已回到那日的酒楼中——我看得出,当时的你与那梅无艳只是浅交,但那样的你却是在与一个人内心相交,而不是看外在——红尘,我乐陶走南闯北,经历很多,自己的容貌也为我在异地几乎带来灾难,那些女人,眼中只有皮肉,没有几个是一眼看进内心的。

你可知,一个人不去在乎对方的美丑,只是看对方的心,这一点,说的容易,做到却难?这世上有几个人真正做到了?我不语——红尘,你可记得你在客栈等梅无艳回去前与我的谈话?我努力回忆——多少人听到我在做海外生意时只是想到了海外货物的奇巧,还有中间的利润差价,有几个人能直接想到这其中的风险与危难?太多的女人会被财富的光环围绕,只看到男人的身家财产,从没有想过这背后的艰辛,而你,竟然最先就关注到了其中人命的付出,这是多少女人能做到的?我还是不语,难道要和他说我与他不是一个世界中的人吗?红尘,再见你,你是在义无反顾地冲往街道中去救一个车轮下的孩子,你本已躲开危险,而你却不顾一切地冲出去,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侠女,没有武功,没有身手,你不比其他普通女子多什么——红尘,当你自己才从生死边缘回来的那时,当你在傲来居第一次被掳走后,你没有抱怨,只有对咪咪的关心,你的伤未痊愈举急匆匆地上路……这一切,我乐陶岂会没看在眼里?我从来没有见过红尘有小肚鸡肠,更没有狭窄的嫉妒,没有浮躁,没有轻佻,也没有懦弱……红尘,你可知你的眼神,总是那么淡然,而你的心胸就在你的眼里?你是一个气量很大的女子——男人梦想中的佳人,同样的是希望有那心胸如海、能与他真正契合的女子,能有一个不在乎外在条件能与他心灵共通的女子!红尘,如果你要问我理由,我该怎么回答?这些只是一部分的你!在我乐陶心里有了你的那一刻,又岂是能用语言表达出来的?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如果要问理由,我告诉你,是没有理由的,我刚刚说的那些都不是理由,真正的原因我说不出——红尘,这世上有一见倾心,而我乐陶遇上了自己一见倾心的佳人,却遇得太晚了——…………我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乐陶的屋子的,在他说出那一番话后,我不梦说什么。

如果我说,只是在往这个男子的心里撒盐,是在伤口上撒盐。

他在雪山顶,在快接住我的那一刻,退让了,他的行动已说明一切,他并不想强求什么!在那夜我为我准备的百花宴中的一曲剑舞中,他那最后的一唱,也将他的意思表达地分明——罢了、罢了,放下剑,断情缘,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只盼红尘一世笑开颜——这个男人啊,他不强求什么——但他不强求,却也不再快乐!不再有灿烂如阳的笑容!在走出他的房前,他盯着我,对我说——红尘,乐大哥永远是你的大哥,无论你在什么时候需要乐大哥,都可以来找我,而乐大哥看得出,你心里有结!当时迷惘,我心里有结?乐大哥希望你能笑着过一生,不论你与谁在一起,都希望你是快乐的。

而不是刻意地回避什么,如果你的心里只有那个梅无艳,举不要再去逃避,要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要去把握,不要让它一生有悔——我听到了他这最后一句,是震动!关上身后的房门,走到庭院中,抬头看着天空——老天,如果真有什么司情仙、月老,你们难道没有睁开眼看看?你们难道就眼睁睁地让这样的一个男子为情所困,你们的眼呢?你们在牵红线时打盹去了吗?现在的你们在干什么?我恨恨地盯着天下!恨恨地问!看到天上一道亮光闪过!很亮,似闪电!整一下,现在还不到电闪雷鸣的季节,天上刚刚的那是什么?还是在大白天中?收回目光,心里有些压抑——放低视线,看到有一人远远而来,是那种青春飞扬的步伐,是那种少年活泼的身姿!我眯了眯眼——红尘姑娘!对方远远地唤我,他的声音与那步伐合在一起,让我认出了 他。

怎么会是他?****************************************那个迈着飞扬步伐走来的人竟是游四海?我意外——他怎么会在这里?红尘姑娘,好久不见了!他笑得晴朗,我回他笑,笑得不开怀,却也是在笑。

红尘姑娘,我才从小雀那里听闻姑娘你这次有惊无险的失踪了一回,还好还好!他拍拍胸口,脸上的表情是少你心性的,但他没有亲眼看到那种决斗的场面才会这么笑的吧?他可知有人是身受重伤?四海兄弟,你们的事儿办妥了吗?我问,想起有小雀在这里,他的出现也不算奇怪了,毕竟已过了一月之期,而他如果不来这儿,难道再去那沧浪山去干等着?只是很久不见,忽然见到了有点突兀罢了。

他摸摸头呵呵笑。

红尘姑娘,俺也没有想到这次去京城不仅报了仇、为家族洗了冤,唉被朝堂重用,这一次是随着三哥要去西北方平乱的。

我一怔。

大哥、二哥继续在家里,我和三哥出来了,等俺建功立业后,就能光明正大的迎娶小雀了——他的笑如此清亮,而玉无双也与他要一起去出征吗?他的话中之意是要去平乱,那不就是要引兵打仗了?红尘姑娘,三哥被封了个兵马大元帅,俺作了了校前将军,等俺们扫平反叛归来,就是建功立业了,也可以风风光光地重新做人了。

看着这张年少的脸,我想起无论在哪个世界中,背着山贼的名声是许多男儿家不光彩的事,不管是不是无奈地落草为寇,都是不光彩的!所以自己那个世界中历史上梁山伯的好汉们才会被说服而投了朝廷,他们的结局如何先不去说,但却证实一个千古不变的道理,许多人的心里是希望能有个好名誉的。

做草寇也确实不是长久之计,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他们整个家族与后代子孙的名誉都会毁于一旦。

你们要去西北方?我问,那不正是自己原本要去的方向? 是啊,姑娘,那里的一些小部落竟然连成一片要反朝廷,姑娘可能不关注这些,但新主登基不久,就有异国发来战书,而朝堂内一些被押的旧臣原有与异国通敌的,也在这时暗中勾结,意欲祸乱朝廷——嗯?姑娘,这都是前几天的事了,我赶来前虽然事情还没个头绪,但这几日从朝中传来的消息的朝堂已稳住,那些勾结异敌的旧臣也在一夜间被查获罪证,统统都伏法了,而那些外敌也奇怪地了声息,不再提开战的事,现在只需要专心面对内患——哦?又是悄无声息地摆平了一场祸乱?先攘外敌后平内是英明统治者的决策,我所知的那个康熙王朝的英明皇帝,当年之所以把蒙古的部分地界割让出去,就是为了先攘外。

不那么做的话,内忧外患就会乱上加乱,到时就不是割让一点领土的问题了。

但这个新王没一点损失就退了外敌?凭得是什么?姑娘,三哥正领了帅印随后帅大军而来,我是先请了令赶先一步来探测敌情的,呵呵,顺便跑来这里看看小雀——他憨憨地笑着,摸着头,把他那点因公肥私的小心思道了出来,笑得一脸不知愁滋味。

小雀?他提到小雀,我想起这个姑娘在我被掳前,她看到乐陶的神情就是不正常的,而这次回来,乐陶是被抬着进来的,她的表情的那样的震惊,这两天也是她在一直忙前忙后地在为乐陶煎汤熬药——这个姑娘,心里到底是怎么样想的?我应该找她说说话了。

红尘腐女,我去前边了,这次停不了多久,我和小雀去说说话。

我点头,四海兄弟,你此去不是儿戏,为了小雀,万事小心,不要轻敌!我嘱咐,打仗是拿生命在作赌注,不是开玩笑。

谢谢姑娘,俺会小心的!俺要留着这条明,将来给小雀一个安稳幸福的家!他收了笑,郑重地点点头,说得认真而直接。

在他离去后,我看着他的背影——这个年轻人,是如此的飞扬而单纯,却是个深情又意长的人。

*************************是夜,我进到小雀的屋里,发现她在发呆。

姐姐?她很意外,见我进来,连忙站起。

我看着她,她自从我回来后,少了前些日子与我的亲密,没有了那时与我的粘糊劲儿了,她的大半的精力都花在了照料乐陶的身上。

小雀——我坐下,在烛光下看她的脸,她比我离开前瘦了些,而她还不知那个怪老人的事,什么时候告诉她合适呢?如果那个人真的是空空上人的话,她会对医治好那老人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姐姐找小雀有事?她有些好奇地也看着我,大眼睛里是一片凝惑。

我开门见山——姐姐只问你一句话,你是否认识乐陶大哥,在你来这座傲来居前是否就认识他?这个问题早想问,但不到必要时不会问,这是她的隐私,她没有主动跟我说之前,我问就是探人隐私。

她怔了怔,小小的牙露出来咬着下嘴唇,神情有些扭捏,有些不好意思,而我分析着她的表情——姐姐,这件事我早就想跟姐姐说的,可是姐姐突然失踪了。

回来后又没有机会说,小雀憋在心里也很难受——小雀,如果愿意,你就说出来,而姐姐今天看到了游四海,只想明白小雀心里想的是什么,姐姐应该怎么样帮你?我看着她,认真地问着。

姐姐——小雀也坐下来,盯着桌上的灯花,眼里是一片长长的思绪,仿佛陷入了无尽了回忆中——姐姐,在我娘抛下我离开后,小雀无依无靠,连娘的尸首也无法安葬,没有钱为她置一副木棺,就连一卷草席也买不起——跟着她的回忆,我陷入——小雀没有挣钱的能力,娘不让我卖身换钱,怕入了别人家再没有机会找回爹爹,小雀就想爬上山崖采些草药变成钱,给娘买个遮身的好下葬——听到这里,心头泛酸——姐姐,小雀那天爬得很高很高,深山里有好药材,可以卖好多钱,小雀发现了一株灵芝,姐姐,是灵芝啊,可以换许多钱,可以给娘买副薄棺材了——她的眼因激动而泛起泪花,好像她又回到了当年看到灵芝时的情绪。

我也在想象,那灵芝往往长在山崖的险处,不是什么地方都能遇到的。

在爬到山崖边上,探出胳膊要抓到它时,就差那么一小点就能抓住,真的,姐姐,就要抓住了,可是小雀太笨,就差那么一小点了,但小雀竟然滚下了山——我的心提起,她的眼里是急切,是对自己的责怨!姐姐,小雀的命好大呀,那山崖是个斜坡,在滚下时又被树桠绊住,到了山脚竟然没有死,可是一条脚断了——烛光下是她瘦小的脸,而我无法自抑地摸上她的脸颊——姐姐,她将眼转向我,里面泪光点点,在小雀最无助的时候,在小雀的脚痛得不能走动的时候,在天快黑了时,在小雀想娘想得快发疯时,远远的,出现了一个大哥哥——刚刚是问他乐陶,现在她又提出大哥哥,莫非她在指乐陶?姐姐。

当时小雀好痛,也害怕,不知道周围有没有狼,害怕极了——我能想象得到一个八岁的女孩当时的心情。

就在这时,在快落山的太阳中走过来一个人——小雀的脸上出现了一片神往,我也仿佛看到了在夕阳中走来一个英俊少年——姐姐,这个人只是一个大哥哥,长得好好看,他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在哪里哭……后来又将我背出了山,一直背呀背呀背呀……她的脸上是一种孩子似的喜悦——姐姐,那个大哥哥帮我葬了娘,那时他似乎没有多少银子,但他将他手头的钱硬是分了一多半出来为我娘买了一副像样的棺木,还请了一个好大夫为我接了腿——是乐陶吗?九年前乐陶应该是二十岁左右,记得眯眯似乎说过,他是在快二十岁时才开始自己组建的商队,而他的商队有气候也是在二十二三岁左右,从亲戚家开始接回眯眯也不过两三年的事,那么,当时的乐陶其实并不宽裕了?姐姐,大哥哥在我的腿伤好多了时,他不得不离去,他说有一大堆人正等着他,而他无法带我走,他将身上几乎所有的银两都留给了我,说他如果能有一日成功了,如果能再碰上我,会收留我——我听的发怔——姐姐,那个大哥哥是不忍将我一个人弃在那儿的,他说他自己的妹妹还在寄人篱下,他连自己的家人也无法周全,是不能带我走的,让我原谅他——小雀说到这,泪如雨下,她当年痛失父母,无亲无故,终于有一个好心人帮助她,给她一片希望时,却又不得不离开,这放在一个大人身上也许不算什么,但放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却是怎样一番情境?当年的她,是无助地看着恩人离去——我努力让眼中的潮意退下,不想让这个女孩更加难过。

而她后来的日子可以想见,再没遇到过几次相乐陶这样的人了——姐姐,你知道吗?当日在桐城我为什么不肯那样离开,想出去一下?小雀看这我,她的脸上是苍白,眼出奇得大而明亮。

我凝望着她,不语,但耳朵在倾听——姐姐,当年大哥离开时,就是在桐城,小雀这些年一直都不敢远离桐城,那一天要跟姐姐们离开时,是想再去一次那城外的破庙看一看,看一看大哥哥会不会回来——我的泪滑下,没有忍住,这个孩子在走前去看一眼,也是为了那最后的一线希望,而那个希望是那样渺茫,她却依然执意地去做——姐姐,你可记得你被老番纠缠的那个早上?我和贺开大叔本是要与你一同上街的,后来小雀却要贺大叔帮我回屋里取件东西?我想了起来,当时自己在门口等他二人。

姐姐,那是小雀手里拿着这个,到今天,小雀保存了它整整九年了——她手里这时摊出一样东西,我看去,只看到黑红色的一个硬梆梆的圆形,实在看不出那是什么。

姐姐,这是冰糖葫芦,是小雀的腿接上时大夫给开了好多的草药,小雀喝得太苦,眼里只掉,不想喝,那个大哥哥就到街上给我买了一串冰糖葫芦——我在仔细瞧那个圆东西,是像个糖葫芦上的山楂果,只是时日太长,风干变色了,很难再看出原样。

姐姐,小雀当时好心疼,爹爹在的时候小雀有吃过糖葫芦,后来就再没钱买过,小雀看那个大哥哥自己吃东西都是在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从身上找,心里时在舍不得,就在他不注意时偷偷留下了这一颗,没有全吃掉——小雀——我唤她,她现在的表情似乎还是当年的那个孩子,脸上是纯稚一片。

姐姐,小雀保存它保存了八年多,那天早上在手里看,看着看着伤心起来,竟然一抛,想将它抛走,抛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去想,就给跑到了房梁上——怪不得要喊贺开帮忙了,贺开见她原来是为了一个看不出样子的东西请他帮忙时是什么表情?姐姐,小雀一出门就后悔了,小雀太坏,为什么要扔掉?那大哥哥这些年没有来接我,不是他的错,他对小雀是有大恩的,小雀怎么能那样想,还要将他留给我的纪念抛掉?这个傻姑娘呀——姐姐,在乌城城门口,我一看到乐大哥,就像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大哥哥,他除了更加的沉稳以外,脸上、身上都没有变,只是衣服的质地和颜色变了,当年的他不穿宝蓝色,也没有好衣裳——姐姐,乐大哥分明就死当年的大哥哥,可他记不得小雀了,小雀不敢认他,怕小雀自己认错了——原来是这样,所以小雀总是偷偷地望他,可眼里也总是出现迷茫,原来她也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认对了人。

小雀,傻女孩,你只需要问问乐大哥当年是不是在桐城附近帮助过一个小女孩不就行了?我将她揽到自己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姐姐,如果他是当年的那个大哥哥,那乐大哥就是小雀最大的恩人,小雀要报答他——她的头在我怀里,声音有些哽咽,而她的伤心更多的是方才陷入了童年的那种绝望与被全世界抛弃的黑暗中——小雀,姐姐想问你一句实在话,你可愿意真实地来回答?我压下心头的难过,问她。

我得问清楚,这个女孩心底到底是怎么样想的?她还是这样的年青。

姐姐问吧。

除了那个大哥哥,姐姐是小雀世上第二个大恩人,小雀在姐姐这里有家的温暖——家?我怔一怔,心头涌上一种暖流,自己是在何时把这个女孩当成了家人?小雀,如果乐大哥就是当年那个帮助你的大哥哥,你心里对他是怎样想的?这个问题你要好好考虑后再回答我,你对他,还有你对游四海之间,到底是怎么样的?她抬起头,眼里有些迷茫,姐姐,乐大哥是乐大哥,四海哥哥是四海哥哥,他们两个怎么了?为什么要放在一起比?这个女孩呀,她不知我在问什么吗?那姐姐问你,你可知你的四海哥哥对你是怎样的?你又对他是怎样的?我认真地看着她的脸.她的脸红了,是女儿家的羞红——姐姐,四海哥哥白日里对我说,他这次出征如果能建功立业地胡来,就会用最风光的花轿娶我过门——嗯?她眼里是娇羞?而她明白游四海的心意?那你怎么想呢?我摸着她的头发,自己没有妹妹,这一刻,她就是自己的妹妹。

这个——姐姐,小雀还没有想过要做别人的媳妇儿呢——她害羞地将头往我怀里钻了钻,而她的表情与动作让我有些明了——那小雀,你对那个大哥哥呢?如果乐大哥就是那个大哥哥,你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小雀又抬起头,眼睫闪呀闪,残余的泪还挂在上面——姐姐,如果乐大哥就是那个大哥哥,说明老天听到我的祷告,让小雀这生还能再遇见他,我要报答他,小雀如果无以为报,就给他当牛做马,做丫头伺候他一辈子——嗯?她的表情很认真,而她似乎没有情字在里面?只是单纯地想报恩?姐姐,如果乐大哥真是那个大哥哥,小雀一定要报答他,如果不是当年的她,小雀的娘可能就是尸骨无存了;如果不是他,小雀也可能因为腿摔断饿死街头了;如果不是他,小雀也不会多年来一直认为这世间是有好人的,让小雀抱着这个希望活到了今天!她坐直了身子,而她的表情是无比严肃与诚恳的,她在拿乐陶当天大的恩人。

这个世界,尊卑有序,父母爹娘为最大,一个人可以为了替父母报仇而不惜磨剑数十载,可以为了埋葬父母的尸骨而贱卖自身,这个世界的观念中,这一点比我那个世界的人要强烈许多许多倍!如果这个世界在发展,我不希望是朝着自己那个世界的物欲横流去发展的,到了21世纪的现代,已是钱的天下,其他的什么东西都在人的心底淡漠了。

而现代,我又看到了古老有传统的精神,心里跟着一振!这个女孩子,长大了!关于那个石室怪人的事,我可以告诉她了——游四海走了——他在傲来居呆了两日不到,有军务在身,不能擅离职守太长时间,而且前方阵势不饶人!走以前,他是无限得不舍,把住小雀的双肩许诺,说自己一定会从战场归来,一定会健健全全地回来!而小雀的眼里有一抹担忧——他二人又是分离,这一次分离可会带来将来如愿的相守?在游四海离开后,我告诉了小雀关于那个老人的事情——选择晚一点告诉她,她能多睡两个好觉,能与游四海更好地珍惜这两日的相处,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太少太少。

结果她几乎是立刻地带着风跑走了,走以前脸上的表情是惊天动地!当她见了那个被另外派人看着的老人时,她是颤抖地趴在门口看了又看,一步一步又走进去,再仔细地看——用她记忆中的父亲形象来对比,一眼又一眼,仔细地看——最终是痛哭出声,口里喊着爹爹!不停地喊,喊的那个老人停止了满地的转动,斜着头看她——而那个老人只是呆了一呆,就又开始继续原来的动作,并且只会关心那口箱子,不去理会其他的。

在小雀激动地要上前去抱住他时,他的下意识的反抗差一点把小雀震飞,是长安在一旁为小雀解了围。

小雀的伤心难过早在意料中,但见到父亲的人已经是让她有了更大的希望,而她把剩下的希望放在了梅无艳身上,并且开始在照顾乐陶的同时又开始照顾这个老人。

乐陶那里,我为了确定小雀心中的那个疑惑,去问过他,他似乎已经忘了许多细节,但他的记忆中确实有过那件事,而小雀多年来记着的大哥哥也就果然是乐陶了。

乐陶不知小雀多年来的盼望,提起时有些赦然,说自己那几年海外奔波身负起许多人的希望和饭碗的责任,将这件事已放在了脑后,并不太记得了。

但他之前做的,已足够,以超过了许多人能做到的,让他的形象更加高大,这个人,如果我能受伤换他的伤愈,我愿意!但我所能做的,仅仅是站在一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梅无艳则在这两天里为乐陶运功疗伤,除了针灸,除了喂药,除了药蒸,他也在用自己的内力为乐陶治疗,两个男子之间没有对话,只有行动。

他们之间却是默契的。

对于内力我并不是很懂,也帮不上忙,清风、明月还有长安怕有人打断梅无艳的运功,日日守在门外护法。

我曾看到梅无艳为乐陶疗伤后,头顶百汇穴处冒出腾腾的蒸汽,像烟雾缭绕,而他的额际有汗,脖颈的细微汗珠更多,脸上却没发现什么——但我能肯定的是,一个武学中人在专心用功时最怕有人捣乱,内功尤其如此,很容易走火入魔。

在今天,我们一行人将再出发。

因为乐陶的伤已经稳住,因为他的伤必须要会枫楼竹苑才能彻底治好。

这修罗掌,太厉害!乐陶他不愿意去也得去,他没有反抗的余地,因为他还有个眯眯在等着他,而他不去,以后的日子就是咳血与气虚伴着他!再出发,是往南方而去——绕来绕去,自己又是要回到枫楼竹苑的、路途上,仍然是以不颠簸为主,而且要有速度。

一路稳而快,很平静,没有出现意外,只是在出入南方,曾与玉无双打了个照面。

他一身戎装,银白战袍,一句傲然,而我又看到了一次兵强马壮、铠甲铮铮的场面——当时,就那么碰上了,他们往北,我们往南,都走在官道上,十万大军的队伍是震天动地的,远远带着雷声传入耳中,比上次去山寨剿匪的场面更加壮观!而他,前有先锋小队探道,后有帅字大旗呼啦啦展开,我们则是侧着在官道的最边上让开大部队。

玉无双认出了我们,从队伍中策马而出来到我们身边。

那是的他,似乎才是应该的他,剑眉飞扬、眼若韩星,整个人英姿煞煞、挺拔如松!是少有的帅气,也是那种男儿家真正的帅气,与我们打过招呼,他打马离去——离去前,看着我,对我说了一句话——玉无双要谢谢姑娘,如果不是姑娘你,在下不会有今天!他最后一句话让我费解,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像是那小家子气的人,不可能会说什么是因为我而使山寨遭受牵连之类的,但如果从正面的去理解,我又实在想不出他到底表达的是什么?就这样,曾看到了这个王朝新王登基后的第一个大元帅领兵而去,看着他们浩浩荡荡的背影,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此去,是往西北方,那个地方有个泯江,而泯江这个词我最近似乎又听到过?这其中有没有关联?摇摇头,自己想得太远了。

希望他们能凯旋归来,不只是因为那里有个事关小雀一生幸福的游四海,不只是因为玉无双也算我的救命恩人,还因为如果他们失败了,让那叛军一路直击到中原,带来的只是血流成河,只是百姓的流离颠沛和水深火热!再往后的行程,平静,不去表述,当离开傲来居一个月又多几天后,我已驰在了前往枫楼竹苑的大道上——那条曾经金黄瑰丽的大道,现在是嫩芽儿新吐,草木芬芳——南方的早春,如此的可人,那初绽的绿意,让脸色苍白的乐陶也添了点喜色。

他已少了许多咳嗽,现在正在喝我端过去的清茶。

梅无艳,小雀与明月在另一辆车上,而这辆车厢中,有清风在一旁。

乐大哥,等你的伤全好了,一定要在这水月城附近好好逛一逛,我们上次来这儿玩,却没有去认真领略这南方的秀气,咱们一行人一起做个伴儿,同游这地方可好?我看着他,对他笑 ,笑容很大,如果我把他当大哥,我会尽全力来照顾他。

他也在笑,他总是在笑,我看到的笑容是温和而内敛——红尘说什么大哥都答应你。

好,我们一言为定,你、我、小雀,加上清风、明月......其他人如果愿意,我们一起游遍这南方水乡和绿意丛山——我说得肯定,心里没有别扭,如果我自己别扭了,他会更别扭。

他目前需要的是放宽心态。

而他到时会不会如约留一段时间?我不知道。

好,一言为定!乐陶笑着回答,他,什么时候能变回原来的那个笑?清风在一旁看着我们,也温文地笑——车轮在前进,而枫楼竹苑,现在是什么模样的?我心里仿佛是要回家的感觉,已涌上期待——满满地期待——再入枫楼竹苑——古朴的大门展开——门前有个老人,微躬身,让在一边,而门里——是满山的翠色,像绿海一样,扑入眼中! 一条石径,蜿蜒而上——满眼的绿! 铺天盖地的绿!在门洞中诱惑着人——那绿,是无比清新的、是生机盎然的、是明媚的、是充满活力的!让我想起自己那个世界中的江南早春二月天!一路行来的北方,还是荒凉一片,贫瘠无颜色,眼前的绿无疑地让人精神抖擞,浑身有了说不出 的冲力和兴奋。

看着这一切,心里叹息,它,春天的枫楼竹苑,美得揪心,不比秋天的它分毫!而我错过了它的冬季!跨进高高门槛——远远见石级上迎来几人——姐姐! 姐姐…… 是洋儿?还有翠儿?他们像燕子一样地从山上飞扑而来,热情地高唤着,跑得比兔子还快,跨一步就是几个石级!一路飞跳!绽开的脸上,在很远的地方就已咧着嘴张扬着,把快乐地笑声从山上撒到下——姐姐!姐姐!姐姐!姐姐……他们一边笑,一边不停地唤,让我心中是猛的暖流,当洋儿不顾一切地冲进我怀里的时候,我看到小雀脸上的诧异,还有乐陶的意外。

他们没有料到这里有这番阵仗等着我吧?我也没有想到!看向梅无艳,他凝望着我,眼里是春天的江面,微微地涟漪,淡淡的波痕,着,泛着暖意,萦着清晨的雾气——原来重回这里,有人在盼着我,不只一个!姐姐,你可回来了!翠儿也已扑来,抱住我,又是笑又是哭,双手一个劲儿的使力,生怕我跑了似的勒着我,勒着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看着他们的激动,突然觉得自己当初就那样离开,挥一挥衣袖,想不带走一片云彩,却是忽视了他们的感情。

自己那时走得洒脱,再回来,却不能洒脱了。

山径上又走下兰嫂、灶间的薛嫂夫妇,她们都看着我笑,而兰嫂的笑里有泪花,走在最后的,从山上缓缓而下、像红云,从天际飘来的那个是——花语!她不紧不慢着而来,脸上是若有似无的笑,到了山下,先走到梅无艳身前,施礼——然后看着我,狭长的眸子微眯,盯了我片刻,才轻身一礼。

又转去大量其他人,从小雀看到乐陶,再到被清风、明月护着的空空上人,她一个一个打量过,眼神很专注,当见到乐陶时她似乎怔了一怔,眼神一顿,但只是一瞬间,便又掠过了。

而乐陶内敛的笑,在进入这里后,没有收回,整个人虽然有些虚弱,但俊美儒雅的脸上,比阳光灿烂似的他多了一份沉静,也多了些忧郁。

不明显,笼在眉头。

如果我客观地说,现在的乐陶,虽然没有阳光,却添了些迷样的气息。

再看小雀,正大张着嘴巴,满脸惊艳地直盯着花语,她没有想到还能再看见这么漂亮的面孔吧?花语的慵懒与妩媚我还没看过哪个女儿家能胜过她。

如果小雀见到还有一个清冷无双的树影,是不是嘴巴会张得更大?望望周围,没有树影。

姐姐,我们上去吧,东风小楼里还是你原来在时的样子,什么都没动,兰嫂与姐姐天天打扫,时时都在等着姐姐回来呢!洋儿扯着我,蹦跳着,我发现他的门牙少了一颗,这么早就开始换门牙了?样子可爱极了。

被他扯着拾级而上,而这一次,枫楼竹苑开始有了生气,这世外仙苑般的山庄一时间又了人间的热闹、欢腾。

一双胳膊被洋儿与翠儿一左一右抱着,向上而去——周围是草木清香,新吐的芽是最嫩的绿,也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味,混合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一缕一缕地传来——我深深地闻着,眼睛也忙碌地看着,就像是头一次来到这处所在——远处是松柏的高耸与苍翠;近处是白杨上打着小卷儿的新叶和笔直的杆;再近些,是地上刚刚冒出头的草色和拉长了的藤萝,在到处找着依附物——渐走渐上,便又看见青青翠竹,缀着一片片的尖尖细细的竹叶……而那些建筑在深浅不一的翠色中,没有了深秋时植物繁茂的若隐若现,但它们本身就如仙苑楼阁,依然的出尘,像一片绿波中的琼楼玉宇——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花儿,像零落随波的颜色丰富的星星,点在中间,花苞初绽!再往上走,当我们来到那条通向写墨楼,也能通向东风小楼和其它楼宇的石道前时,我发觉这里有了些变化!不是景色因季节变了,而是建筑物发生了变化!与以前有了很容易就能看出的不同,我怔住——怎么回事?但我没有机会疑惑,已被簇拥着往前走去——接下来,乐陶被安排在一幢白色的说不上来什么材质建筑的小楼中,那小楼没有一点红色,却叫作红叶小楼。

我以前去过那里,窗外窗内是无限风景,有这里所有建筑物的共同特点——清雅,安静,适合疗伤与修养。

空空上人则被清风、明月带走了另外安排,小雀跟着去了——其他人则忙着准备给我们洗尘的东西和食物,一时间,忽啦啦又散去,只剩下我和没无艳。

连洋儿也被兰嫂与他姐姐拉走了,走时的神情神神秘秘的,很暧昧。

红尘,累吗?梅无艳向我走来——大哥,不累。

我摇摇头,他牵起我的手,引着我走在山中——当走到东风与写墨楼之间时——大哥,这里——我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改变。

记得自己第一夜入住者枫楼竹苑时,天色浓黑中急急匆匆地穿在花木扶疏的通道里,那树影重重的感觉在天色暗下来时却是不太美妙的,尤其听着风吹过叶子的涛声,有些糁人。

而现在,这里的花木似乎被移植走许多,地方开阔了不少,在临着山坡边缘处多了几道半人高却又极为精雅的白玉似的雕栏,使这片场地中,更加平坦,并且在向里处,有些木质围栏,里面有几只梅花鹿?我看得分明,那是几只小鹿!是梅花鹿!轻巧可爱,其中有些长着新新的鹿角,看起来很稚嫩——有些欣喜,我没想到这里添了这几只小生灵,快走了几步靠过去——站在围栏边,看里面,除了这道围栏,里边是纯自然的环境,地方还不小,除了几只小鹿,还有两只大鹿。

一公一母,公鹿长着像珊瑚一样的美丽雄壮的角。

我刚一站过去,那些小鹿竟然不怕生,一只只眨着幽黑的大眼,向我走来,并且在我伸出的手掌心上,用它们涩涩的小舌头舔舐着我,有些痒痒,但这种感觉——很美!红尘——梅无艳跟着我,眼里一直含着笑看着我,我回望他——喜欢它们吗?他凝视着我。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我看着他。

记得红尘不喜欢这里的深幽,记得红尘第一夜因为这里的夜晚而窝在写墨楼的桌上等着我——他凝视我的眼里是轻雾,里面是我的影子。

而他想起了我那一夜的胆怯?想起了我因为怕黑跑到屋里去等他的情景?微微低头,任他拉上我的手——红尘,现在这里加了护栏,如果增添了孩子,这样的安排是否更适合?嗯?他说什么?我抬头,再看一眼周围,这里平坦宽阔,并且在边缘多了栏杆,是怕小孩子不慎摔下山坡吗?那得多小的孩子才需要这样的改变?洋儿那么大的似乎不需要了——红尘——他忽然走向前来,拥住我,如果这里有了孩子的笑声,有了我梅无艳与落红尘的孩子的笑声,会是,什么情景?腾地一下,我的心跳乱了节拍!咚咚咚咚咚咚……像打鼓一样的擂动!跳得很急很响,脸很烫很烫!他拥我拥得更紧了一些,将下巴放在我头上,轻轻地摩挲——红尘——那世上再无幸福的事了——他这一句话在唇齿间轻悄地吐出,而他不再言语,就这样静静地拥着我,我埋在他的怀里,脸上的红晕久久不去——心里想起了乐陶对我说的话,我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而我,是否就这样决定了自己的未来?是否,就这样永远地停靠在了这里?是否,就这样放弃所有的前尘往事,将父母亲人抛到九霄云外?不语——公子——有人插进话来,我看去,是树影。

她在山庄里?梅无艳轻轻地放开我,看向她——公子传书回来让准备的药材已全部准备好。

树影淡淡地,用没有起伏的语气陈述着,而她也没有看我,甚至连瞟都没有眼角瞟一下。

红尘,走——梅无艳又拖着我的手,带着我往后山而去——要去哪儿?我看一眼树影,她微低着头,脸上冷冷的,很冷,似乎多日不见,她更冷了,眼神里是僵直一片,没有情绪,只有清寒。

当随着梅无艳走到一处山壁前时,他打开一个洞口,我这才知道枫楼竹苑是有山洞的。

而依山开洞是合情合理的,我笑了起来——随着他走进去,一股药味袭来——很浓的草药味。

他点燃壁上油灯,我开始大量这里——里面还有一道石门,外面这间,置着许多木质的筐、箩,而正中的地上有个鼎状的东西,像个大香炉,也很大,比我还要高,是几个人也何不拢的宽圆。

环视,除了这边,其它三面有突出的石台,石台上摆了许多笸箩和竹筐。

红尘,这是炼丹房,这一次会在这里炼药——梅无艳对我说着,视线看着那些箩筐中——大哥,这些都是这次要用到的药材吗?我也看着里边的东西。

这么多?只为了给乐陶配药?似乎有几百味的材料。

而那个大香炉就应该是炼丹炉了?梅无艳转过眼来,望着我——红尘,这些药材要配制成一味药,需要研磨、配比入炉炼取时更要严把火候,火候差半分都会使它们失效,整个炼药时间约三个昼夜——嗯?炼药这么麻烦?红尘,在闭关炼药中,又会有几日见不到你——他向我靠近了些。

他要闭关?三天三夜紧守在旁边注意火候?那样一来,似乎他是不能睡眠了?只为了炼药,他就花这么大的心血,证明乐陶的伤是很难治的,而这个男人自己来做这一切,只是告诉我一定会让乐陶康复,却什么都不肯细说。

若非要与我分开几日,他还是不肯说出这炼药的情节吧?那几天,他每次为乐陶用内力疗伤后,都显得疲倦,而疲倦的状态在他身上我几乎从没看见过。

可见他消耗的内力很大,但他什么都不说。

这个男人如此的胸怀,让人怎么能不心折?我无言——心里有悸动!眼睛无意识地望了望四周,不知该怎么表示心里的那份感觉。

当眼睛瞟到另一处的药材堆里有像蘑菇一样的东西时——大哥,这是什么?我竟然看到那里有赤、黄、白、青、黑、紫六色的蘑菇形的东西,个个都很肥大,像小盆一样大!红尘,这些是灵芝,千年灵芝——什么?我惊讶!它们是灵芝?灵芝有这么大吗?如果它们小一些,我能辨认出是灵芝,但这些的个头太大,他说这些是千年灵芝?大哥这六个都是千年长成的吗?我看着这六个硕大的蘑菇形 。

是在无法相信!这其中的一个是千年的都已是世上难得了,如果六个都是那该有多么难求?红尘,灵芝有将近一半有毒不能食用,药用价值高、营养价值又极高的野生灵芝仅有6种,也说是古人说的‘六色灵芝’——嗯?大哥,就是着筐里的六色吗?是,红尘,这红芝、紫芝、黄芝、黑芝、青芝、斑芝,六种灵芝成分不同,功效各异,若按阴阳平衡的原理将其进行配伍,能达到神奇的协同作战的作用,远非一种单一灵芝的药性所能比——他缓缓地说着,手在那些灵芝上抚过,他细长的手指在那些颜色中是那样细腻光润。

大哥,所以这些灵芝打算要将其配伍了?而它们既然要将求阴阳平衡,自然也是差不多同一个生长阶段的最好,它们的外观又都是差不多大,所以这六个都是千年灵芝?我猜测着,为自己的猜测而想流口水,这其中的每一样都是稀世其宝,拿出去也会让人追杀,让世人争相抢夺!梅无艳轻笑,是的,红尘是聪明的,理解总是到位的——我看着那六个东西发呆——我听过灵芝为百病之药。

在自己那个世界的现代,灵芝的药效设置可以资料各种肿瘤;资料血栓、冠心病、心绞痛、高脂血症、高血压等心血管疾病;资料神经衰弱等神经症;资料频繁性感冒、肝类等疾病.......灵芝的药效数不胜数,简直就是万能药!它甚至能美容!民间都称灵芝为是E长生不老E药。

也是因为它具有能养颜护肤的功效,能延缓人体衰老。

能保持和调节皮肤水分,恢复皮肤弹性,使皮肤湿润、细腻,并可抑制皮肤中的黑色素的形成和沉淀,清楚色斑、使头发增加光泽等功效。

所以在现代灵芝被用在了各种美容制品和护肤美容中......总而言之——灵芝是贵品!好灵芝是贵中之贵!而这千年灵芝算什么?那就是极品中的极品!说它们是稀世之品,一点也不为过!梅无艳毫不心疼地要用来给乐陶制药?这些东西如果留下给自己想用是会享受到五金的好处的。

他,毫不心疼!心里的触动在加大————低着头回不了神,却感觉脸上被什么抚过,而他的眼中变深,像有波澜在起——心噗通噗通地开始跳,他抚过的每一寸肌肤都能引起一种细细的酥麻的钢架,这酥麻感很快延伸到身上,延伸到我的心里——红尘——他的声音暗哑,盯着我的眼睛更加幽深,那里面起了汪洋一般,向我扑头盖脸地卷来——而他在渐渐靠近——我定定地呆站着,想逃,自己无法动了,就那么傻傻地看着他靠近、再靠近!忽然——公子——洞外有声音传来,我一震,回了神,脸上通红,低了头。

无艳大哥,我先回东风小楼,与兰嫂叙叙旧——然后,我拔腿出了洞外,没有抬头看是谁在洞口,但那散着碎梅花的裙裾,还有那没有起伏的声音,我不用抬头也知道她是树影。

再回东风小楼,脸上的燥热还是退不去,埋着头往进走——里面很热闹,薛嫂也在。

她们围着我,开始叽叽喳喳,除了洋儿,其他都是女人,可以想见会有多热闹了,我在她们的中间,除了笑不能做什么。

当天色渐黑——当我们用过晚饭——当看过了乐陶——我没有机会再与梅无艳单独在一起,他只是轻笑着对我说:红尘,一路劳顿,今夜早些休息。

然后,我就在东风小楼,躺在那张熟悉的床上,重温着那种感觉。

夜渐渐深了,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后也渐渐有了睡意——蒙蒙胧胧间——有什么在响?吱吱吱吱吱......同时,伴着一种刺耳的声音——像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在抓着木头!很刺耳!我翻转过身子,这些声音似乎来自窗外?看过去——月色映着窗口,让那里很亮。

而我——看到有两个影子,现在窗口上!当我看向窗外时——看到印在窗棂上的影子——有些吃惊!那是什么?那两个影子很小,在不停地吱吱吱吱吱……地叫着——另外那刺耳的声音,像是在用什么抓扰窗棂!我坐起身子,辨认那影子——好象有大大的尾巴?那叫做似乎也不陌生?从迷糊中清醒,翻身小床,支开窗棂,在月色下看到了那两只小家伙时,简直是意外又惊喜。

怎么会是他们?嘘——小东西,你们再吵就会把楼下的人都吵起来。

我笑眯眯,看着他俩——而他们是那两只松鼠!那两只特别爱吃松果的松鼠。

他们在抓耳挠腮,不停地叫着。

能再见到他们自然是开心的,现在是春天,他们应该刚刚从冬眠中苏醒。

你们好呀,这个冬天过的似乎不错嘛,又长胖嵝!我抚向他们的皮毛,但手刚一过去,他们就跳开。

嗯?怕生?怕生还大半夜地跑来找我?它们竟然能摸清楚我住在你间屋里,还是在我回来的第一夜就找来。

实在是厉害的。

两个小家伙还在叫,不停地叫,我摸去的手躲开后并不离开,只是冲着我不停地挥动着两只前爪,叫声也很急的样子——我终于发现了他们的异常,他们那样子不是许久不见我的激动,而是好象有什么事让它们焦急,并且箱是在引起我的注意力。

我正观察与琢磨着,其中一只已跳过来。

用大门牙叼住我的衣袖拉扯着我——它要干什么?另一只也跳过来,也用嘴拉扯我——小家伙们,快松口,袖子会被你们扯破。

我被它们拉得实在受不了,而他们那上窜下跳的样子。

就像火烧屁股了。

你们是要拉我去一个地方?我在努力理解它们的意思。

人兽语言不通,很难理解。

却发现他们在点头,吃了一惊!他们能听懂我的话?点完头后,他们又开始叼着我的衣袖往外拽扯了——好,好,我同你们去,不要扯了。

连凤鸟都乘过了,在多一件怪事也不算稀奇了。

如果他们能开口说人话,说不定我会惊掉牙,但他们只是表现的能听懂人语,我只当他们常年在这山中与人同住,同了灵气。

在我回答后,他们送了口,我刚穿好衣服,准备下楼——这厢刚刚系好口子,那厢它们就窜进来蹦到桌上,然后从桌上往我身上一跃——我连忙接住它们,揣在怀中,摸黑下楼。

总不能跟着它们怕窗户吧?它们也很聪明,没强迫我顺窗而下,知道我没那攀岩走壁的本事。

楼里静悄悄,似乎都睡得很沉,而我走路无声,不想惊扰她们。

即使黑漆漆一团,却因为这是在枫楼竹苑,心里感觉安全,推门而出后,月色使外面一片明亮——再过几天就是月圆时分了。

现在它半圆的脸蛋撇下银辉,照在那片空旷中——梅无艳的细心在这一刻,让我更深的体会到了,没有了那些花木的暗硬重重,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是柔和清亮的,想起他,心里升起温暖,在这初春微寒的夜里也不觉得冷意袭人。

怀里的小缴获们一见出了门,双双跃到地上,在前面蹦跳着引路——他们到底要带我去哪儿?我跟着它们,并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夜,是这样的静谊,只有微风拂过,远处的那几只围栏中的鹿窝在一起,睡着——我随着它们走了一段,当穿过空地往林中而去时,犹豫——它们如果带我去太远的地方,我得考虑是否继续,自己很倒霉,几次是在睡着时被掳走,这个时候也不能说是完全的安全,毕竟梅无艳不在身边,毕竟这夜晚。

如果在晚上,梅无艳也能陪在身边,那应该会很安全——自己在想什么?摇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去,脸有点红。

又穿过一段树林手,我停住,应该前行还是转身回去?现在已远离了东风小楼,经历过这么多事,我应该保持警觉性。

那两只松鼠似乎看出我的退意,返回来又咬着我的裤脚,样子是很急切的!它们只是两只动物,又是长在这山庄中的,虽然有些怪异,应该不会带来什么危险,我再度前行,这次没走多远,看到他们一个前窜——就停在了一处,吱吱乱叫着,而他们一路上都没怎么叫,现在才开始又乱叫一通?我走近,发现地上有东西——嗯?这是什么?我只看到一片银色,似乎是银色的皮毛?好象是只小动物?蹲下,那两只松鼠很紧张地盯着我——原来是我把当救星拽来了!我笑起来,自己也看过不少这样的事,至少从电视剧里看过不少,小狗小猫找救星时也是这个样子。

两只小家伙拖我来是为了救这个倒着的动物呀?再看向那片银色,他似乎受伤了,但它是什么动物我却不能肯定,林中幽暗,光线很差,只能看到那一片晃眼的银色。

非常亮,在树影遮挡的班驳月色中,它的皮毛泛者光泽,看起来是银光闪闪。

而它的一只后腿上,正有鲜红的血渗出——它很小。

比猫还要小,又似乎陷入昏迷中,我抱起它查看,伤口不太大,但血流得不少,只能先抱回屋里再处理了。

于是,小心地不碰到它的伤口,回到楼中,点燃烛火,找出药箱——这楼里早备有药箱,虽然都是些常用的处理小伤小病的药,但梅无艳给准备的,都是上等的好药,而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也应该是兰嫂他们在整理。

翻出止血药,打开瓶盖,撤在那道伤口上——又找出干净的布,为他清理周围的血污后,包扎起——这小东西似乎还在昏睡,我在这时才发现那两只小松鼠并没有跟来——他们是否见我抱回了它,已觉得在帮不上什么忙了,就跑回树洞里睡觉去了?我打了个哈欠,看看这个小东西后,翻身睡下——******************************************************************* 是谁?是谁的目光一直在暗中注视着我?而我身边怎么是快大石?周围好像是在山林中?林木悄悄,偶尔有风吹过,沙沙地响——我似乎睡着,有似乎醒着,我的眼应该是合着的,却又能感受到周围的一切,而那道注视着我的目光,是那样的专注,专注地包裹着我,让我明显地感觉得到。

是谁?是谁在一直盯着我?在暗中?坐起——发现天亮了!头有些胀——刚才知道是在做梦?梦里好象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而且梦中的自己是在山林中?摇头,清醒了一些,想起了昨夜抱回的小东西。

看向旁边。

发现一双眼也正盯着我——它醒了 ?我也仔细打量它。

白天细看,它很像一只猫,但四肢短健,身体长,有埋的样子,却更像貂,貂是喜欢寒凉的动物,在极北的深山野林中才会出现,这应该不是貂。

似貂非貂!它到底是什么动物?说不上来,它一身银色的毛皮,使它显得很特别,而它现在的样子,有一种猫科动物的优雅。

就伏在床上我的旁边,看着我——眼睛是禄色的,瞳仁狭长,猫科动物在白年里都是这样的瞳仁细小的样子,而它盯着我的眼神似乎是那种没有戒备的盯视,就箱刚刚吃饱的家猫,在懒懒地看着这个家里的人类。

嗯?它是野生的吗?野生动物都应该与人有距离的。

再看它的腿,还裹者白布。

怎么样,小家伙,还痛吗?今天得给你再换两次药,你才会好得更快不管它听不听的懂,我就这么说着,并且开始穿衣——帘动,有人正进来。

姐姐醒了?翠儿给你端来了洗练水。

翠儿看着我,将手里的盆放在下,走到我身边,眼睛却盯着我,眨也不眨。

我向旁边看去——嗯?那银色的小动物不见了?这么快?翠儿,怎么了?一个劲盯着我,难道我脸上开了花?我小眯眯地看着这丫头,一段日子不见,他长高不少。

翠儿怕姐姐又跑掉?她认真地盯着我,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心里一动。

拉住她的手,翠儿会长大,会找个好人家,还会跟着破家去,不会一直和姐姐在一起的。

那姐姐呢?姐姐的婆家呢?翠儿的眼神亮晶晶的,但那亮度让我心虚的捌开了眼。

兰嫂进来,拿着新衣——新衣?我看着那衣服,象棋了金银婆,那中用色与剪裁,应该是她的手笔,她做的衣服,是我除了金缕衣以外看到过的最美的衣裳,而那金缕衣是华丽与辉煌,她做的是普通情况也能穿出去的。

换了新衣,被二人有梳好了发,看着镜中的自己。

还是那句话,佛工金装,人要衣装,现在的自己是眸皓齿,比上不足。

比下有余的。

早餐被请到写墨楼与梅无艳一起吃——餐桌上,在我盯着满桌子菜眼里冒金光的时候,他将我的手牵过去——红尘——脸很不争气地在听到他的唤声时就红了,自己在这方面似乎很笨,以前上学时的功课中没有教给我在男子总是这样对自己的时候,应该怎么办?总是会在看到他一个眼神,听到他一句轻唤,就失神、就怦怦地心跳。

红尘——他唤着,早膳后开始炼药,梅无艳希望再出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红尘——嗯?他的声音似乎带着点颤抖?我讶异地抬起眼看向他——对进那双眼——为何会这样?我为何在他的严厉除了不舍,还看到了焦虑?这是一个风云变色、他也不会动容的男子,现在却在焦虑?声音也在轻颤?无艳大哥——他怎么了?红尘——每一次分开,就是红尘的失踪,梅无艳,不希望在这几天中又失去红尘——心,震动!喉咙里有什么涌上——比哪一次都要震动!想起自己没一次的离开,都是换来他的想救和很长时间的分离。

是自己的躲去也罢,是被绑也罢,让这个男子在心理上受了多煎熬?那一次在黑云山寨,他从雪色中走来。

凝视着我的眼里的我潮意——自己那时不肯承认,更不肯去面对,而现在,我承认当时的他,眼里的水气,是隐隐的泪。

他对我的情竟到了如此地步?大哥——声音不授我控制哽咽,我从来没有为他想过,从来只是逃避,从不曾回应过他,而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把我装进了心里?红尘——他慢慢的将脸贴上我的手背,轻轻地唤我的名字。

没有多余的语言。

但已不需要太多的语言!这一刻,我用肯定的声音对他说:大哥,红尘等着你,会让在你出炼药室的第一眼看到的。

就是红尘!也是莘莘!我在心里补上这一句。

镡莘才是真正的我。

这个男子在几次三番我的失踪后已变得如此敏捷,外表的他出尘清冷,内心的他却是孤寂。

而他的孤寂已有多久?为什么总是那么地像在雾中。

把自己包裹?为什么没有人走进他的心里?我,也许这一生都将留在这里——红尘——他没有抬头,听了我的话,脸依然贴在我的手背上——许久,许久——梅无艳入石洞——开始闭关炼药!三天三夜将呆在洞里,只有明月随了进去,为他准备了饮食,并做他的手下帮助研药成末,而清风则被他安排在外面照顾我们的起居——他似乎很倚重清风的干练与沉稳,却有些奇怪他为何不把我们托给花语和树影?或者再带其中任何一个人进去协助他?多一个帮手是最好的,但他明月这么做,只带了明月。

清风就成了与我们打照面最多的一个,花语、树影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却只能呆在洞外等他,他的眼里总是在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如果自己进去,怕会帮不上任何忙。

还会让他分神开始等——等他!三天,不算长,也不算短,没有远远的两地相隔,也没生离死别,只是单纯地短暂分离,只是洞里洞外的一门之隔我没有焦急,这是期盼!期盼?是的,期盼!!在他进洞的一刻,在他的背影消失在合拢的石门中的那一刻,我就已开始期盼。

期盼再次的相见和双眸的对视——这感觉让心里丰实,仿佛自己更像一个七情六欲俱全的人了。

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来,在最深的心底处原来一直都有一个洞。

一个空虚的洞,空虚而惆怅——惆怅了不知多少年——这份空虚现在正被慢慢地添补,使我变得丰满起来。

有了爱恋,有了甜蜜。

有了一种全新的牵挂——这,是我二十五年来的生命中。

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可仿佛远远比二十五年的时日来得要长,仿佛自己等这份感觉已等了不知多少个岁月轮回——喜悦在心底悄悄绽放,混着甜蜜。

独自品尝——等他的第一天——看过乐陶后,我带着小雀,又有翠儿和洋儿陪着,转遍了庄内山上山下。

并且去了山庄后的另一座山峰。

那是座种植着云雾清茶的山峰。

而它的海拔竟是南方少见的高。

一路而上。

林木覆盖,绵延至整个后山。

有常绿的针叶,还有阔叶林。

并有修竹一丛丛——现在这个季节,阔叶林中还有只是刚刚的发芽。

却因为这是一个混叫林带,与枫楼竹苑一样的四季蒽茏,尤其在这春天。

益发的秀丽。

山腰中。

有一眼山泉,从石壁上的洞口汩汩地流出——下面是汪不太大的水潭,尝了尝,清甜无比!就是这些泉水造就了云雾清茶的极品,也是这泉水使薛嫂做出来的饭菜更加的美味难言,而这眼泉,也将作为乐陶服药的药引。

喝过泉水,继续上爬——爬到山顶后,遥对群山,有云雾缭绕,从这个角度去看前面的枫楼竹苑,那些建筑隐隐约约,仿佛人间仙境——看得人心中舒畅,意境悠长——收回目光再打量这片顶峰上。

方圆不小。

最先入目的是四周环绕着的10余株银杏树——这些银杏群,树龄超过千年,高大挺拔,树杆粗壮得让我们几个人展开臂也抱不拢,而上面的枝叶有如青盖,抬眼望,只觉苍茏——记得上次来时,从庄里看这座山顶,就想浮着金云团团,是很奇特瑰丽的风景,那应该是这些银杏树华盖变成金黄的威景。

可惜那时,并没有上这座山。

我望着这些大数赞叹——梅无艳也许不知道什么是血栓、癌变、也没听说过心脑血管疾病、老年痴呆,无法明白银杏能有效医治这些病,但他们应该知道银杏的叶、果实、种子都有较高的药用价值,可以提高智商,增强体质(说白了。

最后一点就是增强免疫力)。

自己来自那个世界,即使不是学医的,但信息发达,认识超前,耳濡目染的东西很多,范围很广。

至少知道银杏的叶子虽然有药理,却不能直接泡茶喝,会将有毒成分都喝下去的这些常理,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也许,自己的这些认识,也可以帮助眉无艳在医术上有更大的提高?比如在医学器具上。

可以共同研究更先进的?我不会发明。

但已用过看过的那些昌明的东西。

能形容得出,也知道其中的一些原理,这些,在我的脑中都是一中资源。

自己如果真得要留在了这个世界,是否能用自己的认识来加速这个里的发展进程?想起前些日子的那些事,不知道古鲁丝此去月都是否顺利?乐陶对我的说过,在我失踪后,他妻小了要去月都的打算,但他坚持让古鲁丝去了。

这些男人,还是知道什么事是重要的。

如果误了春季,杂交水稻的计划就又要等上一年了。

还有水车,自己画的图竟然成功问世了。

我是否再重新画一遍。

传到外边去?希望这个世界能前进,却不希望是朝着自己那个世界的轨迹去发展,那个世界到后来已有些扭曲变形,空气污染严重,大气层也被破坏,还有暖冬气候在使南北极的冰雪逐步地融化,危机着整个人类——有汽车不是好事,污染环境的东西也最好不要出现,自己可以选择带来好的,至于那些不好的。

就免了站在高高山顶,我,看山下,一片苍茫,心胸辽阔,暇想万年——这些想法。

算不算是奇想?应不应该去实行?姐姐。

是茶园!旁边的小雀在叫喊,打断我的思绪——她的脸上是开心的笑容,这些天的她没有怎么笑过,乐陶的伤与她爹爹的痴枉让她跟着阴郁,而今天,是特意带她出来的。

我顺着她的话。

望这峰顶其他的地方——除了银杏群,周围还有少量的巨大的野生茶树。

上山前,清风曾笑着对我们说,这山上有一些野生茶林,是那大茶书的种子果实成熟后,爆裂飞播到周围,逐步形成的。

只有几颗是非常巨大的。

那些环在周围的应该就是他的种子长成。

再看中间。

两亩左右的一块绿色中,长安正在里面用山泉浇灌着那些植物——那些就是云雾清茶?长安叔叔,我来帮你浇——洋儿笑着冲进茶园里。

帮着长安开始浇灌,我一时兴起,卷起衣袖。

挽起裙摆,也插了进去——翠儿和小雀见了。

也跟进来——大家一起动手,在这片茶园中。

撇下我们的笑声——中午,就在茶园旁的一座小亭中取出专门带来美食,大家说说笑笑,在春日的暖阳下。

吃喝一团。

来了个野餐一日游。

小雀、翠儿,还有洋儿,包括那个不说话的长安。

都不明白什么叫野餐。

我哈哈大笑—直到日薄西山,在金色斜阳中,我们才下了那座山。

而洋儿捡了许多去年的松果,说看着好玩,抱了满满一怀回来——入夜,晚饭后,围在东风小楼中,白年爬山的欢快让大家持续着那份热情,不肯早早睡去,闲着没事,我就开始讲故事。

讲自己那个世界中各种各样动听的传说——没想到自己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吸引了他们,一张张脸上是全神贯注,随着情节在起起伏伏,听到动人处,还会有泪水盈眶——围着噼啪作响的烛火,大家在一起。

沉浸在美好中。

像是一家人。

虽没有电灯下的明亮,却有温馨,这氛围让我塌实,在心底泛出了塌实。

不再是彷徨——塌实后的我,情绪飞扬,似乎回到了许多年前校园中的自己,单纯、快乐、青春!而这样的轻松愉悦,已离我很久很久了——夜色渐深,当洋儿打起了哈欠,便决定散去,散去前,每一张脸上都是笑容,商量着明天再去怕枫楼竹苑附近的其他山——噔噔的脚步声消失后,厅中静下来。

我伸个懒腰,洗了手脸,开始脱外衣。

一边解扣,一边转回身向床上走去——嗯?眼睛看到了什么?它怎么在那儿?床上爬着那只想貂一样的银色的小东西?就爬在那里。

活像它才是睡在那张床上的主人,一双绿色的眼盯着我——咦?小家伙,以为你走了,没想到你又返回来,过来。

看看你的伤口——我笑嘻嘻走过去,而它没有躲闪,就那么紧盯着我走近——那白布还在它的后腿上。

试着伸过手去。

它依然不躲。

莫非它也通灵。

知道我是要给他查看伤口?我干脆坐在床边,将它抱起,它似乎想挣扎,但只是动了动,身上竖起的毛又放软,任我折腾了。

这家伙有野性,但很聪明。

解开白布,讶然地看见那伤口愈合了很多。

是药的效果好吗?但怎么样会好得怎么快?它一天都没有换过药呀?我找出药粉,给它涂上。

重新包起——小家伙,依你这愈合速度,不出三天,就什么事情也没了,现在药换好了。

你打算走了吗?它清晨消失时是无声无息的,而当时窗子关着,也不知它是从哪里走的。

但它似乎不想见生人,我对它也算生日一个。

估计晚上也不会乐意呆在这里。

脱鞋上床,却发现这小东西非但不走,还往里面再爬了爬,卷缩起身子,将头伏在自己的皮毛中,闭上了眼——惊讶——它要干什么?它要在这儿过夜?但它已一动不动了。

好笑,这家伙,把这里当家了?喂,小东西,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动物,给你起个名字吧,这个——我笑眯眯地想着,一弹响指!就叫你小银得了,太复杂的名字也不好,呵呵,以后就叫你小银了。

我倒头睡下,睡在床边,而它的身子动了动,没有睁开眼,我与这只奇怪的动物,在一张床上,呼呼睡去——睡去前,是一份心安,并没有想到在自己一觉睡醒后——会再起波折!一场巨大的考验,等着我——一片迷雾中——我来到一座山谷,这里有绿毯一样的草坡,有数不清的繁花,有兔子飞跳,有群鸟在天空展翅——更有薄薄的雾气萦绕,使这座谷朦胧,使我的周围是一片茫茫——踩着脚下松软的草皮,我,杂雾中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应该是在很深很深的山中。

深的没人迹到过,深得只有纯自然纯山林的一面——而这谷很大,很大,大得几乎全是绿色、绿色汪洋。

哗哗的水声传来——找去,看到一挂只有几米高的飞瀑——在一处凌乱突出的岩石上冒出来,像白练一道汇入下面的潭中,而瀑下清率的水潭,应着瀑布的落差,唱个欢快的歌——心底涌上一种熟悉的感觉。

仿佛这画面我已看了千年万年,感到了亲切。

再瞧那汪碧水,被瀑布打起白浪,清彻见底,有细鱼在游来游去——而它,似乎在诱惑着我,在向我呼唤,在邀请着我,我渐走渐近,一件件褪下身上衣。

把自己赤裸裸的绽放,趟进这片绿水中——水不深,浸凉的感觉让自己叹息,很舒服。

再往前浮着水走去,来到飞瀑下。

她是那样的欢跃,而我将身子容进它的里边,湍急的水流击在身上,有点痛、有点麻,更多的是一种冲刷的快感,刺激着我的皮肤。

忍不住闭上眼,嘴里唱起了歌来,合着这瀑水的声音——山青青,水悠悠,碧波清流几时休——风缓缓,云淡淡,飞鸟一过掠九州——我且轻唱山水间,我且笑语风云下——听水声,看鱼跃,自在畅意人世间——问——人世间,有哪般,肉体凡胎梦昧眼——昧也罢,醒也罢,且莫管那俗万千——不入天,不出界,我快我乐似神仙——谁是我?我是谁?我是山间紫萝仙,没有愁、没有忧,只有清笑曲悠悠——……我唱着,像流水一样地唱着,长发在水中像花瓣浮开——没有刻意去想,没有去琢磨,这些词儿就在我的嘴边,仿佛它们自己长了翅膀编排了顺序跳了出来——瀑水冲身,我笑得清朗,将笑声传到云端——轻闭的眼张开——是什么?眼角瞟过一抹黑影——看去,岸边师堆间似乎有个衣随风的身影在望着我?是谁?这山间除了一些精灵,还会有谁?那个身形修长高挑,是属于男性的体魄?这山谷里从来只有一些花妖、树仙,哪里来的这个身形?他是谁?我裸着身子望着他,而他太远,又有雾气缭绕,任凭我怎么望也望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他的身形如神诋一般,很有气势,一具普通人大小的身形,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气势?竟然比我这前年修炼的精灵还要有张力?他到底是谁?我顺着清水向前而去,自己修成人形便已选择了女儿身,但这副躯体与男儿之间的差别还是不太很明白,男人会是怎么样子的?我再向前,没有羞怯,从来到人世间的红尘中走过,千百年来只在山间。

受日月风霜的蕴育,哪里知道那么多讲究?只是向前而去——却发现那个身形已消失在雾中——而一阵风过——我打了个机灵!身子一震!像从高高的悬崖坠落,灵魂和石头坠地一样地猛然归了窍,睁开了眼——同时,有脆鸟的鸣叫清晰地传来,我怔怔地看向声音的来源,那是个窗子?怎么回事?我在哪里?抱住头,我反应不清自己现在身在何方,头很痛,一低眼,看见了脖颈间的寒滴泪——惊醒!自己是在床上,是在枫楼竹苑的东风小楼中!再看周围,那摆设,那布局,没错,自己是在枫楼竹苑!但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的思维混沌?那漫着迷雾的山谷是哪儿?那飞瀑下的清潭是哪儿?刚刚露天沐浴下的感觉怎么那么真实?而那个立在石堆间的模糊身影又是谁?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梦境中的场景怎么那么熟悉?跳下床,冲到桌前,端起茶壶猛猛地灌下——很凉,被呛了一口,但我也稳下了心神,开始再看周围——扫到床上时,看到了那只银色的动物,它在望着我——小银?这小家伙没有离开?我想起了昨夜与它一同入眠,而在睡前给它起了个名字。

它盯着我,样子很懒,但眼神专注,好像我现在在做什么有趣的事情,吸引了它。

我走回床边,发现自己没穿鞋袜,光着脚,尴尬地笑,虽然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只小动物,但还是可笑。

连忙穿好了衣服,叠好床被,盯着那个懒洋洋的小家伙——小银,饿不饿?就算你昨天在外边吃了东西,现在也过了一夜,想不想填填肚子?我俯下身子,盯着它的眼,却发现那眼里有不满,而且还将头也偏了开去。

嗯?这小家伙的反应这么丰富?它是不是也能听懂我说的话?如果听得懂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吧?至少,我是想喂饱它,而不是要揍它,它凭哪点不满意了?姐姐——身后有翠儿的声音传来,我的身子挡着这个小东西,翠儿应该看不到它。

转身——姐姐,刚刚薛嫂找翠儿,让翠儿问问姐姐想不想再吃那些干果了?如果姐姐想吃,她要从今天开始再给姐姐天天炒——翠儿很开心,把这当个打上去来跟我汇报。

我当然想吃了,薛嫂这么有心?我脸上的笑在拉开,翠儿知道我很爱吃,一看我的表情,就自己做了回答。

姐姐,我这就告诉薛嫂去,她会天天炒,我翠儿也能跟着姐姐沾光,天天吃到呢!她旋身离去——看着窗口,光线很亮,现在似乎不早了。

自己那个梦做得时间很长,怪不得翠儿在第一时间就窜了进来。

原来早在外边听着我醒没醒来的动静。

笑了笑,回身,发现床上的银色动物没了踪影,再一次消失的无声无息,好像它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翠儿刚才的表情中也能看出,她压根没看到那只动物。

而似貂非貂的小东西这么神秘?不去想它,梳洗后,与大家吃过早饭,便到红叶小楼去看看乐陶。

他在这里是客,如果总被冷落,难免不自在。

而我一天会过去两三次看看他的情况。

咦?他不在?站在小楼二层,往四处望,他应该不会走远。

正想着就看到远处一道宝蓝色坐于一间小亭内。

那亭不是常见的红柱金瓦,而是通体的绿,像绿玉雕的,浑然一体,清雅出尘。

这里的建筑,世上难求,材质少见,工笔大,而美感十足。

他就坐在亭中,亭中无石桌石凳,但有栏凳。

而他的手里似乎拿着一片叶子,后背轻靠着廊柱——看到他闭上了眼——清脆悠扬的乐声传出——那是叶子吹出的声音,在那声音传出的同时,周围鸟儿的叫声没有了,似乎林中鸟也听到了他吹的曲子,自比不如地停止了歌唱——乐陶原来也有这么强的乐感?有些意外地看着融入风景中的他,听着那美妙的曲调——听着听着,听出了其中的伤怀。

吹叶成曲的声音应该是像竹笛一样脆而欢快的,但现在听来,里面却是委婉悠长,像秋风吹过,无边萧萧落木——他是锁着眉头的,眉头下的愁结,我能懂,却无力去解。

他将他的心情附在了那曲调中。

看着他,我在楼上——眼角有一抹鲜红的颜色印入,很明显的红色。

是花语?她似乎正从附近路过,听到了这声音,停住了脚步,望着亭中人——就那么远远地望着乐陶。

鲜明的蓝与鲜明的红,是我现在眼中的主色,而蓝色与红色调和,就是柔和的绿。

我悄悄地退走,回了东风小楼,按照原计划,引着小雀几人,爬山行动开始——在今天,我们从长安口里才知道这枫楼竹苑附近的方圆十里内,是我们可以去的地方,而十里外,是阵势密布。

我很意外,他说是梅无艳安排的,也是梅无艳亲自设置的,阵势很难解,让我们不要随意闯出那个范围,如果误闯,他也没有办法入阵解救。

那个阵只有梅无艳能解?怎么会这样?而他的说法就是,在最外围,约十五里处,是普通阵势,会有效地阻止外人入内。

而十里内的阵势,是为了防止强敌,梅无艳交代过他们,在这三天内,庄内人不能擅自出入。

莫非是因为我?而他亲设的阵是为了让我在这三天内安全?那他设阵会不会伤了普通人?长安为我解了这个疑惑,说普通人会被困于十五里外,如果不小心闯入的,也会有人去引出来。

梅无艳已安排了外围的人手,在注意着。

原来梅无艳设想的如此周全!而我们原本就不打算远离,方圆十里的空间足够了,这第二天的白日,就这样过去——傍晚,回了枫楼竹苑,薛嫂新炒的干果出了炉,用纸袋装了,乐悠悠地走着,想起那两只松鼠,于是走到原来喂食它们的地方,将袋子散开,香味扑出——嗅觉灵敏的它们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循着味道而来——其他的人已各做各的上去去了,只有我一个,坐在石阶上,慢悠悠嗑着香浓的榛子,任薄日洒在身上,周围很安静。

没有片刻,吱吱声传来,从草丛中跳出两个小家伙,它们很兴奋,轻车熟路地蹦过来,我抛出干果,它们就争着去抢食——不知不觉,天色黑了——它们已吃饱,又窜入草丛,吃饱了就走,连多停留一刻也不愿意,现实的很。

我站起身,继续上石级,打算在天完全黑以前回到东风小楼。

在走到一处转折处时,有人语传来,接着是笑声。

那笑声似乎是洋儿,这么晚他又跑到这里做什么?有些疑惑,我折向那条道,声音传自林中——他和谁在一起?是和他姐姐吗?在干什么?不如找到他们一起回东风小楼。

就这样想着,我往里走,发现笑声停了,林内静悄悄。

很静,静得似乎刚才根本就没有笑声!洋儿?我开始唤,这小家伙不现身,难道要和我捉迷藏?也不是不可能,他还是一个小孩子。

洋儿——我再叫,侧耳听,还是没有回音。

又往里走了一些——突然——看到了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背影!看到的同时,汗毛倒竖!这个背影绝不属于山庄内任何一个人的。

我突然警觉,向后退——不用害怕——对方开口,声音苍老,而他的后背隐在一片通体的黑袍中,身形宽胖,从头到脚地隐着,头上甚至带着连着黑袍的帽子,看不到一缕头发,全身就那么被包裹着,只看见宽宽得一片黑色。

他的周围有团烟雾,很明显的绕在他周身三尺内,让他显得模糊——那烟雾很浓,就像舞台上升起的增加舞台气氛的烟雾,甚至可以比得上催泪弹扔出时的效果,太浓了!显得诡异!尤其那个背影,陌生,又故作神秘,最重要的是,枫楼竹苑怎么会多了这么一个人?他是谁?刚才的笑声呢? 是洋儿吗?洋儿去了哪里?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外围设了阵势,尤其是梅无艳亲自设的。

不可能随便什么人都能闯进来,但这个人出现得很神秘,突兀,又 是在这种天色欲黑未黑的情景下,还是在一片林中!其中有古怪!我急速后退!不用急着走,如果你想回自己的家——什么?对方在说什么?我退得很快。

你走了,就再也回不到那个世界,也不会再见到你的父母亲人——这句话,让我——停住!我停住,为了最后那句话。

这个人是谁?他的话像是了解我的底细?来到这儿后,从没有听过有人对我说过这些话,包括那个庄算子也只是含蓄地点出,却没有明确地指出我是来自异世界的!就算是梅无艳,也尚且不知我真正的来历!这个人是谁?你也不用猜测,本尊,不是人,人,进不了这座枫楼竹苑——一个炸弹,抛了过来,震得我满肚子的超级问号,加感叹号!他说他不是人?!本尊来此,只为一个原因,这个原因就在那面镜子里——镜子?我左右张望,很快看到一棵树下有面两尺长,一尺宽的方形镜子,镜面不向上,侧放着,没有反光,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吸引到我。

你可以去拿起那面镜子——他让我去拿镜子?我不话,也不动。

这一切太诡异,我不能随便相信任何可疑的人事物,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更会给这里的人带来麻烦。

好奇心害死猫,同样会害死莽撞的人,我决定压住我的好奇心。

如果你想看看你的父母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就端起镜子,集中精神,里面会浮现出他们的现状,包括你那个带着残疾的兄长——轰地一下,我被炸了!现在已不是好奇心的问题了,而是这个神秘的背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炸弹,一磅又一磅,颗颗都是重型炸弹!如果你不想看到他们,就不必去碰那个镜子——这句话是欲擒故纵,但我甘愿被捕了!这个,绝对不是人,人是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甚至连我的哥哥有残疾他都知道!他的话让我震惊!深入骨子里的震惊。

但他如果不是人,会是什么?鬼?怪?妖?仙?还是其他的魑魅魍魉中的一个?我迈步,走向那面镜子,端起——现在,就算这是一个陷井,我也会跳进去,毫不犹豫地跳进去!拿起那面镜子,盯着里面,是铜镜,面磨得很光很滑,看里面,只能看到对周围景物的反射和我自己的脸。

你集中意念——没有回头的、始终是背影的背影开口了。

我在听到他先前说的那些话时就已开始集中精神,我想见到我的家人,非常想,想了一天又一天——感谢我曾经那么温暖的家,而温暖才让我如此想念!妈妈现在怎么样了?还在想着我吗?爸爸呢?哥哥呢?哥哥与那个已有十五年没见过的姐姐是一胎所生,而我这个幺女原本是不该存在的,属于超生的范围。

我那老哥在年龄很小时遇上意外,失去了一只眼睛,是眇日,被列入残疾行列,在他十岁时,妈妈又意外怀胎,才决定留下了我。

而我的到来,在他们原本的期望之外,却得到了一家人的宠爱。

尤其妈妈,与我之间的感情,深而又深,她对每一个子女都有包容的母爱,而我对她,有无限的依恋,这依恋在失去的这些日子中,才深刻地涌上心头,让我在那段时间,才能鼓起勇气去面对那些灾难,才能那样坚强。

现在,我能看到他们吗?手,已开始发抖,而心里已全是他们——镜子里有了变化,先是像旋涡一样的顺时针地扭曲起来,渐渐的,又逆时针方向展开旋涡,然后,有影响现出——已顾不得去奇怪着一切,我紧紧地盯着——在现出的影像中,先是看到一张床,床旁有张桌,桌上有个仪器,而床上有个人,盖着白色的被子——那个人整个身体都被盖着,一眼望去不是很显眼,让我最先看到了桌上的仪器,像个微波炉一般,但——怎么那么像医院里的心脏监侧仪?心一跳,画面更加清楚了一些,连忙去看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去看那张脸——心跳加速——是妈妈?怎么回事?周围似乎是医院病房的摆设?我控制不住自己,慌乱让我的视线都在跟着发抖。

而那张脸——是妈妈!是她!她的头发白了不少,脸上枯瘦,紧闭着眼,口鼻上罩着个罩子——为什么罩罩子?那是氧气罩吗?为什么?心里问着为什么,却不愿往坏的地方去想——妈——有人进了这个房间,是哥哥?他带着墨镜,在一进屋后摘了,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

心里有些痛,哥哥还是这样在意外界的目光,他的独目让他在除了亲人和熟悉的人前,其他时候总是带着墨镜。

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眼里是无神,看向他,嘴微微地颤。

少……阳……少阳是哥哥的名宇,妈妈在叫他,而她的声音很吃力。

妈,少阳看你来了,今天感觉好些了吗?哥哥伏下身子对妈妈说话。

你爸……爸……现在……怎……怎么样……爸爸?妈妈在问爸爸?爸爸怎么了?妈妈到底又是怎么了?妈,老爸让你放心,他今天晚上来看你——他……他的咳嗽……好……好些了吗……咳嗽?莫非爸爸的气喘病又犯了?妈,爸很好,吃了药好多了,妈,你要好好养病,自从妹妹失踪后,你就没正经吃过东西,才把身体弄坏的,妈,你要想开些,妹妹如果有知也会伤心的。

是在说我吗?妈妈在我不见后就没好好吃过饭?怪不得瘦成那样。

她现在——少阳……我的眼里开始潮湿,妈妈思念我,一直都在思念我,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想要看得更仔细,想要听的更清晰!妈,你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好好的怎么想起要去湖边?刚过了春节,天还冷着,那儿风大,医生说您有心绞痛,让您注意,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我的心抽紧——少……阳……莘莘一直没有找到……妈感觉得到……她……她没走……她一定……一定还话着……妈,莘莘她落进湖里都半年多了,她——哥哥似于想说什盘,最终没有说出口。

妈妈认为我没有死?哥哥的话中是想让她面对事实?而妈妈竟然患了心绞痛?那是心脏病的一种!怎么好好的会患上这种病?莫非是因为伤心过度?我不敢猜测,可又情不自禁地去猜测——他们口中所说的湖边是哪个湖?是我掉落的那个湖吗?那里离市区中心的家有近七十里的距离,要倒好几趟车才能去到,妈妈怎么跑到了那儿?我的心在抖,越抖越厉害——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天下最痛苦的事之一,而我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得受多大的打击?我从不认为一条性命,尤其是一个和睦家庭中的一条性命突然之间没有了踪迹,这个家庭会平静?会若无其事?会波澜不起?说没有事的绝对是薄情寡意、没有责任感的人!妈——我喊,再也忍不住地喊,我要让她听到我的声音,要让她知道我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她不要伤心,不要担忧,我活着!却发现声音出了口已是哽咽,原本的大喊,在出口的一刻,只变成破碎、沙哑的哽咽。

眼泪开始模糊视线,一滴一滴地落在镜面——妈——我再喊,却发现一切消失,镜子里的一切在瞬间模糊,并且消失,只剩下树林中幽暗的光线下映着的我的脸,脸上是泪水纵横——妈!老哥!妈!老哥……我拼命地用手抹着镜面,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却发现怎么抹也没有再出现他们的画面!什么也不再看到!不,不,我要看!我要看!我还没对他们说我要说的话!我在这一刻不能理智,理智是因为事不关己,而现在,不但关己,还是刺在了我的命脉上,刚才的一切,像刀一样在我心上割,一刀又一刀,割得我很痛很痛!那里面是血亲,是共同生活在一起二十多年的血亲,那么多年都是亲亲爱爱的一家人,这时却两地相隔!我拼命抹着镜面,拼命地想着他们,想让他们再一次出现!却发现除了眼泪掉在上面,什么都没有!镜子的法力只有这一刻,过了时间,再看也不会看到什么。

前面的背影说话了,我的心荒凉,手中的镜子掉落——重重落在地上,引起的响声就像我心里的那根弦,在断裂!如果,你打算回到他们身边,后天月圆夜到后山峰顶,本尊会肋你一臂之力。

你——是谁?我的声音没有力气,看着前面的黑影,他的出现还是有古怪,而我要问清楚。

本尊?本尊是专管天下家庭悲欢离合的大仙,本来你这一家的小事不关本尊的事,由下面的小仙负责,如果不是你母亲思念你的诚心感动了司职仙,如果不是你母亲日日在佛前祷告,本尊还不会来这一趟,而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在这里会乱了章法,会打破这个世界的规律——我听得有些糊涂,我没听过有什么神仙会专管家庭的,只有个灶王爷,似乎还算是每个家庭的护佑神,年年腊月二十三人们会买来糖夕,烧香供糖,想糊住那灶王的嘴,上天多多说些这个家庭的好话。

但那也是传说。

前面这个说不清来历的人或者仙,我相信?还是不相信?如果你不相信本尊的来历,大可随你,本尊如果有意害你这个小小人类,只需一个咒语就会让你魂飞魂散,而你错过这个机会,将再没有回去的可能。

再没有可能?你可知这个国家的都城为什么叫月都?苍老的声音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这个国家似乎非常偏爱月字,不仅都城,整个国家五分之四的城池都带着月字。

这个世界信奉月亮,认为月亮有神力,在月圆之夜会发生不可意想的事,而他们的认识很正确,在满月时分,所有的灵力都会增加,而后日的月圆夜,更是千载难逢的九珠连星日,你只有那一个机会可以回去——我怔住!本尊要走了,你自己做决定,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你会永远沉沦在这个异世界,再没有回家之门,而你的母亲身体很差,这一次是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下一次就未必有那么幸运,如果你犹豫,将再也见不到她——我身子抖了一下!后日子时是最佳的时辰,本尊等着你,如果你错过了,不要后悔——烟雾腾起,眼前一片迷离——等烟雾散去,黑袍背影消失,腾空消失!没有闪掠,没有移动,就那样消失,而梅无艳亲设的阵势应该不含糊,这个自称仙人的刚才也说过,人,是进不了这枫楼竹苑的。

我应该相信这一切吗?低头,地上的镜子也消失——它原本应该在我脚边的。

骇了一跳,这个事实更加证明刚刚的一切是法术,而不是人力能达成的。

我,唯一一个回家的机会,就在后日圆月夜的子时!而我在这十世界,就只有两十昼夜了?想起了梅无艳,他还在闭关中,三天后,就是后日,我才能见到他,我与他之间,就只有后日一个白天的相聚了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在我决定留下来,开始接受这里的一切时,上天给了我这样一个考验?考验什么?考验我在亲情与爱情中间,应该觉得哪一个重?哪一个轻?而两个选择,我应该选择哪一个?谁来告诉我?一夜未眠——到了天亮也没合上过眼——即使那只银色的小动物又突然出现在了我的床上,也没有了兴致无逗弄它,碾转反侧,不停地翻身——也不知是我的动作惊扰了它,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这只银色的小东西一直在暗中盯着我,它那绿色的瞳眸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的光,如果不是与它有了几次的接触,我会被那绿光吓着。

搞不清这个动物在想什么,我只是翻身,并没有发出能影响睡眠的声音,它如果受不了也可以选择离去,但在这个寂静又矛盾重重地夜里,它始终陪着我。

盯着我的瞳眸很专注。

不由伸出手去抚摸它——它没有躲开,也没有更靠近,一直与我保持着一段距离地伏着身子任我摸着,眼睛瞬也不瞬。

好像它明白我现在的心情似的。

小银,我应该怎么选择?应该怎么做?没有人能帮助,也无法向兰嫂她们征求意见,这个小动物让我在此时感觉不再只是一个人在面对,说出来,心里好受些。

它没有回答,也不可能会回答,我在夜色中,任心潮起伏又起伏——天亮后,眼睛有些肿,下床用凉水扑面,重点是在眼睛上用功,试图让它看不出一点异常的很近,当我处理好眼睛上的膀肿后,再看去,床上没了那只小动物的踪影。

它又消失了!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想这个,一掀帘子向厅中走去,这个时候翠儿她们应该还没起床,我却因为一夜未睡儿起得很早。

在掀起帘子的一刻,意外地看到一个人坐在厅里坐在圆桌旁——怎么是她?她怎么进来的?在我出去的瞬间,她已回过头来,看着我——她,是来找我的!从不出现在东风小楼的她,出现了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来找我,尤其她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厅内光线很暗,没有开窗,楼门也应该没有打开,她是怎么进来的?洋儿他们知道吗?我只见过清风与明月会武,却不知道她与花语会不会,按理推来,花语是在逃出家门后才遇到梅无艳的,应该是年岁不小了,而学武的人通常是在幼年时就得开始打根基,她呢?她会不会武?如果她的出现连翠儿等人也没察觉的话,她就一定会。

看着她,一身淡雅,从脖颈到膝下是洁净的白,百褶的裙角,是渐变过去的水红,裙摆处,有零落的梅花点缀……仍像初见她时的那身清冷孤傲,就似寒梅一枝!即是春天百花竞放,再灿烂比不上梅的独树清香!她这支梅,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我,没有说话,看得很专注——想起了曾经与花语的对视,这两个女人似乎都喜欢运用眼神,而我从不在这方面退缩。

她与花语不同,花语是妩媚的,眼里有探索,没有其他的成分,而她的眼里除了清冷,还有一丝丝的敌意。

公子,为你而改变……她开口了,语气仍是没有起伏。

她的这第一句话让我皱眉,这个女子找我是为了梅无艳的事?她是四女中最早与梅无艳接触的,在襁褓中时就已被梅无艳收留,而她似乎与当年的那个韩家有关,这其中的因果我没有问过梅无艳。

为何,偏偏是你让他改变?她又开口了,这一次的语气有了起伏,很大的起伏,眉峰都皱了起来,盯着我,紧紧盯着,像有一根刺。

我反盯着她,目光不回避,缓缓地回答——没有谁,会把别人改变,没有任何人,能主宰另一个人的内心,除非那个人自己想改变。

我的语气平淡,她守在梅无艳身边这么多年,那么出众的男子身边有四个女子相伴,真没有什么纠纷才是奇怪的,而这个女子孤傲,却太清冷。

如果她对梅无艳有什么想法,这时才来表达的话,是在浪费了那么多年的时光。

她的眼神听了我的话后变了,起了波澜,甚至眯了起来——你是说,我树影没有能力让他愿意为我改变,而你却能行?她盯着我迸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想笑,情字真是害人,一个这么清高的女子,在这种事情上竟然犯起了这种错误?她认为我在贬低她?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深深地看着她——树影,你多年来的心思,可曾让他知道?你可曾用语言对他表达过?而不是这样深埋心里?她怔了怔,脸上的表情是讶异。

如果你对他有心,至少应该让他知道,至少应该让他明白,至少不愧对自己的心——她的讶意加重,眯着的眼在估量着我,并且泛上狐疑。

狐疑我为什么要这么对她说?狐疑我的动机是不是想看她的笑话?而这些话,是乐陶教给我的。

乐陶很勇敢,勇敢地让人心痛,明知无果,却依然表达;明知是痛,却依然面对。

虽然我是局中人,虽然我不能完全客观地看待这件事,虽然是因为我而让他在表达后,只换来悲伤和无奈,让他脸上如阳的笑容褪成了愁肠百结,但我无法去否认乐陶德勇敢!我心里很乱,这个时候没有心情与树影去进行什么爱情撼卫战,而一个人的心里不是另一个人的出现就能随便改变的,随便改变的心也不值得托付。

但这个女子至少应该像乐陶一样,勇敢地去表达自己。

不为别人,为她自己她也应该去试一试。

我自己呢?算不算勇敢?不能多想,现在的条件、时机都不允许我去想,如果没有昨天那件意外,我可以会回应,会去表达,会去付出,而现在——剪不断,理还乱,我还没有完全想清楚接下来的一步。

看着眼前人,她是个傲气的女子,不知怎的让我想起了红楼中的林黛玉,清高而傲气的人,没有阴谋,没有暗算。

她今天来找我,等我醒来,就证实了这个女子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品行很正!而此时,她的脸上出现了一抹难以察觉的茫然,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我与公子的缘分已有二十一年,公子当初将我托给他人。

在四岁那年重去看我时,我已有了记忆,重见到他的那一刻,他,就留在了我树影的心底,到今日,已是十七年零一个月又两天——嗯?她四岁开始就把梅无艳放心底了?那是迷恋还是崇拜?当年的梅无艳应该只有十二三岁,脸上有疤了吗?长的是什么样子的?听她将日子都数得这么清楚,有些难过。

这个女子在期间有多么的压抑?将一份感觉埋在心底这么久,她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用这么多年都没有把梅无艳心底的孤寂驱走,自己也弄得是相守在身边却陷在相思的境地,实在让人有点—有点无奈的凄凉,如果她对梅无艳用情很深,依她现在的样子,不适合。

两个人都太冷清,放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树影,我的话对你来说也许只会让你排斥,但我依然要对你说,如果你心中有烈火一团,就应该把你浓浓的烈火释放出来,去融化你心中的那个人,而不是只守着自己顾影自怜!我最后一句可能说重了。

我不想再说,再说让她听来似乎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叫嚣,而我知道自己不是胜利者,我还没有战胜我自己,比这个女人好不到哪儿去。

没有人了解我此刻内心的挣扎!但她脸上的表情起了复杂的变化,很复杂,阴晴不定就在她的脸上——她盯着我,直直的对进我的眼里,想要把我的心看个透彻——直到小翠扬着欢快的步伐蹬蹬蹬蹬地上楼来,直到小翠讶异地看到她竟然在这里时,脸上的表情是无限的夸大,她才在其他又上楼的人的注目再,离去——背影依旧是那么孤傲!我抚着头有些头疼的额头,看着她下楼——这个女子不知什么人才会让她燃烧,让她尽情绽放她的美丽?梅无艳对于她,也许偶像的感觉更多一些。

而我如果选择离开,她是否能把梅无艳的内心填满?我很矛盾。

矛盾让我一天没有出东风小楼,没有再出枫楼竹苑一步。

整整一天,都在考虑要不要见见梅无艳,如果在今天打扰他,有可能让那些极其难得的灵药白白浪费,那千年灵芝是这枫竹苑不知搜寻了多久才聚到一起的,如果浪费了,再难寻到。

而乐陶的伤势拖得太久,就难以痊愈了。

但如果不去,会不会永远再无法见他一面了?子时已到,我的选择就会有结果,而现在的我,还没有最后的决定。

我最终没有去找梅无艳,痛定思痛,只告诉自己,如果没有离开,就没有必要提前五打扰,如果我的决定是离开,见,不如不见!短短一日,又是长久的一日中,我产生过一个想法,自己是否可以要求他与我一起离开?与我一同到那个世界?不分离,一同陪伴我的亲人?这个念头在一冒出头,就被我压下了——他,在这个世界是太多人的希望。

这个国家的商业有七成被他垄断,着中间有多少人的生计靠着他?可能是几万人,也可能是几十万人,他的突然消失,只会让这里群龙无首,一时间乱了套。

很有可能会对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造成非常大的冲击,引起通货膨胀的效应。

到时最苦的就是百姓。

而他,似乎还关联着一些重要的事态,我从没问过他,但我记得他上次离开时,是被人用自杀胁迫而走的。

他有他的世界,他有他的大事,他有他的牵挂——如果我让他与我一同走,这个想法是自私又自私。

我自己都不想留在一个异世界,怎么能让他为了我去迎合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我对这里的落后,尚且从历史中有些了解,能很快适应,而他去我那里,却是毫无概念。

两个人,如果要在一起,不仅仅是靠感情,更重要的是要尊重彼此的空间,我不能自私地拉他走,他的责任很大。

夜幕拉下,离子时又近了一些——环视屋内,想起那只银色的动物没有来!接连几天都出现的它突然不来了,似乎有些古怪。

可又说不出来古怪在哪里。

它今夜不出现,也许是无法再与我见最后一面了。

抬头看窗外的天上月,从来没有这么不希望月亮向圆走。

心中,像有烈火在烧,又像有寒冰在结,寒热交替,煎熬着我,让我坐立难安,我感觉很差,全身都不舒服,在原地走来走去,如乱草,无法洒脱地不在乎就不在乎了……我的选择应该是什么?梅无艳?妈妈?梅无艳?妈妈?梅无艳?妈妈?……再也站不住,心里憋闷,向楼下走去,身后是翠儿惺忪的睡眼——姐姐,你要去哪儿?出去走走——推开门,月亮满满地撒在身上,我长长舒气,顺着山径向山上而去——那里有处亭廊,地势高,眼界宽阔,能吹上山风,而我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去那里也许可以镇定心神,吹吹风,头脑也许会清楚一些。

到了目的地,进入汉白玉似的材质建成的亭廊,四周无人,自己在兰嫂等人面前强装的镇定瓦解,我抱住头,想大喊出声,想痛痛快快地喊出声,却又不能!看夜色中的山庄,想起有些人经常说的那些话——血脉相连的父与母,在世上,一个人只可能有一个!没有了,就再也找不回。

如果我就这样放弃了妈妈,放弃了我的血亲,在这个世间就再也没有亲人。

而爱人,却可以——可以什么?我不知道自己如果离开了梅无艳,今后会不会再有心动,而我却知道我不能这样放弃这个机会!我怕我错过,就真的再也没有可能回去了,即使找到那个无花道人,也未必会有帮助。

于是,狠狠一咬牙,对天上的月亮说——今夜,我不得不做个决定,而我,选择我的家人!泪流下,在风中飞撒!我打算出发,向后山去——出乎意外的时刻,有一道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其实,你可以选择不离去。

谁?谁在我背后说话?我惊!这时谁会出现?还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转身——讶然——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在看到这个女人前,我以为枫楼竹苑的四位女子,已集中了人间绝丽的典型,再不可能有人会超过她们!而我现在,才知自己的以为只是我的以为!这个女子,如天上皎月!无论身形,还是面貌,包括气质,都出众得让群星黯然!清风、明月、树影、花语四人,与眼前的人比起来,只能算是那最漂亮的几颗星,虽然亮,却无法与这个女子争锋。

她美得已不能仅仅用美字形容,已无法用贴切的语言描述她,而她周身笼着一层薄薄的轻雾,淡淡的,绕着她——刚刚是她在说话?那声音干净、清雅,说不出的好听,不是媚,也不冷,只有一种清澈。

她似乎在笑,而她的笑在眼里——那双眼里也跟着升起薄薄的雾,只是,那双眼睛,怎么有点面熟?红尘,不对,应该是莘莘,你,可以选择不离去——她叫我莘莘?她是谁?我快速做着分析,让头脑迅速冷静,回复常态,而心中是更加的吃惊。

你总是如此的聪明,心思灵透,也不枉是当年的天界一仙。

她的话让我皱眉,我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哎——她又是一声叹息,看着我,摇了摇头——紫萝,你可知这世间事在冥冥中是注定了的?即使想刻意躲也躲不过?当年,仙母把你投到了异世界,没想到却让我阴差阳错地又带回了这里,而我,也犯了一个错——我努力地听着她在说些什么,发现还是听不懂。

我的表情让她察觉到了我的疑惑,她又继续说:我先叫你红尘吧,你还没有明白这其中的因果,而是时候让你明白这一切了。

红尘是叫我,我能听懂,而紫萝是谁?红尘,你已经听说了关于寒滴泪的故事了吧?寒滴泪?我突然想起,紫萝这个名字与寒滴泪那个传说中的紫萝仙,很类似,两者之间有关联么?寒滴泪不仅仅是一个传说,它曾真真实实地发生在千年前的天界中——又是云里雾里的感觉了,她说是真实发生过的?你手中就是当年那颗紫萝草化成的寒滴泪——手抖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盯向手中的东西。

不要怀疑,它确实是当年的那滴泪,也确实是紫萝仙幻化成的——昨天看过了法术表演,今天又听到有人对我说天上的神仙真的存在,这离谱的感觉越来越大。

如果我手中的真的是天界的东西,怎么会到我的手里?不对,是怎么会到了梅无艳手里?原本带你来这个世界是为了他。

为了他这一世有个良缘,他已受尽人间劫数,而情缘却一直与他无缘,他很孤独,不忍见他那般才动了心念,要给他找一个最适合他的女子,为他牵一段缘分,没想到找来找去,竟然把你又带回了这个世界,而我也是在不久前,才由仙母那里知道真相,但已经迟了——什么真相?她看着我,片刻后,摇摇头说,太迟了,你现在回去太迟了,而你忍心抛下他就这么回去?当他从洞中出来不见了你,他会有什么反应,你可曾预料过?我一震,她说的他是指梅无艳?她似乎对梅无艳很熟悉?而梅无艳在看不到我后是什么反应?我不敢去想,害怕去想,我如果回去,将是一去不回,他到哪里去找?你当初如果不带我来,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如果早点带我走,也不会发生这一切,而这一切带给我们的痛,你又能明白几分?我的情绪开始难以控制,盯着眼前这张极端美丽,又不能只用美丽来形容的脸,开始有气恼上升,如果我没有来这里,这一切原可以躲避。

红尘,我又何尝愿意这样?但绕来绕去,这些都是注定了的,就算是神仙也躲不过这些,就算是佛祖,也躲不开这些,你的出现是注定了的,而以后将由你来解决这一切——解决?我靠什么解决?我想回家,我妈妈病重等着我,我只想回家,你应该先帮我解决这件事!你妈妈病重?你听谁说的?她讶然,淡淡的表情中出现的讶然很轻微,她的这份镇定似乎不是人类能随时掌握的表情。

难道不是?我昨夜亲眼所见,我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把我弄来,现在,我得回去了,我妈妈身体未必能等我多久。

她如果不送我走,我就得出发了,向后山而去,去找那个神秘的人物,离子时越来越近,我还得爬山,还得去准备一盏灯笼去照明。

你母亲现在很好,而你现在回去,命运的注定你还是要回来,回去又回来,而让你的母亲得而复失,她刚刚愈合的伤口会再次被扯开,何苦让她再受这个罪?她说什么?如果你想看看你母亲现在的状况,我可以帮助你,但你不能回去,你一回去,将会带给无数人的痛苦。

她又在说些什么?你心里已有了他,他心里已全部是你,你一去,他是不可能活下去,即是活下去,也会堕入黑暗的世界,成为行尸走肉,会只是活着,却没有了灵魂,一生不再有笑,一生不再有情,你,忍心这样对他?你说的他......他是指梅无艳吗?我有些颤抖,颤抖的问着,梅无艳会像他说得那么严重?你心里除了他还会有谁?不错,他今生是叫梅无艳,而你离去,不止是他的痛苦,不只是让他生不如死,还会给世间带来一场浩劫!她怎么越说越玄?我怎么又越来越听不懂?红尘,千年寒滴泪是他生来就带来的,因为他一出生,就兰香满室,而他眉间有颗紫色的寒滴泪,让他的家人无法置信,他的父亲因此厌恶他,以为他是妖怪转世,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就不愿多去看他一眼,,也从来没抱过他——是在说梅无艳吗?他从一出世,就开始遭受劫难,父母的抛弃,亲人的背离,世人的异样眼光,几次三番的险象环生......是在说梅无艳吗?是吗?而他入凡尘,原本就是让自己来受各种劫难的,他当年见紫萝仙为他甘愿自毁仙体,魂飞魄散,又亲眼见到那个神堕入魔界带给人间的浩劫,他罚自己入人间遭受磨难,他说他不懂情,不懂情为何会这样让一个仙,一个神变得那样沉沦,他要到人间走一趟——我听得入神,虽然还没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贯上,但那个他应该是指梅无艳,关于梅无艳的事,我要听,不管是真是假!红尘,你可知那个西方神见你自撞法器后,他沦为魔,给这世界带来多大的灾劫?我不知道,我在努力将她说的话与乐陶告诉我的千年寒滴泪的故事联系到一起。

你又可知这世界与你来的那个世界是同时发展的,怎么偏偏在进程上比那个世界落后那么多?嗯?这里落后也与这个故事有关么?如果不是那个神,这个世界的东方国家,不会整整停滞了一千年,停滞了一千年,就代表他比别个空间落后了两千年的速度,它很久没有发展了,不发展就是在倒退——我听得说不出来话,天上的纠葛竟然影响到了人界?仙母在最关键的时刻,在离那个魔还有三万五千里的时候,用法术传音,让他住手,而仙母只对她说了一句话——一句话?什么话能有那种效力?能让一个陷入仇恨的魔停止祸害人间?仙母对她说,你住手,如果你住手,本仙让紫萝与你再有重逢的机缘——嗯?仙母的这句话经千里传音传给他,那个魔动容,而他不肯轻易相信仙母的话——换作是我,也不会轻易相信的,紫萝草不是魂已飞魄已散了么?怎么再重逢?红尘,你忘了,那紫萝草还有几缕轻魂,而那几缕轻魂就在千年寒滴泪中——嗯?忘了,乐陶是提过那个无尘大仙曾在最后用法力收回了紫萝仙的几缕轻魂,但已化作了死物,还能怎么样吗?红尘,当年的紫萝仙本是非常得到仙母宠爱的,她的思凡虽然让仙母也震怒,可其中有古怪,仙母在事后左思右想,便彻查这件事,才找出那只兔妖,几番审问,兔妖却也是之念很重,又狡猾异常,直到仙母用了七珍画境让她入局才查出真相,原来是那兔妖做怪,捏了无尘与紫萝的塑像,又牵了红线埋于树下,陷害紫萝——七珍画境?她说的东西都不是很能一下子听懂。

七珍画境是天界一样神宝,是幅长长的画,但此画非凡品,不管是仙还是人,或是其他,走入了画境,都会露出真性,陷入迷境中而无法自拔,把内心的种种完全真实地表达出来,除非是修为非常高的神,仙,魔才能突破那幅画,而又那种修为的不多——我讶然,那不就像我曾经过的迷阵么?道理是相同的。

可怜那紫萝虽被兔妖栽脏,但她对无尘是情根深种,实质性质是一样的,她没又否认,坦然面对,让天界震惊,她用情用得太深,让那司情仙也看得动容,说见多了人世间的儿女情长,却没见过这样不妄求,不存占有之心的爱恋,紫萝的用情太深——我无语,宁愿自毁也怕忘了心中的人,这份情,是很难得,那种自我毁灭的行动可是彻底的。

红尘,仙母在得知真相后,怜惜这个小仙,她曾在众仙不在的空当,收了灭魂法器,用她无上的仙力试图再收回一些魂魄——嗯?可以么?但所谓的法器也是仙界自定的,那法器的法力说不定也是某个神仙所赋予的,如果是由仙界最高法力的仙来做这件事,似乎有点可能?仙母背着众仙,费了她近两千年的功力,在所有的仙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收回了紫萝的残混几缕,但很少,很残,仙母仙母将她放在自己的琅玉瓶中,让那残魂能在里面修葺——琅玉瓶?是什么神器吗?那紫萝看来是很得宠爱的,既得仙母不惜耗费两千年的法力相救,又能在神器中安身,她会是个什么样的小仙?红尘,还在那里想谁是紫萝?刚才我就告诉了你,你就是紫萝,紫萝就是你——她是能看到我内心想法的任何一个念头,太可怕了,这就是法术?也不是所有的法术都能直透人心的,红尘,你今夜得面对现实,你就是当年仙母救回的那几缕残魂投入人世后所得的人体——我?我想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又爱吃,有很俗,浑身上下我找不出能有一点与仙骨有关联的地方,七情六欲也重得很,说我上世是仙人?我不信。

红尘,你的七情六欲是很重,嗔痴爱恨却不全,你仔细想想,这二十多年来,在对异性方面,动过心吗?哪怕是一点点的心旌动摇你有过吗?而你一向没有恨,即使有很多人对你不利,在那个世界中的社会上有太多黑暗,你从来没有厌恶过谁,更没有憎恨过谁——她说的,似乎是真的?我认真地开始回忆起自己那二十几年,似乎对家人以外,我没有什么太重的情谊,一切都很淡,即使是朋友,也仅只是人缘好,是因为我从来不去计较,不去在意什么——难道我七情六欲并不全?是的,你的七情六欲不全,不仅仅因为投生的你魂魄不全,即是你是完好投生,有仙根在的你,也不会像很多俗世中人那样犯很多俗念的错误——而这一点,是在那颗寒滴泪在你脖间大发紫光时,我才发觉不对,你竟然与那颗泪相互呼应,甚至渐渐合而为一——什么?她说什么?那里面有紫萝草尘封了上千年的轻魂,而你本身也是那魂魄的一部分,你们能感应与合一。

也是正常的,但天界也是在那时才发现你居然回到了这个世界中——我已无法开口说话,她说的寒滴泪发亮,是指哪一次?哪一次?除了那一次还有吗?当时紫光大亮,而一直监视着下界的仙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发觉了这是紫萝仙的灵力,从天界下望,看到飞雪中,你就站在紫光中,而我,才在那时知道自己无意中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因为我想到那晚,我与梅无艳的那幕后,他离去,紫光莹莹中,我仿佛看到了许多异象,而也是从那一夜开始,我心里似乎就被灌进些什么,涨的我难受,才在第二日去找乐陶询问寒滴泪的事情。

那是寒滴泪中的轻魂在与我的魂魄在合而为一?我不敢相信,可是又有点开始相信了。

红尘,如果不是我误打误撞把你带来,也许这个世界不会再起动乱,而那个魔也不会再被触发魔力,有了恢复记忆的迹象——那个,你能否叫我莘莘?我现在很想听人叫我莘莘,不是红尘,更不是紫萝——我开口了,我有些混乱,发觉原本的那个自己正开始消失,开始被人遗忘,包括被我自己遗忘——我现在需要有人叫我名字,让我能确定我原来的身份,尤其在这个世界中,我的一时之念,让自己没有了原来的名字,而在今夜,终于有一个人知道我是莘莘,我可以无所顾忌地听到这个真正的我的名字了。

现在天色不早,我应该继续听面前这个女子的故事吗?离子时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了,我还得有段爬山的过程。

当然得听,而且不知道你今夜为什么会说要走,我刚刚算过,似乎是有什么干扰出现,这个干扰不应该是来自仙界的,仙界不会添乱,不到万一也不会来轻易查收人间的事,至于那个干扰的目的是什么?我还无从得知,但显然对方是做了预防的,预防着被仙界察觉,做得隐密,并设了法术,我回去后会好好查这件事,但你现在必须听完所有的前尘往事——我开始有些急躁,夜色赶来越深,而我却还呆在这里,有些拿不准现在应该怎么办,是继续留下来听她说完,还是?虽然她口口声声地说我是她所述的故事中的主角,但我找不到自己是主角的感觉。

而我现在的心情,是焦躁,昨天出现的那个也有法力,今天出现的,也不是凡人,我应该相信哪一个?昨天那个虽然神秘兮兮的,但欺骗我有什么好处?而且对方也说过,我留在这里会影响这个世界的发展规律,是不应该属于这里的。

莘莘,我就这么叫你吧,我是无相,你如果仔细回想,应该在寒滴泪的故事中记得无尘有个与他几于是同时幻化成人形的本体,而我,就是那块玉一分两半后的另一半,也是早无尘一步成形的无相——是她?想起来了!讶异地看着她——莘莘,你的到来时我安排的,你要执意离去,我也可以同样让你回去,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可以,你不要急着现在去,去了对方也未必在了,我来这里,对方可能已有察觉,他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还敢在今夜来。

她说她随时都能送我走?我不必急在这一时?那个神秘背影又倒底是何方神圣?莘莘,当年那个魔不肯轻易相信仙母,但佛祖也用了千里传音,并对他用佛誊发誓,如果他放下手中屠刀,佛祖会保证仙母的话成为现实——佛祖都出现了,这个事态是很严重的,我开始让自己沉下心来——佛祖的传音让当时几于所有参与了那场浩劫的仙、神都听到了,包括其他的魔。

而那个魔在伟祖的发誓下,因为那句与紫萝仙还有再会之期的许诺,他停止了他的祸害——我怔了一怔——不想急着走了,这个故事的吸引力越来越大,我想听下去。

而眼前的无相如果真是仙人,她带我来时,没有异常的天相,如果再带我回,相信也不需要什么九珠合一的满月夜。

莘莘,佛誊,对六界来说可不是什么儿戏,比人间的九五之尊的金口玉言要重要百万倍,佛祖亲口下了法旨,说只要那个魔放下屠刀,就不计前嫌,并保证紫萝草能与他重逢,那个魔信了,停止了——那个魔的情种竟然这么重?重得可以放弃神位,重得可以毁天灭地重得可以立刻放下屠刀?这是一份怎样的情?仔细琢磨,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憾,还有一种渐渐扰上心头的压力。

莘莘,当佛祖与仙母在他停止后赶到他那里,赶到那可以放出魔妖的门路前时,魔盯着他们问,怎样让他与紫萝重新相连,佛祖要求他得答应一个条件后才会实现诺言——魔为了与紫萝重逄,宁愿什么条件都答应,而佛祖的话,他信。

莘莘,那个魔真是性情中的性情,不管他是神,还是魔,还是现在的人,世间竟然有这样的痴情灵魂!听到这里,我看到对面的无相脸上有了动容,她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现在竟然是动容!不只她动容,我也动容。

佛祖要他答应的是什么条件?我忍不住问出口了。

莘莘,伟祖要他放弃法力,成为凡人,重入俗尘,与紫萝只能有一世情缘,他却得生生世世成为凡人——什么?他会答应吗?在亲眼见了紫萝草没有了以后,只是凭一份信任,会冒这个险去答应吗?为一世情愿,生生世世成为凡人?那是一种多大的牺牲?凡人的一世最多也不过百十来岁,却要放弃永生的生命,世世去受轮回之苦?莘莘,他答应了,他不惜放弃一切,愿意重入那会饱受生老病死的人界,去与紫萝相遇——心里抽紧——而他在答应后,佛祖要他喝下一杯玉露——玉露?什么东西?他都答应了,佛祖还会让他喝下什么?那玉露在佛祖的解释是,他喝下会失掉所有的法力——喔?原来是一杯消去法力的露,有些奇怪,神仙的法力是要靠喝东西来消除的吗?莘莘,伟祖与仙母的良苦用心你又哪里知道?他们会遵照诺言,将他投入人界,也会将你的那几缕轻魂投入,但他们也在问时欺骗了他,那杯玉露真正的功效是,让他忘记一切,忘记一切关于前尘往事的记忆——我不能形容我现在听到这里的感觉,那个神被骗了?当他喝下去后,却遗忘了所有的种种,那种凄凉是怎样的境界?他不希望忘掉,他一定不希望忘掉,就想那个紫萝草,宁可湮灭在宇宙中,也不希望忘掉心中的挚爱,而他被骗了!我开始很难过,为那个神难过,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个难过,但我这个,忍不住地泛起心酸——莘莘,他喝下后的一刻,失去了知觉,而他被伟祖投住了人界,佛祖在一定程度上没有食言,并没有因他之前做下的恶去消灭他,给了他生的机会——那关于紫萝草呢,佛祖用佛誉发誓会让他二人相逢,难道就全是假的??佛祖没有违背诺言,但在实行时,却没有把那个紫萝仙与那个魔放在一个世界十——为什么?为什么佛祖要做选样的安排?莘莘?你问为什么?这件事只有伟祖与仙母知道,是他们亲办的,如果不是前段日子发生了寒滴泪大放异光的事情,如果不是那个魔的法器混天神翕被开启并被重新点亮,我们这世仙也还被蒙在鼓里——嗯?莘莘,佛祖与仙母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三届的平安。

你前世对那个神就没有回应,而你重入人界,只有几缕残魂,七情六欲不全,如果你与他再重逢,与他能产生情意还是小事,如果没有产生,你这一世又负了他,恐怕,又是浩劫再生——什么?为什么?那个魔本是佛祖架前法力最强的一个弟子,他虽然喝下了玉露,但只是封住了他的法力,也只是封住了他的记忆,却不是真得把他的法力消除了,他在成为神以前,不是人类,也不是其他的妖灵,他是魂魄有很大的灵力,如果不是完全的湮天,他就算在人间的肉体死掉后,灵魂还是有可能复苏,在这之间,最好不要有什么情况刺激到他,而你,才是最有可能刺激到他的人——又是我?莘莘,所以你的魂魄在那个世界,而他的在这个,但我没想到你与他,还有无尘之间的恩怨情劫,却是注定了的,躲也躲不过,在发现你是那紫萝草的转世时,我想过要把你送回,并向仙母与其他仙界同仁领罪,但仙母勘破天机,只说这是无奈的发展,该来的还是要来,于是你被留了下来——但后来,最出于我们意料的是,那个混天神翕竟然亮了,我们才知佛祖骗了那个魔的同时,魔也骗了他们,他在喝下玉露时,己提前做了安排,他竟然设了法力,让他随身的神龛在某种时刻会被打开,会回夏神翕的神力,会勾起他的记忆——说到底,他还是不太相信佛祖的,所以作了安排,并把神翕提前变给了一个人界的半妖,让那半妖在重遇他的转世时,再变还给他——这其中竟然这么复杂曲折?那个半妖是谁?那个半妖曾是他在人界收伏的一个对他俯首帖耳的似人不是人的修罗——修罗?脑子里开始灵光一闪,修罗?人界中,也有半仙,介于天上仙与凡人之间,是陆地神仙,那逍遥门便是这人界唯一一个可以与修罗界对扰的门派,那个修罗门,当年也曾经参与了那场劫难,但他们在人界也一直被逍遥门牵制,在一次对决中几乎灭门,结果被那魔施手救了当时的门主,而他的神翕就变给了那个门主,一代传一代,直到近三十年前的那代门主,才找到魔的转世,并收他为徒,授他无上的武学——太乱了,但我又听清楚了,这一切的关联又转到了人界中的两个门派。

莘莘,你现在应该想到了,那个魔的转世就是今日的夜修罗,而你就是那个紫萝仙,你已没有逃避的可能了,那个魔在神翕被触亮的一刻,他的魔力与记忆就在一步步地复苏,如果复苏后他发现佛祖骗了他,会再起风云,再次给人间带来祸乱,而你,才是能将这一切压下去的根源!我睁大眼,开始瞪着眼前的人——我?我是根源?如果你们怕他复苏,为何不在现在就收了他,为何要将这一切归在我一个小小女子的身上?我感到这份负担太重,重的不是我所能承受的。

莘莘,佛祖用佛誊发了誓言,在他什么都还没做的时候,佛祖不能够那么做,而佛有好生之德,要的是渡化,不是毁灭,他的渡化,就在你身上。

在我身上?我突然笑,冷笑。

我承受不起!这事关天界,不,是六界的大事,我怎么能承受的住?莘莘,紫萝,你必须承受,你也必须去面对,结果是什么,在你手里——看着这个仙子,她的表情是那样的认真,带着一份忧心。

而我怎么就被卷到了这里面?我应该怎么去承受,?紫萝,如果你对那个魔有了情意,让他能在这世得到你,他就会甘心在人世间做一个人,即使恢复了法力,也不会再做什么,而你的心呢,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可愿意接受他,愿意这一世只有他,从心里到灵魂?我,怔住——我以前是少情的,从没有为谁动过情,而动过的一次,只有一个人,在咬牙要离开这个人时,是做好了一生不再谈情的准备,现在我要面对是什么?莘莘,你心中已有人,那个人是你上世甘愿为他灰飞烟灭的人,而你,可能放下他?梅无艳的上世?其实听到这里,我已经猜出梅无艳在这个故事中的角色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梅无艳就是那个无尘上仙,他是紫萝痴情的爱恋,紫萝爱他,可能与那个魔爱紫萝一样深,不同的是,紫萝的爱没有霸占,只有付出与奉献,而那个魔却是强势的,是占有欲很强的。

同样深的感情,不问样的表现,无尘上仙在这里面,被搅了进来,也成了那摩最厌恶的一个仙。

莘莘,如果你无法放开他,如果你不能接受那个魔的转世,你就得拿出你所有的智慧与勇气,去面对,并去化解那个魔的魔性,让他的执念能放开——我?莘莘,紫萝,如果你心里有梅无艳,为了他你也得去做,你若是以为你逃离这个世界回到那个空间去,就能躲开一切,就能让一切不再继续发展,那就错了一一那个魔的法力在恢复,记忆在恢复,到时,就算你躲走,他也能找刭你,他同样可以去到那个异世界,而他在找你之前,最先会找的,就是无尘的转世,他上世与所有的仙为敌,这一世与无尘的转世过了招,已面对面地碰到过,也知道了你又是夹在中间,他会怎样?莘莘,你猜猜他会怎样?我一阵寒凉!他会找梅无艳算帐,算今生前世的一笔总帐!而梅无艳现在只是一个人,不是那个有高强法力的仙,他如果恢复了法力,那梅无艳与他之间就是天差地别的差距了!我的心咚咚咚咚地开始狂跳!我不管我是谁,但我能肯定我绝不希望有人来伤害梅无艳,绝不希望!绝不允许!莘莘,我知道你还有最有一道顾虑,你看一看这边一一对面的人突然一招流云袖,有团烟雾从旁边升起,而烟雾中渐渐出现了一团淡淡的光,这光中又渐渐现出一些影像——在影象明显时,我震了震,那是妈妈!莘莘,你看清楚了,这是你的父母亲人,你看一看他们现在的状况,再决定是不是应该回去——我看着,眼睛转也不转地看着——妈妈在干什么?她似乎在包饺子?就坐在那张熟悉的沙发上,脸上笑眯眯的,一边包一边着看电礼,而她旁边坐着的是我爸爸一一妈,我收拾好厨房了,来帮你一起包一一嗯?又出现的是谁?长得有些宽胖,系着一条围裙,脸上挂着笑,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样子,而她为什么叫我的妈妈是妈?她不是嫂子呀?哥哥虽然残疾,但娶了一个好嫂子,是个苗头纤细的小女人,性格也很好,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不可能会是这个女人。

她是谁?芊芊,累了吧,过来坐坐,妈一个人就能包好,你忙活了一个晚上,先坐着,等会妈包完了,咱们等你弟弟和少辉回来一起吃——什么?什么?芊芊?这个名字我再熟悉不过,虽然这个名字的主人我已模糊淡忘,在我的家庭里也成了禁忌,不允许任何人来提,但我记得,那是我姐姐的名字,是我那私奔离家出走了十五年的姐姐的名字!妈,你看你,不就是你外孙考上了一十重点中学吗,他又不是已经上上了重点大学,你这大半夜的等他从学校放假回来,可别惯坏了他。

胡说,我给我外孙包饺子,让他一回姥姥家就能吃上姥姥亲手包的饺子,他高兴,我也高兴,怎么是惯他了?他们学校离这儿远,你倒是啥时候能把孩子的学校也能迁回来就好了——妈,他爸不是正忙着这事嘛,这两天正联系一家与那个学校差不多水平的好学校呢,凭少辉的成绩,要转学进去一定行,妈,到时我们一家三口就永远陪着你和爸j,再也不离开咱们选座城市j——我听得怔了又怔,但她们的话非常好懂,我很性明白了一个现实!那就是——我的姐姐回去了,不但回去,还带着一个应该是初中年龄的独子回去了,而那个孩子好像叫少辉?当年那个带姐姐走的男人是姓什么来着?是郑,对,是姓郑!姥姥,我们回来了!就听见一道正处在变声期的男孩的声音冲进屋里,然后是带着墨镜的老哥,还以一个高大的同样是三十对岁的男人。

那应该就是我的姐夫?乖,快过来,让姥姥看看,姥姥还没见过我的亲外孙哪!妈妈惊喜地喊着,爸爸也在旁边放下了遥控器,伸开了手臂招呼着那个格子已挺高,脸孔很像哥哥的男孩,应该是外甥多像舅的缘故吧,长得是像哥哥,也像姐姐。

然后,一家其乐融融地开始煮饺子,热菜,为那个从外地赶回来的少年做吃的,也是一家子的团圆饭——我怔着,不知应该是什么反应——当一切消失后,当雾气中的景象没有后,我还是怔着一一莘莘,我知道你还有一个姐姐,在你失踪后,就帮着他们一家人再回到你父母身边,而现在,你应该放心了,你的父母己度过了那段最伤心的日子,已在往开怀的方向走去——是她帮的忙?是她做的一切安排?是她在把我弄来后,还好心地再绐我的家人做了一些心理上的补偿?那个家里己没有了失去我的哀伤气氛,妈妈看起来是老了些,也瘦了些,但他与爸爸现在是笑着的。

也许之前为我的失踪而难过,但在半年中,已认定了我是做了湖中亡魂了吧?现在,他们的另一个女儿,另一个几乎也是没有了的女儿回来了,给他们带来了希望,也添补了他们心中的缺憾一一真是有些讽刺,丢一个的同时,又找回一个,而我的讽刺只针对于我自己,对父母亲人,我只觉得安心了,我的存在也许是个过去式了。

苦笑,自己苦苦地挣扎,原来是多余的?笑,又笑不出来了一一莘莘,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你现在要面对的是这个世界的责任了——我看向这个无相仙子,你理解我的心情?你们作为仙人的要求戒七情,戒六欲,没有体会过人世间的悲欢,你能真正理解我现在的心情?你凭什么理解?就凭你能看进我的内心?你是我吗?你能跟我一样的感受这份痛苦吗?我这一路走来,遇到的是什么?是我的劫数?你只说这一切是冥冥中注定的,但如果不是你一个差念,把我带来这里,所有的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根本就不会成为什么注定的,是你,是你们所谓的仙,把人间当成了你们随意摆弄的地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人的寿命、人的福禄,人的幸与不幸,都在你们的手里,什么生死薄,什么司情仙,什么福禄官,不都是你们在操作?你跟我说你理解我?你遭受过什么?你生来就是仙,除了避开人世的修练,你什么也没经历过,你连人间一个五岁小娃儿的经历都不如,你理解什么?你笑也是清笑,没有真正的笑过,更谈不上哭过,你连眼泪也没有,没有爱恨,就不要跟我说你理解这人世间的什么!………我无法抑制我的情绪,这一切就像一个天要塌下来,而不得不由我这个双肩凌弱的女子去顶着,真是一种无比的讽刺!而我却逃无可逃,连亲人那里也无法成为我躲避的港湾!她看着我,任我发泄,不说一话,脸上的表情有了些变化,她似乎在认真地听我说的每一句话,没有轻忽的飘渺,没有不屑,很专注地在听着我的话——我在一顿长言后,无力地走到那处亭廊下,坐在栏上,看天上的月亮,我知道自己已无法逃避,我刚刚也只能是发泄,而我,将面对很大的挑站!要挑战着把一个入了魔道的神再给重新洗脑,让他放下执念,很难!太难!除非把我自己搭进去,这一世跟着他——那个前世的紫萝草没有做好这一切,却留给了这一世的我,而那个魔,连佛祖都渡不了,我能怎么做?真把自己给了他?那梅无艳呢?一个人的心只有一颗。

我没有紫萝草的记忆,没有做她的感觉,而我却得替她来摆平这些事!这感觉,不是槽糕一词就能形容的。

莘莘,如果这件事你做的很好,能为三界摆脱这一次的劫数,我会请仙母赐你一些法力,让你能随时回那个世界去亲眼看看你的亲人——什么?我动了动眼皮!这是在给我糖吃吗?在让我卖力以前,先应允颗糖,好让我更加地卖力,心甘情愿地卖力?我认识到这一点,却无法否认,这一点说到了我的要害处,我心里果然有了写激动。

莘莘,也许你记不起了你的上世,但这一世,如果能坚强勇敢的面对了这些,你将和你心中的他永远在一起,没有人,汉有仙,没有神能再分开你们一一又是一颗糖,在没有了亲人的牵绊后,我当然想和他在一起,当然想厮守终身,这两颗糖加在一起,是无比诱惑的。

如果我和梅无艳能在一起,又能随时回家看看,那是个不错的主意。

莘莘,即使没有这些原因,为了苍生,为了这人界的所有苍生,你也会去做的,你的侠义心肠,你的顿全大局,仙界都已看在眼里——什么?我又垮下肩来,她说的没错,没有她先前的两颗糖,我也会去做,我没有选择。

莘莘,如果你与他,能情比金坚,你们会有好结果,而他将不再孤独,他在人世间所受的苦也值得了,你也将得到一个人时间最完美的一个丈夫——我的绝色老公第一百一十五章 前世今生(下)她说我会得到一个最完美的丈夫?看着她,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梅无艳完美?也许他有天下第一等的财富,也许他有一副最宽阔的男儿胸怀,也许他有最柔情的关心体贴细致温柔,也许他有非常非常高的凡人难以比比及的武学身手,能带我飞着看云海日出,能给我最宽博的爱……但他怎么是完美的?他所受过的苦,他所受过的离弃,已让他的人生不完美,还有他脸上的疤,给他带来的一切——他怎么会是完美的?这世上没有完美的说法!没有任何人事物,会有完美的结局与发展,完美的表相与幸福。

莘莘,你不需考虑他所经历过的,他如果将来能与你在一起,对于他就是完美的人生。

而他对于你,也是完美的丈夫,是无论哪个世界哪段历史中,所有的女儿家都想得到的那种完美的丈夫!无论财富,权力,性情,能力,容貌和对爱情的坚贞不渝,他都会是最完美的,只要你们能度过这一关,只要你们能渡化那个魔,你们就会在结局中,会永生永世的福禄寿禧俱全,将来的你们,会是天上人间,无人能比的眷侣——她说得很快,比前面的话语都快,我发觉有些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可她最后所说的福禄寿禧俱全,让我讶异。

古往今来,没有一个人能在这四样上俱全,有福的没禄,有禧的没寿,有寿的没福,有喜的没禄……这些都是千古不变的定律,就算传说中的神仙,落入人间,也没有这么好福气的可以获得这几样,并能与心爱的人比翼双飞一生一世!而她却说我们将来会样样俱全?这个希望给了凡人,是多么的令人暇想?并且是暇想万千!但我,还没有因为这些而忘了关健的地方!这一切,都得建立在我能把这个劫数成功又平安地解决掉吧?冷嘲地笑!这些都是成功后的奖励,而不成功,连人界都没了,还谈什么福禄寿禧?那是神仙赐予的。

莘莘——她看着,语气变了些,我言尽于此,你与他,将一同面对这次劫数,而你们情关也会经受严重的考验,莘莘,无相在此先谢你了,希望你能坚持你的最初,让他这一世不再孤独——她说这句话的表情很凝重?而且是担心?担心什么?莘莘,那个魔用情很深,记忆己恢复许多,你,能否坚持住自己的心?我怔住——她原来是担心我过不了这个情关,过不了那个魔的深情厚意,会陷进去,会将自怀心搭上。

看着她,我沉吟——她这样担心,是为了梅无艳?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人间苍生?她是在真正地关心着梅无艳!她怕我负了梅无艳,怕我陷入魔的情网,而那个魔之前掳我,是记忆还没有恢复,如果我真是紫萝的转世,如果他迟迟早早地要寻到我,他会怎么做?故事中的他,用情很深,深得让人震惊,深得让人无法去忽视,深得让我从旁观的角度听起来,也是动容!如果我真的再去接近他,是否会坚守我的心?我吸口气,应该对自己有信心!必须要坚定!而我还有疑问——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

我看着她,认真地问着。

问吧——她的表情还是凝重。

我只想问你,梅无艳是否有上世的记忆?或者,他是否会恢复上世的记忆?这个问题很重要。

她也沉吟,再沉吟,沉吟了良久,才看着我回答——莘莘,我不知道,他在入世前是否自己做了安排我关不知道,仙人有法术,但法术不是万能的,是一步步修练得来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做到。

就算是那个魔,当初是怎能么设置关于神翕能被点亮的,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也许你是打开他们记忆的钥匙——她不知道?我开始回忆那次神翕是怎么亮起来的,第一次去打开,里面什么也没有,第二次再去开,结果还没完全接过手,它就亮了,根本还没把它往开旋!这中间,倒底是哪里不对了?甩甩头,一时想不通。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为何你当初会到那个世界去为他牵缘分,又为何是选择了我?因为这个世界没有能与他相通的女子,这个世界的女子都活在礼教的严重限制中,没有自我,没有宽阔的认识,灵魂都被束缚着,这些女子不可能深入他的心,而他身边有四个那样的绝丽女子了,她们个个的性情也是这里普通女子 无法相比的,但多年了,都没有走进他的心,也没有让他真正的理解、认识和接受,我只能去其它的空间寻找——怎么我听着是话中有话?那四个女子都是人间极品,不会正好也是你给制造的机缘安排到他身边的吧?我有了狐疑。

她脸上有点变色,似乎僵了一僵,盯着我,莘莘,你如果稍微笨一些,也许他们就不会再为你痴迷了,而你,心思玲珑剔透——她在消遣我,是看我现在的心情好些吗?看来我是猜对了。

无相上仙,你把四个女子安排在他身边,就没个说法了吗?她们一个个都往大龄青年奔去了,你难道让她们都守着他独身到老?我挑起了眉,这个无相特别关心无尘,连转世也不放过,神仙都是冷情冷欲的,就算是亲人也能抛得开的,看来这个无相也不是彻底的神仙。

莘莘,她们的将来放在你手里,你会替她们四个安排好的——什么意思?莫非是说这四个女子都得由我把她们一个一个嫁掉?我到哪找那么多配得上她们的男子去?莘莘,这个空间是因为当初的浩劫而停止了发展进程,如果你心中有什么宏图大略,就去做,做一些对这个世界有帮助的事情,让它们往前发展,你不必再有顾虑,放开手去做!嗯?她让我改变这个世界?让我将先进的东西传进来?让我无所顾忌地去做?莘莘,去做吧,如果你真的能给这个世界带来福祉,也是为当初对人界的破坏做补偿,而我应该走了——补偿?又是在替紫萝仙做补偿?你似乎躲得太快了点,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当初看中了我,那么多女人不选,偏偏把我给弄来了?她难道想躲避这个问题?她是仙,记性不可能这么差,差得忘了我刚刚才问过的问题。

这个——她有些犹豫,果然被我猜中了,什么仙人,照样会有些小心思。

莘莘,你别在心理说我了,其实当初选中你,也是因为一场巧合,你可记得有一个冬天的认夜晚,你和一天群朋友回家,她们嘴里都在评论哪个影星帅,哪个是她们的偶像,哪个是最那个——那个——性感的,还说心目中将来要找个怎样怎样的帅哥——我看着这个仙,她竟然在说这段话时很拗口,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可抑制地了笑起来,她竟然在说到性感两个字时会不好意思?看来自己那个世界的女孩子太大胆了,太直接了,连这个保守世界的仙也会不好意思。

莘莘,记得在一群讨论什么帅哥的姑娘中,只有你一个不以为然,更不认同影视明星,还有那个偶像之类的,我去那里前前后后也有人间近两年的时间,了解的也不少了,那个空间里的大多数的姑娘们,己经非常重视男子的外在了,尤其是好看的皮肉,让她们沉迷和流口水——我简直想笑出声来,这个仙子说那些现代的话,实在是很搞笑的。

无相上仙,那样外露的女孩子并不是都有一颗只看外表的心,她们中有很多人的内在也是极美的,你就凭那一点就选上我,太草率。

草率?莘莘,这个问题我是考虑过多次的,要找的女子首要一点,就是不能在乎外表,不能见男子的色相好就会发呆失色,被表面迷惑,而选你,也是经过了许久的观察——她说的话,我有些明了,梅无艳的脸很丑,如果是在乎外表的女子,在第一眼时就会把他排除在外,未必会用心去体会他的种种——等等,她说对我观察了许久?莘莘,第一眼也是让他能接受一个女子的关健,如果一个女子在第一眼就排除他,他也会在同时排除对方,也不会让对方有了解他的必要,而他对你的一切细心体贴,衷情,都是在他己将心交给你时才会表现的,没有用心,他不会有这一面,在他身边的所有女子从来只看到他的清冷淡漠,没有看过他的柔情、细致与其它——我被她的话说得无语了,她说得不假,是事实,从前的梅无艳就像从冰霜中走出来的,遗世独立,清冷似不在凡尘中,根本不像有人间**的那种。

当时,我在那群人中发现你有些不一样,就跟着你,从那个冬天,到第二年的夏天,除了回了天界几次外,我几乎都是跟着你的,并从全方位了解你,而了解后,认为你是最有可能走进他心里的人,也是最有可能会真正了解他的人——嗯?她竟然在我身边呆了半年多?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她可以用仙术隐身,而自己的隐私不都被她瞧光光了?这种感觉,让人起鸡皮疙瘩,而她如果是男仙,我会选择去碰墙。

我来这里,又为什么会无端端地少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想起了这个问题,当初没有逼迫自己去想,不代表我不疑惑了。

莘莘,你要来到这个世界,必须要有一个好的机会,你一向谨慎,又几乎是公司到家里的两点一线,如果没有意外,怎么解释你的意外失踪,会让那个世界的人不断追查下去,而你又得保持你的肉身,我只能利用那次机会,造成你失足落水的假相,带你来,而那个世界中的你就不会是无故失踪的人口了——想得真周到。

错过那次,就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再等到合适的机会了,而那时,你来到这个世界的话,最好的安排就是在他报仇结束的左右,他会不再到处去寻找仇人,仇恨被了结才会好好地谈一段情缘——她想得太周到!所以,我安排你去了他必须要去的地方,也是绝对会遇上他的地方,而带来的过程中,我将时间改变,让你只在那里等了他半个月——那一个月的时间是你给我弄没了?我就这样少活了一个月?莘莘,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来到这里,会想尽办法地离开,而让你一个半月都呆在一处避开人世的小渔村是不大可能的,你会走,会离开,会错过与他的相遇——所以,你让我只在那里有半个月的时间?‘是,那半个月,你因为穿越,身体疼痛,又身无分文,不会那么快就离开——我简直要佩服这个无相大仙的心思了,自怀被也算计地准准的,也许自己当初身体的巨痛也是她故意造成的,就为了让我安分地呆在那个地方。

莘莘,我得走了,不走会被别人撞上,我和你还有几面之缘,等缘分到时我们会再见面——她开绐要闪了,而烟雾在她周身浓起——这是仙人们要遁走的形式吗?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连忙喊住她:等一等,我还有个要求,你必须得答应我。

她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了,莘莘,你是个真正懂爱的女子,也是个不自私的女子,你想要的那样东西,我会请示仙母,如果她同意,在一切成功后,会交给你,而现他会是你们的一臂之力,如果让他忘记所有,并不是个好主意——喂!她看得透我的内心,当然知道了我想要什么,但我不想在那么晚才得到,我要早一点,早一点解除一个人的痛苦,但我的话还不有出口——莘莘,紫萝,我必须先走了。

你往那边看,他来了——什么?谁来了?我看向她说的方向——眼睛转过去之前,她,己无踪影,平地消失。

而在明亮姣洁的月色下,正有一人——踏月而来——我的绝色老公116揽明月有一人,顺山径,踏月而来——月色正当天,离子时已非常近,一轮春风明,圆而亮﹑亮而彻﹑彻而清﹑清如水银流泄,洒的到处都是.满山上下的修竹丛林﹑琼楼玉宇楼玉阁,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银亮.这个人,披着倾泄的银辉,缓缓来,渐渐近——我就这么看着——初看——有些熟悉,那修长的身形,体态闲雅,步履如云,又似一汪银色泉水凝成的水雾,从山下带着淡淡氤氲,向这里靠来——再看——很陌生,枫楼竹苑什么时候又进了个外人?那完全散开的长发和逐渐清晰的脸庞,没有见过.再再看——是有点熟悉,熟悉的是那又目光,从出现的一刻就锁在我身上.再再再看——还是陌生,我的记忆中没有这样的一个人,没有这样一个惊为天人的人!他是谁?我看着,看得越多,也越疑惑,是月色伴着他,还是他伴着月色?是明月让他那样轻如烟,淡如尘,还是他让月亮美如画,亮如银?月,竟成了他的衬景!月下夜色,也是因他才多了光彩!他就像从幻境中浮出-——不太真实,被一团轻雾笼着,雾中是一袭银白长袍裹身,发如墨披散在肩头身后,正随风轻扬——又近些后,我发现周遭的景物因他的靠近也变得迷蒙,都成了焦距外的模糊,他,是镜头中的聚集点,我的目光就是镜头,聚在他身上,无法去注意周围一切.张口结舌,呆若木鸡,不能形容我此时的恍惚——正是那身形,让我觉得熟悉,正是那气质让我觉得相识,但现在,那具躯体越近,我越惊!惊,是因为看到的那张脸!呼吸停顿——直到他来到了我面前,轻轻地唤了我一声时,我才开始猛吸气,结果呛咳了起来.自己是头一次因为看一个男子而失神失色,甚至忘记了呼吸,还心如小鹿,在呯呯呯地跳!红尘——糟糕,竟然很没有用的在他这声唤中,腿一软——红尘——腿软让自己险些站不住,而腰上在瞬间多了一只手,稳住了我,他的声音也有了些急切,是怕我摔倒?抬头望近在迟尺的他——一句红尘,我已知道他是谁!可又不能相信他是谁!手揽着我,脸就在我的上方,我看着他,嘴还是合不拢.那双眼和眼里的柔情,让我肯定了他是谁!呼吸再呼吸,让自己镇定,开始细细端详——眉在飞,眼如凤,鼻形俊挺,嘴唇嘛——天!我竟发现自己的形容词在今夜里连番失利,我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描述这张面孔中的每一个五官,它们分开来看,每一样都是惑人的美,它们合在一起,是更加的惑人!我觉得自己是饱受刺激已经到了极点!这个时候,我想起了夜修罗,想起了那副邪气而无法形容的姿色,那张既比男子俊美,也比女子好看的脸,那张让我觉得是巧夺天工的脸.而我现在,只能拿记忆中最出色的那张面孔与面前这一张来相比——谁能说是平分秋色吗?能说是不相上下吗?我凭心而论,如果容貌相当时,气质出众的一方胜出,而眼前人,我看了又看后,似乎不需要靠气质来占上风.不知是因为那双眼,还是因为那声轻唤,让我对他有点偏心,但我现在只觉得眼前的这张脸,是我见过的最无与伦比的一张面孔!如果再配上他的气质,可以颠倒众生,颠倒人世间!也许不只是人世间,刚刚那个无相,与他相似又不似,竟也没有他身上的这份清冷如霜淡如烟的芳华!红尘——又是一声唤,带进一阵酥骨的麻.他的声音已足以让我沉沦,他的眼神已足以让我深陷,可他的脸,我应该怎么反应?再笨,再迟钝,我现在也知道了,这才是他的真面孔,因为他的额心,有颗浅浅的痣,泪滴形,就在他的额中心,微微的往回凹陷.再寒滴泪还在我的手中,那颗痣与寒滴泪的大小形状不相上下.也在这一刻,我完全相信了那个无相所有的话,眼前的他,是无尘,是那个传说中的无尘上仙的转世.前世的无尘,就是今世的梅无艳,而他的姿容怪不得可以让众女仙凡心大动,怪不得了,怪不得!除了姿容,除了气质,他有还那如玉的肌肤!之前,他只有手是露出来的,而今,脸上的皮肤才真正是与他的手,与他的体态,与他的气息,吻合!天衣无缝的吻合!我想回他笑,却笑不出来,嘴角扯了扯,很僵硬,发现自己表情肌肉失去了控制,心里泛上了千思百绪——对这样一个他,我有意外,有惊怔,有气恼,有烦心.......说不清,理还乱!却又无法自抑地摸上那张脸——看着它时,是光滑,泛着一种美玉似的润泽,而摸着时,才知更光滑,并且细致,手过处,就像在摸微寒的锦锻,清凉,却滑得让心里一颤——这份触感,我发觉自己立刻就迷上了,摸了还想再摸,越摸越想摸——人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皮肤?红尘,今夜的我,才是真正的梅无艳,在此前一直隐瞒你,你,可理解我?他低头,任我摸着,眼里是深邃,深邃中有一点亮光在渐变渐大,越来越亮,而他这句话,让我陷入深思—他问我,我可理解他?曾经的一句话涌入心头——原来这世上,相貌太好与相貌太丑的人,都会被人疏远,远的没有人会看及这个人的内心——这句话是他说的,让我曾迷惘,那时他的眼神是悠远,而我对其中的意思,完全理解反了,他在酒楼因为丑而遭人嫌恶,我便以为他是因为那个原因而发出的感叹.现在才知,他两种境遇都遭遇过了,在他丑之前,定是因为太美受到了许多的异样目光和别样的感触.他,不是因为丑而孤独,是因为美,美得异于常人,超于常人,太完美,而没有人肯去走入他的内心——也许是太多人被见他的第一眼带来的震憾所迷惑,无论是迷恋,还是其它,都把他放在了一个超出常人的位置,没有拿对待普通人的态度来看他,来了解他——就像被众星拱到天上的月亮,虽然亮,无人争锋,只是冷泠清清,高处不胜寒.我理解他吗?问自己——心告诉我,这一刻,才是完全的理解了,因为理解而无法对他生气,无法去埋怨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和秘密,包括我,也有一个秘密一直没有告诉过他,将心比心,便是理解,也是包容.何况,今夜是他自己主动地现了真身,这就是他的坦白.想到这里,脸上的表情终于自然了些,露出了笑,认真地对他说:无艳大哥,我理解你——但他的容貌还是出乎我的意料,一时之间要接受还需要一些过程,看惯了原来的那个样子,突然成了这样,视觉上不习惯.于是,我盯着他的眼,那又眼还是原来的.他丑也罢,美也罢,我都不去考虑,只要这双眼还是原来的那双,眼里的东西还是原来的,就是让我落莘莘驻足的原因.我,只在乎那双眼!而他的眼中有我,满满的都是我,并且更加深邃——得红尘如此,梅无艳死而无憾!什么?我的心一跳!狂烈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他只是一句话,为什么我的心里会有这种感觉?这预感让我的心瞬间紧抽——无法自抑这种感觉,用最快的速度堵住他的嘴,虽然这个行动是千百年来许多女子都做过的,但那些男子往往是在发誓时说的甜言蜜语,而他不是,他是在用心来说,没有虚伪,没有欺骗.而我听着他的这句话,心里是害怕和慌恐——红尘——他的唤声从我的指缝间滑出,而我的心慌依旧.无艳大哥,永远不要说死这个字!我对他说,语气很慎重.在今夜,我知道了那些前尘往事,而他不知,我们的明天将面对种种难以预料的事情,前途坎坷,无法去躲避.连那些神仙都预测不到的事,我能有什么信心能做到水来土淹,兵来将挡?红尘再说一遍,无艳大哥,永远都不要说你会死这句话!我强调,对自己也是对他强调!他没有上世的记忆,就让我来保护他!不管那个魔是否已恢复了法力,我都要保护他!而他今夜如此坦白,将他的信任完全给了我.他是信任我,在看到他这副面孔后不会远离他,不会只是迷恋他的倾天下的容貌中.我自己呢?我也有自己的秘密,我的来历,还没有告诉他,应该对他说吗?但又怎么解释我来的原因?那会触及他的上世,也会将今夜那翻关于六界的事情结牵扯上,开个头,不理清楚的话,就不如不开头,现在,还不便对他说.红尘——梅无艳答应你,红尘活着一天,梅无艳就活着一天.抽口气——言下之意,他只为我而活?突然害怕起来,如果今天无相没有出现,我真的去找了那个神秘人物,真的离开了,他会怎么样?红尘,我们去赏月,去赏这南方最圆最大的一轮月——嗯?在这儿看不一样吗?红尘,抓紧了——突然,我们腾身而起,这种感觉不陌生,却与以前的有所不同——上一次,我们是从山崖往下落,这一次,我们是从这山到那山,又往高处去——夜风中,我们在飞——月色中,我们在飞——相拥中,我们在飞——飞得从容,没有那一般轻功的纵掠,只有一种写意的飞翔,这就是月下飞天!看脚下坐林茂树,感受发丝在风中的舞动,而他的侧脸,凝着淡淡的笑,是无比的绝艳又绝艳.脚落地,我才从那种飞的感觉中清醒,望四周,发现我们竟然是来到了后山最高处,种植着云雾清茶的山巅.来这里做什么?红尘,你看——他在我身边,手指处,我依言看去——一轮硕大的明月,满满的扑入眼中!很近,近得仿佛可以触手摸得到!很大,大得好像我与身边的他就站在月亮中,俯看芸芸众生.这就是最高峰的月亮!被眼前从没有见过的景色吸引,我怔怔地看着,月亮是这样美,不由地大展开双手,去拥抱,而它就仿佛已被我揽到了怀里.欣喜涌上心头,我笑起来——李白曾经纵酒狂歌,欲上青天揽明月!何等狂放?我们今夜算不算是上到了青天,揽到了明月?只有我和他,站山头,看月下众峰峦,披银装﹑蒙清辉﹑风拂面﹑心开阔——红尘——他的轻唤让我回过了眼,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整个都斜在他的怀里,比被他拥着上来时靠得还要近.而他的脸离我很近,如兰的气息已袭入我的嗅觉,他额上的那颗痣也更加吸引了我,想到自己手里的寒滴泪,将它举起,对着他——无艳大哥,这颗泪原来是在你的额头上吗?有些好奇,那个无相说过,就因他生时额中有这样东西,而被他的父亲厌恶.他的眼里轻笑,是的.红尘,它一直伴着我,十二岁那年,它才自行脱落,于是用万年的乌金治炼成链子,坠上它.心里悸动,他当初将这样东西交给我,其实就是在将心交给我,这是他随着肉体带来的东西,是他在凡间生命出现时的一部分,在他心里,这样东西应该很宝贵,不然他不会用那样难得的链子来链它.大哥,它曾经带给你不幸,让你遭受了许多的痛苦,你为何还要留着它?这滴泪让他成为了人间的异类,让他自出娘胎就开始受苦,这其中的一切他对谁说过?红尘,它为什么会伴着我出生,我不知道,每次从镜中看到它时,心里只觉得它很重要,重要到任何的情况都无法让我放弃它——心跳!红尘,在你出现的一刻,它似乎就应该属于你,连同我梅无艳一同属于你——什么?红尘,我梅无艳只对红尘述说心中所想,没有一字是妄言,没有一句是虚假——他凝视着我.不用他说,这一点我比谁都明白,他的眼已将一切说得清清楚楚.我心里的情愫在泛滥,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我,将自己的唇迎上去——他的眼里闪过奇的亮,就像天边的北极星跳落在里面,而他一声叹息,低下头,合上了我——闭上眼,我,任心在飞起,月色下,是我与他的誓言!双唇相触的瞬间,浑身一阵痛麻,闭着的眼中闪过无数的景相,景相中有一张脸,那张脸是现在的梅无艳,却又不像梅无艳,没有他的觉悟没有他的专注,只是远远地站着,看着不知名的方向,而我心里是期﹑是渴望﹑是纠缠﹑是难过......那种复杂的情绪在我心中升起,最终,被一种甜蜜覆盖,没有了遗憾,没有了难过......不知有多久后——再睁开眼,那些景相也散去,莫非刚刚的那些就是紫萝仙的记忆?而记忆中的就是那个无情无欲的无尘上仙?再看眼前人,他是活生生的梅无艳.红尘——他在轻抚我的唇,而唇间还有他的气息,兰香袭人,只是他的眼中,怎么像有一窜火苗?似乎要把我燃烧?燥热升起,脸红,眼睑低垂了一些,却感觉到身上也有一种燥热在跟着升起——这气氛,有些迷乱,有些暧昧,我开始找话说.无艳大哥,你的名字很怪,谁听了第一感觉也是不怎么美好的,而你却有一张与名字完全相反的面孔——当初他的名字也让自己想起了千古第一丑妃钟无艳,可到头来,他哪里是无艳,而是绝艳.红尘,这是母亲给我取的,她对我说过,我在出生时不同于寻常麟儿,脸上没有皱褶,一出娘胎就是光展的皮肤,眼是睁着的——嗯?是异于寻常的孩子,不论哪个小孩出生了,呱呱坠地的只有一张小老头一样的脸,没有他这样的.父亲疑我是怪胎,欲弃我城郊外,母亲不忍,坚持留下我,而她也从那天起,不再得到父亲的宠爱——牙紧咬,什么父亲!他自己才是个怪胎,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竟然忍心这样对自己的孩子,面前的人明明是上佩转生,他却不知好歹任意妄为,那样的人不配为人﹑不配为夫﹑不配为父!红尘,我的面孔从出生就给我带来麻烦,而我越长大,麻烦越多,五岁时,几乎被人贩拐去,欲卖我为鸾童——才五岁,就有人打他的主意?想要迫害他?鸾童,就是那种可以任人欺侮﹑玩弄﹑猥亵的男孩,是沦为别人发泄性欲的牺牲品!心中恼怒升起,怒焰冲天!即使他的话可以说明他的容貌在那般年龄已也落地倾人,但世间的那种恶人,竟然连五岁孩童都不放过,禽兽不如!红尘,母亲就是因为我的容貌会带来祸害,才起名无艳,希望我能平凡些 ——原来如此,有时平凡就是幸福,而他生来不平凡,长大的过程中,就是无数的痛苦.他的母亲看来是关心他的.你的母亲既然爱你,为何大哥后来就只是一人?有些不解.五岁时,我被一个异人救回送返家中,六岁那年又被父亲的其他妾室引到山崖,并推我下去——我震惊!大哥,你说的六岁,莫非就是那只不死鸟出现的那一次,是它救了你?红尘总是聪明的.他看着我笑,也是在那次,返家后,发现家人已全数迁走,母亲与姐姐也被他们带走,只剩了空屋一处,也在同时被变卖给其他人家.他就这样被抛弃了?被亲身父母抛弃?也许她那亲娘有不舍,但却无力阻止.我听得心里难过,他却仍能笑出?他将往事当风吹烟散一般吗?差一点死于亲人之手,如果不是那只不死鸟,他已是一个年龄幼小的亡魂.说起凤鸟也有些奇怪,那不是一般的鸟类,竟然那么凑巧地出现了,我有些疑惑这其中有些什么背景,如果再遇到那个无相,我要问问她.看看手中的寒滴泪,再看看他——终于忍不住,将手中的泪滴从链中解下,用两指轻捏,往他的额心贴去——当与那块痣贴上时,吻合又吻合——突然——紫光泛起!塞滴泪又亮了?我惊讶 ——但更惊讶的是我的手竟然抽不回!那滴泪在突然间似乎长到了他的额心!而梅无艳却闭上了眼——在莹光中,他的脸是如此的动人,闭上眼的他让人心醉——一时忘了寒滴泪的异常,我盯着他的眉宇,又有些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人,竟然是我的心中人,也是心中有我的人.他是数十万年前的一块美玉,成形也有万年多,而我,竟与他之前有了牵扯——不知过了有多久,紫光减去,他,睁开了眼!虽然他的睁眼是在我意料中的,但却与我意料中的又不同!他像是猛然惊醒!睁开的眼中异光闪过——他怎么了?无艳大哥?他的神色让我担心.只见他听到我的唤声,低下眼,望过来——这一眼,似乎有些陌生?为什么我在他眼里看到了陌生?在诧异间,他开口了——红尘——依然是那种轻唤,依然是让我沉醉的唤声,再看他的眼,已没有了刚才那种异色,但刚刚他是怎么了?红尘,今生梅无艳与红尘共渡,不论会发生什么——他凝视我说出这句话,但他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似乎有一种明了,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似的.我怔一怔,怎么可能?但他的话,让我心折.这时,那颗寒滴泪滑下,我的手也能抽回,却来不及去接那滑下的泪滴,在坠至他的腰间部位时,面前的人接住,另一手从我这里接过乌金链,穿起,替我戴至脖间------低头配合他,却突然想起现在子时快过,那个神秘的人物,他说过今夜在这山等我,还说会有什么几珠合一的天相.四处望了望——什么都没有.只有静悄悄一片,除了一千年银杏树与那些野生茶林下有暗影,其他地方都很亮.天上也只有月一轮,星无数,没有什么异常.看来这其中真有古怪,也许真像无相所说的,对方察觉了什么,在今夜并没有来.而异常的天相莫非也是骗我?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骗我?红尘——他拉住了我的手,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看着他微微一笑;他看着我,微微一笑.我与他,两手交握,肩并肩立在山头,远眺——夜色莽莽,群山如暗潮,仿佛蕴酿着一场危机,而夜修罗,就是那个魔,我应该主动去找他,不是坐等他把一切想起来时先找到我.不管等着我的将是什么,我,落莘莘,落红尘,或者是紫萝,也要去面对.劈荆棘﹑斩巨浪子回头﹑我,都不会退缩!我的绝色老公 第一百一十七章我入睡很快,两天一夜的未眠,让自己在没有了选择的煎熬下,倒头就睡着了.....恍恍忽忽中,感觉身边有块大石,这大石让我傍着,很窝心,仿佛这样傍着它已很久很久,而它能为我遮挡山风.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夜风吹过林叶的沙沙声,那是叶子的歌唱,而这声音没有让我不安,仿佛这情景是我最熟悉的.....朦胧的月色透过树影照在身上,我就这么似睡非睡着,似乎是合着眼,又似乎是睁着眼,既在睡眠中,又能看到周围的一切.一切都是在昏昏暗暗中----突然-----有什么轻微的声音传来---像是在地上枯枝被踩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我听到了-----在昏暗中找去-----那是什么?有一个阴影在悄悄地潜近,而我感到了一份危机!那个阴影的形状很奇怪,是什么东西?或者是动物?人不可能是那个样子的,我虽然只看到一团黑影,却分明感受到对方在接近我时不怀好意的眼神-----它很大,越靠近越大,逼迫过来,赫然是个庞然大物! 在林间的月色下,我只能模糊地看到对方头顶部位有两个长长的东西,很像什么动物的耳朵,可什么动物会长得这么大?它又近了,我感到了危险,想要逃----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仿佛现在有两个我,一个我醒着,能看到周围的情况,另一个我睡着,什么也不知道.醒着的我想跃起来,跳开!可恨的是,我竟然无法支配我的躯体,无法让那个沉睡的我动起来!我紧张,我催促,可就是无法动,眼睁睁看着这只动物离我越来越近,危险的气息也越来越浓-----我想叫喊,把睡着的我叫醒,让她和我一起跑,但我张开了口,却是发不出声音!干着急,无能为力,而我看到这只动物已到了近前,那不怀好意的目光更加明显地投在我身上,而它似乎正撑开它的嘴,向我咬来-----它这一口就能把我一下子吃进肚里!在它面前我竟然是这么小,小得就像一口菜!感到了一阵绝望,活活地看着自己送一张口中,不如让我是无意识的死去.就在我以为自己肯定要完蛋了的时候,一阵异光闪过-----这只动物被异光笼罩,而在这光中,我终于看清了这是什么东西!兔子?它竟然是一只兔子?兔子怎么会有这么大?是它变大了?还是我变小了?在异光的笼罩中,我看见它在挣扎,它似乎想动又不能动,想继续咬下来一口吞掉我,可它又无法继续.它的表情很狰狞,三瓣嘴在呲着-----接着,它被往后拖,似乎被什么吸力往回吸-----然后,它一双似乎是红色的眼珠不甘愿地瞪着我,嗖地一下,那异光一闪而逝,而它也在光中被用一种肉眼几乎看不出来的速度拖走,消失在异光的暗灭中-----怎么回事?周围恢复了平静,又是静悄悄一片,只剩下叶子的沙沙声,但我还是有些不安,因为那个我还在沉睡,对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我焦躁,担心那只兔子会再回来.一只兔子有什么可怕?我也不知道,但是它太大,而且我无由地就是怕它,好像它是我的天敌,是那种注定了的天敌.我在黑暗中,谨慎地察看着周围,怕那危险再一度降临,却同时看到又一个影子过来----从幽深的丛林暗影中而来,没有声音,仿佛对方的脚不着地,仿佛是飘来的,而这个影子更大!比那只兔子不知大了多少倍,看轮廓,像是一个人形?怎么会?是巨人吗?他来到我的身前,我仰看着他,只能瞧到一团黑影,至于穿得什么衣服,长得什么样子,都隐在夜色中,看不分明.他正蹲下来,而朝我地蹲下来-----他要干什么?难道也是来伤害我?他更强大,我无法躲避-----在惊疑中,感觉一只手摸在了我的头上-----这只手很轻柔,柔得像在抚摸一片云,轻轻地抚着我的发,又轻轻地顺过我的脸-----他这种动作,渐渐地让我定来心来,看起来他没有伤我的意思------一声叹息-----这叹息声轻悄,几不可闻,我听得也吃力,却觉出这个声音应该是属于男性的.而他,接着坐在了我旁边,就坐在旁边的草地上.我不解这是个什么人?为什么坐在这里?为什么叹息?但他没有其它动作,似乎转过了脸看着天上的月亮----他的侧脸在这时,有了轮廓的剪影,我也看到了那个轮廓中,有一只挺直的鼻梁,是看起来很俊朗的五官侧影.他就这么坐着,没有半点对我不利的样子,莫非刚刚那只兔子就是被他弄走的?是他救了我?所以紧接着出现了?坐在旁边陪着我?我不知道,但心里开始感到安全,开始放松心情,渐渐地在这份心安中,沉睡,与另一个我一同沉睡-----耳旁鸟儿鸣叫,把我叫醒----自己总是被这种欢快的声音唤醒-----睁开眼----嗯?枝头鸟儿跳,叶上新露摇摇欲坠,花繁林茂----这是哪里?我怎么到了一处山林?花儿是这样鲜,草儿是这样绿,空气是这样清新,连不远处的小河都是那样的欢快.我是在梦中吗? 可鼻间的气息为何是这样的真实?举起手背,咬下去.很痛!痛,让我又睁开眼----猛然坐起----才发觉自己竟然是坐在床上的,也是在东风小楼里----只是,刚刚的第一次醒来怎么是在一处山林中?那感觉怎么那么真实?是梦中梦?抬头抚上额头,讶然地发觉自己的手背上有伤!两排不太清晰的牙印!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刚才真的咬了自己?由于只是试验,并没有下太重的口,否则被自己咬出血就是大笑话了,但在梦中都会真的咬上手背也很可笑.打个哈欠-----感觉这一夜睡得不是很饱,看窗口的亮光,现在应该不早了,自己昨夜被梅无艳送回东风小楼时天色已是凌晨,而现在估计也有个快九点钟的样子,这一觉就算不是很长,也不算短了,怎么觉得还是欠瞌睡?挠挠头,偏头去找床边的衣物-----一眼望到一个小东西!是小银!它什么时候进来的?是天亮后?还是在我入睡后?还以为它伤好了,就再也不会来,结果又出现,出乎意料地出现了.嗨,早上好! 冲它打个招呼,脸上挂着笑,但我的笑很快退下,换上些疑惑.这小家伙今天有点儿反常,一又绿眸像那两天一样的盯着我,可这次的目光里,似乎是咄咄逼人?异常的亮,异常地看我,带着点儿虎视眈眈.它这样子活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它的事似的,我好笑,却并不感到什么害怕,它又小又可爱,眼神里也没有凶残与恶毒.怕它何来?不以为意,下了床,打开窗,让满室洒进阳光,一室清亮.你今天打不打算在这儿来点吃的?认识这么久了,还没见过你吃什么东西,嗯,这个嘛,想来点什么?我用一只手点着下巴在琢磨,这家伙应该是属于肉食动物,因为它的犬牙交错,很锋利的样子.咦?我看见它站起来,从床上一跃,就跃到了窗前的桌上.这中间的距离有三四米左右,它竟然轻轻一跃,毫不费力地就跳过来了?然后,它站在桌上,盯着我,盯了我很久,盯地我莫名其妙,盯地我有些起鸡皮疙瘩----就见它察觉了什么似的,看了一眼通往楼下的木梯口,转过身子,向窗口而去,然后,一跃-----消失!如闪电!似乎是跃在了树枝上,但我们个角度看不分明,总之,它很从容地迈着猫科动物优雅的步伐,到了窗口一个跳跃,就没了.真是奇怪的小家伙,它难道生活在附近?白日里出去猎食,夜晚回这儿取得一片安静与温暖?也许它原来的容身之地不是很安全,才每天都跑回来的.乱想着,我收拾好自己,下楼-----自己起得晚了,兰嫂她们应该是在各忙各的.也应该都吃过了早饭.我依着楼梯,噔噔噔而下,当视野看到楼下厅里的一刻,顿住-----梅无艳竟然站在堂中?他来了多久?似乎是等着我,而在我下楼的一刻,他的眼望向了我-----即使我昨夜见过了褪下了易容装的他,即使我已作足了心理准备,却也在今日再看到他的那第一眼时-----恍惚-----门外阳光洒进,洒在了他站立的地方,他,就在阳光中-----谁说的男子的美色只能在月下看?现在的他,一身清雅无垢,整个人像是半透明的,银白的衣袍,配着那如玉的肌肤,脸上是清清的笑,笑得像见底的潭水-----那个无相,已是美中之美,而他,与无相的容貌不同,只有那双眼的形状相似,但却是男子中的美而又美.活脱脱就是一块玉,白玉无暇,还是刚刚从山涧清泉中取出来一般,有冰寒的水滴在轻轻地滑过玉面,却遇上了阳光,又蒸发出淡淡的烟,而他眼里是深邃的海洋----清笑,却是在海洋中?如果说不是知道他原来出自玉体,怎能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男子?我很想再摸摸他的脸,那触感,让人上瘾,而他身上其他地方的皮肤是不是也是那样的?可那些地方都看不到,掩在了衣服下-----脸红了,自己又在想什么?想看他周身的肤质,想摸遍那些玉质肌肤-----不能想了,实在有些太....太....太....不想了!望向他的眼,嗯?他里面为什么是那种笑?难道我的脸真的红了?我的想法也让他发现了?怎么可能?他又不会透心术.但那种眼神,是带着一些意味的, 好像他真的明白我在想什么似的.挠挠头,尴尬地下了楼,走到他面前,无艳大哥来很久了吗?不久,怕扰了红尘睡眠-----他递来一件东西,我看去----咦?是个很漂亮的圆肚子小瓶,淡淡的绿,发一点白,非常精致,还坠着一个坠儿, 是金黄色的小流苏,使精致中又增添了可爱,让人见了心动.我接过,把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它有一个小塞子塞住了口儿,整体有三分之二个手掌大,比他常用的装药膏的瓷瓶大了一些.红尘,里面的丸粒你日日服用一颗,不要间断,相隔时间要在十二个时辰内-----里面有东西?我拔开塞子,一阵奇香扑鼻,低头细望,瓶肚里有许多紫黑色的丸粒,圆溜溜的,比小米大一点,又比大米小一些.这些是什么?为什么让我每天服用? 红尘,它们可以扶正固本,滋补强壮,延年益寿,红尘要坚持每日服用----大哥,它们是?我诧异.这些是灵芝配伍后,再加入其它灵药合炼的丹丸-----嗯?那乐陶大哥呢? 这药怎么给我了?六株灵芝吸取精华后,固然所炼的药不多,但他一人用不了,剩余的是专给红尘炼的------我有些说不出话来,那六样稀世奇珍,就到了这瓶子里?即使乐陶的用药配制了一些,但大半的应该是都到了这里,而且丸粒很小,总有个几百颗,一天一颗,也得服用一两年.红尘----紫芝利关节,益精气,坚筋骨;黄芝益脾气,安神;白芝益肺气,通利口鼻,强志意,安魄;黑芝利水道,益肾气,通九窍,聪察;青芝明目,补肝气,安精魂,还有红芝的功效,它们综合后,会入五脏,补全身之气,增加机体功能,防治各种疾病----我听得发呆-----同时,它们还能刺激骨髓造血,明显延缓衰老-----嗯,就是能让人长寿了?红尘,灵芝可使皮肤湿润细腻,光滑白皙,气血红润,还可使头发亮泽-----我吞一口口水.这些是六色灵芝的功效,我在其中另加了雪莲等物,服下它,日子长些时,经营活动的身体就会有抗毒的作用,寻常的毒药是伤不到红尘的----我更吃惊!看着他,他的眼没有离开我,见我望他,只是淡笑.梅无艳希望经营活动会越来越年少,会气色红润,盼着能与经营活动百年合好-----我不知应该说些什么了,红晕升起的同时,心开始急跳!无艳大哥自己留着些这药吗?他为我如此用心,我如果不好好保管,不按时服用,岂不是让他白白费心一场?红尘.我自幼习武修炼,不比常,这些不需用,而红尘不同,只望红尘健康-----无言以对,满心的暖意泛起,这个男子为我设想太多!这时,一只手伸来-----是他的手.我回神,他是在邀请我,于是将自己的手递出,由他牵着,向外而去----他要带我去哪儿?跨出门,意外地看到外面有两个人-----是兰嫂与翠儿?见兰嫂正在洗衣,手入在盆中,坐在一张竹凳上,而他张口结舌,和泥塑一样动也不动.还有翠儿,正拿了一枝竹杆,手里提着件湿衣,像是要搭晾衣物,就只见她站在那里,身子半扭着,脸冲着门这边,却也是呆呆的,像僵了的木头.她们怎么像是被人定了身一样?正在这时,远远跑来一人-----是洋儿,他跑着跳着,手里拿着一个黑漆的罐子----近了后,他正举起那罐子要向我卖宝,在见到身旁的梅无艳时,呆住,手中的瓷罐摔落,哐当碎裂!碎片中跳出几只小虫,而他依然大睁着眼,张着口,没有察觉.是梅无艳!是因为今天的梅无艳!他们都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这样的!梅无艳就像点金石,出现在她们眼中的一刻,就将她们点住了,而兰嫂与翠儿的眼睛还是茫茫然的,没有焦距,应该是在梅无艳进楼中前就呆着了-----洋儿,你的虫子跑了!走过洋儿身边,我捏了一下他的脸蛋,提醒着他.他的脸上动了动,似乎回过神来,哎呀一声大叫-----姐姐,这是无艳哥哥吗?我好笑,他一向宝贝那些玩耍的东西,现在,他捉来的虫子都跳走了,也不见他去追,却只盯着梅无艳?看到兰嫂与翠儿在他的大叫中回过了神,眼睛望过来,接着------又呆住,目光是绞在了梅无艳的身上.而洋儿的缺了门牙的一张嘴,也一样的又咧开了,只喊了一声,同样再度陷入无神中-----梅无艳的魔力竟然如此厉害?让他们刚刚清醒又紧接着发呆?他这样子怎么能走出山庄外?世间的人,还不因为他而都乱了套?说不定买个烧饼,对方也会忘了收钱,只顾着看他了.我的手被梅无艳牵着,带着离开这里,而他眼中始终是我,我身后则是如泥塑身的大小三人-----不再期望能叫醒他们了,给他一个接受的时间吧.无艳大哥,这枫楼竹苑中有多少人见过大哥的本相? 我好奇了,看着身旁的他.他眼中轻雾泛起,红尘,十八岁那年,拜别师父出山后,就再也不是这副模样-----十八岁? 我推敲,这枫楼竹苑是大哥后来才建立的,这些人也几乎是你出山后才联到一直的,就意味着他们几乎都从未见过大哥的真面目了?我做着分析,并暗想着这其中是否包括四绝色?忽然想起树影曾在四岁就见过他----红尘,十一年后,再见我真貌的,只有红尘一人------心抽紧,是的,他整整掩藏自己十一年了!多年来一直伪装,从没有让人见过他的真实一面,这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到的,而他,只有在自己独自一人时,才会卸下伪装吧?他,是不靠伪装就无法在人世间正常生活的.再打量他,即使现在的他与以前的他大不相同,身上的气质却无人能仿,就算这山庄的人见了,也依然不会怀疑他就是梅无艳的身份,相貌能变,气质能变吗?我甚至肯定,他如果不扮那样一副丑相,就算是换上一张普通面孔,凭这气质,也会让人颠倒.也许,他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选了那样一副让人憎恶的脸?大哥,你昨夜之前,是靠化妆来易容,还是靠什么面具之类的? 这一点,我很好奇,而且很有兴趣.他看着我,笑, 是人皮面具. 我兴奋起来, 那大哥何时能让我见识一下? 等乐陶康复,大哥带你去看一些东西. 他看着我,眼神是包容的轻笑,而我的兴奋已让我抓住了他的袖子,表现得像个孩子似的了.他要带我去看一些东西?会是什么? 说的是一些 ,难不成是很多关于易容的东西?而易容,是有趣的事,有千变万化的吸引力. 好,我等着大哥领我去看.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想成什么样,就能奕民什么样?他笑意浓了,但他的笑已回答了我,只需一眼,就知道他的笑是什么意思了.看来他的本事中,还有这一项.突然想起清风说过,她也会些易容术,说是有人教的-----大哥,清风也会易容的手段,她的变声技巧也十分了得,这与大哥有关系吗?他看着我,一只手伸来,在我的诧异中竟然摸上了我的头?红尘,是否有人说过红尘好奇起来的样子和孩子一样可爱?嗯?我怔怔地看着他,而他的手从我的头发上滑下,抚上我的脸,从脸颊又轻抚到下颏-----这,这,这..这大白天的,他在做什么?我连忙左看右看,怕有人正从这里路过----红尘,清风很聪明,易容上她最有慧根,学得很快,有了些基础.言下之意,就是他传的了?大哥只跟着师父学艺十年吗? 我开始惊叹. 是.只有十年他就学了那么多本事? 每一样都很深?医术----他能够做到剖腹,而他写的手扎中,包括开颅,换眼这些高难度的手术,可见他的学艺之精.这是门很深奥的学问,不是任何人都能学精通又能达到他那种地步的,何况是领先这个时代许多倍.冶炼----凭他能将宝刃难开的万年乌金炼成那么精细的链子,已能证明他这方面也是个中高手.武学----已在雪山这巅见识过了,那不是光一个登峰造极就能形容出来的境界,普天之下,江湖人中我不相信还有他的对手,而那个修罗门,不是江湖派别那么简单,是半妖界的一种.今天,又证实了他还会易容,清风的变声已是那种以假乱真的水平,当师父的他能差得了?还是那句话,越了解,他越成迷,他给人的惊奇也是越多.他还会些什么? 还会让我有多少次意外? 而我不急着去问他,一样一样表现出出来,才会带来一重一重的惊喜.不知觉间,我们已重新启步,再走----看到了红叶小楼.小楼前远远站着一个人,望着这里-----我的绝色老公 第一百一十八章迟到的早餐,原来被安排在了红叶小楼中——而早餐的迟到,是因为睡了一个懒觉.随着梅无艳走近小楼前,远远立在那里的,一眼认出,是树影.正因为认出,我开始将手往外抽,它还被梅无艳握着——发现抽不回来!转头望,梅无艳盯着我,眼里有一些疑惑——我与他之间,是坦然,但坦然也得建立在旁人不痛苦的基础上.既已知道树影多年来的相思,至少应该避讳着她些.一切还没有落实,这个女子的心结也迟早得打开.正想着,发现梅无艳松了手,眼里有深思,眉峰轻轻皱起.树影看着我们,更准确地说,她是看着梅无艳,而她的眼神,我琢磨着——冷傲中,浮着迷蒙,迷蒙中是一种碎碎的奇异的亮色,显得晶莹点点,同时,她的眼是微眯着的,仿佛是为了能更看清楚梅无艳而特别地眯了起来——就像我们看稍微远一点的事物时,因为某种关注会眯起一样,但她在我们渐走渐近﹑已走到楼门前时仍然眯着,仿佛陷入了某种梦境,而那个梦境只有她知道.错过她,进红叶小楼发现里面有许多人,至少人数是在我的意料外.明月,花语,还有小雀,包括薛嫂!环视她们,奇怪,怎么人这么多?而乐陶并不在楼下,会是在楼上吗?跨进门的一刻,是雅雀无声!满堂皆无声,原本有声变无声!四个人,八道目光齐刷刷扫来——集中到了梅无艳身上!但凡他出现,几乎每个见到他的人,都会在一瞬间从活生生的人变成蜡像一座!这屋里的任何一个都是见过些风浪的,每一个都应该比兰嫂翠儿她们有定力,也依然是满眼的惊﹑艳﹑痴﹑怔——动也不动,眼皮子也不再眨,连呼吸都好像停止了,保持着原来正在做的动作,各自僵硬——我的肚子则在闻到一种香气时开始叫,眼睛很快瞄到了桌上有堆吃的,下意识地犯了馋涎.原来她们中的一部分人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堆吃的,至少薛嫂一个人端不来这么多盘盏,而她与明月﹑花语手中,都有拖盘.红尘,那些是为你准备的,去吃吧——梅无艳轻轻一句,我就明白了这一餐原来的目的,再看其他人,他们都吃过了吗?如果是为我准备的怎么安排到了这里?将早膳备在此处,是知道红尘很想早一点看到他的康复,今天,是最后一次疗伤——他口中所说的是指乐陶?最后一次疗伤?我心下一喜,就打算跟着他快快上楼.红尘要先进食,如果肚子空着,我稍后行针时,会分心想着这件事——脸,腾地又红了,瞄一眼屋内的其他人,包括从身后跟进的树影,她在听到这句话后,神情是震动——明月则似乎刚刚地恢复了神智,又听到这句话,低垂下了眼——花语的脸上是异色急闪,胸口有一种深呼吸的起伏,然后,平静——薛嫂则是怔了怔,便笑了,看着我,眼里是了然.只有小雀,定力最差些,仍在初见梅无艳的呆怔中,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切——梅无艳的这句话,如果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也许很平常,但由他说出来,无疑有非常大的杀伤力.他向来是言简意赅,多余的话一个字也不会说,对我,也从来只有做,没有当着我以外的人用语方表露过什么,而今天,在这些人面前,他毫无掩饰地将他对我的在乎说了出来.再看一眼树影,我放低眼,向桌子走去——梅无艳说今天是给乐陶最后一次疗伤,就意味着乐陶快要好了,昨夜他是夜半出山洞的,如果今天先去的是东风小楼,那就还没有来得及将新炼的药交给乐陶.想到这里,脚下加快,一屁股坐在了桌边——八样小碟﹑盛着精致小菜,一盅菌汤正中间,还有六种花样的小点心,有包子﹑蒸饺﹑软松糕.......虽然每一样都不多,但我一个人也绝对吃不了,他今天怎么了?是想让我在一顿饭中吃得尽量齐全?不惜浪费也要让我的膳食丰富,做到营养搭配?有些意外,但端都端来了,我自然也不会客气.眼睛先浏览欣赏一遍,免得这些吃食抱屈,说我没有厚待它们,吃前最起码是行过注目礼,看过了它们的样子.于是,我一旁吃,而另一旁,除了小雀,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少言和行动有序是她们的风格,是这个地方的大多数人的风格.心里笑——只要我将留在这个世界,是迟早要让这里有变化的,变得要有生气和温馨,就像东风小楼.红尘,不必着急,楼上等着你,慢些吃——我笑眯眯点头,嘴里塞着东西没有答话,美食是吃不腻的,而心情因为乐陶的即将康复,格外的有食欲.梅无艳将轻笑留给我,上楼了,他应该是要先去看看乐陶的现状,我则加紧了速度,要赶在他正式的治疗前吃完,心里已察觉这最后一次治疗很不简单,不想错过.姐姐先吃,小雀上去看看.小雀打个招呼后,这楼下厅内瞬间变得空荡荡,只剩我一个,和陪着我的一桌菜.而我加快速度,不等肚子饮饱胀,也跟着上楼——脚下轻悄,尽量不发出声音,当眼睛能扫到楼上一切时,我看见所有的窗子是紧闭的,光线很暗,并掌了灯火.三枝烛台置在各处,每枝台上可以同插五支蜡烛,将屋内照得很亮.梅无艳侧对着我,立在地上,正在为乐陶把脉.而乐陶端座在床边,面对着我这个方向,在我出现的一刻,将视线投了过来——没有见到他初见梅无艳时的神情,但现在的他,看起来镇定﹑从容,望着我的眼里是深思,有一种情绪在那里面暗藏 ——是寂寥吗?含着寂寥的他,却对我在笑着,并且在极力地扯大——他的笑,是在我上楼后才出现的,刚刚没完全上来﹑只露出头时,眼已先看到他,那时的他,没有表情,脸上什么也没有,更没有笑.心里一跳,他的笑莫非是专门留给我的?跳过这个想法,回他一个笑脸——见梅无艳已把好脉,接着,他让乐陶背转过身子,将衣服全数揭起,裸出后背——小雀几乎是立刻地别过头去,脸红的没有去看乐陶的背,而我走近,盯着——什么?那后背偏左处怎么有一团乌紫色的印迹?很深,嵌进他的背里,而紫黑色中像要有血喷出!无艳大哥——我惊讶.红尘,修罗掌的厉害之处不仅仅是掌法的诡异,更在于他的恶毒,中掌者会有深紫色掌印,而对掌,也会将掌劲过手臂,直接贯透心脉,这些日子,只是将掌力封住,并没有解去,这块印是被封后的体现——我吃惊,看来之前他没有全告诉我实情,乐陶也在对我隐瞒.从前面看,这印迹是心脏的位置.而在背后体现出来,使乐陶古铜色的健康肌肤上,格格不入的破坏了他结实和肌肉紧致的美感.心头,有份难言的酸痛滑过——如果不是我,他不会受这个伤,而他的武学本是非常高的,如果不是遇到夜修罗,他不会这么狼狈,男人没有一个希望自己狼狈的!尤其在女子面前!看一眼梅无艳,他很开明,从一个多月前,到现在,他每次为乐陶疗伤,都不避讳我,更没有像一般的大男人那样,介意我去看这个男子的后背.这在这个世界中,是非常难得的认识,他似乎知道我关切乐陶的伤,似乎也在让我参与每一步的治疗过程,让我的心能看着那个伤一天天好转而放下——梅无艳大度,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此时,梅无艳看着那块印,并伸出五指,在上面轻轻挤压,仔细检查后,取出银针——他用银针施行针灸我见过,但现在的他,只把银针交给小雀,吩咐小雀放在白酒里泡着——然后,他又掏出一个锦囊,拉开绳扣——接着,随着他手指的外抽,一颗珠子现出——一颗火红的珠子!红得像有火焰在里面燃烧!在烛光下,仿佛有生命力般的炫亮着!那颗珠子在梅无艳白玉般的手中,更加得红,而梅无艳把那颗珠子执往乐陶后背,然后掌心在上,开始滚动,滚动在那片乌紫色的印上——室内静悄悄,静得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那颗珠子在乐陶背上缓缓地滚动后,渐渐的散出一种烟雾——就像在加热后的冒烟?梅无艳的神情非常专注,眼盯着那颗珠子,而我往侧站了站,看到了乐陶的额上有汗珠滚落,一滴又一滴,接连不断,他的嘴紧闭,眼也闭着,眉头微笼,像痛苦的忍耐——这是一颗什么珠子?竟然让乐陶这么痛?他不会喊出来,当初受那一掌时都没喊,只是笑,现在怎么会喊出来?突然,那颗珠子发出赤红的异光,像里面的火焰暴发而出!我的眼闪了一下,再去看时,就见梅无艳的速度加快,而且是越来越快,非常快,快得像车轮急驶过的圆形——那团赤红的光也莹莹大盛,满室皆亮,嗤嗤冒着白烟——针!梅无艳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小雀有些发呆,我反应过来,立刻走向刚才泡着银针的那个碗中,取出银针,递过去——梅无艳没有回头,接过的同时收了珠子——闪电般向下扎去——几乎是珠子离开的同时扎下,双手紧密地配合着——一瞬间,我看到那块印迹变得血红,从原来的凹陷鼓了起来,像浮雕一样的凸出来!血红的浮雕!一针扎下——一簇血注冒出——像细小的一柱喷泉!再接着,又一针!又一簇血冒出,直直地向上冒出!又是一针!乐陶口里有一些轻微的声音,看去,他在咬牙,眼已睁开,但牙齿被他咬的咯咯作响!他很痛,非常痛,痛而忍!梅无艳下手快,也准!在那片印迹上不同的地方连续施针,竟施了三十八针!整整三十八针!我每一针都数着,没有遗漏,精神集中地看着——当最后一针施下后,梅无艳迅速又取过一旁的一个白色玉瓶,拔开,倒出一些淡黄的粉末,而那些粉末沾上皮肤的一刻,发出哧的声音,像在伤口上撒了硫磺!乐陶终于闷哼一声,额上汗珠连成片地往下落,像河一样.他只哼了一声,脸色煞白,而我看到这里,才知这修罗掌竟是如此厉害!梅无艳只说前面是稳住了伤情,据我现在的分析就是,他说的情况是往轻说了,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场,乐陶可能根本过不了这个大关!这个恐怖的掌法?如果打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是立即毙命,还是会有其它更痛苦的症状?如果当初这一掌不是打在乐陶身上,而是击在梅无艳身上,他能自救吗?必竟没有更高的高手来为他输内力,他也不能给自己的后背疗伤,其他人又不懂医术,若是他中了这掌,谁能来救他?心里升起一种恐惧!夜修罗的武功就已如此的毒辣,而他如果恢复了法力,谁能乱他?思索间,发现梅无艳正处理乐陶后背的血迹,而一旁的小雀只顾着脸红——她应该没有见过男子半裸的,尤其是乐陶在她心里就是一个梦幻,她的心情我能了解,便绕过一边,而那边有盆,盆里有净水.当手中白色的巾帕要擦上乐陶的背时,被一只手拦住——嗯?抬头看梅无艳,他没有望着我,但接过了我手中的巾帕,自己去擦——这种替别人擦拭的活我没有见他为谁做过,但他似乎不希望我去做?有一些疑惑,他什么都让我帮忙,偏偏在这件事上像是有意地阻止我?是因为我要与乐陶的肌肤相触吗?当血迹拭干,乐陶另披了一件净衣时,转回身,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尴尬,脸色依然苍白——梅无艳此时,从怀中又掏出一个瓷瓶,取出一粒丹丸——异香扑鼻,满室萦绕——那是一粒有弹丸大小的药丸,紫色,但夹杂着一些白——服下它,立刻功行三十六周天,其余的每日早晚各一粒,服后同样运行内力催化,半月后,顽疾康复——乐陶接过那粒药丸,吞下,而那个瓶子,也被他收在怀里——谢!乐陶说了一个字,眼微低,但男人之间不多言谢,他已开始盘腿打座.梅无艳牵扯过我的手,将我往楼下带,小雀随在我们后面——照顾他,十二个时辰内不得吹风,门窗紧闭——梅无艳交代小雀,小雀神情严肃地点头,她这些日子在迅速地长大,少了许多的嘻笑,忙碌地照顾着乐陶与他的父亲.再出枫叶小楼,就是去看空空上人,清风正在那里,看到我们过去,不可置信地盯着梅无艳——但她脸上似乎有些异色,是那种发怔之外的异色.当初问她寒滴泪的来历时,她有些吞吐,而今天又有异色,莫非她早知道了梅无艳的易容之事?她会易容术,自然懂分辨,是否察觉了梅无艳脸上是有人皮面具的?只是不知道真面目是什么模样而已?她的表情在我们走得更近后,眼里已是无法自抑的呆愣﹑痴痴一片——梅无艳的姿色,倾天下,由此可见.看到了空空上人,他疯疯傻傻依旧,但衣衫整齐,面庞清理得也很干净.说明他这两天来被照顾的很好,梅无艳看到他后,眼神专注,走了过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个狂狂颠颠的人本来是不肯安分地坐着或站着的,却在梅无艳过去后,不动了,原地立着.梅无艳走过去后,将一只手抚在了他的头顶百汇穴上——我看着这一幕,有些奇异,梅无艳抚上他后,眼微闪——那个空空上人头微低,并不挣扎,配合的很好,脸上的神情很安静.梅无克的身高本就比他高,他又正微弯着些身子——这种景象,这种姿势,就像一个要出家的人,在受一位高僧的摸顶戒礼?而梅无艳就像那个高僧?他们那样子保持了有片刻后,梅无艳睁眼,接着手离开,又走回我身边,牵上我的手,向外面去——他现在好像总不忘了牵着我,活像我是一个小孩子似的.我回头,看到空空上人又开始满地打转,不再是刚才的安静.真是古怪,明明没有被点穴,刚刚他怎么那么配合?红尘,空空上人入魔九年,接下来的二十一天内会为他专治.嗯?二十一天?还是有零有整的日子,这中间莫非有什么讲究?最重要的是,梅无艳前些日子谈起空空上人的症状时,口吻中,听得出,并不是很好治疗,而且前几次他诊断时也没有说什么.今天,他似乎对治疗有非常大的把握了,并且能准确地说出需要多少天医治,难道他这几天在医术上又有了长进?还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办法?我怎么觉得他与以前的他在哪里总有些不同呢?却又说不上来.当来到写墨楼前时,我回了神,随他跨进后,他袍袖一拂,门无风自关,关在我们身后.红尘,来——他带我向里走,一直走,走进二进深,还往里走——他要去内室?做什么?帘启,他看着我,等我入内.我有些迟疑,望他的眼,那里面是淡淡笑意﹑薄薄雾,没有其它的什么,于是我入内,而他跟进的同时,放下帘.另一手仍拉着我,再住内,一直走到床边——走到那张属于他的宽而大﹑软而舒适的床边——红尘,我们上去——什么?我的绝色老公 第一百一十九章梅无艳一直带着我来到他内室的床边,然后对我说:红尘,我们上去——我一怔!不能不怔!来床边做什么?疑惑中——床动了!吱呀呀地一连串声音后——我讶异地看到床板掀起——床头﹑床尾﹑床边,三面掀起,向床里的那面墙——上翻!连同床上所铺的褥垫,都向上翻起,最后呈八十度角的斜斜停止,就像一口箱子在打开一样,固定地停在了那里.而翻起的部分下,露出一大片的青色,是整块的石材.红尘,我们下去——我正想着,感觉腰间一紧,身子腾空,还不到一眨眼的瞬间,就站在了床上,站在了那大块的石质床体上,身边是梅无艳.紧接着,看到他的手扯了一下帷帐外的束流苏,然后——轰隆隆的轻微响动中,我们开始下降——就像踩在舞台的升降台上一般,我们没有动,脚下的石板在动,缓缓地拖着我们,陷入黑暗中——下降了约有五六米左右,停止,而我的腰被梅无艳揽着,走下了这块大石,就见它又向上升起——渐渐地要合上了,也渐渐地要把头顶唯一的光源堵住了——亮光闪处,梅无艳打着了火折子,照亮了这里,头上的石板也在同时合严,而这石板启合的声音很低,很轻微,几乎没有什么响声,由此可见,这是个高明的机关.我在认识到这一点时,梅无艳已略为走开,手中的火折子向墙上点去——劈叭声中,像串着的灯被通了电源一般,墙上一个一个地自动亮起了无数火光——都是油灯发出的光,而灯盘很大,似乎装了许多油,又似乎中间有什么周密的连接的导火索,才让梅无艳点燃一只,就会引燃一连串,整个通道一面墙体都亮了起来.我惊讶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是一处地下通道,两边全是石壁,刀斧刻凿的整齐光滑,而这条道会通向何处?欲迈步,梅无艳阻止我——红尘,稍等,关闭机关后再动——有机关?我连忙打住脚步,可不想迈出一步,就被什么利箭﹑尖枪扎几个窟窿.眼睛左右不停地望,机关在暗处,一但触发可不是小事,会不会比什么少林寺的十八铜人阵还难闯?一旁的梅无艳做了一些安排,我对此一窍不通,看不太懂他都做了些什么,不过,如果我这毫无根基的人都能看懂得话,这机关也就没有什么威力了.走吧,红尘——梅无艳又回到我身边,重新拖住我的手,而我跟着他,向前去,感觉就像要去探秘一般地兴奋起来.我不是没有进过什么洞——那座长春谷中就是以洞为主,但在那里,是被扣押的感觉,没有自由.我也不是没有走过地下的通道——去摘星阁时,曾走过一段长长的这样的路,但那时也是被动的﹑有抵防心,因为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现在,身边跟着梅无艳,走在这里,心里涌上的就是像要去探秘的兴奋,没有害怕,只觉有趣,在他身边,自己只需要放松,把心底的一切展现出来.在灯火中前进,而火光摇摇又明亮,说明这里是通风的,氧气十足,难道前面有什么洞口能带进来空气?正思讨着,转个弯,眼前发黑,没有灯光照路.梅无艳再次打着火折,就如刚才一般,点燃第一盏灯,这一条通道的所有灯也跟着亮起——再向前,走了不多久,停住.他停我也停,而这条通道还有很长的距离,就这么停住了?只见他往我这边靠来,伸手在石壁上旋了一下,轰隆隆的声音响起,这次的声音是正常的,也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听过许多次的那种——是石门在被开启!我的右侧原来是间石室?在它打开一条缝的时候,我看见亮光逸出——在它打开一半时,我看到金光闪闪——在它全部打开后,我,只剩下呆愣!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的是任凭我怎么想也想不到的场景!做梦都没想到过!震憾!强烈的震憾!无法抑制的震憾!乘凤鸟﹑见仙人﹑几次奇遇,都比不上这一刻带给我的冲击!眼前的倒底是什么?那高高的——非常高的——像小山一样高的——是什么?明晃晃﹑金灿灿!亮灼灼﹑灼灼亮!是什么?是金子吗?是金子吗?是金山一座?!如果是,怎么会有这么多?如果不是,怎么会藏在如此隐密的地方?而它们的外表看起来,就是金子!垛得竟然有五米多高,快到石室的顶部了!是大块大块的金土砖垛起来的!是金砖,不能说它们是金条了,比金条粗太多!大太多!它们如此亮!亮得让人眼睛生疼!是因为它们的反光?还是因为它们是金子的原因?才让人的眼睛大受刺激?而这里的光线来源在哪里?我从金子中暂时拔开些目光,只需一眼,就看到光源是来自——明珠!也是明珠!这间石室从上到下,无数明珠,不是嵌进石壁里的,而是挂着的,仿佛怕毁坏它们似的挂着,很方便再摘取下来,它们排成的形状,是张蜘蛛网一样的八封图!里面的卦形复杂,看起来是无数个亮点,却绘连成了八卦!吃惊又吃惊!原来梅无艳不是不可以明珠做灯,而是他不愿意那样做.他的财富只留在暗处.在这些明珠的照射下,扑天盖地的那座金砖垒的金山,就格外的震憾人心!这些金子得有多少两?不,是应该会有多少斤?也不对,是应该会有多少吨?因为它的底座占地很大,光从我这里看去,它的底下那条线就有近八米宽!那其它面呢?我努力拔动脚步,发现每一步都迈的艰难,似乎腿脚都不受管制了,很不容易地走往侧面后,看到侧面,竟然也有七八米宽?天,一个方形的大山,是直直垒上去的山,这些金砖中的任何一块,都够普通百姓家活两辈子还有余!那这一堆,得够全天下多少人家的花销?正大张着嘴划算着,也正是算不清楚感到头脑一片混乱时,又有声音传来——看去,发现梅无艳又打开了其它的门,而这间偌大的石室中,竟还有其它的许多门?再看那些被打开的门中,我的眼珠子也快要掉了!那一道一道的门中是什么?我,首先是向那道最大的门看去——发现这里与另一个石室相通,而那间石室与这间差不多大小,但这不是重点!重点的是——我又看到了一座银山!同样的世大,同样的闪亮,同样的扑天盖地!它的银色,在眼前的金色衬下,对比的亮!而对比的效果很惊人!好在,是先看过金山,再见银山,已能有些接受,便努力转开眼光去看其它的门中——那些,都是小门了,是这两间大室中的几间小室.而离我最近的,正是这金山石室中的小室,那里面似乎都是一口又一口的大箱子?很大,半人多高,一人多宽,里面会装着什么?我怔怔地走过去,箱子是枣红色镶金边的,有牙形的大锁扣——无艳大哥,可以看看里面吗?我嘴里是这么问着,但眼睛没有去看他,直直就走到那些箱子前,发现锁扣上没有锁,是活的,于是开启——眼睛又差点被闪得睁不开来!玉﹑玛瑙﹑翡翠﹑红﹑蓝﹑紫﹑绿﹑黄......各种宝石,应有尽有!而其中一口箱子中有一个不小的匣子,我再打开,赫然发现里面全是如龙眼一般大的珠子!这些珠子不像是夜光珠,但同样的惊人,像自己那个世界传说中的南海明珠!这一匣子得有多少颗?这每一颗得是生长了多少年的蚌才能孕育的?这个世界可没有人工培育的手段,应该都是纯天然长成的,比在矿石中得来的宝石更为难得!晕眩,脚下不稳——红尘——梅无艳走来,揽住我,我抬头望他.大哥,这些东西可都是货真价实的?我是问他,这些看起来像金子的是金子吗?像银子的是银子吗?还有那些珠宝明珠,统通都是真的吗?红尘,银票必竟只是纸张,没有实际的保存价值——意思就是说这些都是真的?因为这些才是宝物本身,永远不会贬值,也永远不会像银票货币一般,随着江山的易主﹑朝代的更替而失去价值?我忘了,他是天下第一首富!我忘了,他的实际财富远远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般不显眼!虽然心里知道他的身价,但当这些如此直观地放在眼前时,与隐性的表现,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就像你是一个亿万富翁!但你即使在银行里有九位数的存款,也远远不抵把那九位数的钞票一垛一垛地拿回家,直接搬在面前,码成一堆,让你坐进去的那种真实的感觉!如果再换成是真金白银,那,会更加刺激!红尘,这箱中喜欢哪一样?嗯?他问我喜欢哪一样?再低下眼去望这些大箱子,它们中的珍宝繁多,看得我眼花缭乱﹑头晕目眩——说实话,如果问我喜欢哪一样,我的答案是——都喜欢!如果说不喜欢,是假的,无论是它们的表相看起来亮而动人,还是它们本身的价值,都让人喜欢!没有人天生与财富为敌,只有得不到的人会钻钻营营,想起自己在那个世界中的奔波碌碌,不就是为了一日三餐,和大把大把的钞票在努力吗?工作.既是在体现自己的价值,也是在现实地想让自己活的更好一点,不同的是,工作至少是在靠自己的劳力在赚钱,没有那弯门邪道的东西在里面,取财,却取的有道!红尘——喜欢什么,都可以拿去,这里的一切——都属于红尘,由红尘任意地去支配——什么?梅无艳的这句话,让我更受刺激,他刚刚还问我喜欢哪一样,听口气像是要相赠其中的什么似的,现在,却变成所有的一切都属于我的?猛吸口气,这刺激太大,他可以将如此巨富在一句话间就交给了我?就是说,这像山一样的宝藏,在他的一句话中,就成了我的?再吸气,这是一个男人的信任与托付!他可不是那种只说不做的人.而他,掌握财富,却又不看重财富.大哥,这里面东西是你所有的家财吗?他凝视着我回答 ——红尘,它们不宜聚在一起,另外还有两处所在安置——还有两个地方?我的牙真得快要掉了,除了这枫楼竹苑,还有其它地方有这样的宝藏?他微微点头,我的心在噗嗵噗嗵地猛跳!大哥,那两处和这里的规模一样大吗?与这里的东西是不是一样多?他再点头.我晕——这个人,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一个国家的国库也不会有这么多的财富,就我所认识的各朝各代的皇家国库中,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那著名的贪官和坤抄家时,抄出的家产,不也比国家的国库丰足许多?所以才有了那句历史上的名话——推倒和坤,吃饱嘉庆!而他,比那靠权利收受贿赂的和坤,要更加富有!更加财大,却不气粗,没有张扬!即使他上世是仙人,但他现在只是凡人一个!没有仙术的帮助,他怎么会这样的厉害?红尘,我想送给你一件东西——嗯?我揉揉头,无力地回答:大哥,千万别送,我揣不了这么多东西,它们就放在这里吧,又跑不了,没银子花时再来取,千万虽让我再拿什么!我是真发愁,这里又没有什么挎包,我怀里的几样东西就够我受了,每日里沉甸甸的,可样样都挺重要,让我无法取舍,尤其那次避水珠在不经意间救过我一命,吸取经验下,我一般是不会让它们离身的.他说要送我东西,绝不会是普通的货色,接受了又得带在身上,天!光血玉镯就已让我不利索了,实在受不了那种累赘的感觉呀.梅无艳笑了,笑出声来,也是我认识他到现在为止,第二次笑出声音.第一次好像是我看着他端来的一碗面流口水时,这第二次是为了什么?我只是心里想着这些,他又听不到,他笑什么呢?红尘,这个你喜欢吗?梅无艳不知从哪拿出一个扁扁的木盒,与我见过的那个世界中装麻将牌的盒子大小差不多.但他从哪拿来的?难道是我刚才光顾着看金光光﹑银闪闪,没有注意到时,他从某个洞取出来的?而且我被他扶着也有一会了,竟然没有发现他手里有东西.盒子里面会是什么?他放开我,一手启开盒盖——我紧盯着,看到盖子打开后很意外.不是珠宝?不但不是珠宝?也不是与这里任何一件宝贝有关联的东西!因为,它与这里不搭调,仿佛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是应该放在柜子里的,放在居室中的衣柜里!我的手摸上去,不是特别光滑,却很舒适,棉而软——这是一块布料吗?红尘——梅无艳轻轻唤我中,将那块应该是布料的东西取——取出的一刻,我看到,这是一件衣裳!梅无艳的手提着衣领处,衣身则在出盒子的一刻,向下抖开——的确是一件衣裳!应该说是一件上衣,长度刚刚及腰,淡淡的粉色,有墨绿的修竹在腰间衣襟的左侧,顺着腰身写意地伸出,伸到胸前,有几枝尖尖竹叶点在衣领旁右胸口——粉红配着墨绿,没有俗气,显得别致又清新,清新而有味道,有一份说不出的雅致——它薄而轻,这些天可以当中衣穿,过些天,也能直接穿出,天在渐渐转暖——而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喜欢!一眼就喜欢!红尘,它将属于你——我笑起来,伸手去接,这东西既不沉甸甸的,又有最实际的用处,我没有理由去推拒.红尘,从今天起,你要天天穿着它——天天穿着?难道这不是一件普通的衣裳?再想,它是在这里与这些宝物放在一起的,莫非真的不是普通衣物?梅无艳似乎是话中有话.红尘,你穿它在身,可保刀枪不入,也可化解掌力——怔住——又是一个吃惊.这件看起来很漂亮的衣服竟然能刀枪不入?那不就像金庸笔下黄容穿着的软猥甲?只是,这一件的材质是什么?怎么可以做到抵挡兵器的地步?我仔细摸着它,如果它是什么天蚕丝织就,或许有这个功能,但这件衣服没有冰凉的触感,只觉得棉柔,是那种贴身穿着也不会感觉太凉的材质.红尘,它同时水火不惧,也不需清洗,永不沾尘,红尘要每日穿着——我听着,他再一次强调要每日穿着?红尘将它穿在里层,入睡时也不需要脱去——怎么了?梅无艳今天怎么了?这种话不是他会说出口的,但他一再强调我要时时穿着这件衣物?红尘——梅无艳过来,拥住了我,在我头顶叹息——悠悠地长叹——大哥,这件衣物听起来很神奇,样子又漂亮,红尘答应你,日日夜夜穿着它.我的脸伏在他的胸前,听到他稳定的心跳.对他的话,有疑惑,却没有多问,而让我不曾想到的是,在不久后这件衣物就派上了大用场,它的神奇也不仅仅是梅无艳所说的这么简单.无艳大哥,你给乐大哥疗伤的那个珠子看起来很奇怪.我想起那颗火红的珠子,很特别,也像件奇宝.那是火炎珠,也可以叫它避火珠——他的声音在我头顶上传来,下巴搁在我头上轻轻摩挲.避火珠?如果我以前听到这个名字,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只会认为仅仅是一个珠子的名字罢了,但在我亲眼见识到避水珠的神奇后,我的反应就很大了.避水珠真避水,那避火珠莫不是也能做到避火?大哥,我这里有颗避水珠——离开些他的身子,从怀中掏出那个盒子,取出蓝莹莹的水之星.梅无艳讶异,接过去仔细看后,红尘,这似乎是异域的宝物.咦?无艳大哥厉害!他竟然能看得出来?是见闻广博,还是有其他原因?但我很快将这水之星的来历细细对他说了.他听后,看着我,红尘,这避水珠也是天下奇宝,能到你手里,定有机缘,留着它吧.这颗避火珠不防也交给红尘一同保管——什么?大哥,不要,这么多东西都放在我身上,既不舒服也增加了压力,匹夫无罪,怀壁自罪,这些宝贝只会带来麻烦,避火珠就留在大哥那儿吧,大哥还能发挥它的妙用为人治病,比放在我这儿强上百倍了,只是红尘不明白,它既是避火珠,应试是能避火,怎么还能疗伤呢?红尘,每一样宝物都有它的灵力,灵力的运用全在持宝人对它的掌握与认识,避火珠的灵力如果向外射发,可将火焰驱开;如果向内,可吸收殘腐,逼毒除恶——如此来说,每一样宝物,它的价值的体现也得看是持在什么样的人手里了?我问他,也是问自己,而答案已在心中.就算是奇宝,如果一世被收藏﹑沉封而没有发挥它的作用,它也算不上是宝物了.当初那个智者说古鲁丝会遇上一个黑发黑眼的女子并将水之星交给她,结果是到了我手里,而我,能将水之星的灵力发挥,不辱没它是圣物的价值吗?它可以给人类或者不只人类带来什么?红尘,是的,你的理解总是到位的——梅无艳回答我,重新将我拥入怀,我伏在他的胸前,久久不言,这里很静,静得让思绪很清晰,而我,心里有件更重要的事情,一直没有忘记——大哥,那个与你们派之争的夜修罗现在会在哪里?静,很静——他怎么没有回应?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他的眼望着我,一直望着我,在我抬起一刻,就直接对进去了——为何他的眼中是如此深邃?深得竟然让我无法明白那里面在想什么?平日我总能轻易地看出那里面的任何一个想法和意念,而现在,我竟然看不透了——只见他深深地望着我,深深又深深,手也在同时加了力道,把我往他怀里使劲捺着,抱得很紧——红尘,他与我之间的事,我来解决——心一跳!他怎么这么说,他说要自己来解决,难道是察觉了我要参与进这件事?他可知他们之间已不单纯的门派恩怨?而对方也有可能不再是当日那个他?最为棘手的是,那个夜修罗即使肉体死去,魂魄仍在,而据无相的说法,他的魂魄的灵力很大,作神以前,不是普通人类的灵魂.这样推测的话,只要他恢复记忆,就不会再乘乘受阴界的轮回安排,也就是说,人类根本无法与他为敌,即使现在真杀死他,也只是肉体死亡.何况,他只是执念在做,不是死罪,佛,要的是渡化.红尘,我会派人去打探他的行踪——大哥,那鬼域中有一座长春谷,那里是他的栖身之所——是否得重入一次飞霞山?梅无艳看着我,眼里仍然是琢磨不透的深邃,红尘,那谷中已无一人——什么?当日蓝衣的人已经入过那座谷,从山顶直接翻过去,而谷内事物俱全,人影无踪——从山顶翻过去?那就不会过所谓的迷路与戒路了?而夜修罗竟然不在谷中?那谷的建设不是小手笔,他竟然说丢就丢,莫非还有另外的栖身之所?如果有,在哪里?第一百二十章 夜夜同一个梦梦——夜夜做的梦——夜夜做着几乎是同一个梦——场景不同,但总在同一个地方,就像是同一个梦——梦中,是那个山谷——我,在满山谷是奔跑,喝山泉,饮清露,与飞鸟同舞——累了,倦了,入夜了,四周昏昏又暗暗,就偎在那块大石旁,入睡——而似睡非睡间,朦朦胧胧中,总能感觉到一注目光,从林间的暗中投来,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投在我身上——专注而浓烈,让我无法不感觉到它的存在,而我被它包裹着,心里有份说不出来的滋味——仿佛它就像一道保护伞,笼着我,而我在它的笼罩下,感到安全,每一次有什么风吹草动、不利于我的情况,都会被它化解。

在梦里,我不知自己经过了多少个春秋岁月,却看到了无数次的风霜雨雪——狂风大作的夜晚——大石虽然在身边仍然无法完全遮挡山风,我的身子在随风摆动,好像我只是一抹灵魂,摇来荡去得总是不安稳,睡得心慌慌——渐趋渐近,来到我身边,我讶异这是谁?但对方只是伏下身来坐在我的旁边,也坐在了风向的来处,就像山一样,替我遮挡了一面——他很高大,高大的真像一座山,足以挡去所有的劲风,而我,不再摇摆,不再飘荡——感觉到那个睡着的我因此而睡得更加踏实,眉头也似乎展了开来,另一个我,半睡半醒着的看到这一切,却也跟着踏实——在突然变幻的雨天——沉睡的那个我还没察觉到要下骤雨了,仍然合着眼,而半醒着的另一个我想要扯起这副身躯,想要换一个地方,不愿被淋湿——总是无力控制躯体,仿佛它更听另一个我的话,努力总是白费,而我在迟疑间——那个身影又出现,走到我身边,手是出现一把伞遮要头顶,挡住了随之落下有雨水,而他,自己在伞外——在大雪的夜晚——白雪盈飞,扬扬而下,落得漫山遍野,也落在我的身上——这个身影又出现,即使我似乎不怕那种寒冷,但总是有一双温热的手,会抚上我的额顶、我的眉睫、我的脸颊......将落下的雪花拭去——......在梦中,我经历了岁月无数,每一个夜都有那道目光的关注,每一个特别的时候,都会出现那个身影——而睡着的那个我,竟然毫无察觉?过了一季又一季?醒着的这个我却都一一的看在了眼里、留在了心底——每当天光大亮,鸟鸣声把我从那重重的梦中叫醒时,我会坐在床上发呆——抱着膝,有些回不了神,似梦非梦间,竟然会有错觉,觉得那些都是真实发生着的事,而我,会精神恍惚——会想那道目光的主人是谁?那个总陪在我旁边的身形与那道林间暗中的目光,应该是同一个人,对,是同一个人,因为坐在旁边的那个人,低头望着我时,也是那么专注又含包容的眼神。

从没有看清楚他的脸!我努力过,想要看看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在暗中默默地做着这一切?但四周太暗,他的出现总是在夜晚,我看不清,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清!只有他的侧影!他仰望天空时屿夜晚的天际勾勒出的侧影。

那挺直的鼻,和偶尔发出有叹息,似乎就是那次在梦中从巨大的兔子口中救过我的那个?他是谁?为什么我总是做这些似乎情节连贯的梦?为什么场景总是在同一个地方?它几乎夜夜来找我,夜夜与我做伴,一天天过去,我竟然发觉这个梦也让我渐渐习惯,仿佛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说它几乎那是因为,只有一个夜晚它没的来——我记得在那天入睡后,我,梦到了其它的梦,就是没梦到那个山谷,而在梦中,我心理似乎有点期待,似乎有点失望,似乎在等什么——睡得很不安稳,有些焦躁,最后,是被什么惊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上弹了过去,好像有什么光让我闭着的眼睛也感到刺目,但只是发生在模糊间的事,不能肯定真假,而我就那么突然地醒了——一睁开眼,就看到天**未亮,而窗外透来的依稀光线中,我惊讶地看到小银竟然不是睡在我旁边,而是在地上!几米之外的地上!它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我的卧室,都会睡在我的床内,与我同枕。

这些天,那小东西也是夜夜都会出现,日日清晨睁开眼后,第一个入眼的也往往是它。

它总是在有人出现时,或者天光亮了,消失。

在我上床入睡时,闪出。

日子一长,发觉很习惯了这样的模式,一人一兽,无语,也相安无事。

但在那个夜晚,我突然醒来之所以很快在昏暗的室内发现它竟然是在地上,是因为它似乎在叫!我从来没有听不过它的叫声,打见它的那一夜起,连它吃东西的样子都没见过,更别说听过叫声了。

但那时,它好像很痛,像摔疼了哪里似的,嘴里发出一种低低的吼声。

实在是出出乎我意外的吼声,我以为那么小的动物即使是叫唤,也是细细的声音,结果,它像成年的老虎的低吼,沉闷,有威力,大大出乎我的意外。

而它在地上吼着想站起来,却是腿发软的样子,弯弯扭扭地站起几次,又摔倒,再站再摔——摔的过程中,还不忘用一双绿眼珠子,瞪着我,瞪地还十肝分大!的暗中发着幽幽绿光!我竟然从那双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是不可思议吗?好像多身上有什么地方让它震惊的地方,只觉得它在瞪着我,并一边试图努力地稳——那样子很狼狈,我想起了自己应该下去帮帮它,正打算起身,就看到它终于很不优雅地爬站起来了,支撑好身体后,抖了抖身上的皮毛——然后,立在原地,又盯我看了片刻;然后,一边盯着我,一边又走向床边来;再再然后,嗖地一下,又跳上了床!它似乎恢复子力气?站在床上后,离我有两尺多远,像防备什么似的依旧瞪着我,那眼光活活要把我解剖了似的研究着我——一瞬不瞬!直到我觉得不能再让它那么看着我了,开口威胁它——小东西,我不知道你睡得好好的怎么就跑到了地上,但你如果再这么瞪我,小心我把你丢下去,而且来一次丢一次,永不欢迎你再来!在我话出口后,它的了反应——圆瞪的眼开始眯了起来,鼻子里在喷气,头也高高昂起,似乎很不屑我的威胁,是嗤之以鼻的样子?然后,看也不再看我,伏下,蜷在一旁又睡去了——简直就是旁若无人!我又好气又好笑,见它也不再反常,就不去管它,离开完全亮还有一会,便继续我的大头觉——但那夜以后,那个梦又都每夜来找我,直到今天起床前,仍然伴着我——而今天,是那次去参观梅无艳的宝藏后第二十一天,也是梅无艳给空空上人医治的第二十一天。

想起那个宝藏,头脑里又泛起金光闪闪,虽然梅无艳说那里的一切,我可以随意支配,也可以随时出入。

自己还是有点接受不住,太巨大的财富,让人没有真实感。

至于进出那个密道的机关控扭,与通道中的总机关控制方法,梅无艳竟然都教给了我。

我没的意思要去学,但他的表情很认真,并告诉我那个秘道还有两个出口。

除了它的床是个入口处外,还有两个出口。

一个,通到一处深潭下——一个,通到一方墓穴中——而梅无艳带着我,准确地让我辨认了那两条通往外界的道路——只能感慨,那两个出入口,那样隐秘,如果不知门路的人,想从外面找进来,是几乎不可能的。

现在,我走在山庄中——看繁花点点,绿色丛丛——春天越来越深,春意越来越浓——日子在滑过,从二月到三月(农历)——乐陶的情况在这些天中越来越好,脸色一天天红润,咳嗽也一天天减少,我十分高兴,他的康复无疑是将我心头的一块巨石在卸去,而我每次去,都会选择小雀在的时候,避免与他独处,也在同时碰上过几次花语。

她似乎也在负责乐陶的起居?至于树影,没有见,听清风说过,她好像被梅无艳支妯了庄外,去办一些生意上的事。

而今天,是空空上人被医治的最后一天。

二十一天来,梅无艳是用什么办法治疗他的,我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只有梅无艳自己知道。

他安排。

了清风,明月,为他把关,每日会的三个时辰的时间呆在空空上人暂居的住所,门窗紧闭,无人能从外面窥见什么,当然也没有有会去偷看,而他需要安静、无人清扰——就像我无论做什么,他都在无条件的支持和肯定一样,而他无论在做什么,我也没有打算去干扰,即使我有时候有疑惑,但信任建立的同时,疑惑已不是最重要的。

所以,这些日子中,他在忙着空空上人的病情,我也在自己给自己找事,并且也忙着——忙什么?绘图!绘水车的图。

我没有忘记这件事,而且在认真地做。

这些图将流传到外界,却不会以我们任何人的名义传出去,它的问世,将在这个世界中上个迷。

因为要让它成为迷,我便不能监工;因为不能现场监工,我就得将这些图要画得精确再精确、细致再细致,一丝误差也不能出!它将作为原稿,被无数份的复制下去,错一丁点都不会成功!我画得极为认真,也亏得在那座山谷中有了一次实践的机会,不然,会纯属纸上谈兵。

在吸取上次经验的同时,又力图让它们更加完善,每一个环节与细节,都靠我一只手来画,包括各部件的组装分步图。

要让人一看,就能明了!于是,一架水车,大大小小画了三十三副图,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用了十几天的功夫才大功告成,并且检查无数次后,交给梅无艳,让他派人去安排。

当时,他是什么反应的?当我拿着图找到他时,当我将水车的功能与利处向他解释,他没有疑问没的反驳,更没有不可置信的惊讶,只是盯着我,笑,却立刻派人着手去安排了——安排人将图复制,并秘密地传到外界,让它们能成功问世并被百姓利用,却又不会与枫楼竹苑扯上任何的关系,也不会与我扯上关系。

这中间的实施过程有难度,难度很大,俣他只是轻笑的回答一切都会如我所愿的完成。

而当时他盯着我的眼神,让我脸红。

我想到这里,笑起来——这个男子,给我的空间很大,没有拘束,没有限制,只有全力的支持,而这种感觉,很好,真的很好!再笑——世上如果多几个这样的男子,将上全天下女子的福气。

我很珍惜。

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傍晚已近,我向空付之东流上人住的那处走去——想在第一时间,擀到空空上人被结束治疗后的情况。

他,在今天会怎样?是否会恢复九年前的神智?是否能忆起他有个女儿?是否真的被医治好?这段日子中,除了梅无艳与照顾他起居的长安以外,没有人接近过那间屋子,包括小雀,都被阻在了门外,这些是梅无艳的安排——以至于,我们都不清楚空空上人这些天的进展,而我希望稍后看到他们进,会有一个惊喜。

但九年的魔根,空空上人会在短短的二十余日被治好吗?我中掐着日子等着这一天的,现在,脚下加快,时辰快到了,我得快些走——嗯?远远的站在那里的是谁?夕阳半山头,倦鸟正归巢,修竹斜逸逸,蓝花一点点——是谁?立在金色夕辉中?就像一株婷婷小荷,植在那里,清新如水做,雅致如露凝?我眯了眯眼——那身影很熟悉,怎么那么像是?云蓝衣。

心里一喜,迎上去,却没有想到,他的出现,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我的绝色老公 第一百二十一章当我看到云蓝衣时,很意外.而我更意外的是,他的到来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惊人的消息!他的消息,足以让我从看到空空上人恢复神智的好心情中,又哗地跌落----跌落到一片忧心忡忡中.空空上人恢复神智了?当我遇上云蓝衣时,唤他云二哥,彼此寒喧几句,才知他是刚刚来到枫楼竹苑的,因为梅无艳无法分身,他就在写墨楼前等着.而我,与他相遇,邀他一同去看空空上人.他当日不曾参与雪山决斗,也并不知道空空上人被寻到的事,听了我的话有些意外,但在明净的笑中,与我一同折转了方向----我们到了空空上人的住所时,远远地就听到小雀在痛哭----再走近,到看了小雀的背影,而那个整日痴狂的老人,正被她紧紧抱着,露在她肩头的脸上,表情是千变万化----空空上人的眼!那双眼里有了聚焦,有了思索,有了情绪!仿佛驻进了灵魂!而他被雀抱着,先是有些不知所措,带点茫然;然后,脸上起变化;再然后,嘴里有些嚅嚅地吐出小雀两个字,神情是在从回忆中往出拔;再再然后,手抬起,抚上小雀的头发,而眼里,泪光点点----我很惊讶!自己到得有些晚了,没有看到他刚从屋里出来的情景,但在听到他唤出小雀的那一刻,我已经明白----他九年疯癫后,清醒了!九年如一梦,梦中无自己,而今天----他清醒了,就像醍醐灌顶,一朝间,眼里有了神采,一夕中,忆起了前尘往事!虽然从来没有怀疑过梅无艳的能力,但真的看到一个着魔多年的疯人在短短二十余天内,变得清醒,我还是无法不吃惊,他是怎么做到的?用了什么灵丹妙药?还是用了什么方法?精神上的疾病,往往要比各种伤势难治许多,他竟然做到了!看向梅无艳,他已在望着我----他的目光,似乎总是在我出现的一刻,就会在第一时间内转移到我身上----除了那次在黑牙城做手术时,除了给乐陶用火炎珠疗伤时,除了他的手中有性命需要他专注对待时,其它无论何时何地,在我望向他前,他都是凝神着我的,并且含着笑----那笑,让我心里泛上涟漪,走向他----天快浓黑了,空空上人清醒后,对于我们是谁,他一脸疑惑,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九年前,这往后的事情,只是如浮云扯成的絮片,模糊而乱-----仿佛这九年来,对于他没有存在过,而他又确实是年华老去,霜染发鬓,这可怕的九年,就断送在了一条戒路上?那条戒路也真得可怕!小雀又是哭又是笑,抱着她爹,双手揉来揉去,脸上糊得一乱团,泪水鼻涕满世界,但她喜极而泣的样子,让我跟着高兴,她从今天起,就算有了亲人,真正的亲人.最好的安排就是让她与她的刚刚恢复记忆的老爹多在一起,能让空空上人更快的适应现在的状况,而我们也在空空上人随后的道谢与自我介绍中,知道了他原来叫作华清.当年迷样的江湖第一贼,真正的名字是----华清.一入写墨楼,云蓝衣的神情就告诉我,他有事,有重要的事.而他的眼在盯着梅无艳的脸,似乎从先前就在打量了,到了此时,他的眼里仍是惊讶,并且有种奇异的亮光----他仿佛对梅无艳真面目也是万分意外的,但梅无艳的气质,让他无法去怀疑这个人就是梅无艳.他很有定力,虽然惊讶,心里也有种种疑惑,但没有明显的表达出来,也没有急地寻问,而是开口说了一句话----无艳兄,西北边疆的战事不容乐观.他,关心战事?梅无艳没有回答,在看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而他接下来的第二句话,让我吃惊.目前朝廷派出的扫乱大军连连失利,边疆三关被困,已有两名大将战死沙场,为国捐躯,而屯骑校尉游四海在追敌途中遭遇陷井,整个屯骑队覆没,死亡惨重,他本人则下落不明-----他是在说游四海吗?我听到了游四海三个字!而他的眼睛在说这句话时,是看着我的,莫非真的是在说游四海?不然不会这样特意地看我!云二哥,你刚刚是在说游四海吗? 我为了确认,再问一遍.他望着我,脸上眉头轻皱,但点头回应我的同时也在用语言回应----是的,红尘,是游四海,当初黑云山寨的四寨主.我的心一紧,提了起来----小雀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不能让她知道!但这种生死不明的大事,能藏着不说吗?能吗?云二哥,他----他----战场上的下落不明,就是生死未卜!这之间,与死亡的距离有多远?我的头皮已炸起,深深地明白,战场上的失踪,离死亡的距离实在没有多远!只有一线之差! 甚至已可断定游四海是基本上没有什么活的机会的.一场战争中,他带的队全军覆没,那他独活的机会能有多大? 可以想像,在尸横遍野中,一片血肉模糊的倒地的身形里,他们的后方部队是属于退败的形势,无法去清理战场,也就无法去一个一个辨认尸身----那游四海是否在那倒地的人中?谁能断定?也许只有敌方才能知道!怎么会这样?两个盼了多年的人,两个还没有来得及朝夕相处的人,会天人永隔吗?我的心在揪,不能去想雀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在得到父亲的同时,怀朗却在沙场无踪,换作是我,我会怎样?能接受得了这个现实吗?心,开始乱-----因关心而乱-----而战争已开始体现它的残酷!人死了,有时连尸身也找不回!去看云蓝衣,他在与梅无艳对视,似乎是欲言又止,那神情像是还要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看来是我的在场让他不便说.云二哥与无艳大哥有事且叙谈吧,我先回东风小楼了----- 我有眼色,而且明白男人之间的正事,有时不是女子应该来随便参与的.而且我的心乱糟糟,想理清楚,如果游四海真的是一去不归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红尘----- 是梅无艳,拦住了我,蓝衣,没有可避红尘的话-----他这一句就是让云蓝衣有什么都可以说,不需要回避我.梅无艳啊,已经把什么都交给了我,对我是全心的坦白与足够的信任.云蓝衣听了他的话有些意外,又似乎不太意外,略一犹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梅无艳继续开口-----无艳兄,这一次的西北之乱,没有那么简单,依蓝衣来看,不仅仅是六族合谋叛,应该是有高人插在中间-----嗯?他要谈的还是关于西北方做乱的事?梅无艳听了他的话略一皱眉,仍不语.而我疑惑,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出他似乎十分关心这场战争?他与梅无艳,都不像是那种喜欢管人间杂事的人,一直都是淡然于物外的.怎么会这么关心国家大事?无艳兄,那玉无双除了武学非常了得,在他挂帅之前,六族人已攻破三关,突入关内-----他挂帅初入西北,连番得胜,表现出卓越的行军能力,也收回失土多处,将叛族重新驱出三关外,而且乘胜追击-----听到这里,是好的消息,玉无双原来在从师时就是精学兵法的?那报效从戎是他最好的发挥之地,但后来呢?明明就是大胜,游四海怎么会出事?当时追击敌人出关,本是乘胜而击,但那些部落并未认降,更未纳降书,不能收兵,但在出关后,本是应该一切顺利的,却突遇奇兵,倒致辞----云蓝衣未再说下去,而是又看了看我.他口中所说的乘胜追击的人应该就是指游四海了?云二哥,他们可是遭遇到埋伏?我紧紧盯着眼前人,他从月都来,预估是埋伏,但依蓝衣分析,如果对方真有埋伏,怎的非要在关外埋?他们是打进关内的,如果有好的战策能使他们反败为胜,不会在退回关外才开始用,那会让他们前面的攻关是白白辛苦一场.巫术? 梅无艳的眉峰皱紧了,眼里有一闪而逝的异色.我捕捉到他眼里的异光,莫非其中有蹊跷?是的,无艳兄,前方传来的各种消息中,有种种异相,而此次失利是在泯江一带,那是盛行巫术,这几次战争,又都不像是正常的兵来将往,军中因此而军心紊乱,说人即使善战,却无法与巫战,金云关又陷于困守中,粮草欲断,情况危及-----泯江?他的话中提及了这个地方,而这两个字,我听过不只一遍,感觉很熟悉,在脑中搜索-----灵光乍现!想起夜修罗,他曾提过!那个绿眼的老女人找他时曾提过这个地方,而当时的情景特殊,人物又那么让人印象深刻,我便记得很清楚.当时的心里也是觉得泯江熟悉才特意又记了一番这两个字.现在想起来了,当初也是云蓝衣曾对我说过,泯江一带有个专门驱鬼捉妖的巫师,叫作尚柯兰儿,也许能助我回家.曾有意去找他,但那时最大的希望放在了无花道人身上,并没有太在意那个巫师,也就没有特意去记那个地方.没想到.转来转去,自己离西北方是越来越远,反倒把那个泯江抛在了脑后.但怎么这么巧? 又是泯江?云二哥,你似乎很关心这些事,楚天极地宫不是一向连江湖事也不愿涉足的吗?我想到了这个问题.红尘,江湖虽然有些血腥,却只是草莽人的名利争斗,不会影响天下,也不会影响百姓.战争却不一样,事关天下,而天下兴亡,从从都有责任,目前朝廷重整,科举未开,旧臣更换许多,新人又未大量启用,这中产缺乏人才,更缺乏栋梁之材,前方战事不断,只会引起人心大乱,倒置民心不稳,如果关口被破,让乱军长驱直入,带来的就是烧杀掳掠,民不聊生-----他徐徐而谈,我认真听着,认真看着他----那云二哥打算怎么做呢?他说的意思就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莫非他打算为国出力?我有些发怔,开始想像他穿上战袍会是什么感觉?却发现根本联系不到一起,他这样一个人,与战袍放在一起,真是不伦不类.云蓝衣对我笑了笑,看向梅无艳-----嗯?为什么看梅无艳?莫非这其中的决定,要由梅无艳来做主张?但叛兵未入关中,江山似乎还未在飘摇的境地,他们打算要怎么做?想起金庸笔下的江湖人,郭靖,黄蓉以国为先,参与了战争,尤其是襄阳之战,虽然那只是杜传的,历史上并没有那种事,襄阳之战也只有四年,虽惨不忍睹,却让金庸无限扩大,写成了几十年,但那种铁血丹心的情节,是何等壮怀激烈!如果那个夜修罗与泯江也有关系,我是否应该接近那里?还有游四海,他的尸身未找到的一天,就不能断定他已战亡,而玉无双又难自顾,遇上难关,这些,是个什么情景?红尘---梅无艳在叫我,云蓝衣岗看他的那一眼,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他,一身清冷,总是超然于世外,会这么看待这人间的战争?我望向他----不知怎的,我在他眼赶时髦看到了一种忧虑.那似乎不是在听到什么战争失利时的忧虑,因为他的眼里是刚刚才浮上的这种情绪,而这种情绪是在盯着我时才产生的.他怎么了?在想什么?红尘,也许浩劫要开始了-----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而他脸上的清冷加重,整个人似乎陷入了一种思绪中----心神一震!他怎么会说出这句话?怎么偏偏是这句?浩劫?什么浩劫?这个词语,我只听无相对我说过,那种六界混乱,人界将不复存在的灾难才是浩劫!而人世间江山易主,杀伐争斗的战争,似乎归不到浩劫的行列? 我,不是历史学家,却看过了无数的历史,战争的场面不陌生.而这种古代的战争,是兴衰成败的正常更替,与核武器的对战相比,给人类带来的破坏是构不上什么太大的威胁的.所以,谈不上是浩劫,只能是一场灾难.但这只是我的理解,他呢?他口中的浩劫是指什么?是指战争会给百姓带来的血腥吗?也许,在这个世界的凡人来说,战争就是浩劫了,毕竟我也是凡人,毕竟在我遇到那个无相以前,眼中的大灾难,也就是战争了. 红尘,我们,准备去西北---- 梅无艳突然又说出这么一句话.他从思绪中将目光又调回我身上,眼里意味深长-----要去西北?我抽一口气----无艳大哥,红尘也去---他要去,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难道真像云蓝衣说的那么简单,仅仅是因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我要去,如果他们去,我就更应该去,而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是去! 红尘,------- 梅无艳盯着我.一旁的云蓝衣也盯着我,眼里有不可思议.那里是战场,傻Y头!咦? 我何时成了他口中的Y头?还是傻Y头? 想笑.而我也笑了出来,看了看有些着急的云蓝衣,我盯着梅无艳----他凝神我----又是那种深深又深深的凝神,深得仿佛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我与他,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他的眼里为什么会泛上一抹暗色?为什么还有一丝丝的无奈?为什么现大的他,看起来让人心伤?我忍不住,走上前几步----无艳兄,蓝衣一路风尘,先去凝霜居清洗,不打扰了--- 云蓝衣提出退去.我才惊醒自己刚刚竟忘了他这个人的存在,无视于他,只盯着梅无艳了,并且已走到了梅无艳身前,伸出了自己的手要去抚平梅无艳眼中的黯然----尴尬升起----自己太没礼貌了,但梅无艳的眼神,竟让自己真的陷入了只有我二人的感觉.云蓝衣也有些尴尬----他离去,离去前,看了我与梅无艳一眼,那一眼,同样的意味深长.------待他走后,我终于将手抚上梅无艳的脸,问他----无艳大哥, 你在担忧什么?他凝神我,不语-----我再问: 大哥,你的担忧很重,是为了什么?他依然不语-----我奇怪了,这不是平日的他,他从来不会不回答我的问题,而这次,他是不愿回答?身子突然被他搂过,紧紧箍在他的怀里-----红尘,明天,让梅无艳与你一同去面对,不管等着我们的是什么,让梅无艳与你共同去解决,红尘,你,要答应我----他的声音很沉凝,像凝结了许多的心思,像凝结了他无数的意愿----而我,不大明白他是怎么了?大哥,那你是答应了此去西北方要带着我了? 我揣摩他的话中意.抬起头,他的眼里水雾泛起,就像他刚刚的声音一样在凝起-----越凝越重,最后,竟然像凝成一只龙卷风一样的洪流,直直射向了我的眼中----触及了我的心-----很痛!非常痛!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痛!我的绝色老公 第一百二十二章天苍苍﹑野茫茫﹑绿色无边通天涯——流云千里处,雄鹰破长空——煞煞有风过,浪草低头,如湖涌——这,就是草原!一路尘飞扬,我们来到了这里,也来到了军情紧急的西北边疆!战争也许就在前面,而我们正接近沙场!我把这西北方当作了重点研究对象,拿着地图反复看,看了又看,就差用眼睛烧出个洞来——虽然手中的图是整个智泱国的地形分布,有些广泛,画得不够精细,但至少能从上面看出,这西北方有三关——金云关﹑狼牙关﹑坐虎关.三关成犄角之势,相互照应,共守这方疆土.关外是部落,关内是中原,一关之隔,两个世界.现在,这种犄角之势已被打破,在我们行来的路上,除了金云关,其它两关已经连续失守,而金云关,已是最后的一道防线.它居于两关的中间,地理位置离关内最近,是三关连成三角形的那个顶角.也是这西北最最重要的关卡,如果失陷,就意味着在方圆几百里内,再没有适合攻守的地理来挡敌了.只能等着叛军长驱而入.这一点.从我们一路行来已可看出——现在的车轮带过的脚下,是快到关口的一片草原,属于关内的辖制.纵横几百里,平展,没有什么山峦,如果金云关失守,在哪里能布防?只能连退﹑连让出这片草原,才有个洪城的城门可守,但与关口相比,防势太差.所以,玉无双在坚守!听说军中已断粮数日,他仍在坚守,不肯退让!他定是明白这个关口的重要性!宁可忍着饥饿,带着伤员,也在守!而我们来的路上,已遇上朝廷派出的押粮官,正一路风速地前往这里,估计在我们之后的两三天内就会将粮草送到.之前,还曾碰到过一路重骑兵,约两万人,另加了一路步兵,共计十万人左右,浩浩荡荡地奔赴而来,但速度也因队伍的庞大稍嫌迟慢,最快也得六七天后才能到,其中的重骑兵应该是为了补充游四海所带骑兵的那一役中的损失——想起游四海,心里难受,而他带着的就是重骑兵,也是这次战争中的主力之一.我已大略明白了这个王朝的兵力,为了针对草原做战,骑兵队占了主体,分轻骑与重骑两种,游四海负责的是重骑,官职为屯骑校尉,轻骑的统领为越骑校尉.另有虎贲校尉,掌战车队;还有射声校尉,掌弓箭手.加上步兵,共五队.而这次战争,已前后派出二十多万人,连上原本的守关将士,约有近三十万人——三十万,不是小数字,更不是谈儿戏,是活生生的三十万条性命!在这种时代的战争中,如此规模的队伍出征,已算得上是大战!原本要摆平一场小小的部落反叛,十万兵力已是足够的,但结果大大出了朝廷的意外,不得不再次加兵.也因此,这场战争中就有越来越多的人牵连进来,无数的性命开始徘徊在生死边缘——冷笑!好端端地打什么仗?照我的意见,直接把那无故发动战争的首脑毙了,就是最省事的好办法.只是,叛乱的首脑会是谁?红尘,累吗?梅无艳在车窗外问我.不累.我摇摇着,看着他——他双手拉缰绳,人在马背上,白色袍裾随风展,与长发共飞扬——在出庄之前,从没有见过他骑马,也从没有想象过他骑马的样子,但现在——他与俊马相配,除了原本的清雅出尘,还凭添了一份飞跃的清灵,让人感觉他不是在骑着普通的四蹄着地的马,而是在乘着一匹长翅的飞马,在云雾中飞翔——周身仍笼着淡淡的雾,连带着那匹马也像从雾中而来——我曾看得发呆——呆了一路后,渐渐有些习惯.真是个奇怪的男子,无论何时何种场景,他身上的气质都不会受影响,反倒是他会影响周围的一切——就算他上辈子是个仙,也不至于如此吧?而他脸上的那道疤,也丝毫无法抹煞他策马飞驰的悠扬!不错,是悠扬,在风中悠扬——那张疤脸重新陪上了他,掩去了他的本来面目.而他的真面目,是的确﹑的确﹑的确﹑的确﹑的确﹑的确不能带出枫楼竹苑的,不然的话,会一路无宁静.不只我这样认为,是所有的人都这样认为,所以在出来时,他,又是从前那个丑陋的他.但这样的他,依然很顺眼,骑着的那匹马,也很顺眼——皮毛浓黑,如油墨,没有一根杂色,但在四只蹄子处,整齐的各长着四丛白色的毛,就像脚踏雪云一般,梅无艳叫它踏雪.这匹马我见的第一眼,就知是好马.体型饱满优美﹑头细颈高﹑四肢修长﹑轻快灵活﹑步伐优雅,再衬以弯曲高昂的颈部﹑蹄下如轻烟,马尾扬起来时,像飞般的洒开——应该是日行千里的名驹.它被梅无艳骑着,十分得听话,并且有种明显的善解人意,眼睛灵活,湿润的亮,总是默默地看着梅无艳,但对别人,却又是高昂着头,喷着鼻气,桀傲不驯.如果不是两人共乘一骑在路上会十分招人眼的话,我并不打算乘车,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坐在车厢中.而车有两辆.一辆在后,贺开驾着,专门载货,东西装得虽然不多,但很丰富.是梅无艳安排的.另一辆车上,只装着我一个活人,剩下的就是些食物.但车身轻巧,辕也精简,两匹马驾着,跑得飞快,赶车人是贺开.所以,我们的行程很快,轻车快骑,不讲究舒适,只求速度,追过官兵两路,在一个多月后,就来到了这里.如果不是我实在不会骑马,我会要求一人一骑,那样会更快.而我,在看到这片草原的一刹那,告诉自己,如果要在这里呆着,我必须得学骑术!学会后,就能像车外的其他人一样,策马而行.其他人是指谁?除了梅无艳,还有三个人——一个,是白脸的汉子,穿着一件青色长衫,身子细瘦,脸形较小,一看就是典型的南方人.另一个,黄脸汉子,也很瘦,病央央的没几分力气的样子,而灰布袍子挂在他身上,更增添了几分病气.还有一个,腰身挺直,发高束,用一块玉箍着,穿蓝色衣衫,显出几分俊美.这三人,每一个的面孔都是我陌生的,但每个人,又都是我熟悉的.因为他们不是他们,而是她们!依次为明月﹑清风﹑还有树影.三个女子都不是原貌,经过了易容,换穿了男装,比原来的姿色差了许多,但都是男儿相,丝毫找不出女人的半点模样.当时,我看着他们的脸,一个劲地瞅,觉得易容实在是奇妙,一瞬间,就将他们换成了其他人.而这三人,每个都有精妙的武学在身,来时,一致恳求梅无艳能带着她们同行,并且一个个跪在地上,眼神坚定地说要与她们的公子生死与共.当时的情景,我印象深刻,这些女子早已把梅无艳当作终身侍奉的主子,听说要赴沙场,便都跳了出来.而树影在这一次,也是格外的坚持.也许在她的心里,是十分后悔前一次没有同梅无艳一起出山庄的,所以这一次,在梅无艳沉声不语时,竟然提出要誓死追随,并且发下誓言,说如果不让她跟着,她宁愿自废武学,最后还说了一句话——树影一身武艺,却不能与公子同生共死,宁愿没有!她那样子,真得像要一掌把自己拍死的感觉,看得我心发毛,在梅无艳泛起清泠的眼神时,我赶忙提议把她们带了来,必竟清风﹑明月的功力我有了见识,树影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她们各有特长,来这里,可以是梅无艳的左右手.至于花语,没什么武学根基,被留在庄里.而我,虽然姿色达不到非得易容的地步,但因为女儿身不宜接近战场,只能也同样换了男装.云蓝衣呢?他怎么没有来?他是与我们一同出的枫楼竹苑,也是与我们一起过江到了北方,更打算与我们一同来这金云关,但——在三天前,一个黄衣女子找到了他,而他在见过那个女子后,与我们道别,说楚天极地宫出了点事,他的母亲急令他回去,不能再与我们同行.而我在那时才知道,他竟然还有一个老妈.哪个人没有妈?只是没听他说过而已,心里暇想,这样一个男子,他的娘该是什么模样的?一定也是水当当﹑漂亮极了的人物.至于不雀,没有随我们来,她留在了枫楼竹苑.除了要照顾他的父亲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关于游四海的事情,我在无数次的徘徊后,最终的选择是不告诉他!空空上人刚刚恢复神智,九年中的生活是疯癫,很不正常,那几次表现出的在武学上的造诣,只是在发疯时的一种暴发,就像一个常人,如果陷入疯狂,也会暴发出比平时大许多的力气.他的身体其实已快要被掏干,多年中没有正常的饮食与睡眠,在一朝清醒后,才懂得吃睡的需求,而他的虚弱也表现了出来.目前的他需要一个照料,进行全方位的调理.天下间,也只有他的女儿是最合适的照料他的人选,枫楼竹苑也是最合适他们父女呆着的地方,他就算不好意思呆着,要带女儿走,也得是在身体完全康复时.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决定就是,不告诉小雀真相,而枫楼竹苑是避世的所在,与外界的沟通不多,关于战争的消息,如果没有人特意对她说,她可能会一直被瞒着.如果游四海真的没有了,她将来要怪我们瞒她,就尽管来怪!至少她这段日子可以完全沉浸在重新找回父亲的喜悦中,可以继续抱着那个游四海会带着大红花轿去迎娶她的美梦,继续快乐下去——心里是五味杂陈,有时知道太多真相,比当事人还要为难和痛苦,守住秘密的感觉很糟糕,而对于小雀,我愿意为他承受这些心理压力.胡思乱想间,窗外风在驰,窗内我在看——看风景,也在看即将到来的风云!这个国家的未来,是什么?初出枫楼竹苑时,我有开心——因为我竟然瞧见了杂交水稻在大面积的培育中!在两边庄稼的官路上急驰时,窗外的热闹,吸引了我们,那种热闹是属于新鲜事物引起的极端的哄闹,而我们才知道,王朝最近下发了榜文——榜上有王的亲笔书写,召告天下,智泱国将在全国进行新品种水稻的试验种植,并且,把水车的应用也列为了王朝今年春天农业方面的重点规划.我很惊讶!没有想到水车一事,竟然是由朝廷来执行的!梅无艳用了什么办法和人脉关系?而且,也真得做到了保密的工作,让水车的来历,在这个世界中成了迷.没有人知道是谁发明和创造的水车,而我,并不认为将一切功德揽下来是好事,毕竟明白,做人最好不要太出风头,问心无愧就可以了.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到哪里都一样,就像梅无艳,他从不把自己显露,我,也不是喜欢招摇的人.还有一个惊讶——古鲁丝此去月都,竟然将事情办得如此顺利?不但让朝廷破例而为,认同了他这个外国人带来的东西,还大力支持.来的一路上,我是亲眼看到了田边地头无比的欣欣向荣与大量的人群汇聚——那些人们是在看什么叫作新品种的水稻杂交,更是在看什么叫作水车!有好奇,有兴奋﹑有疑惑.......并且到处都是议论纷纷.而杂交水稻的播种培育,也从那些奔走相告的百姓口中听说,是几个蓝眼高鼻的异域人,在亲授了许多本国的种植专家后,再由这些专家分派到全国各处不同的地域进行试验——水车,则是由王朝派出的工匠在帮助百姓们伐木锯凿而成的.一个多月的路程上,从南向北,我们看到了新品种水稻的大量培育,它的效果会在秋天才能知道.而水车的功能,却是在被立起的一刻,就向人们证实了它的能力——人们对它从开始的质疑,到它被一架架地立在田边﹑山头的实际运用时,便换上了无比的惊喜和兴奋!那些农人赤红的脸上欢快的笑,是一种怎样的欣悦?这其中,朝廷的支助很得要!没有官府的大力推广,无法这么快地就把这两样新事物发展到如此规模.再一次感叹那个神秘的新王,竟能做到这样的眼光?而且敢于破除旧制,是少见的明郡,至少目前的表现看起来,那个王,确实了得.如果他真是一个英明的主子,那这个国家,就有了大好的前程——只是,这里却在开仗!整个国家的百姓,却还单纯地在春天的播种中,等着秋天的收获.战争离中原的土地还有一段距离,让他们没有那种强烈的危机感,而国家在不到必要时,也不会让民心慌慌.是谁?在发动这场可恶的战争?让那些一切美好的发展在受到威胁!这个王朝是在战乱中夺的天下,只有二十余年的太平日子.而今天一朝狼烟起,就有那个不甘心的人又想要天下变色,想逐鹿中原,荼炭生灵,要踩着无数白骨去登上帝王路——无故发动战争的人,都应该打入地狱,而且是十八层下再专门给他设的一层!好端端的打什么仗?心里泛起冷冷的笑——对于战争,不管是什么名目,我骨子里都不喜欢.也不认为战场是建立丰功伟业的地方.有那男儿壮汉,是喜欢打仗的,因为乱世出英雄,太平天下没他们的发挥之处,引兵打仗却能让他们出人头地,突显出他们能力.只是他们考虑自己的同时,却忘了天下苍生的真正的需求,想当这方面英雄的人物,就算他可能会是一个力拔山气盖的豪干云天的勇士,对不住,我非常不喜欢!除非是遇上秦始皇那样的暴君统治,逼的人们不得不造反.但目前这个国有的发展,根本没有必要打什么仗.想着这一切——窗外,远远的,一处高高城楼出现在地平线上,在大片的草绿中,突显出它的青色——那座城楼在中间,两旁有山——不但有山,还很高,高得是飞鸟难过,形成了天然屏障,中间的城楼,作南北方向——车轮再近些,我看到门楣上,石刻着飞扬大字——金云关!我的绝色老公 第一百二十三章现在的金云关,是战事要地!从前的金云关,是出关的必经之所!而现在与从前相比,闲杂人等难入!尤其是身份不明者,会被疑作是间细,最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所以,也确实没几个人愿意跑来这儿趟浑水.我们,已入金云关——怎么进来的?玉无双是主帅,认识他,自然进得来.当时,清风扮成的男儿身,在城楼下高高一喊,要见主帅,那些士兵还有些犹豫,但见我们从关内来,衣着与语言也是关内话,他们再三迟疑后,去找了玉无双,真是很给面子了.当玉无双站在城楼的那一刻,他首先看到了梅无艳——有意外,有惊奇,有疑惑,有不解——他的脸上闪过种种表情,让城楼下的我们看得分明——但当我下车也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的表情更精彩.甚至眉头都皱得很紧很紧,漂亮的剑眉活活被他打成了死结,像一把锁子横在了那里!我笑眯眯,他如果聪明,就不会点破我女儿家的身份,如果更聪明就会放我们进去——因为梅无艳曾经的黑云山寨一行,给他们的印象就是高人中的高人,而他不曾亲见,却听闻了,梅无艳又与他在师承上有关联,辈份还比他高一辈,出于哪个原因,他都不该将我们拒之门外.结果证实他非常聪明,至少没有当下给我们过不去,也没有直接让我们打道回府,而我们,便成功地进了金云关——从西门进,那里与关外有山相隔,而西门的开处,只对关内,不对关外.进楼门,玉无双亲自迎来——近处看他,才发现他双眼焦红,血丝满布,下额有青色的胡疵冒出,整张脸上是一片凌乱,头发也不甚整齐,却奇异地不显狼狈,让他在傲然中,多了几分不羁,虽有些憔悴,却无法掩去他的英气——再看他的战袍上是深浅不一的红色,那些全是血迹,干透的和未干透的,有他的,也有敌人的.他就站在城门口,盯着我们入城来——眉头微皱地又一一扫我们,最近将眼神放在了我身上——我们一行人中,他只对我和梅无艳还算熟悉,虽然见过清风﹑明月,但她们都易了容,而他现在用那种眼神盯着我,估计是在心里痛嘀咕着我.因为我是女子,战场上从来就不欢迎女人.所以,他的眼里有些微的恼意,很不痛快的样子?我呵呵一笑,装作没看见那种眼神.却换来他更深的皱眉,不再盯视我,转向梅无艳,一抱拳,再伸开手臂,做出让姿,请我们进去——我没有再爬进车厢,其他人也都下了马背,手牵疆绳,随他步行——而在楼门打开的那一刻,我就闻到了一股硝烟与血腥混合着的刺鼻的味道,还有一种难言的汗腥味和一些说不出来的气息——总之是很不好闻.一边往内走,一边打量——沿路上,有许多人,一律的男人,一律地穿着军服,他们中的多数都裹着透血的绷带,打着赤膊的忙碌着——共同合作地抬椽木﹑补城墙,擂滚石﹑磨刀枪.......哼嘿哼嘿的号子声中,他们在使力,紧张而有序,汗落如水滴,黑瘦精光的一张张脸上,是通红的热气,而在热气中,那双双眼里是隐隐的乏力——明显地看得出,他们很疲劳,而且腰背弯曲,挺得不是很直——想起这些人,有几天没有吃饱过肚子了?再往里走,除了紧张的布防,还听到一种叮当叮当的声音传来——看去,是街两边的蓬布下,有光着上身的壮汉在烧得火红的炉旁铸铁,像是在打箭头﹑马掌之类的——赤红的火焰映红了他们的脸,额头被烤出的汗珠滚落在火中,有轻微的嗤嗤声传来,而他们心无旁顾,专注地做着手中的一切,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下又一下地用铁锤打着烧红的铁块,眼皮抬也不曾抬起过看我们一眼——我则注意着他们在打的东西,莫非这场战争中,连羽箭也折损的没有了?只能连日加工地现做?而旁边那些铁器,像是百姓家的锅﹑盆﹑还有大铁锁......什么都有,并且还有些士兵在不断地陆续地搬来铁器的东西——这些都是从最近的城池中,由百姓家收集过来的.玉无双似乎看出了我们的疑惑,解释着.我们不语,只是看——这个关口附近的百姓是最遭殃的,居住在这种地方的,是最无奈的那种普通贫苦人.自己那个世界中有钱有本事的,一听有动乱(还谈不上战争),就会躲到国外去,哪太平躲哪,而在战争中跑不掉的,往往是最无处可去的人.他们对国家的期望是太平,对抵御外敌最大的贡献也就是如此了,家里做饭吃的家伙都拿来了,可见铁器的缺乏,可见这场战争的艰难.继续前行——进一步地看到这里果然是座防御性很强的建筑.从整座关城的平面来看,应该为方形,全城作南北方向.南方是关内,北方是关外.而东西方向的城墙心都建有敌楼﹑敌台.上城马道可能是建在城东,这城西主要是出入口.观察着这里,虽然我没有军事材略,但对那个世界的长城上的古关口中的军事防略设施,还是懂一些的,看几眼,就知这个金云关建筑得很高明,非常利于守.真不知原来守关的大将是怎么回事?三两下就让人打回了关内,而玉无双带兵出征又给收了回来.但现在,问题严重,这个关口在岌岌可危中,随时有可能再度被敌人夺去.跟着玉无双,一路行行又行行,在满眼的血红色与铿镪声中,走到城中一处面北朝南的院落中 ——高高帅字大旗在院中竖插,有人立刻迎上来,向玉无双折腰行礼后,牵了我们的马去——陆续地又有几个身穿战服的将士从各处走来,他们的战袍是有官衔的那种,向玉无双行军礼,一一报告着军防布署的情况——三言两语间,是沉重和压抑,还有军人的冷硬,他们之间的对话简洁干练,而话语间,我们知道了城墙毁损较重,武力也严重不足,伤兵的伤势在加重,虽有军医,但缺药,尤其是饮食匮乏,对于伤病者来说,是更大的不利......玉无双眉头深锁,听了他们的报告,略作安排,那些人便向外走去——而他所能做的,也只是稳定军心,加强士兵的意念,除此外,他还能做到的就是以身作责,跟着大家一起同甘共苦,却没有更多的办法,只能等朝廷的补给——玉大帅,公子此来带了些药材,是专为伤员备的,还有一些食物,虽不多,但朝廷的粮草队伍不过两三日,就会到——一旁的明月扮成的瘦汉子这时插进话来.她的变声口技,也很到位,活脱脱就是一个男子的嗓音,只是脸上的易容妆,似乎是清风为她们做的.四女中,只有清风,会人皮面具的处理和制作.明月的话,让玉无双的眼中有亮光闪起,看向了梅无艳,梅无艳淡淡依旧,但表情上没有反驳的意味.玉无双立刻叫住了那几个快走出门外的将士,而那些人的耳朵早已竖起听到了这些话,转过来的脸上是惊喜,人也跟着精神了起来.王副将,用最快的速度通知下去,告诉所有的兄弟们,很快就会有食物了,朝廷的派给不出三日就会到,让大家再坚持两日,就可以吃个肚饱——末将听令!一个红脸的汉子退了下去.李校尉,与这位公子前去取出药材,交给军医整理,分头煎药——是,末将遵令!又一个大汉看看明月,随着明月奔向了那辆装物的车.而明月早已有了梅无艳的示意.我们其余的人,则被玉无双领着进了正中一间屋内——屋子很宽敞﹑很深,尽头横摆一张大案,有一桶令符置在案上——这里应该是帅厅,是一军之帅行军发令的所在,也是所有的将领开会议事的所在.玉无双招呼我们坐下——多谢几位带来的药材,解了将士的燃眉之急.他的脸上是一片诚挚,虽然没有笑,却在黑如银丸的眼中显露出来.不谢.梅无艳淡淡一语,粮草不便多携,只能先备药而来——他简单的几句话已说明,此次来,不是不想多带点食物,但对大规模的军队来说,多少食物才是个够?他只能是捡最重要的带,如果备粮食,依他的能力可以做到,但等畴够大批量的粮草后,再一路运来,肯定是没有朝廷已先一步派出的队伍来得快了.药材与好消息已足够振奋军心.玉无双的神情庄重.他说的不错,因为我们已听到门外传来欢呼声,是刚刚那几个将领把消息传了出去引来的反应.几位,这里是重战之地,你们来此不是儿戏,还是请早点离开.玉无双此时凝视着我们,在下逐客令.眼睛则是在最后定在了我身上,看来他只认出我是女子,还不知道这行人,一半多都是女的,如果知道的话,是不是比现在的反应还要大?他应该是不希望我们涉险才会说的这句话.我看着他,玉少侠,不,是玉无帅,如果你仅仅是出于好意,不想让我们呆在这危险之地,心领了,但我现在最想问你的一个问题是,这些天可又有了关于四海兄弟的消息?他的神情一怔,似乎我的话触及了他的伤点,而他的眼里有一抹痛楚闪过,却又被他努力地压了下来.他们既在绿林道上混过,自是在乎兄弟间的情意,在草莽中,有时,兄弟比老婆更加重要,这就是他们的义气.而我的问题,他没有回答——室内一阵沉闷,他即使不回答,他的神情却已告诉我,关于游四海的事,并没有好消息.报——一个士兵飞奔着冲了进来,双手把着一只金翎羽箭.禀大帅,敌人用箭射入战书一份——这个士兵单膝跪地,头微低,吐字清晰,脸上是一片菜色,混着额上血迹.玉无双神情峻冷,从那个士兵手中接过箭头所带的羊皮书信——展开,看——一边看,脸上的神色在一边变——越变越发青.退下——他一个挥手,那个士兵已退出,而他的脸色依然没有好转.那封信上写的是什么?正想着,他将手中书信转给了梅无艳——是在请梅无艳过目了?有征求意见的意思吗?梅无艳在我身侧,我的眼睛只需一瞟,就能看到上面写着什么——那些字龙飞风舞,是智泱国关内的字,而不是我以为的部落文字,看来对方军中有深熟关内文化的人.只是,字迹太草了,我竟然看不太明白.梅公子,依你之见?玉无双看着梅无艳.而梅无艳的眼中闪过异色,眉峰只是那么轻轻地蹙起一点点——然后,转头看着我——红尘,对方明言,今晚将会火攻这里——火攻?我意外,最意外的是,敌人竟然大剌剌地明说了要采取的攻势?怎么这么奇怪?是不把这里的人当作一回事?还是另有阴谋?看向一旁的玉无双,他正望着我,眼里有些意外,估计是他没想到梅无艳会在第一时间内,先把信中的意思向我解释,而不是与他说些什么看法.大哥,这关口几乎全是青砖大石所筑,木材很少,而且两旁有山,山上也是以石为多,草木并不茂密,如果射入火箭之类的,也不易引起燃这里,对方怎么会采用火攻?我提出疑问.红尘说得有理——梅无艳对我轻笑,如果按照常理,火攻是不明智的方式,这信中,叛敌自称是天降神兵,是真正的顺应天意的战士,他们将用无所不燃的天火,来将这关口燃尽——什么?我忍不住抓过那张羊皮,依稀辨认——大哥,他们有在说自己是天降神兵吗?在这封信里有这样写?心里感到不妙。

是的,红尘——大哥,他们难道是在使用攻心术?这样一来,我军战士的士气会被影响!我抬起脸来看着室内的人.发现玉无双讶异更重,直直盯着我.红尘,你这样认为?梅无艳眼里闪出亮点,也看着我,那亮点似乎是一种惊奇?梅无艳很少会出现这种情绪,即使是不明显的也几乎没有出现过.我笑一笑,他们现在把自己归为天降神兵,真是好大的威风,而其中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无故叛乱,应该是想打着这个旗号,给自己找个好名份,师出有名,不致于让天下人痛恨他们,而他们也在动摇我们这边的军心.玉无双讶异地再看我一眼.我是不相信什么天降神兵,自己那个世界的义和团之战中也出过这种事,在清末还出现过什么莲花教,不就是以乱神之说在干扰别人,把自己吹得神乎其神,不外乎是要冠上神的美誉,一来,为自己挑起战争打个好借口,二来,就是震慑敌方,三来,就是收伏百姓,让百姓以为他们真的是神兵,心生敬畏.而他们的敌方就是我们.红尘姑娘,此事似乎不那么简单,前些日子,敌方在行军上明显处于弱势,最近几役,却显得诡异,仿佛真不是人力可为——玉无双一边说,一边又皱起了眉头.我也跟着皱眉,元帅的话中之意是否在说,真有巫术的存在?他思索着——如果说这世界真有些法术之类的,或可相信,大师伯随师公修练多年,确实能做到一些常人难为之的事情,但巫术一说,是否有那么大的法力,实在不能确信,只是最近几役,也的确有许多不能用常理解释的地方.喔?室内人都看向了他,而他有些迟疑,考虑着说,还是不该说——迟疑片刻后,他开口——前几次的战役中,将士们的反应,在行军中,前面是一片平展草原,却感觉是陷入沼泽地,身子在下降,动也无法动,结果,一个个任人宰杀,而侥幸逃出的士兵害怕不已,曾回头看,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沼泽——嗯?我听得开始流冷汗.还有两次,但凡出兵,不多久,我军的士兵就出现混乱,我等在城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却见那些将士的神情有异,并且开始自相残杀——什么?只得鸣金收兵,发现一但敲响金,战士们的神智便能恢复,而战争也草草收尾——连番几次,次次如此,损兵连连,玉某只得亲率出兵,去不想也陷入其中,竟然看到了漫天的大水向我等漫来,来势不可当,浪高十丈,让人心惊——玉无双说得缓慢,眼里似乎回到了当日的情景,脸上的肌肉有些微微的抽搐.当时的情况危急,玉某在出击前,曾下令让城上守军看到我等有异常就鸣金,并开城门接应我等,当时,金声一响,我等急退,却发现退出后,有数百人竟肺内涨水,七窍流血而亡,而那些战士均是不会水的北方人,他们的死状是溺水后的现象,其余捡回性命的人,也全身湿透,铠甲进水,再回头,草原还是草原,什么也没有——这么古怪?怪不得他犹豫着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作为一军之帅,败得如此莫名其妙,换作是其他爱面子的人,对我们这种没有军中职务的外客,是万万不会说的.玉无帅,那些可是阵法?我疑惑地问.玉无双看着我,红尘姑娘,玉某对行军布阵也有所了解,但凡布阵,必得提前布置,就算有阵,也不会产生如此奇效,水来必有水,土埋必有土,而不是局外人什么都看不到的幻象,这必竟是沙场,一般靠风水石木所设的阵法并不实用,城外又是无遮无拦的草原,只能设人阵,但人阵都真枪实刀地对敌,不会是那种效果——听着他的话,我也想起自己那个世界古代的作战中,确实有厉害的阵法,但不管什么方阵﹑圆阵﹑疏阵﹑数阵﹑锥形阵﹑雁形阵﹑玄窠阵﹑水阵.另外还有用以射击的云阵,围敌的赢渭阵,奇袭的阖燧阵,备受摧崇的诸葛亮改进过的八阵图﹑梅花阵等等等,这些阵法,几乎都要靠人来排阵,却不是凭空出现什么异常.如果那些部落的叛贼真是设人阵,玉无双不会看不出来,其中真有诡异.突然想起我曾以走过的迷阵.一阵鸡皮疙瘩冒出——会是迷阵吗?不太可能吧?那迷阵也应该是提前设好了的,需配以景﹑物,才能设成,不可能这么厉害吧?应该怎么解释玉无双刚才所说的一切?我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玉元帅,对方就算是懂些巫术,也绝不会是什么天降神兵,我看着这个英挺俊拔的三军元帅,必须让所有的战士打消这个认知,避免堕入敌人的圈套,失了心防,不攻自破.不管是法术,还是巫术,又或是其他,首先一点,得保证军心的稳定齐心.玉无双只是突然挂帅,那些兵不是他亲手操练出来的,他只负责带,而没有练,这其间,他在统领中,应该是遇上了不少的麻烦.可以想见,他这一次出征,付出了极大的辛苦,如果不是他,可能现在的中原,早已慢一片祸乱.红尘姑娘说的极是,玉某会极力安稳众将士的情绪.玉无双神情肃穆回答着我.玉元帅,请叫我红尘,免去姑娘二字,以免添了麻烦.我提醒他,如果让外面的人听到了,会引起骚动,这个世界中,女人出现在战场,是大大不容于这个男人为上的社会的.玉无双点头.玉元帅,如果对方真会巫术,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对我们确实是不利,应该及早地找些通晓此术的高人来相助——玉无双的脸上在此时换上一片凝重,我心里苦笑,自己一句话说的简单,但从那里去找到会幻术的高人?自己那时为了回家,遍处打听也没个结果,这里战况紧急,又岂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室内的气氛一时凝滞下来——玉元帅,这个我们暂且不谈,只说今天晚上,那些人竟说要火攻,其间的真实性会有多少?成功的可能性又有多大?我开始先转移话题,毕竟先要应付当下的局面才对.玉无双听了这个问题,脸上一僵,显然是又被挑怒了.那些叛贼也真是厉害,明目张胆地发来这种书信,摆明了就是不把这里的守将看在眼里,那里一种侮蔑和轻视,而玉无双的脸上开始泛青.我看向一直在旁边不语的梅无艳——他神情淡然,眼却是望着我的,一直都在盯着我,那里面薄雾轻绕,笑痕微微——是一份独属于我的笑,在我看过去的一刻,就向我绽开.他的神情是如此镇定,依然从容,我心里升起一份奇异的感觉——莫非他早已胸有成竹?并不对眼前的局势发愁?各位,不防随玉某到城楼一看.玉无双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当先一挥风麾,出了帅厅,向外而去——我与梅无艳对视一眼,跟上,明月等人在后也跟上——玉无双很信任我们,也一直自称是玉某,没有一口一个本帅的端架子,此时又领着我们出门,跨上马背——门前的拴马桩上有我们骑来的马,只是其中没有我的.要骑马吗?我开始犹豫.犹豫中,感觉身子一紧,自己在一双臂膀中上了匹马背,回头看是梅无艳,他已端坐在我身后.脸上有些发窘,望向其他人,每一个都正盯着我们,包括两旁的士兵,眼也瞅了过来——估计是在奇怪两个大男人怎么会共乘一骑?而且在心里会嘀咕我这等不会骑马之人来这里做什么?于是,我自己是更加地发了狠,找着机会,先学骑术.玉无双凝视我们稍许,一扬鞭,当先策马而去,我感到身下马儿也动了起来,起伏着,载着我与身后护着我的人,穿在了这整座城中——没有多久,已适应了跨下马奔跑的感觉,速度不算太快,我开始打量四周——而一番下来,已大略明白了这里的布署——我们入城时是从西城城门入,而北端是主要的防卫设施,正对着关外莽莽草原.全城四个城角,均建设着一座角楼,而城内在城北偏东建游击衙门,是一个四合院.而上城马道果然都建在城北,我们跟着他上,上了城楼,梅无艳又将我抱下马背,立在垛口处,看外面——不看则已,一看吃一惊!远远的,是旌旗招展,帐蓬无数,像蘑菇一般星星点点连成一片,又像海浪泛起的白色浪花,一串又一串地翻在远远的绿色海洋上——那是敌营?好大的气派!真有那么多人吗?是实?是虚?我发现那些帐蓬虽然离得有几里远,不是很近,但在近一里处,有无数篝火燃起,炊烟袅袅,有香味顺风而来——这香味,很浓郁,扑进鼻里,引起肠胃辘辘,我立刻去看周围挎刀杵枪的士兵——他们虽然目不斜视,但喉结处在上下滚动,那明明就是在暗暗地吞咽口水.这些贼人,还挺懂得全力发挥攻心术.无艳大哥,现在正是这里的风季,又是西北风,风势与风向都不利于我们.我对身边的梅无艳说着,心里也开始担忧.红尘——他看着我,将一只手从身侧暗暗握上了我的,似乎是不想让我为此而担心.我对他一笑,大哥,即使是顺风,也不可能就这么能燃起火来,这城楼很高,他们如果想放火,只能射箭,顶多就是再弄个大型的翘板,把燃了松油的火草堆弹过来,但城中没有大批草木,怎么烧?大哥,你说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玉无双不语,梅无艳不语,所有的人都不语,我的分析从常理上来说,是正确的.但就因为正确,才显得如果用火攻,确实是不太可能的.也因为不太可能,就猜不透敌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而所谓的巫术,真能做到这些不可为之的事情?玉元帅,无艳大哥,他们故意把炊火点得这么近,用食物的香味来刺激战士,应该是知道我们军中短粮,想以此来消磨我军意志,打击我军的士气,让我们无心应战——我一边说,一边放高些声音,嗓子也憋粗,掩饰自己女生的嗓音,但话是说给那些士兵听的,试图让那些正吞口水的士兵能听到耳里,心里也跟着警醒些.旁边的玉无双此时返身,冲着城楼上的人,声音沉凝地说——众将士,大家应该已听闻,朝廷的粮草已在途中,只要我们坚守不退,等粮草到齐,即可饱腹,重提力气再与那敌军厮杀战场——他一边说,一边巡游,从城楼的这头踱到那头,而他的声音不是高喊出声的,却控制的很好,清晰而散发力很强,估计是用内力发出的,传的很远.他的眼也在一个一个地盯过那些人,浑身散发着一种威严与气势,这时的他,虽然年纪青青,却有一种震慑力.我们是战士,保家卫国是我们的职责,宁可血染沙场,也不做亡国奴,全军上下,要视死同归,拼了我等性命,也不让那叛军铁蹄踏进中原一步,去荼毒我朝百姓和众将士的家园!玉无双的这番话是在加强军心了,而他的声音可让城楼上下的人都能听到,就见那些人的脸上在升起一种庄严与肃穆——腰也挺得直了,手中枪也握得更紧了,而我看到了一种团队的力量,一种无坚不摧的凝聚力.这种气氛还需要摧上一个高湖才能达到它最好的效果——于是,我高举右臂,大喊出声——众将士,让我们坚守关口,誓保家园,宁可战死,绝不退缩!就像在上学军训时,跟着教导员在喊口号一样,我喊了出来,而一出口,就引来一片目光——这一刻,我没有想要出风头,只想与这些人在一起,他们舍生忘死,我们也能做到,仿佛这一刻,这智泱国已是我的家.就见那些将士,脸上只是怔了一怔,随后,就像在湖中投了一颗巨石一般,他们,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一个个举起手中枪,冲天齐声高喊——誓保家园,绝不退缩!誓保家园,绝不退缩!......一声又一声,他们的呼喊排山倒海一样的释放了出去——那声音,震大地﹑穿九宵,高亢激昂,仿佛千万巨斧,一斧又一斧地劈向苍穹,震得我胸口隐隐发痛,耳朵轰轰!但,一种情绪跟着上升——那是一种激情!是一种斗志!有这样的精神,这个战场,凭添了许多威武!战胜了饥饿带来的萎顿!而这种凝聚力的喊声,已传到了城外,我看到那正燃着炊烟的敌营中,有无数身影站起,看向这里——即使我看不分明他们穿着,但他们的眼神都望向了这里——他们也许是被这喊声给震住了.报——呐喊声刚刚落音,有士兵从城楼下飞奔而上,单膝扎在地,禀大帅,城西外有个道士求见,说来助我军渡过今晚的火攻难关.什么?所有的人都怔住!道士?要帮助这里度过火攻的难关?玉无双脸上的一阵讶异,片刻后——诸位,请先回帅厅,玉某去去就来——说罢,他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蹄飞扬,一路从上城马道上驰下——我开始在心里猜疑——会是谁?在这个关键又微妙的时刻,前来这里?是敌?是友?我的绝色老公 第一百二十四章有一人,踏进大厅来——这个人,修身长立,五绺黑蚺,面如玉,眼似星,看起来有五十上下。

头戴上清芙蓉冠,蓝氅,白中衣,赤蔽膝,紫裳,脚踏云鞋一对。

我的眼闪了一下!好一个仙风道骨!他的穿着打扮是个道士!而且还不是个普通的道士!如果他头上的冠真是上清芙蓉冠的话,那这个道士的身份可就厉害了。

我再低头细瞧他的鞋,是那种彩锦浅帮,绣制云纹,圆头厚白底的云鞋。

啧,这种鞋,也不是普通的道士能穿的。

至少在自己那个世界中,道士们从上到下的行头,都是有讲究的。

身份不同,穿的也不同。

而这个道士的打扮,可是等级最高的高功法师才有资格穿戴的。

他是谁?除了他的穿着、相貌,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不可小觑!尤其是他的风骨,只一眼,就不俗!无量寿佛,贫道无花,见过各位居士。

这时是傍晚,门外有日暮的金辉,屋内未掌灯,他顶着一身清亮,在逆光中出现,一进来就甩拂尘打了个道揖,而他的话,让我生生地吃了一惊。

他说他是无花?门外又跟进玉无双,而玉无双的脸上是一片隐隐隐的喜悦,诸位,玉某来介绍,这位正是玉某的大师伯,无花上人。

他的话进一步证实了这个道人的身份。

我开始瞪大眼看着这个道人,发现他也在看着我——他的脸上似笑非笑,眼里是一种道家的云淡风清,静静地盯着我,没有波澜,没有起伏,而他只是盯着我的眼,不曾上下打量,不曾左右观望。

这个道人有意思!我也盯着他——心里揣摩着,他就是我千回百绕,找来找去,又不得不错过的那个高人?在我们想找他而无法找时,他就突然出现了,出现在一个道家人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战场是杀戮,道场是清静,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而他的出现很突兀!此时,他将眼终于从我身上移开,转向梅无艳,又打了个道揖——无量寿佛,梅小友,多年不见了——嗯?再看梅无艳,神情间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对着这个道人微微的弯了上半身,没有多余的礼节,但却施了一个我从未见他对任何人施过的礼。

他们认识!快速分析他二人认识的缘由,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们师承上的瓜葛,如果按辈份排,他与梅无艳是同辈,年龄却要大出许多。

梅小友,十九年前一面之缘后,世事沉浮,今日我们又相逢了——他看着梅无艳,脸上露出一些笑,眼里却像有一道西风吹过,出现在那种平和的云淡风清中,有些反常的痕迹。

就像春末淡淡的午后,本不会刮什么东季的风,但他的眼中,硬是起了一道反季风,不明显,一闪而过。

而且他应该叫梅无艳师弟之类的,却没有这些称呼,只是叫小友,看来是抛开了师承,单独论关系。

我眨眼,他们竟然是在十九年前见过一面?那时的梅无艳应该是十岁左右,不可能戴着面具,十岁的他,依然可以想像的出,姿容是很惊人的,绝不是现在这张面。

而这个道人在进门后,竟然能一眼认出他?无量寿佛,贫道此来,只因师侄在这里将有一难,特来助他解围,也为黎民百姓们做点功德——无花道人又做了个道揖,眼睛一一扫过我与梅无艳以外的其他人。

清风、明白等人也回他礼,这道人的身份确实很高。

玉无双此时插进话来,师伯,叛军难道真得会进行火攻?他的脸上是惊色。

而他的问题,是问出了我们所有人的疑惑。

无双,天机不可泄露,师伯这一次是应劫而来,只为助你一臂之力,而日后会怎么样——他说到这里顿住了,眼睛竟然看向了我,目光深邃,一边盯着我,一边缓缓吐出剩余的话,以后我等这些凡夫俗人,只能顺势而为了——心一跳!他那是什么眼神,怎么偏偏是盯着我?而且是那么别有意味?难道他知道些什么?还把自己归为了凡夫俗人?正在这里,有军兵进来,点上了灯——灯光亮起的一刻,无花道人对玉无双说,无双,命所有战士集中到北城中,一个都不要漏掉,包括马匹与武器,并在那里搭好道场——道场?莫非是道家施法的场地?玉无双点头,脸上虽还有疑惑,但似乎很信奉他的师伯,不再提问,依言走出门外去安排了——无花道人则将眼光又调回我们身上,主要是盯着我与梅无艳。

无量寿佛,其实欲解这次难关,关键还在二位身上——话中何意?我看梅无艳——他则不动声色,眼中淡淡一笑,薄雾轻泛,整个人冷冷清清。

贫道所记不错的话,逍遥门内有一样宝物——无花道人看着梅无艳,眼中亮光闪过,而这件宝物有助这次灾劫的化解。

火炎珠?我想了起来。

不错,姑娘看来也知道这样宝物,贫道早年听家师说过,逍遥门内的火炎珠,灵力甚大,足可避火。

我讶异了,他已看出我是女子?而我更惊讶的是他说火炎珠能避过这次灾劫?火炎珠能避火,我听梅无艳说过,但问题是,如果敌人真用火攻,绝不可能只是一场小火,火炎珠却只有一颗,比龙眼大不了多少,怎么去避那么大的火?那个——真人——我开口,考虑怎么称呼他,没人告诉我这个世界中我一个俗家人应该怎么称呼道人,但记得自己那个世界中,女道士也可称道姑、坤道,或者女道;男道士则称乾道,而学问精深、修炼有成或德高望重的道士可以尊称为先生、真人,只是后者多数是朝廷颁赐的。

当然,他们按修行也有各自的尊号,只是面前这一位,地位不低,我应该怎么称呼他?姑娘,世人皆称贫道为无花真人。

喔?那我刚刚没有唤错,真人,我想问,是什么火竟然如此厉害,能危及这座城?看着他,实在疑惑,他的出现,让我想起明朝的刘伯温,能掐会算,还有唐朝的徐茂公和三国的诸葛孔明,个个都是高深莫测的样子,除了会算,还有逢凶化吉的定天之术。

姑娘可曾听过三昧真火?什么?三昧真火?我何只听过,电视里看也也看过无数次,《西游记》中的红孩儿就曾用三昧真火让孙悟空大大的栽了跟头。

真人,三昧真火似乎是来源于道教的内丹修炼?不错,姑娘见闻广博。

无花老道一句话让我脸红了,什么见识广博,我只不过是从信息发达的世界中来的,什么都听闻过那么一些些。

其他人也都看着我,尤其清风等人的眼里有了明显的意外,他们似乎没有想到我连这个也听过。

姑娘,三昧真火不只是道家的修为,其实是佛道二者相结合、修炼到一定层次才有的境界,这真红,非凡间火,是木中火、石中火、空中火的合一。

无花道人在详细地解释着,眼睛在我们身上一一览过。

我听得越来越心惊,看来这火和红孩儿的那种有的拼。

要灭它,只能用真水,或者是乾坤玉露,四海海水淹没亦可,只是这里地处西北腹地,离海甚远,又无那菩萨的玉露,要灭它是不可为的,所幸有火炎珠,虽不能灭,却能避——咋舌。

真人,这么说来,今晚那些叛贼就打算用这火对付我们了?难道敌营中有人在修道法,或者是佛法?如果只有佛道两家能修成这真火,那敌营里会有什么高手在里面?而且说这火是天火,还真是不过份了。

必竟孙悟空那般厉害角色都抵受不住,差点被烤糊了,我们这肉体凡胎,靠什么来拼?神话啊——居然都让我碰上了。

无量寿佛,叛贼营中有何高人贫道并不清楚,贫道此来,所能做的,也是施法将火炎珠的灵力扩大,使它能够尽量保护这方城池——无花道人垂下了眼睫,又合了一个道礼,我盯着他,总觉得他话中有所保留,没有全说出实情。

而且,他似乎在避讳玉无双,是在玉无双出去后,才说出这些的。

真人,这火炎珠如果真能保一方城池,又何必要将所有的人、物都移往北城?这屋内人个个少语,这问问题的差使便只能轮到我头上了。

无花道人听了我的疑问后,翻起眼看我,叹了口气,哎——姑娘倒也聪慧心细,贫道不防直言,贫道修行只有短短数十载,是从凡胎修起,慧根也远远不及家师当年的修真,至今,功力尚浅,实则并无把握能让火炎珠发挥它最大的效力,如果至时我法保护得整城楼,至少也得保全人物——所以要集中所有人,是为了以防万一?而敌营中,倒底是谁在助长叛贼的气势?能发出三昧真火的又岂能是普通人?难道这世上真有所谓的真火?这时,玉无双从门外返回——师伯,您一路劳顿,先稍事休息,军内缺少食物,只能先请几位简单用膳,而吃食也是梅公子等人携来的,请师伯与诸位移位去饭厅吧——于是——我们换了地方,也结束了刚刚的谈话,坐在了一张桌上。

桌子是摆在一间不太大的屋子里,屋内的陈设简单,除了必须品外,还是必须品,没有舒适,只有必须。

饭桌上也同样简单,只有些主食,没有菜,而且量也不多,刚刚够裹腹。

虽然我们车上带来的东西不只这么几样,但那些肉食,已被送去做给伤兵与病患,我们粗茶淡饭能吃上一顿,已比很多士兵强了许多。

吃过饭,天色已黑透,这西北方的春天来得迟,日落也早,现在应该是七点多了。

从七点开始,已算戌时,一个时辰有两个小时,在九点之前,都在这个戌时内。

那份羊皮书信中提及会在戌时中火攻金云关,看来时间不多了。

或者可以说是,时间已到了,只是不知戌时中的哪一个时刻会是敌营行动的时分?我们得加紧速度了。

出饭厅,跨马背,沿城道,向北而去——一路上,是阵阵沉闷的脚步声,无数个影,举着火把照亮,在向一个方向走去——有抬着担架的,有搬着物品的,有牵着马匹的,有互相搀扶的......我,与梅无艳共一骑,混在这种沉闷而压抑的队伍中——前方等着我们的会是什么?难道真有三昧真火?火炎珠的灵力又是否能避过这种无所不燃的火?我乱糟糟地想着,心里很烦,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自己就像走进了一个虚幻的世界!红尘——耳旁有气息吐来,是梅无艳的兰香。

红尘,不要怕,无论前面的是什么,梅无艳都将与你同行——他的话,有无比的奇妙,安抚了我的烦燥。

我轻声叹息,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闭上了眼——真也罢、假也罢,就算再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至少,我的身边有个他——我的绝色老公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上城头,月如勾—— 火把架在各处,亮如昼—— 城上城下,士兵无数,挤作一起—— 他们的脸上,是军人的严肃,却无法掩饰连日征战的乏力和饥饿过度的体弱,还有内心对目前状况的疑惑—— 莫名其妙发被从各处的执勤岗位上都调到了这里,而且连伤员病患都抬了来,还有东西家伙也都打了包搬来,以及那些战马中的老马、小马、伤马......统通都牵到了这里。

没有一样落下的,把这北城挤了个水泄不通,这让他们不安,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人群里,有种异常的蠢蠢欲动—— 他们身上寒光烁气的铠甲,在冷冷月色下,形成一片冰凉的反光,配合着他们脸上的神情与不安的燥动—— 这个夜,是诡异的! 军人只奉令而行,却往往不知令中何意。

如果不是训练有素的军营,换作普通百姓,可能早已乱套了。

再看城楼上,正中央架起一座高高法台,黄布铺在桌上,明烛点双,上置道家法器种种—— 有铜制法印、五雷令牌,甘露碗、镇坛木、还有灯笼一盏,草席一张...... 那些东西,让我脑子里开始幻想道士们施法时的样子,这要放在我那个世界中,就是在宣扬迷信。

此时,无花道人已立在台上,神情庄重,手执七星剑,凝视着远方—— 火炎珠则置在坛桌上,莹莹的流着红光,小小一颗,躺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施法。

夜风过—— 无花道人的道袍飘飘,神、形都是那种仙家的风范。

我只见过无相一个女仙,还没见过男仙,这个无花道人,有点仙人的感觉。

再看看身边的梅无艳,他上世是仙,这一世,也有那种出世的气质,只是他的眼里,已不是仙家的无情无欲,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正望着我—— 眼里有笑,唇角有笑,薄雾中的星光,让我也跟着泛上笑—— 他依旧淡淡的从容,不受周围气氛的丝毫影响,银白的长袍裹在他的身上,在四周的铠甲中格外的修长、闲逸、清雅—— 谁都无法夺去他身上的气质,即使是战场上,也不可能。

走到哪里,都能让我从千千万万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他!哪怕他是破褛一袭、发散髻乱,只给我个背影,我,也能一眼认出他! 这一刻,我笃定的这么认为着。

而他的眼中,在我的这一念头间,有光彩闪过,像流星划过雾夜,朦胧的亮色—— 我怔了一怔,他眼里的光是什么?好像有什么事情让他突然间很欣喜? 他因为什么这样喜悦?虽然表现的不明显,但那种喜色,在不形于色的他来说,很少见。

搞不清楚,现在也不便问,对他笑了笑,去看城楼外—— 草原的夜色,很美—— 美的天穹、美的星子,就连远远的敌营中的灯火,也点缀了这份美—— 可惜,表相是迷人的,实质却是残酷的,而现在的宁静,是血腥下的片刻安宁。

这城楼,青石砌就,高近十丈,如山一般耸立在这关卡中,多少年来护卫着这一方,那三昧真火难道真得能把这石城给燃起? 心里还是有疑惑。

正想着,突然间听到惊叫—— 着火了! 转头望去—— 火,到处是火! 不知何处来,不知从哪起—— 火真得着了!没有火箭,没有柴草,没有松油团,突然之间,四处起火!发现时,已是烈焰冲天! 我的身子一紧! 这片火,在无声无息间就转着这座城开始燃起—— 城中只有人、马、物,挤作一团,并没有火焰,而那火只转着城池四周一圈,好像要从外面,向内包围、收扰一般! 那火,起势很高,高出城池,竟然有十多丈高!火焰里层是赤色,但赤色外,有青色,青色外有层紫色—— 三色火焰在墨蓝色的天空中,张扬着,而它无所不吞,在沾着城墙青石的一刹那,我就惊惧的发现,那石块所筑的墙,在火焰中燃烧! 像松软的干燥的柴木在燃烧! 像奶酪遇热后在融化,一边融还一边冒油! 耳朵这里能清楚地听到一种嗞嗞的声音,仿佛它是火之魔,没有它不能吞噬的东西!它大张着嘴,冲着这座石城,兴奋地吐着舌焰! 我的眼已瞪大! 天下真有这种火?无所不燃! 烈焰腾天,灼人的热气逼来,我听到周围的抽气声,还有人群紧张的攒动声—— 我的手心开始攥出泠汗,全身的肌肉紧绷,神智陷入了惊悸中,眼前的一切是幻象?还是真实? 如果这样烧下去,这座城会像从底部被烤化的蛋糕,不等我们被烧焦,它自己就会塌陷,而在塌陷前,会成为热炉子,先把我们煎熟了!石头的导热能力也是很厉害的,我已经感觉到脚下和四周都是赤热、灼烫! 孙悟空七七四十九天在炼丹炉中都炼不了,遇上三昧真火时却差点成了烤猴子,足可证明这真火,可怕!而我现在亲眼见识了它的厉害! 就在我感到自己的精神紧张到快要绷断那根弦时,一只手掌,握住了我正在出汗、紧紧攥着的手—— 那只手的微微的沁凉与润泽告诉我,它是属于梅无艳的。

我转头,看向他,他凝视着我,没有说话,但眼里在喊我的名字—— 红尘!! 红尘二字就在他的眼里。

那眼神,如以往一样地缓和了我的紧张,让我的情绪跟着平衡—— 他是如此镇定,没有一丝丝的慌乱,还露出微微一笑,仿佛只要有他在身边,什么危险都不怕!在火光中,在那种炙热的烘烤中,我被他包着一只手,心渐渐松驰,身上的那种被烈火炙灼的感觉也在淡去—— 这些说起来慢,其实一切发一地都很快! 只是短短眨几眼的功夫,火,已窜上城楼,已在往垛口里噬—— 那些士兵都往中心挤,热气与几乎已燃着他们衣服的火焰,让他们的脚下开支乱、开始互相推攘,那些躺在担架上不能起身的伤兵也试图想挣扎起来—— 人的不安影响了马匹,久经沙场的战马也开始烦燥和慌恐,四蹄刨地,鼻子喷气,大有挣开缰绳奔走的架势。

这不是好现象,如果乱起来,会人踩人、马踏马,死伤无数! 大家安静,各自往内躲开火焰,不得骚乱!违令者,斩!玉无双此时振声一喊,喊声贯透城楼上下—— 那些失控的士兵便都又立刻安静下来,不敢再没有章法地推挤,并且开始安抚战马的情绪。

但他们的眼中都有像火焰一样的东西在窜起,而那东西是惊、是恐、是慌、是乱...... 毕竟他们现在就像被捆到一起的蚂蚱,逃已无处逃,只能陷在其中,那感觉,是不太好! 我,看向法台—— 这么多人集中在一起,有利有弊。

利处就是,如果真能避火,可保所有人的周全;反之,如果是中了敌人的圈套,那就会被一网打尽,半个不剩! 所以无花道人是关键,关键在于他是不是可信。

而我们选择了信他,在把人聚拢前,就选择了信他。

不然,在玉无双下令把人都集中到一起时,我们就会干涉。

而现在,只是看着他,希望他的法力能发挥效力—— 对于这场无所不吞的火,避火珠能起到功效吗? 就见无花道人,双眼紧闭,一手合成双指剑,另一手凌空抚在那颗火炎珠上,唇颤动,口中念念有词—— 周围的火越来越大,整座城楼似乎都被包在了其中,而除了火焰燃烧的噼吧声,没有人说话—— 那颗珠子在无花道人的手下,莹莹的闪动着红色的光,而那光在珠内,像热流一般在不停地窜动,像一群蛇要挣脱牢笼似的四处冲刺着—— 不停地窜、不停地冲—— 无花道人上下唇的颤动也越来越快—— 他在加紧咒语吗? 他的额际已爆出青筋! 而周围有人开始惊喊! 望一眼,有个士兵的铠甲竟然被火苗触着,铁制的盔甲抵不住火焰,烧得通红,并且已卷起,流出铁被融化后的浓浓浆液—— 我张大嘴—— 这火比激光电焊还可怕,竟然将铁能化成浆?想归想,立刻冲过去,试图帮助那个被浓浆灼痛得满地大跳大喊的士兵—— 铁浆是何等高温?比蒸气的温度高了不只百倍,那个人该会有多痛?心里发颤,而其他周围的人竟然束手无策,纷纷躲避,只有玉无双冲过去—— 我的身子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然后一道白烟从我身旁闪过—— 再看前面,玉无双已接近那个士兵,脱下自己的外麾,向那个人扑去—— 结果,衣服一沾浓浆,冒起火花,也跟着燃起—— 土!哪里有土?用土是不是能淹来那铠甲上的火?我脑子里拼命想着对策。

姜励的喊声传来,那个士兵痛不过,竟然向城墙外扑去—— 他要干什么?要投入火焰中自 杀吗? 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切又停止! 我看到白色的气从那个士兵的身上升起,接着那个士兵不能再动,像是被定住了,而他浑身上下像覆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铠甲不再燃烧,浓浆不再冒出—— 而梅无艳在他身边。

我怔住—— 梅无艳做了什么?从哪儿来的凝霜?就像我见过的来火器中的碳酸氢钠干粉,白白的、鼓鼓的—— 吞下这个——梅无艳一手捏起那个士兵的下额,一手将一粒药丸弹进他的嘴里,然后手指过处,那个士兵又能动了。

带下去,身上白霜勿要擦拭,天亮后,再给你另行疗伤——梅无艳一摆手,那个士兵怔忡中,被人扶了下去。

其他人都挤在一起,脸上发怔,而火仍然在张狂—— 玉无双神色怪异看着梅无艳,不语。

突然—— 有异光从我们背后亮起—— 从士兵的铠甲反光中我就感觉到了,回头—— 我看到那颗火炎珠,在无花道人的手下—— 有一道奇光正从里面射出,这光直上天际,穿过了墨黑的云彩,剌入了天穹—— 而在它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剌出那束光线时,它又在飞速的扩大,从一束,像展开的扇子一样扩散—— 不停的扩散—— 再扩散—— 接着,在我们头顶上方,像一张圆形的罩子一样,笼下来—— 然后—— 我就见这道光罩将整个城池都笼在了里面,而它笼过的地方,火焰都像见了硫磺的毒蛇的蛇信一样,哧哧地后退—— 最终,这个罩子,将所有的属于我们的东西都罩了起来—— 让我想起了西游记中避火罩,被悟空从天上往下一抛,他的师父与师弟,就在毫不察觉的睡梦中,过了一劫,安然无事,而我也确实看到那些腾起的火焰,在火苗触及到那道罩时,向后弹开,一弹就是两米远—— 火炎珠发挥了它的功效了! 抬头看,依然能望到星辰清月,不同的就是,红光与紫色的烈火外焰,在空中,构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奇丽的画面。

我的手又被包了起来,梅无艳回到了我身边。

大哥,你刚刚用了什么手段将那真火扑来的?我放低声音轻轻地问他。

红尘,那是一种掌法,叫作寒冰烈焰掌—— 寒冰烈焰掌?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不是在这个世界,而是在那个世界的银屏上看到过,是武术导演杜撰出一种掌法,很神奇,习练的人练到最高境界,可以一掌发出烈焰烧毁敌人,另一掌却能射出寒冰,将所有的东西在一刹那间冰冻。

我的耳朵没听错吧?但如果听错了,又怎么解释我刚刚看到的一切? 没有想到梅无艳还会这种掌法,虽然杀伤力很强,有些毒辣,但在他的手里却救了一命。

大哥,那个人的烧伤面积很大,会不会留下残疾?高温灼伤,又是大半个身子,那是重度烧伤。

红尘,他服过了止痛药,等这件事过后,会给他敷膏药,治疗得当的话,他不会有事,只会留下些疤痕—— 留疤总比没有命强,只要四肢还能健全的活动就是大幸了,何况脸面上没有被毁,也不算毁容。

而现在最大的幸运,就是火炎珠果然把三昧真火阻挡在外面了。

一道隔火罩,架在整个城池上—— 那些火,如果伤害不到我们时,它们无疑是美丽的,在夜空下,美丽的惊心动魂! 我甚至相信,这副异相,能传出百里之外,而远远的敌营中,有黑压压的人影密集地聚在那里,他们似乎是要等着火焰把这里的一切燃烧贻尽,就可以大剌剌地长驱而入了—— 只是,现在,他们可能更多的是不可思议,在他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天火,并没有烧毁我们。

反倒让他们大开了眼界! 无花道人一直在法台上,端坐在铺席上,他在用他多年的修为,促使这避火珠能的挥它最大的功效。

我突然想到什么,对身边的梅无艳说,无艳大哥,我去与玉无双说几句话。

梅无艳望着我,轻笑,松开了包着我的手,而我们的小动作,是在暗处,那些被奇相震慑地发呆着的士兵们,不会注意到我们。

我走向另一旁的玉无双,他也在不时地盯着无花道人,同时又不时地望着远处的敌营,他的神情不算太乐观,似乎还在严阵以待中。

他在担心什么? 玉元帅,我有个建议。

走到玉无双旁边,说出了这句话。

红尘,但说无防!他回应我,将视线集中在我身上,没有忘记去掉了姑娘二字。

我呲开了牙,你觉得先前我们与将士们同声高喊的效果怎么样? 他有些搞不清我要说什么,眼睛看着我,没有回答。

这时候,敌营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他们自称天降神兵,而且连连得利,预计着今天晚上是打算把咱们烘烤了来个大获全胜,定然没有想到情况会逆转,会出现这种状况,不如—— 我看看远处,亮着一些火光的敌营,可以确信那里的人在无比惊讶地盯着这里的一切。

不如怎样?玉无双有些好奇了。

很简单,不如趁此时机,把他们的威风打下去,让众将士再次的挥一下好嗓门,大声喊一些反击的话—— 我顿了顿,盯着他,那敌营里,多数也只是普通的战士,只有个别的巫师之类的人在作怪,同我们这边一样,普通人,会被不普通的事件震慑!如果我们趁此机会反震慑他们,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玉无双的眼里已出现意外。

玉元帅,他们说自己是天降神兵,不如我们让他们体会一下什么叫作天佑神兵! 不错,他们量着自己会些异术来招摇,当看见这里不但没有被烧毁,还有一层光圈护着咱们时,那种效果,从远处观望,一定更为壮观—— 在这时,让大家高喊,在烈焰的包围中高喊,会让那些敌军心里胆寒,说不准一时半会被震住,停个几日不再来骚扰我们,而我们也能趁此时机等待粮草的到来,以及兵力的补充—— 玉无双再看我,似乎在考虑。

就像白日一样,咱们的将士在自己的喊声中,也是在壮自己的士气,能起到振奋人心的作用—— 他心动了,傍晚的那场高声震天的喊声,让他也印象深刻,于是,他点点头,招手,立刻有几个副将走来—— 我则返回梅无艳身边,他眼睛望着我,那里面有流光异彩闪过,比天上被火焰照亮的星辰还要动人,我看得失了神—— 而他,一只手又握上了我的—— 正在此时,就看到那些将士们凝神提气,昂首抬头,脸色的表情,是被这利于我们的异相激起得兴奋无比,他们拿出所有的精神,高挺了胸膛—— 呐声齐呼—— 天佑神兵,扫平叛乱! 天佑神兵,扫平叛乱! ......... 他们的嗓门真不是盖的,即使几天没吃什么东西,但最起码,还能喝上水,人如果没有食物,可以支持一段时间,但如果没有水喝,最多坚持七天,可见水是多么重要,至少让他们此时不至于干渴着嗓子喊不出来。

而他们,在今夜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不败,让他们觉得不再是被动的挨打,不再对所谓的巫术慌恐! 他们大大的受到鼓舞! 心里叹息—— 那喊声,在夜色中、在火光中,在风中,播远—— 敌营中的士兵从远处看,从远处听,会是什么场景? 我已能想像得到—— 是一片灰弘、壮丽! ....... 周围的火仍在烧 —— 法台上的无花道人,他也仍在念念有词的运用功力,仿佛他手下的火炎珠发出的灵力,在与那烈火做着拉锯战!看看谁能持续的更久! 那施火的人就这么不死心?在与我们僵持? 又倒底是谁放出的这把火?既然修佛法与道法才能炼出这三昧真火,那个人就是一定出于佛家或道家,怎么会帮助叛敌,参与了祸乱? 无花道人又能坚持多久?我分明看到他的额际滚下汗珠,脸上渐渐得苍白一片—— 士兵们仍在高呼呐喊—— 观望头顶上的防护罩,发现那罩子的高度似乎收拢了些,防御的范围在一点点缩减—— 忧心暗暗浮上,无花道人能坚持到最后,能坚持到敌方放弃这次火攻吗? 心里盼望着黎明快些到来—— 嗯 ? 是谁在盯着我? 我站在这里,站在城墙边上,感觉到一道视线远远地盯在我身上! 好像来自关外莽莽的草原夜色中—— 怎么可能? 那里是敌营,离得有数里远,怎么可能有人会从那么远的地方,穿过夜色看到我? 但我被盯着的感觉却是这样的明显与强烈! 就像被钻头钻在身上一样,火辣辣的,有点痛! 难道这世上还有千里眼? 而且是带着灼伤力的千里眼?我的绝色老公 第一百二十六章火停了!在天光渐亮中,突然停了!就像来时的突然,去得也突然!连残熄的火苗都没的一簇,就停了,就都停了,收敛的是干干净净!而在火停的一刻,身上那种被注视着的感觉,也同时消失了,随着火而无踪——仿佛一种压力也跟着卸下,那种目光竟然让自己有压力?看天上——冷月残星,伴着共产主义天际的亮光在渐渐隐去烧焦的味道也被风吹散——这一夜,我亲眼见识了避火珠的厉害和所谓的道家做法。

这一夜,我认识到了什么是玄妙!这一夜,我像从南柯一梦中醒来!真正有了世上分六界的概念,而人界在能力上是普通又微不足道的。

见到了太多的不可能,当不可能变为可能时,心中的感觉竟是自己的那些年都白白活了场子似的。

昨夜的玄幻之战,让我想起了封神榜中的那些战争,夸张而脱出常理。

心里涌上莫名的惆怅——太玄了,便有一种失真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很不美妙,我宁愿自己面对还是原来的那种普通又普通的人界,如果不是遇上了无相,如果不是知道了前尘往事,我是否会遇到今天的种种?周围的那些士兵,脸上是疲惫混合着兴奋,一场法事让他们大振士气,正忙碌着收拾残局,打扫现场,各就各位。

他们的认知,可能也仅仅是局限在道法与巫术之间对战的范围内,还没有想到太多的东西,而我,听说了千年之前的那场浩劫后,这一次的火战,反倒不觉得是什么大场面了。

但我们却也是在生死关上走了一遭——虽然有避火珠的护照,躲过一劫,但刚刚火势灭去时,无花道人收功,并从莆团上试图站起,却猛然向前一栽——玉无双眼明手快,扶住了他,而他再抬头,嘴角浸出了一抹血迹,喉结滚动,像是在隐忍着一种难受——他受伤了?无量寿佛,贫道尽力了——无花道人当时摇头叹息,眼里是疲惫,直直盯着我与梅无艳,神情是一种讳莫如深。

二位,这只是一个开始,以贫道的修为,已是难以应付,只怕日后的灾难越不越又难解,就算是家师再世也不可为——他的话一出口,我惊,玉无双也惊!梅无艳呢?每每心中有不安时,他会与我对视,而他当时的神情,也是难测的,眼中是异光连连,仿佛有无数的东西从他心里划过,并没有看我——但无花道人的话中意是什么?难不成敌人的力量会越不越强大?这一次只是个开始,而日后的关劫,以他的修为都应付不了?敌营的人是谁?这么厉害?贫道已出三界外,这次是为师侄解灾而来,从此后,人间事再不与贫道有关——他要走?师伯,您老人家伤了内元,还是先去休息吧——玉无双的眉峰皱起,扶着无花道人,要离去。

无量寿佛,贫道要去调理内息,二位,接下来如何,已不在贫道的预见中了,而一切根源还得系铃人去解——深深看我们一眼,这个道人被平无双扶着,向城下走去——而玉无双的眼里,有疑虑闪过——他是在疑虑无花道人这些话为什么只是盯着梅无艳与我说的吗?不只他奇怪,我也奇怪,难道这些与我们有关?这个道人话玄机很大,我开始深思——红尘——有人轻唤我,不需回头,是梅无艳。

右手被他轻轻地握住,我与他,并肩立在城楼,看日出,看暂时平静的草原——天尽头,一轮红色晕团,正从朝云中缓缓升起,清晨的它,没有强烈,没有炙热,发着淡淡的光,温和的将亮光带给这个世界,仿佛这里从来没有过血腥、没有过杀戮,干净的像一片静土——当然,如果只用眼睛看,不用鼻子去闻周遭的味道的话。

敌军的营帐已退出许远,成了极远方的风景,只隐隐看得到一些白色帐蓬的顶部连成的线——那些叛军,果然退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退得那么远。

如果他们占尽上风,不可能退出十几里去,这其中有什么缘故?是因为昨夜的那一场众挫败吗?苦笑,我们连对方的人都没见着一个,怎么谈得上是挫了对方?顶多算上自保而已。

城楼下,有士兵出城,在城前平坦的地形上正挖掘大量的品字陷坑,并在坑内设置铁物签、刀刃等利器,并且将从山上砍伐的树木,削枝去叶,剖开不片,像栅栏一样埋于陷坑前的屏障,手来拦阻马队进城——看来,会休战几日了。

只要对方消息没有那么灵通的话,依目前局势会停战几天,而如果对方知道我们的补给很快就会到达,很有可能会再进攻,必竟现在的这座城的守将,体乏力饿,是最好的攻占时机。

我打了个浓浓的哈欠,困意泛上——大哥,进行朝廷的粮草还得一两日才能到,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众人先添添肚子呢?我脑子中开始有点想法。

红尘有什么意见吗?他看着我,眼里有一些笑,只是这笑怎么有些意味深长?但他无疑是非常了解我的,从我口吻与表情就知道我是有了些打算。

眨眨眼,笑眯眯对他,大哥,你说这两旁山上树林虽然不多,但也是有些植物的,现在春季还没过,应当会长得一些野菜之类的吧?梅无艳有些讶异——我歪着头,放眼两旁山脉——大哥,这山野之处多是自然的植物,就算这里不是茂林之地,但总长着些草被,如果其中真有能食用的,给大伙儿熬汤喝也罢,蒸着吃也罢,总是要比饿着肚子强许多的。

朝廷押送的粮草末到,我们带来的食物又稀少,那些士兵就算再有斗志如果没有食物垫饥,一切还是空谈。

而在闹饥荒的年代,许多人为了生存,扒草根、剥树皮是常有的事,只要是能吃的,什么不可食?如果有野菜自然是最好,如果没有,就吃草,只要是没毒,就能吃,肚子里有东西,才会有力气。

红尘的提议是个好办法,这件事交给大哥来做,你应该去休息了。

梅无艳看着我,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眼里有不舍。

他的动作让我连忙张望四周,那些军兵都在忙着,没有看到这一幕,而我发现梅无艳越来越不在意周围是不是有人了,总是会做出一些亲昵的动作。

但他一说,又一个哈欠自动冒了出来——来这里的路上是一路急行和颠簸,早已困乏,而一来就帅火攻,一夜未睡,现在的我,满身倦意泛上——找能吃的东西,自然是要交给大哥去办理了,大哥懂得分辨植物有无毒性,不会错把毒草摘回来的。

我笑嘻嘻,他医术高,由他出马错不了。

是的,红尘——他眼里含着笑,揉了揉我的头发,却也放开了拉着我的手,而我又再度看周围,真怕被哪个眼明的人看出来其中的暧昧。

当下了城楼,被玉无双派来的人安排到一处小四合院中时,就想快快扑进一间屋子,扎头睡去,哪怕只有一张桌子,我也不在乎了。

上下眼皮在打架,四肢吱吱呀呀地向我抱怨着——被领到了一处院落中的房屋前时——梅无艳抚着我的额际,红尘,快去休息吧——我点头,就想立刻冲进这扇门,但在我身子刚刚有些动作时,双肩被梅无艳扣住——红尘——他唤我。

而我听到了这唤声中有一咱压抑,他怎么了?抬头,对进他的眼,他眼里又出现了那种我看不懂的深邃,而且有一抹悲伤在眼中沉浮——我怔住——他眼里的是悲伤吗?前一刻还是好好的,在三昧真火大肆发威时还对着我笑,这一刻,他怎么会这样?似乎从云蓝衣那里听到西北方作战时,他就开始出现我难懂的眼神?而他昨夜的笑还是一片温情与从容,现在却这样,难道昨夜的他,只是为了让我镇定,为了解我的紧张才那样笑?无艳大哥,我怎么了?是他心思如海深,还是我这些天对他的了解能力变弱了?怎么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他眼中强压着的东西,让我跟着难过——红尘——那件竹秀衣,你可穿在身上?他盯着我的眼,问出这么一句话。

竹秀衣是哪件衣服?我怔了怔,很快想起,他只嘱咐我要将一件衣裳时时穿在身上,就是在那处定期中所赠的粉红色有墨绿竹叶的薄衫。

我点头,回复他的问题。

他眼仍然凝视着我,眼如深海——我再点头,这个我可没忘,必竟是那么宝贵的东西,得来不易,又是他心血加心意,我自然记得天天吃一颗。

红尘,梅无艳在你心中可是唯一?什么?我没想到他的第三个问题会是这个!而这个问题怎么会从他的口里问出来?以为是我自己听错了,不太相信这个问题是他问出来的,他是何等人?他是天下无双的男子,论哪一点,都不应该问出这个问题。

无艳大哥?他实在术反常了,而他的眼里,深深压抑着的,是什么?红尘——他盯着我的眼,似乎要把我看进他的骨子里去,似乎要用那双眼把我融化!那是悲哀吗?是一种深沉的悲哀,他在用他的心压着这种悲哀?红尘——他将我一把捺到他怀中,动作很突然,突然地让我有些痛,而他在这一刻,猛猛地抱着我,失了他平日的清雅,有了一种纵情,仿佛他想在这一刻,将我收进他口袋中,随身携带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他一直是一个淡淡又淡淡的人,从没有这么激烈过,这时的动作比他上一次他离开时还要用力。

那一次,他被黑袍戴斗笠的人给胁迫而去,这一次,他又是为了什么?红尘,梅无艳不求长生永久,只求与红尘一世相守——他紧紧捺着我,捺得我心发慌,气发紧。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一夜间,他一直在我身边,而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不,没有变,只是现在的他,怎么会这么不安,仿佛我会随时消失了似的?无艳大哥,红尘现在的心里只的你。

我吐出这句话,感觉他的身子一震,把我放开些,重新看上我的眼。

而他的眼里,是亮光闪闪,没有清冷淡淡,没有出尘脱世,没有薄雾轻绕,只有一片惊喜,而左右有曈仁在神采奕奕中颤动,像是发抖一样的注视着我。

我心里有他,并不是第一天,他为何会这样?红尘,我梅无艳,相信红尘,此心,只为等红尘——他突然放开了我,抱地突然,入得也突然。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信任,也许是最重要的,我,选择信任,不论你会怎么做,梅无艳都会放手让你去照自己的意愿做你自己,而结果,梅无艳愿意相信那上结果不是让我失去全世界。

他到底在说什么?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神智是不是因为太瞌睡而涣散了。

去吧,你累了,要好好休息——他似乎在努力平静下来,眼里薄雾轻轻笼起,笑痕微微,神情间恢复了镇定。

我点点头,怔怔地回他一个笑,并且回他一句话。

大哥也去休息吧——而在我又一次动身时,他再次揽过我——他又要说什么?在我疑惑时,他,将唇印上我的额头——心一颤!这一吻,虽然是印在光滑的额际,我却感到了阵痛,他很用力。

这一吻,仿佛注进了他所有的心绪,所有的情意。

而他,为什么没有吻我的唇?在我们相吻过数次后,唇齿相接已不是唐突,他却选择了吻我的额头,而四周很寂静,并没有人经过,也不会有人看到我们。

再放开我,他的眼深沉,对我笑——红尘,进去吧——我的绝色老公 第一百二十七章 山野菜当我抬头,对进一双绿色的眸中时——正在打架的上下眼皮,撑圆——怎么是它?而它,是怎么到的这里?刚才如果闪得慢一些,它很有可能就被我扑下的力气给直接压扁在被子里,亏它跑的快,现在正站在炕的里边,盯着我——疑惑这小东西为何要躲在被里?但那娇小的样子,熟悉的眼神,让我的困乏再也支撑不住,只冲它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扯出个笑——嗨,小银,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你。

然后,我睡去——一觉香甜,无烦无忧,也无梦,再醒时,发现自己还是爬在这大炕上的,因为脸一直是贴着炕面的缘故,竟然在嘴角还流了点口水。

实在很没面子,翻身坐起,伸个懒腰,发现日色不早,竟然已是午后了。

有些恍惚,自己没有梦到那个梦——那个在枫楼竹苑夜夜伴着我的梦,那个在来西北方的路上,也总是侵入我睡眠的梦。

我习惯了它,习惯了梦中的人,习惯了那种被包裹的感觉,习惯了有那道视线陪着我入睡——它突然不出现时,反倒不习惯了。

心里就像少了点什么?猛摇头!只不过是个梦,做多了,就像一天三餐定时吃饭一样的成了习惯,它对我并没有意义。

定了定神,眼睛从门口转回来,想起了那只小家伙,把整间屋子打量个透——没有!。

咦?难道是我睡前的眼花?小银根本没有来?自己瞌睡到极点时,竟然会产生幻觉?再想想,这里离枫楼竹苑何止千里,那小东西怎么会来?简单整理过,出门,院内增添了兵卒,远远地立着岗,而我第一眼看到的熟人,是清风与树影。

一个是病恹恹的汉子,一个是挺精神的少年,她们就站在不远处,脸朝我房门的方向,在我看到她们的一刻,她们也看到了我。

落公子,我家公子现在不在房中,出去前让我二人招呼公子休息后用点饭菜。

是清风,她向我迎过来,一边迎来,一边用沙哑无力的声音对我说着话。

即使知道她是清风,我还是觉得是一个陌生人在面对着我。

无论声音还是外貌,包括步履神态,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没有原来那个婉约,端庄的清风的模样,活脱脱一个病容男子。

而一个佳人就这样埋在了这副有气无力,貌不出众的表相下。

看着她——她的易容术,很高明,高明的没有破绽,高明到我曾努力在她们的脸上寻找,也找不出什么纰漏,于是,扒开过她的衣领,在她领间察看。

现在想来好笑,当我突然弄开她的领子往里看时,她很是受惊,吓了一跳,没想到我会那样做,连嘴巴都张开了,眼睛瞪得很大,估计我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个非礼她的人。

但她那神情很可爱,让我最后不由又摸了摸她的脸,结果发现她虽然没有脸红,但脖子红了,从锁骨以下的地方,红透了——也就让我在她的脖颈间,运用火眼金睛看到了蛛丝马迹,却也深深吃惊——因为我终于在她锁骨靠下的地方,发现了一点点痕迹,那是一道浅得不能再浅,细得不能再细的微痕——用手摸了摸,揉了揉,才肯定那是层非常非常薄的人皮面具与皮肤的接痕,如果不是她的脖子发红,与脸上形成明显的对比,我还得再找一会才能发现端倪。

惊叹那面具做的是天衣无缝,巧妙无端,与梅无艳做的那张不相上下。

而梅无艳的,在我出枫楼竹苑前,曾拿在手里看了又看,透过阳光是半透明的,很精累,很薄,出乎我意料的薄,也才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怪不得他戴着时,偶尔的轻扯嘴唇,也能让我看到他的微笑。

那面具的附着力很强,随着表情而动,惟妙惟肖。

一边想,一边笑眯眯等着清风走来,他叫我落公子,很是客气的称呼,让我体会了一把当公子的感觉。

树影则仍站在远处,不语不动,盯着这里——清风,无艳大哥不在,去了哪儿?公子上山了——清风回答,而她接下来的话,让我知道梅无艳这半天来并没有休息,先是看了那个被真火烫伤的士兵,接着帮助军医观察了其他伤员的伤情,辅助诊断并开了更合适的药剂,然后,是带人去了两边的山上——去山上做什么?我想起了我先前的提议。

公子带着玉将军去山上寻找能吃的东西。

清风为我做了解释,证实了我的猜测。

我只是一句话,他就马上去实行了?是为了那些士兵早一点有东西能垫饥?他已经多久没合眼了?身体是否能撑得住?心里有些痛,这个男子,有时,总是行动胜于语言的。

而他外表清冷,内心,却总是考虑得很多——红尘姑娘,与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清风这时已离我很近,她压低了声音对我悄悄地说着,并且用了她原本温雅,磁性的女儿声,我甚至能听得出她话里的笑意。

这个女子现在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的,会逗趣的笑了?我也笑,这样的清风,添了生动,让人更加喜欢。

跟着她与始终不说话的树影,走到另一间屋里,发现桌上出乎我意料地摆了好几个碟子,而且卖相都很漂亮。

咦?我走过去,心中不确定,现在是特殊时期,怎么会有这么多吃食?如果是给我开小灶,会让我不安,大家都在饿肚子,我一个人吃大餐,哪里好意思吃得进去?但当我走到桌前仔细看时,才发现——这竟然是一桌山野菜!张大了嘴!看一桌绿色——深绿、浅绿,墨绿、带一点红色的绿······还有的看不出了本色,因为被拌上了面粉之类的东西。

它们或被蒸,或被焯,或成汤······一盘盘,很有些造型,置在桌上。

估计是缺少油的缘故,没有炒、煎和炸过的,但已经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了,样子也让人垂涎,看刀功与做法,就知是用了心的。

而它们绝对是野菜,凭我吃过这么多东西的经验,一眼断定,其中几样,还很熟悉,见过却又一时又叫不上名字来。

毕竟自己长在城市中,相见不相识也是正常的。

在它们的旁边,有几个馒头放在一个盘子里,虽然有点发黑,像是糙面做的,但中间还有一盅汤,瞧起来不错,汤汁浓郁,好像是菌汤?我忘了,山中的雨后会长菌,蘑菇是应该有的。

姑娘,公子还在山上,怕姑娘醒来饥饿,让那玉将军专派了人给姑娘先送回来这些的。

嗯?专门送回来的?山上的野菜多吗?想到了这个问题,这一桌子上,虽然每一盘的量都不大,但种类却有个七八样,样样做得精细,放在这种特殊时期,还是有些奢侈的。

山上是有些野菜,只是土壤较少,虽长着些,却无法满足几万大军的需要,这些野菜,是不太多的——既然不多,何必要给我做这么多种?那些士兵们饥饿许久,应该让他们先吃点。

梅无艳不是偏心了吧?姑娘,公子交代了,如果姑娘这么说时,只管告诉姑娘,这些就是分去给其他将士,也多不出什么量,姑娘吃饱了才是最重要的,而大批粮食即刻就会运到,姑娘一个人省下来的,实在也派不上什么用场——梅无艳连我的反应都已经料到了?这些是公子命我等做的,怕姑娘吃不惯粗食,公子一一交代了做法,虽然缺油少调味,但公子说的方法很有效果,味道不错,希望姑娘不会介意清风的手艺——是清风做的?而梅无艳怕别人弄的不好,还把详细做法都告诉她们了?怔住——他这样安排,是怕我吃不惯这些,怕我爱好美食的胃口唱反调,怕我在这里受委屈!姑娘,公子另外嘱咐,说野菜性凉致寒,易造成脾寒胃虚,让姑娘适度的吃些,可多喝些这菌汤,吃点主食,才保身体无害。

说不出话来——我知道野菜大多是性凉的,更甚者是有微毒的,也有的是含过敏物质,多吃可能引起身体不适。

而在那个世界中,有些野菜即使无毒,无过敏物质,吃多了对人体的健康也有损害。

因为工业废水,化肥农药在土壤中残留积蓄,多数野菜易受污染,从污染区采集的野菜则更加不利于人体健康。

在这里,至少没有污染,是纯天然的,而由他出马找回的东西,也绝不会有毒。

但没想到他还是考虑的这么周全,连野菜的寒性也想到了,在没有更多食物来吃时,他让我多喝菌汤和吃主食,这份细致,让我只能是说不出话来。

姑娘,快吃吧,已做出来片刻了,再不吃就凉了。

清风笑着催我。

低头看桌上——心里像有什么在扯动——盘子很精糙,但盘里的东西——让我有了那次看到天鹅咏时的感觉,而那是梅无艳夜半起床,在客栈灶间亲自揉面做出的。

叹息——他可知道,就算他不做这些处理,我也能吃得下眼前的东西——在那个世界中,这种野菜已成了稀品,许多城市人都爱好这一口,专门跑到什么农家庄园去吃。

我不例外,吃惯了精食、细食,偶尔的粗粮,野味就成了口中的美食。

这营养丰富的野菜同样吸引我——坐下,再抬头时,我让自己笑,你二人也一定不曾吃过,一起来吧。

清风有些意外,与树影对视,树影的眼里清寒一片,没有什么反应,而清风则有些为难的样子。

清风,做人要的是真,你们也一直是真性情的女子,不必要瞒骗我说已吃过了,何况这些我一人也吃不掉。

清风迟疑,迟疑间,也坐下。

树影似乎在想什么,没有很快回应,清风看她一眼,叫了她一声。

树影——接着树影也终于落坐,但身子挺直,眼皮不抬。

清风则指着一个盘子对我说,姑娘,这个是苦菜,虽然味道稍差些,却有药食的作用,公子命我特意多做了些,说这一道姑娘不妨多吃点。

苦菜?很熟悉的名字!看过去,似乎真的是我吃过的那种苦菜,而我知道这种野菜不仅具有防治贫血、杀菌消炎的作用,还具有防治肿瘤的功效,是一道药食兼优的佳肴。

梅无艳啊,我该怎么说你?心里的暖流猛猛的泛起,虽然这一桌不是他做的,但他的心意,已尽到,而且尽得很全面很细致。

我甚至觉得,如果不是他分身乏术,他会亲自来做这一餐。

只为了我在这战地边缘,吃惯美食的胃不受罪!举筷——下箸——我品——虽是山野粗菜饭,但我品的是其中真滋味!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心里,甜而暖——饭过,像有鸟在心中唱歌、飞跃,情绪高昂,看着清风说:想学骑术,清风可愿教我?日头还高,战事又稍停,而抓紧一切机会才是真的。

清风听了我的话,竟然很快点点头,回答:好,姑娘稍等,清风去牵马。

于是,她出门,而屋内的树影盯着我不语,盯了有片刻,我也不语,她便站起来,收拾了碗碟离去。

去前,看了我几眼——我则跟出门外,站在房檐下,等着清风。

清风再出现时,手里牵着的马竟然是梅无艳的踏雪?姑娘,公子交代过,姑娘如果有需要,这匹马就随时备用,只要姑娘需要。

我大大地怔住——他连这个也想到了?我简直不能形容我的感觉,梅无艳,他连我的任何一个小小的意念都能察觉到?他已看出我是想学骑术的?心里涨满的情绪是什么?一个男子对女子,最大的细心、最大的设想,还有什么?当到了城外,踏在这关内的一片草原上时,我,在清风的指导下,开始我生平第一次与马匹的亲密接触。

但我没有想到——这一次接触,带给我的,竟然是一段别离——128~129我的绝色老公 第一百二十八章与清风,牵马出南城——脚下青草遍地,绿色柔柔铺展——远处,有草原的坡度像海中碧波一样的起伏,而无际的绿色中,偶尔点缀着几颗长着杂草的乱石,给这片草原增添了另一种情致。

姑娘,你是公子以外第二个乘过踏雪的人,它除了公子,谁也不肯载,性子烈得很。

喔?我看一眼这匹马,却见清风正放开了缰绳,不牵不系,它斜着眼睛瞅着我们,勃颈高昂,眼中神采逬现,蹄轻踏,尾微扬,姿态优雅,但眼神不驯,顾盼间是神傲十足。

它是匹威风的马!也是匹不太温驯的马!大哥是怎么得来的它?我问,知道这世上好马难得,只认一个主人的好马,更难得。

姑娘,它是南疆一带山林草原中的一匹野马王——南疆?是无艳大哥上次为解决麻烦事,去的那个南疆?是。

清风点头。

这匹马是当地五百里内的马群之王,公子赴南疆经过一片草原时,正有一批胡人,设了圈套在猎捕它,二十多人都甩出套绳围了它,将它套在中间要驯服,它性烈难收,宁可勃颈间勒出血痕,也拼命地踢了多人,挣扎狂嘶,当时的情景清风虽没亲见,却听长安形容过,十分惨烈,踏雪勃里的血流得染红脚下一片——我已经在想象,二十多人抓塔,又设圈套,那它勃间会有多少套绳勒着?而它竟然能挣扎到流血?还流了那么多,染红一片?胡人见它凶猛,又踢伤六七人,其中一人当场致残,便下了狠手要它的性命,正逢公子经过,便救了它,并且出了大笔银钱,又给那些人医治伤口,最后长安动了武力才使那些人善罢甘休,解开了它——一人被致残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它了,但人欺马在先,马儿也只是反击自保。

再看向踏雪,它已走到我们面前,并不远离,悠然自得地啃着地上草,亏得这是草原,马匹的吃食是不用发愁的,而这一匹,当年为了自由,宁可血流满颈也不肯就缚,是怎样野性?清风,后来呢?这匹马之王不应该就这么简单地跟了大哥吧?二十个人想掳它,它都不愿,又岂能那么容易就顺服了一个人?仅仅是因为从一些套绳中被救,便情愿钻进另一个套绳?现在的踏雪,配头鞍鞯缰绳,一全套的戴着,哪比它当年的逍遥?不会这么简单的原因就跟了梅无艳。

清风看我姑娘所料不差,公子当日救下它,为它敷药裹伤,并没有要它侍乘,而是放它走——笑一笑,那是梅无艳的风格,从不强求什么。

公子再与它相遇,正逢原野中天干气躁,失了大火,一群野马被火势追的乱马奔腾,直奔到一处断崖边,再无路可逃,便群马狂嘶,而那处断崖与对面的崖头相隔数丈,任野马善跃,却无法跳过去,只能等身后的火势逼去——数百匹马都被困在了断崖上?而后面是原野的熊熊大火,那真是灭顶的天灾了。

当时公子正在附近,从山下看到大火冲天,听到群马的惊嘶和蹄声,便掠到对面的崖顶,将崖边巨松一挥而倒,架于断崖间——以巨松为桥?我睁大眼睛,亏得崖边有松,不然怎么救?是的姑娘,但那松下是悬崖百丈,马群并不敢真从松干上踏过,毕竟那松是圆木,而不是扁平的桥——她说得不错,木是圆滚滚的,那些马四蹄不好着力,自然是不敢冒险过那颗树的。

当时,是踏雪,它身为群马之王,是它先带头过桥,其它马才在慌乱中,看到它成功后,才一一过去,而所有的马都过崖后,火已经烧到山头,那些马才惊险地逃过一劫——我笑了,清风,这一次,无艳大哥是救了群马,而不是它一匹,它可能只会更加感谢大哥,又怎么会舍下那些以它为首的群马?是的,姑娘,它这一次,与整个马群逃出劫难,回头只是多看了几眼公子,并没有跟随公子——好马真难得,毕竟是马之王!这马性傲难驯,如果不是后来又发生的一件事,公子与它也未必会走在一起——我倾神听着,梅无艳在南疆经历过什么?不久后,公子在附近丛林中遇上凶险,是这匹马突然出现,助公子脱出重围——清风笑起来,看着踏雪,眼中是对它的赞叹,姑娘,中间的故事曲折,但公子与这匹马结下了缘分,一人一骑,在丛林中、在山谷间、在草原上奔腾了一个昼夜,后来,在冷阁主等人接应公子时,亲眼看到了它们在日出中,从天那头,奔回——我惊讶了,梅无艳与踏雪竟然共同应敌一天一夜?三万人的合击?他们在南疆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后来,在公子与众人会合后,踏雪宁可舍弃群马,随公子进中原,一路追随,而它,也只认公子为主,我们接近也只能是牵它,却不能乘骑——我再看向前边的踏雪,它,是在与梅无艳的生死与共后,才义无返顾的抛开了宽阔自由的原野,抛开了整个马族,抛开了马之王的身份,跟随了梅无艳?现在的它,正站在五六米外,恣意的甩着长尾,仰望天空,那神态,仿佛还是当年那个自由自在、傲领群马的马中之王!这样的烈马,自在驰骋天地间,从不愿意被人骑,但一旦认了一个主人,就会赤胆忠心,不只是忠心,而是会与乘它之人成为虽没有语言交流,却是心有灵犀、以命相随的朋友。

我沉吟——想起当时冷秋蝉曾对我说过,他与梅无艳是要去昌州的,而昌州在南疆,是这个智泱国的西南地带,荒蛮落后,险路重重,梅无艳本是去了那里,最后却是从月都赶往黑云山寨的。

那南疆发生过什么事?梅无艳后来怎么又去了月都?清风,你可知你家公子为何亲赴这战场?我突然冒出这个问题。

清风怔住——我盯着她,清风,我只问你,你家公子是否与当朝的王族有关?她怔上加怔,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样子,看来是万万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而她的眼里渐渐浮上一抹异色,似乎在诧异我为什么会这么问。

是,姑娘,她定定地看着我,我点头,只点一下,却给了我肯定的回答,公子确实与王族有关。

我也怔——即使我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吃了一惊!梅无艳到底还有多少秘密?长舒口气——清风,你是否在奇怪,这个问题我为什么不直接去问无艳大哥,而是选择问你?清风也紧紧盯着我,再次点头,是的,姑娘,清风奇怪。

清风,你认为我如果去问大哥,他会不会对我说?清风依然盯着我,神情凝肃,会,公子会对姑娘言无不尽!她的语气是如此肯定,是她对梅无艳的了解很深,还是梅无艳对我的态度让她已无法质疑?微微一笑,是的,清风,他会告诉我!只要我去问,他会告诉我一切,而我,没有去问,虽然心中早有疑惑——为什么?清风不解。

为什么?抬头望天上淡淡流云——清风,因为我看得出,有些事他不是故意瞒我,而是不想提及,他在避讳,不是对所有人避讳,是对他自己。

他不愿去想,不愿去谈,从内心深处在避讳——姑娘——清风的口气已是满满的讶异。

如果我明知他不想谈这个话题,而去追问,那算什么?我盯着这个女子,心里想起梅无艳的眼神,那眼底深处的东西,让我的心微微的痛。

清风,那是在引起他的心伤,而他的眼睛告诉我,他不想去谈这些事,那是一种无奈,是一种难言的伤情,我,又岂能明知他会因为我的问题而不快,却去问?姑娘!清风的语气有些怪,我收回视线转看她,她的眼中是震动。

姑娘,您,是公子的知己!知己?她说我是梅无艳的知己?姑娘灵慧,也是真正懂公子的人,清风等人自比不如,而世上,也只有姑娘真正懂得公子。

这个女子眼中是一片诚挚,她是四女中,最真诚的看待我与梅无艳之间关系的一个人。

姑娘,清风其所知并不多,这些年来,公子出庄多数是独行,偶尔带着长安,而我等只是替他打理庄内上下事宜以及庄外的生意,其他的,也确实所知不多,但公子与王族有关,是在姑娘处如枫楼竹苑的那段日子间,清风替公子搜集资料与情报,才知公子的人脉不只遍布商界,竟然包括了武林和朝野——武林和朝野?清风的话才一下子点醒了我,这时我才开始总结我所认识的梅无艳——他,在商界的地位已是不用置疑,把握着整个国家的经济命脉!他,与摘星阁、楚天极地宫关系匪浅,这两处的力量在武林中是举足轻重,而他也许还有我不知道的其他武林关系!现在,他又与朝堂有着莫测的关联,直接与王族有关——这个男子,集聚了财、势、权力……他就像一颗核炸弹,在这个国家中,是威慑力非常大的,他足可以称得上的跺一跺脚,就能让山河变色的人物了,只要他愿意。

只是不知他与朝堂,具体是什么关系?清风,你的话中意是,那次无艳大哥去南疆,也是与王朝有关?是,姑娘,当时搜集的情报全是关于南疆兵力布署与官员配置,以及旧王朝的执政大臣派出杀手去南疆的一些资料——什么?有些听不懂,接着往下听——公子那一次去,便是为当时流落在南疆的烨王爷而去,再出南疆时,是带着烨王爷一同离开的——什么?烨王爷?所谓的烨王爷可是当今的新王?我在把一切的事情往起联系。

应该是的,姑娘,那时烨王还是一个王爷,是被流放到南疆的,去了有六年,而清风只知道这么多,再具体的,并不清楚了。

清风看着我,她告诉我的话,涉及到朝政,是国家级秘密,外界绝不知道的内情,如果不是完全的信任我,是万万不会对我说的。

但如此说来,梅无艳不但是与王朝有关,而且是大大的有关了?现在的烨王是旧王煜的亲弟弟,却在登基前被梅无艳从南疆带出,而接着王朝就换主了——新旧王的交替中,与梅无艳的关系有多大?毫无声息的变主,难道是梅无艳插手的缘故?姑娘,清风把自己所知的,都告诉姑娘了,而清风相信,公子会让姑娘明白一切,他不会对姑娘掩饰任何事——清风认真的看着我。

我笑一笑,是的,时机如果到了,我会明白一切,而我,从来不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就算不知道这些,也不影响我与他之间的相处。

谢谢清风。

我走向那匹马——如果梅无艳真与王朝有关,那他此次来战场,就有缘由了,如果这个国家的江山社稷与他息息相关?我能做些什么?走到踏雪近前,看着那双幽黑的眼,对它说:我要学骑术,只是大哥却将你安排给我,你说我是应该骑还是不应该骑?这马既然是一根筋的,说不准是不搭理我的,虽然曾上过它的背,但那是与梅无艳共骑,沾了光的,现在,只我一个人,如果它不给我面子的话,我难保不会摔个狗啃泥。

姑娘,我来帮你。

清风走来,将一只手递予我。

清风,它不会对我有意见吧?我瞅着这匹马——知道了他的来历,也就担心自己有没有那个魅力能上它的背了,万一还没上去,就一蹄子把我给踹开,除了没面子,也是会受伤的。

清风笑,姑娘尽管放心,踏雪通灵,它如果真不认您的话,公子不户将它安排给您的,何况您曾乘过它——是吗?试着伸出手,去摸它的鬃毛,却发现踏雪将脖子偏了过来,竟然低下头,迎合着我,而当我指尖触到它时,踏的眼在灵动地从侧面看着我——那双眼在此时很温柔。

它真的接受我?它知道,您会是它的女主人,与公子同起同坐的女主人——我的手僵住。

姑娘,您上去吧。

清风的另一只手也伸来,托在我腰间,而我回了神,只觉得燥热,在她的扶持与帮助下,跨蹬、翻身上马——踏雪背脊一个抖动,身子有些不稳,清风连忙在下面扶着我。

接着在她的帮助下,我开始学习驾驭马匹——在离城一里左右的草原上,我第一次单独骑一匹马。

如果谁说骑术是非常容易学的,那这个人一定是信口开河,至少是站着说话不腰痛的那种人。

尤其我不是那十几岁的年龄,不是腰腿灵活、骨架有韧性的年龄,在这个世界来说,我的年龄真是有一把老骨头了——刚刚清风说起夫人二字,自己是否真的应该谈婚论嫁了?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如果没有什么前世今生,自己是否就已是梅夫人了?心里恍惚——清风——有一道声音远远传来,在叫清风的名字。

第一百二十九章清风--有人叫清风,看去,远远一人走来--是树影.她一身男儿劲装,步履很快,几眼的功夫就走到近前,而站到五六米外就不动了.清风.她在叫清风?清风看我一眼,眉峰似乎轻蹙,向我打个招呼,便走去--在她二人离得很近后,树影对清风说了几句话,声音不高,我只能看见二人的嘴皮子动,听不到说什么,只见清风有些讶异,走回我身边--姑娘,清风去去就来,让树影陪着姑娘吧,踏雪很配合,但姑娘切莫急心,免得受伤,让我等难以向公子交代.我点头,看她离去--然后,转望着树影--清风去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树影的出现,是为了找我,而她之前不肯发作,是因为有清风在旁边.当清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后,树影动了.一步一步,移地来--每走一步,都像要把地面踩个裂缝似的,没有声音,却沉重又沉重,眼睛也紧紧盯着我,从五米开始而来--除了用眼睛,她的眉也紧皱,牙齿似乎也在上下磨着--你可知道,昨夜公子站在你身边,竟然不顾众人的目光一直牵着你的手时,我心里是什么感觉?她说着,眼里不再是平淡无波,一只手捂着心口处,一只手攥紧,每走一步,眼里的情绪就浓一分,冷冷的话像凝成的冰珠一样从牙缝里迸出,却是打着颤的冰珠--昨夜火攻城关时,梅无艳握着我的手的动作都被她看在了眼里?应该除了有心人的特别注意外,别人是不会发现什么的,她却说是梅无艳不顾众人的目光?沉一口气,我盯着她--你可知,我这里很痛,很痛,痛得让我无法呼吸,公子心里有你,我已清楚地知道,但我心里有公子,却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做?她的神情越来越激动,眼神越来越迷离--她很痛,是很痛!这样一个女子不爱则已,爱了也是一种全心的托付,她的痛表现在了她的眼里,表现在了她的神情里,表现在了她颤动的语气里--而她的那种痛,不知怎的,让我在片刻间,竟然无法言语,心里跟着颤动--怎么回事?她的话,她的神情,怎么会让我觉得这样的熟悉?熟悉地就像我曾经历过这种痴痴爱恋一个人,可望不可得的感觉?这感觉仿佛一颗熟透了的果实一直埋在我的心底,在此时,看着树影的神情,它竟悄悄地迸开来,裸露出里面的种子,而这种子在我心里生根发芽,与现在的我开始交融--你这个女人,你的出现,让我多年的等待变为镜花水月,公子心里有你又怎样?我呢?我痴恋十七年,一十七年来,公子虽然不属于我,但他洒若晨风,无牵无挂,像出世谪仙,从没有为谁牵拌过,更没有像现在这样卷入一次又一次的纷争--是你,是你的出现,让公子不再像他,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沾惹尘世的人,更不曾去多管过什么人间闲事,而你,让他开始有烦恼,开始有困扰--树景在步步紧逼,脸上的神情也在扭曲,她是在关心梅无艳?我的出现,是让梅无艳多次为我而卷入他不该卷入的圈子,如果不是在黑云山寨为了救我,暴露了他的武学来历,便不会有雪山之癫的大决斗,更不会有那夜修罗暗中查访而不小心打开神盒的一刻--我无语--树影不明白其中的前因后果,而她对梅无艳与朝廷有关背景似乎也并不知道多少,也许认为这一次来这里赴战场也是因为我要来的缘故.我苦守他这么多年,看到他心里却是有了另一个女人,你可知这是怎样的?她紧紧地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眼里的那种痛楚像炸开的烟花,在眼里满布,快要爆出来--我看着她,努力压制心底的那份感觉,却发现竟然难以压下,不得不也攥紧自己的手用力地控制着,让声音沉着,树影,你认为你应该怎么做?什么?她怔了怔.你很痛,我明白,深深的明白,不论你相不相信,我都明白你的痛,但你打算怎么做?让我消失?什么?!她的表情更加发怔.又或者你想让我彻底消失?我盯着她,缓缓吐着这些话,心里的那份感觉侵噬着我,那种深深渴望一个人却没有结果的感觉让我在这一刻真得很明白树影的心情.彻底消失?树影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她在咀嚼我的话.树影,让一个人消失的办法有很多种,但最彻底的就是让这个人--我盯着她,将最后一个字扔出,死!她震惊--而她的表情告诉我,她虽然对我不满,但她看来根本没有想到要怎么对待我,所以她震惊.这个女子的心性是单纯的,尤其是她的清高与孤傲,更不允许她做什么下三滥的龌龊事情.树影,爱人与被爱,都是一个人的权力,你爱他,是你的权力,他被你爱,接受与否,也是他的权力,而爱与不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我缓缓说着,用我在那个发达世界看多了情感故事的经验在做着我的总结,你与他也罢,我与他也罢,都是两个互对,就算没有我在中间,你与你们公子会不会有发展,根本原因也不在我身上,而是你们会不会有那份感觉,正如在我出现前,你与他认识十七年,可十七年中你们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说这些,但我心里很难受,看着她那种痛,我无法去用什么情绪对她,只觉得天意弄人,让情与情之间,总是会多出几个角色--三角恋,四角恋,造就天下多少情变?这一刻,我竟然生出一种想法,我,对梅无艳的情,是否有面前这个女孩的深?她紧眯了眼,看着我,我发现她的双手已握紧.也许我直接说出爱这个字眼,在她来说,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太直露的.但这个字才能代表一男一女间感情的真谛.而我的话,给她的冲击很大,至少很剌激她.树影,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们四人中,你对他的感情最重,陷得最深?也许你与他的缘份最早,但如果你没有在四岁时见过他的一面,没有见过他的本相,你是否会隐得像今天这样深?你说什么?你是说,我树影是重色之人?她的脸色猛变.树影,你当年只有四岁,四岁的孩子怎么谈得上以貌取人?但一个人接触另一个人,第一次的印象是非常重要的,先接触他丑的一面,还是先接触美的一面,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他,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美字可言--你!树影又逼近我几分,她原本已离得我非常近了,此时,眼睛离我的鼻子只剩下不到一公分的距离.树影,我说的正确与否,你可以问问你的心,而你对他,是迷恋,是崇拜,还是爱?你,要先问清楚自己的心,这中间,差一点,都是不一样的--你!树影的语气又加重,一双手握得更紧.落红尘,不防告诉你,我也在想,是不是真得让你消失才是最好的办法!她的眼里是什么?寒光吗?我笑起来,淡淡的笑,树影,你可知我为何任清风走开,而不拦阻?她的眼更加眯紧--我脸微抬,直视她的眼.树影,因为你不是别人,你是树影!我很镇定,虽然我没有与她有太深的接触,但有的人,一眼可断,而她是跟了梅无艳多年的人,环境并不复杂,心性也不会受太多复杂东西的影响.我知道你的出现是来找我,而不是单纯的传话让清风走,但我需要躲,更不需要担心你会做出什么,世上有太多女人会因情生恨,嫉妒心重而做出疯狂的事,但树影你,绝不会这么做!她眼里有光芒闪过,我的眼皮眨也没眨地盯视她,捕捉到了这一抹异光.如果对面站着的是花水水的那种女人,我早能跑多快跑多快了,哪里会这样冷静地站着等着她靠近?你!?此时的树影,举起了一只拳,握紧的关节发白,冲着我--树影,一个人如果爱着另一个人,而这份爱又无望的话这个人有两个选择--心中的那份痛感又泛上,我的手,也不禁握紧,自己倒底是怎么了?一个我,很正常,确确实实的是我,但心里泛上的感觉,就像是另一个我,带着一份痛楚,与现在的我,纠缠,纠缠,又纠缠--树影不语,她的眼冷冷的,离得我仍然很近,如果她要对我不利,以我的力气和谈不上功夫的身手,自然敌不过她,清风,明月都那样厉害了,她能差到哪里去?两个选择中的第一个,就是将你爱的人,连同你认为是夺去你爱的人一同毁灭,而自己也无法得到那份爱,造成三个人的悲剧_树影眼中的痛楚这时混合着冷芒,咄咄逼视着我.我的目光没有退缩,第二个选择,就是放手--这句话我说得很艰难,放手?放手后,是看着对方幸福,还是选择遗忘?但这无疑是一句残酷的话,对树影来说很残酷.我有些恍惚--你是说,让我放手?树影又逼近一点,这下子,是鼻尖对上鼻尖了,气息互相喷在了对方的脸上,可惜不是亲密,而是敌视,又不谈上敌视,至少我没有对她的敌意.树影,我说了,是两个选择,既是选择,就是可以选的,而选哪一个,在于你--我的心里怎么更加抽紧了?恍惚加重--仿佛我在很久很久也同树影一样,面临着过类似的局面,也曾在放手与争取中,徘徊过,犹豫过,煎熬过.......落红尘,你,太断定了,我树影还并没有输,你与公子也并没有成为定局!说罢,她冷冷看我一眼,握紧的手在我面前一挥,狠狠的一转头,离去--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不再回头,我捂上自己的胸口,感觉那里面刚刚那种异常的情绪仍在蔓延,与原本的那个我的心,在交集,让我混乱.这倒底是怎么回事?怔怔的,我想起无相的话,她说过寒滴泪的灵魄会与我渐渐融合,莫非我体内真得已有些紫萝的记忆?但现在的这种感觉,不是记忆,只是一种感觉,正在思虑间--什么声音?侧头看去,是踏雪在喷气,而且是猛烈地喷气,一只前蹄也高高抬起在地上刨着,扬起一大片尘土与草叶,仿佛有什么令它不安的事情发生.而它正向我走来,一边走,一边在不停地甩动长长的马头--这时,耳边又有什么声音传出,像是有东西在草丛中窜动的声音.低头找去--看到不远处的地上有一滩血迹--星星点点地廷到附近较高的草丛中,而草丛里,传出一种声音--那声音,低沉,像是呻吟,却似曾相识?我疑惑地向草丛找去--而前面有几块大石,错乱地布在那里,转过石后--嗯?我看到草丛中缩着的一个小东西--怎么是它?小银?我非常诧异,没想到这只小东西会出现在这里.而它怎么了?蜷缩在那里,被草叶遮去大半个身子,窝着的身上,有血迹,一双眼也正望着我--你个小家伙怎么了?又受伤了?我向它走去,实在搞不懂它是怎么弄的,而现在看到它,就代表我睡前看到的不是幻影了.只是,什么扯住了我的衣袖?一回头,就看到我的袖子竟然被两排大牙齿咬着--死死的咬着--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在我看到小银受伤蜷伏在草丛中时——在我向它走去,要查看它的伤势时——我的衣袖被扯住!回头看,惊讶地发现——是踏雪?它干什么?为什么要咬着我的袖子不放?而它的鼻子里还在喷气,鼻孔则一张一翕的掀翻,露出两个黑幽幽的洞。

踏雪,你这样子我的衣服会报销的,这里可没有裁缝衣店——我看着它,奇怪它怎么会这样?就算要和我亲密,也不至于要叨着我的衣服吧?何况,它还不算与我太亲密。

而前面,小银的声音又传来——看过去,它在低低地叫,沉闷而有一种猛兽的威严——它的眼盯着我,狭长的瞳眸在白日里凝成一条细缝,泛着幽幽的绿光——就凭那一双眼睛,我也能肯定它就是小银,何况它银色的、闪闪发亮的皮毛,是少有的,就算这个世界中有很多我没有见过、没有听过的各种动物,但它这样的兽类也绝对是不多见的。

它的叫声是因为痛吗?看着它腹部侧面不断有血冒出,心里有些焦急,如果血再流下去,情况会很糟糕。

这家伙又惹上了什么事?踏雪,松口,它受伤了!我再回头,把袖子试图往出扯。

踏雪鼻气突突地连喷,不肯松口,我有点急了,这只是匹马,它再厉害,也不通人语,怎么会听得懂我的话?只是,很奇怪的是,我看到踏雪似乎受了一惊,眼睛盯着前面,身子往后一退,牙口也松了许多。

我一挣,便把衣袖挣出,而踏雪眼中的惊惧让我不解,它是看着小银卧着的方向的!连忙也看向小银,没有什么异常,那踏雪怎么会显得害怕?心中疑惑,小银那般娇小,踏雪却对它戒慎,莫非这小银是属于什么灵异品种的兽类,天生就让马类害怕?就像一只幼虎,即使个头小,但普通的家禽家兽见了,也会紧张,不敢靠近,即使是成年的狗、猪、羊之类的家畜,看到一头不到一个月的小虎,闻到那种属于野兽的气味,就会害怕。

而那种害怕是天性,它们自身 根本没有接触过野兽,也认不得对方是什么。

只是一种本能的害怕!但踏雪怎么说也是生长在野外的,还是一匹马王,怎么会这样?看着踏雪原地不安的刨地扬尾,我向小银走去——蹲下,抚上它——小东西,你怎么回事?正想把它抱起,却发现它突然站了起来。

伤那么重,站起来做什么?接着我张大了嘴,因为我看到了异状发生!小银身上的血越来越少——那道看起来不浅的伤口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在愈合、愈合、愈合——就像倒走的画面,水泼出又再收回一样的,血流也在逆着而上——又回到了它的体内!我瞪着眼,眼前的一幕像变戏法,怎么回事?此时,身后的踏雪又开始双蹄刨地,并且开始嘶叫,动静搞得很大,而我已顾不得回头去看,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无法拔开眼睛——小银在变!这只娇小的、像猫一样的小动物,竟然在变!不停地变!不是变成其他的样子,而是在现在的基础上,不停地变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而它腹侧的伤口已收敛,收敛得看不出任何痕迹,就像那儿从来没有流过血、没有绽开过一道口子!同时——它的周身腾起浓雾——很浓很浓!它在眨眼间,变得有将近一人高,身子又两米多长,全身银色的皮毛在泛着刺眼的亮光,而它也终于停住变化不再长!那双眼,莹莹的绿中泛着诡异的光,在它娇小时显得几分可爱,变大后,便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慑人——站在我面前,高度到了我的眉头间,它,大的让人有压迫感。

而身后的那条又长又粗的尾巴正摇晃着,硕大的头颅,向我伸来,冲着我喷出鼻气——它是个怪物吗?我眨眨眼,再眨眨眼,无法把它平时的弱小与现在的模样联系到一起——嘴角僵直,说不出话来,心里却开始明白,它一定是故意引我来这儿的。

它的伤口不医而愈,足以说明一切,包括第一次在枫楼竹苑抱回它时,那伤口是否也是假的?这是为了什么?它有一接近我,是好意还是歹意?如果是好意,为何要避着众人?如果是歹意,它与我早已相识,为何一直没有动作,却偏偏在这里变身?我的身体也在僵直,发现它正优雅的走来——邪气而优雅!想躲,却离得它太近,它已开始围着我在转——转了不到一周后,突然在我身后用牙齿往我腰间的束带上一叼——来不及反应,就感到自己的身子腾空,而且被它一甩,整个人开始翻转——轰的一下,血冲到脑子里,我吓了一跳!因为我现在就像一个跳水员在跳下跳板一刻,在空中凌空翻着三百六十度的筋斗!啊的一声本能的反应,让我叫出来,除了脑充血的感觉,我认为自己如果这么被抛出去,死不了,也活不好了,不摔个八块才怪。

与此同时,我听到踏雪的嘶叫在拔高,并且在我翻筋斗的同时,眼睛瞟到它正在冲过来——踏雪要救我?脑中一个闪念间,我发现自己翻了一圈后,没有落地,竟然是坐到了一个光滑滑、柔软软的背上——自己骑在了小银身上?不,不是小银,是我不知道属于何方怪物的异兽!怔神中,踏雪已奔过来,腾起前蹄,踢向身下的兽——我惊心,踏雪光论个头上,就已输了一大截子,刚刚还对这只兽戒慑而不敢靠近,现在竟不顾安危地冲过来,若是别的马,早自己吓得跑了。

有些担心,而担心成真,因为我看到一道绿光射向踏雪——哧的一声,踏雪前腿受伤了,痛嘶——那道绿光似乎是从身下异兽的眼里射出的?我惊归惊,但势头不妙,再不反应就来不及了!便打算从它背上溜下去——可是,感觉周围在动——不对,不是周围在动,而是身下的这只兽在动!它竟腾空而起,载着我,无翅而飞——我还来不及翻下去,就发现我们已离地数米了,这么快?下边的踏雪在不停地长嘶,似乎知道它的叫声可以引来救兵,而它的前腿上肢被那道光灼了一个铜扣大的洞,正汩汩的流着血——我不敢乱动,因为越升越高,连忙摆正姿势,紧紧抓住手下的皮毛,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向小巧的小银,竟然会变大,还会飞?越来越高——视野渐宽——金云关的城楼在望,两边山上也隐隐地看到有人踪——那是在山上控野菜的士兵吗?其中可有梅无艳?而远远掠来的身影可是清风?在无法形容的快速飞起中,在漫入云端前,我听到一声惊急的呼声——姑娘——是清风的声音,而我,只能看着越变越小的她,感觉云在我周围流动——我,就这么被这只兽带着,飞入云间——地上的人,估计是想看也看不清楚的了,太高了,而它飞得很快——我只能伏低身子,紧紧爬在它身上——感觉它飞出一段距离后,速度放慢,已不像刚才那样快得让我心惊,而四处云雾漫漫——我在云中——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双手紧紧攥着身下异兽的皮毛!印象中的小银一向是乖巧的,是没有伤害性的,是带点野性、却也是娇小的,而这个——它到底是什么来路?要带我去哪儿?我只要手中一滑,就会坠下云端,它,没有鞍、没有辔、没有缰……什么都没有,我只能抓着它,调动起全身十二万分的注意力,来保持警醒,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看不清云下面,是什么情景,只觉得茫茫中,有大片大片的绿色,被云絮掩着,瞧不分明,似乎还有青色山脉,像龙一样,蜿蜒在远处——有谁从这个角度俯瞰过地面?那个世界中,也只有跳伞员有这个荣幸,却也得是在高空上千米后才有这个视觉!乘坐在飞机上的人,也不能如此俯视万里河山,只能透过机上的窗户,看看外面的云层——想起也曾在凤鸟背上有过穿云而行的感觉,但那时有梅无艳伴着,没有紧张与恐慌,这一次,我却是被一只畜生给绑架了,前途未卜,又抓不牢它,生死一线间,没有那么好心情去大赏风光——不多久,感觉它在下降了,我更加紧张,而它,下降时就像踩着云团,缓缓的,没有俯冲,减少了许多危险。

看着地面越来越近——噗通一下——我的屁股着了地,很不光彩地被甩在了地上,虽然是在它四肢着地后才被它从背上甩下来的,但依然很痛!爬站起,大量四周——很快发现,这仍然是草原上,只是这里有些山脉,而最近的地方有几颗很大的岩石。

再看,离大块岩石不远的地方,有树一棵,人一个!那个人很显眼!斜斜坐在一块石上,手中执一银壶,往另一只手中的银杯中倾注——他似乎在自斟自饮,慵懒地半靠着旁边像石桌一样的大石块上,神情间也是懒懒的。

只扫在我出现前,他似乎只是懒懒的,而在我从地上爬站起后,他的眼微眯,看向了我——眼中是讶异闪过——他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没有想到我会出现?我也没想到我出现的地方,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他!这只银兽,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把我带到了这儿?而那个他,坐着不动,将我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的看了一遍,眼里的紫雾萦起,懒懒地勾起一抹笑——那一笑,邪魅而掺杂着一份说不出的优雅——是矛盾的综合体!天下,有这种笑容的——只有一个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当我看到那个人时,他的眼中现出诧异——而他上上下下打量我后,挑起一笑——邪气而魅惑,眉峰微挑,眼睛从我身上移到我身旁的异兽——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遇上他,却又根本不算是遇上,明明就是被旁边这只银色怪兽给掳来的!而这只异兽与他是什么关系?我的眼也瞪向旁边——却惊讶地发现——这只兽,竟然将前面的两只腿伸展,将头伏在前蹄上,背高高弓起,尾低顺的夹着——那样子,像在行礼?而且是恭敬无比的礼?这种礼,我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朝拜!就像一只普通的动物在朝拜万兽之王时的恭谨!深深的诧异——再看向石上坐着的人——他似乎也很意外,眼神盯着这只兽,缓缓站起——站起的同时,一手执银壶,动作懒懒的注了液体到杯中,便将壶留在青石上,只拿了那只银杯,脚下像踩着云端而来,一边来,一边将杯递到自己似笑非笑的唇边,饮下——他,与梅无艳的步履都像浮云在动,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一个是清雅、出尘——一个是邪魅却带着雍容——但同样的飘逸、流畅、舒缓——而他,是雪山上挥袍而去的夜修罗!也是我迟迟早早不得不面对的一个人!再见他,心里知道了那些往事,仿佛对这个人多了些了解,心底有些无奈,静静地盯着他走来——不知为何,这一次的他,身上似乎多了点东西,在他本就混合的气质中,又多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气息,使他更加的复杂。

越走越近,他是朝着这只兽走来的——而我旁边的兽,仍然低伏着头,不动——我看到他的眼里又茫然闪过,盯着银兽,神情间有些微的迷怔,仿佛在记忆中搜寻着什么似的,走到这只兽前时,站住,不动,不语——我也疑惑,仔细地看着这一幕——只见他抬起一只手,伸向银兽低伏的头顶——这银兽躲也不躲,任他抚上,没有任何不满的样子——你,似曾相识——夜修罗说话了,他的眼中是迷雾,紫色的迷雾。

银兽此时抬起头来,前肢仍然伸着,眼睛看着夜修罗,虽然没有语言,但它恭顺的样子,比它没有变化以前还要像一只小猫。

而一人一兽就这样互相对视着——夜修罗的神情是想着什么,异兽的眼里是异光闪闪,像一种喜悦的光彩?他们的这个姿势保持了有片刻后,才见夜修罗放下了手,那只兽则突然像爆了的气球,从大到小,嗤一下冒出一溜轻烟,然后——它又成了那个小小的它,那个娇弱的它,但现在的它,小归小,却再也不能把它看做是无害的那个小家伙了。

它不但不柔弱,还很可怕!至少会绑架人!只见它变小后,仰头望着夜修罗,盯了又是稍许,才一调身子,向草丛中窜去,如电闪一般就到了附近茂草边,在没入草丛前,停住,回身,又看了夜修罗一眼,那一眼,似乎有不舍?是这种情绪吗?是吗?而它,转眼消失——消失后,我才开始反应现在的局面,这只兽是否是夜修罗派去的?看起来又不太像,因为夜修罗似乎对我的出现也很惊讶,而且对这只兽也不是很熟悉的样子,难道——我甩甩头——有些想不通,再看夜修罗,竟然发现他又坐回了那块石上——什么时候过去的?而他,从始至终,大量我的时间并不长,至少没有盯着那只异兽的时间长,现在,就好像我这个人不存在似的,坐在那里,自斟自饮。

那壶中的,应该是酒,而他一个人坐在这草原中,只是独饮?他的样子,在此时,怎么看怎么觉得的确是多了一些说不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我偏头,摸着下巴研究——日已偏西,金色的辉芒洒在他的身上,四处空野寂寂,他背后是一棵形单影只的树,他则坐在青色石旁,黑袍一袭——袍子虽然是黑色的,但材质半透,泛着一种似绸非绸、似缎非缎的光泽,并不显得沉闷,反倒使他有种邪狞的神秘,而长袖宽摆的随风扬动,更增添了他无比的张扬——包括长发,仍是那种大部分披散着,只用一块像黑玉一般的东西束着少许,在风中同样张狂地舞动。

那缕窄窄的银发,仍然使他凭添了几分说不出来的魔性——只是在他眉宇间,轻笼着的是什么?使得他在邪魅中,似乎有一份孤寂?而神态中,是淡淡的忧伤吗?那种多出来的东西,是一种愁意,很淡很淡,隐在他的邪魅中——看出了这一点的同时,心里一紧——就像萧瑟的秋风,在这种春季的暖意中划过——吁口气,再观察周围——天快黑了,我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眯眼看,那几块大石很高,最大的一颗,有近五米的高度,如果不是一整块的杵在那里,就能把它归为一处小山,但它只是石头,超大的石头而已。

我走过去,把衣摆往腰间一别,开始往上爬——好在坡度不大,高低有致,而我身穿男装,行动也灵活许多,三两下爬上去——手搭凉棚,四处望——站得高、望得远,而望得远时,吃了一惊!那是什么?连成片的帐篷,密密麻麻地汇在远方,旗帜鲜明地插在其中,迎风招展——那是军营!是的的确确的军营!而且还是不陌生的军营!那旗帜上的图腾和鬼画符一样的文字,是叛军的旗!曾在关口城楼上远远地望到过,而这里离金云关应该不远,却不在我的视线内——从方向来推断,金云关也在那个方向,前面的帐营,隔在我目前的位置与金云关中间!那就是说,如果我要想回关口内,就必须要穿过整个敌营了?抬头看天上,如果我有一双翅膀,倒是可以像来的时候一样飞回去,但现实摆在面前,我并没有翅膀!叹气——再瞧一眼下边独自斟饮的他,嗯?居高临下地看,发现他身前的石上,似乎刻着什么字?却不太清楚,但应该是有两个字?而这个人,是我要找的人,也是我必须要面对的人,我却实在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局面下碰上,更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在与梅无艳分开的情况下——梅无艳此时一定已知道了我的失踪,他心里,会是怎么样的情绪?咬牙——怎么会这样?连任何的思想准备都没有,就突然与他分开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再看下面的人,他旁若无人,而他的记忆究竟恢复了多少?以他现在对我的态度,莫非他还没有想起什么?如果我真是那个紫萝的转世,那他至少还没有把我和那个紫萝联系到一起,这应该是个好情况吧?心中彷徨,也很乱,实在把不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等待着我的,到底会是什么?再看远处——梅无艳,你可是在心焦?咬牙,再咬牙——滑下石块,走到坐着的人前面,发现他正在用手指在石上刻画——吃一惊,他一只食指,像在豆腐上面刻画一般,就在石上留下痕迹,而且是深约半公分!那手指是用了功力的吗?就算用凿子凿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在这种石上留下印迹,他却像沾着水在面上画一样的轻松,而且好像在写着什么字?再看旁边——什么?旁边已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是我刚才在石上看到的,而现在站在近前,我才惊讶的发现那两个字,似乎是紫萝二字?吃了一惊,定睛细看,是紫萝!不由后退两步——强大的压力升起——这两个字笔画复杂,但因为这是两个让我倍感敏感的字,我认得很准,是紫萝!分开来看没什么特别的字,组在一起,就不简单了。

他想起紫萝了?他真的想起紫萝了?女人,你知道紫萝?我发现自己的下巴被抬起,而我对进一双紫雾萦绕的眼里——糟了!心咚咚跳!我的神色太明显,让他看出我对这个名字有反应了?竭力平复呼吸,压下心口的紧张——如果我真是紫萝,他恢复记忆就是大大的不妙了!你说什么?你是紫萝?我下巴上的力道加重,很痛。

但我已顾不得痛,而是惊讶的张大嘴——怎么回事?我不小心说出来了?在太吃惊时,我连心里的话也不自觉的说出来了?好像又不是?这种时候,我竟然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错口说出心底话了。

女人,你知道紫萝?告诉我,紫萝到底是谁?为什么总是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这个人很喜欢捏人的下巴吗?但他的话更让我吃惊!紫萝是谁?你知道多少?他的眼紧紧盯着我,每说一句话,眼里的紫雾便越重一分——而随着他说每一句话,我提在嗓子眼里的心也在一点点降落——只是,另一种情绪又泛上,因为他的眼!他的这双眼,在前世时也有紫色的雾吗?那薄薄的雾气为什么偏偏的、恰巧的是紫色的?这紫雾,让知道了前尘往事的我,心中有难言的感觉——而听他的问题,莫非他还没有完全想起关于紫萝的事?女人,告诉我——他的手劲加重,疼痛让我实在忍不住了。

放开你的手,我的下巴不是为你准备 的。

至于紫萝是谁,我不清楚,只是这石上刻了这两个字,觉得奇怪而已。

他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就好,心里松了口气——女人,你在骗我!他的眼眯起,冷冷的妖异现在眼中,而他绝美的脸上是一片危险的气息。

男人,你最好放开你的手——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笃定我知道紫萝的事?光从我的表情上,也不应该这么肯定吧?一声哧笑,从他口中传出,而这笑,是他的招牌,一个发音,便将他的邪、媚、阴、柔混合了起来。

而他的手松开——女人,没想到你是以这种方式出现了,而我正想着该怎么把你弄过来——嗯?我揉揉自己的下巴,看他,而他挑着笑。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自己出现了——我自己出现?那只银色的怪兽与你什么关系?如果不是它,我不会莫名其妙的到了这里!它?夜修罗的眉峰微笼,但很快卸下——似曾相识——这就是你的答案?他与那只兽不认识?不认识我怎么会到了这里?好在,那只兽没有伤害我的意思,但他说是似曾相识?女人,以为得再进中原才能找到你,没想到你自己出现了。

不打仗的话,我能来这西北之地吗?等等——四处似乎只有战营,没有生活区,四野又无人,只有他一个,又离战地很近,莫非他与这场战争有关?又或者他与敌营有关?心里一寒!他前世为神,本有无尚的功德,后来扰乱六界,已毁了所有的修行,再世为人,如果真参与到杀戮重重的战争里,这事情就更加麻烦了!最好不是这种情况,最好不是!但怎么解释战场中那些不属于普通凡人能做到的事?是这些部落的巫术?还是他的法力?而他的记忆到底恢复多少?是否又真的拥有了一些法力?我胡思乱想,思绪如潮,也不知思路整理的对不对,但把事情往最坏处打算——女人,跟我走——跟他走?正想着,就感觉脖间一紧,脚下腾空——搞什么?!这个人竟然提着我的后脖领?而且就这么把我给拎着往前走?我简直说不出话来,自己就像一只兔子,被拎着耳朵在前进——他把我当什么?放下我!这三个字我是咬牙切齿给吐出来的。

结果他一松手,我险些摔倒,站好后,看到他长袖一摆,已再度向前而去——女人,如果你再不跟上我,就不只是提着了——有些发怔,看看石上的银壶银杯,是那种工艺极为精细、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而他竟然就扔在这里不管了?接着,眼前一花——自己又腾空了——这一次,是被人当大枕头一样的给拖起来了——这种搬人的动作只有这个人做得出来,他又在干什么?放开我!女人,你以为你出现了,我会放你走吗?别忘了,我是你命定中的人,你这一世是注定得留在我身边的——什么命定?只是打开个盖子你就这么认定了?难道你堂堂的一门之主就这么迂腐?毋需废话,这个问题不是你该考虑的!他给了我一个令我很不满的回答。

你最好先把我放下!瞪着他,我是活生生的人,他却像当初在傲来居掳我一样的把我拖起来。

如果他心里有紫萝,就不该这么对我,但这么对我,就代表他还没完全忆起紫萝,但不管哪一个,对象都是我,我应该怎么期望?由应该怎么做?怎么摆脱这种局面?无相,你有没有隐在暗处看?你得是出来告诉我,这种状况,我应该怎么下手?女人,你最好配合我——接着,我的脚着了地。

我现在很想叉着腰,瞪眼前这个人,而我也这么做了,前前后后的事情,让我觉得荒唐,我两手叉在腰上,看着他——这个人死守着什么所谓的天定的缘分?就因为我打开了那个神翕,而那东西原本是他的法器,怎么就成了这一世的月老?曾听那个花水水提过关于他命定姻缘的说法,是他师父告诉他的,而那个修罗门的老门主怎么会这么安排?脑子又开始乱了——女人,再不走,打算换一种抱法?嗯?前面的人又停下,转回身来,眼眯着,神情邪中带着阴冷,冷里有点妖异,但他的话让我一惊,换一种抱法?那会是什么动作?连忙举步——跟上他——却发现我们是冲着落日而去——如果朝南,那就是金云关的方向,也是走向敌营,但现在是朝西,他要带我去哪儿?看那轮红日,已一点一点坠下地平线中,而梅无艳——他正在做什么?女人——危险的声音又传来——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一座大毡房,横在眼前。

与蒙古包相似,只是看起来更大,大得超过所有我印象中的蒙古包。

而四处零星点缀着其他几座小毡房,比中间的这座小了很多,四个角落有四座,将大的围在中间。

再放眼四周,出了这么几座毡房,剩下的,只是一片绿色,空茫茫的,全是草地——我,用我普通人的脚步,在天完全黑以前,跟着前面的人,来到了这里——而他,也在用普通人的速度,引着我——一路无语,让金色夕阳为伴,只有风过、草动——如果他与敌营有关,怎么不是向南而去?如果他与敌营无关,又怎会出现在战场附近?心里琢磨着,就来到了这里——门主,您回来了?娇媚的声音传来,从其中一个小毡房里冒出来两个人,两个女子,两个白衣女子——在翩然施礼。

我有些奇怪——看到夜修罗,再见到她们本不意外,意外的是她们的穿着打扮——依然薄纱在身,半透的胴体若隐若现,曼妙的身姿随着款款摆动而生艳,脸上的轻纱也依旧是那种戴了比没戴还要迷惑人的轻薄——就算她们不怕春寒与草原烈风,但这里不是普通的地方,离战地非常近,她们这样子会把一群男人的鼻血给激出来,尤其是那娇媚的笑像会勾魂夺魄——战场上最忌讳的是女人,而漂亮女人是忌讳中的忌讳,尤其是毫不遮拦的漂亮,更是不利于稳定军心!而她们竟然能这样的大摇大摆的来去,莫非是有恃无恐?至少是不怕被那些男人给吞了的。

女人,进去——夜修罗看我一眼,当先进了那座最大的帐内。

我没有选择,跟着——进了里面,才知比外面看起来更大,用网状木墙支撑着整个毡房,很结实,而里面的布置,只能用两个词形容——奢华、舒适!这个人,走到哪儿都很会享受!而我最先看到的就是一张软榻——是曾经在长春谷中见过的那种,上铺白毛软毯,金线围边,造型华贵,瞅起来是既舒服又夺人眼目的。

接着发现正中央有个别致精巧的小火炉置在地上。

如果不是耳朵里听到了轻微的咕嘟嘟的水响声,还看到有白色烟气从一个像壶嘴一样的口子里正喷出来,我是不敢相信那是一个炉子的,连炉上置着的水壶也让我辨认得困难。

瞪着眼——这家伙出现的地方,每一件东西都像艺术品,连个炉子都这般精美了,何况其他的?再环视,发现整个帐子靠内的左侧地面上有块很大的毡子,色泽艳丽,那上面繁复的图案,像是某种不属于中原文化的图腾,看起来很有民族特色——另一边,有张很宽的金漆矮几,雕工细腻,上置笔墨纸砚——而矮几下铺着的是什么?一张白虎皮吗?那皮毛上的纹路是错不了的,是老虎的皮,还是少见的白虎皮。

真是奢侈。

除了虎皮,墙上还有弯弓、箭筒,甚至还有一对很大的鹿角,悬挂在正中央对门的墙体上——使这座帐内除了奢华,又添了一种野性。

备膳——我正打量着,就听到这个人一声吩咐,一个白衣女子退了下去。

另一个女子则掌上了灯——帐内亮起来,其他的摆设也看得更加分明,没有一样不精致,创造了我所能想像得到的最舒适的毡房。

游牧民族与安居定业的中原不一样,房子不是固定的,里面的摆设也通常不会太讲究,就算是亲王贵族也不可能达到这个效果。

这男人,财力雄厚!而他已自顾自地走到那处精绣图腾的毡上,黑袍一挥,像云浮落——落定后,已斜卧在上、眼微眯——样子像在闭目神思,轻合的眼睑遮去了眼中的邪异,并没有理会我——他打算怎么安置我?有些不安——因为梅无艳而不安。

这是我第几次无故失踪了?是第几次与他分离?他的心情我已不敢去想象,前两次带给他的伤痛,在后来与他的重逢时,从他的眼神中看得一清二楚!黑云山寨时,他的眼里是水雾——雪山之巅时,他的眼里是苍凉——而这一次,会是什么?我是否能很快再见到他?是否能回到关内?是否能安然而退?他又能否查出我来到了哪里?会不会再向那几次一样突然出现地来救我?种种的问题,在心中徘徊!种种的期望,让我没有了前两次被掳时的镇定!心里有了牵挂,竟是这样的让我坐立难安,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的从容随意。

我只知道自己处在金云关的西北角,其他的局面什么都不清楚,而天已黑,夜色让人更加心慌。

毕竟自己不是战俘,不会被关在什么囚犯堆里去,这才是危险的因素。

长吁口气——让自己平静——盯向毡上斜卧的那个人,问出我在一见他时就想问的一个问题——嗯,那个花水水呢?帐内现在只有我与他,他只要听见了,就该知道我是在问他。

而我的话音落定后,他睁开了眼,半眯着望向我,那个女人,你不需去管——嗯?你怕她?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我是怕,那样的女人谁见了都该躲着点,我与她的力量悬殊很大,我是普通人,可她不普通——脑中开始回忆当日在雪山顶岩壁上的那一幕——我也是托了她的福才第一次见识所谓的法术,五根手指瞬间变长变利,那不是武功。

而她当时的话中,似乎是存有什么蛇妖的法力?她不仅仅有武功,还有法术,我拿什么防她?但怕是怕,在这时却需要她。

女人,她让你坠下崖壁的事已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心跳!当时花水水不像是用正常手段出现在壁上的,而我坠下后应该是立刻就躲了,这个男人是怎么知道的?而他把花水水怎么了?上一次亲眼看到他把手扣在那个女子的咽喉处,下手毫不留情,掐得眼都凸出来了都不愿意松手,现在,他眼神中的阴寒,让我也跟着一凛!如果我是他的敌人,估计下场也会很惨,他的心肠是狠的、冷硬的。

但他可知那个花水水追随他,已有千余年?花水水虽然手段过激,但算上在凡间修行的时间,不仅仅是一千年,为他痴、为他狂,最后又为了他入了人间,甘愿放弃仙缘——她现在怎样了?我紧紧盯着这个男子,紧紧的等着他的答案。

嗤笑传来,女人,不要去管她——不回答?我再问似乎也问不出来什么了。

但那个花水水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在哪里?这个男人的话说得可真是云淡风轻,丝毫不在意那个女子似的,他难道不知道花水水对他的心意?如果说他不知道,我不相信。

有人掀帐帘进来——鱼贯着三个女子,一边笑一边将手中饭食一一摆在桌上——我看去——几大盘的几乎全是肉。

这里是草原,那些肉应该是羊、牛、马的,大块大块的盛在同样很大的碟子里,旁边另外有碗,碗里是乳白色的液体——这场面一看就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草原人家的作风!而肉香引出我的阵阵馋涎,美食就是我难以抗拒的天敌,于是毫不犹豫地走到几边,一屁股坐下,坐在白虎皮上——不管在什么情况中,吃饱肚子是最重要的,我已经准备好了,眼睛开始搜寻,似乎没有筷子?难道是要用手抓着吃?脑中想起了手抓饭,草原上的人通常有这种吃东西的习惯——此时,见对面蹲下一个女子,妩媚地笑着,手中执一把刀,伸向那些肉——看着她的手,纤纤细细、无骨一般、滑腻香柔,执着尖刀剔去,就见一片片厚薄适中的肉片,被她剔到另一只盘里——吞了口口水——姑娘请,这里是奶茶。

另一个女子在旁边也双膝着地的跪着,把那碗递过来——喔?端起饮一口,呛得咳嗽!这是纯羊奶吗?够纯的,纯的我突然满嘴巴满喉咙的腥味。

说实话,有点不适应,不过这是好东西——姑娘,尝尝这些肉片——一双银筷突然伸到我面前。

而抓着这双筷子的女子是刚刚从帐外进来的,难道是为了我,又特意去找了双筷子来?看了看这个女子,她也在笑——接过银筷,冲着那些肉片伸去,夹起,送入口中——一时怔住——停止了嚼动,不敢相信入口的感觉!带着怀疑,又小心翼翼地用上下牙挫了挫——没错,这口感,让人惊叹——好嫩的肉!好细的肉质!好香的味道!光看表面是绝想不到其中的滋味竟是这般惊人。

我的眼珠子溜圆,嘴巴都有些舍不得嚼动了,这么美味的肉质,实在让人无法抵御!从来没有入口过这么地道的肉,是羊肉!在那个世界中时,也算吃过无数羊肉,尤其是涮火锅时,那些商家都说自己的是什么最新鲜最嫩的小蒙羊,价格不菲,那时也确实觉得不错,但——今天——现在——我的嘴巴告诉我,以前的那些怎么敢说是最新鲜、最嫩的?姑娘,这是下午才刚刚宰好的羔羊肉。

对面的白衣女子看到我的表情后,脸上灿烂如炸开的菊花。

真是奇怪,这些女子妩媚娇艳,但同时心地很直白、单纯,这个夜修罗是怎么调教她们的?很适合管理女人——眼睛再重新望回桌面——草原中牛羊马吃的是大自然中最鲜美的青草,又可以到处奔跑,比困在圈里家养的牲畜,肉质上要好吃许多,而且又没有污染——没得说了,我嘴里的还是小羊羔,简直就是嫩中之嫩。

再喝一口那奶茶,还是觉得不好入口——但这东西有利于骨骼生长、钙质补充,不见那蒙古人不论男女都长得五大三粗,体格健壮?当年铁木真创立的蒙古帝国之所以能把铁蹄横跨三大洲,创造了最著名的三大帝国之一的神话,也与他们身为草原男儿的骁勇善战是脱不了关系的。

身体素质是关键,与饮食有很大关系,我想起现在的状况——金云关外叛军就是一堆生在草原上的男儿,整日里骑在马背上弯弓搭箭,养得膘肥马壮的,于是就长了志气,想夺取更大的疆土了?冷笑——努力排掉心中的不快,尽量充分的享受这顿美餐——只是,吃了一半后,才想起还有一个人没有吃晚饭。

终于拔开些眼睛,看向那里——他依然斜躺在毡上,懒懒地微眯着眼,诡谧而难测地盯着我,像在思索——那眼神让我回避,于是不打算去管他为什么不过来同食。

专注的吃,专注的享受几个人侍候的感觉,而这些女子赏心悦目又机敏灵巧,我几乎不用动手做什么,一个眼神,她们都像能了解似的,在一餐间竟然让我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很会侍候人,侍候的是无微不至,同时还时时展露着媚笑。

肚饱后,她们收拾了桌面退出——帐内安静下来,红烛摇曳,帐外风声渐起——四五月份的天,正是风紧时,很大,呼呼而过——一时的沉闷让气氛凝滞,而那个人卧在毡上,姿态慵懒,我则全神贯注的望着他,问出心底最深的疑问。

告诉我,你与这场战争有多大关联?他的眼里银光一闪,表情莫测——唇边慢慢地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很慢,慢得能看清那诡异在不断加重。

整个人像只潜在那里的黑豹,虽然没有动,狂魅的气息却张扬在整座大帐内——而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的问题的时候——女人,如果我为王——什么?你将为后!我呆住——口水成功的噎住了我自己!他的回答太直接,直接到让我诧异又诧异,实在没想到他的回答是这么一句话,一点转弯抹角都没有。

你要为王?我得确定一遍,这是一场部落联盟的叛乱,他不像是属于哪个部落中的人,怎么会参与进来的?有何不可?有何不可?是的,有何不可!只要有那个能力,多少男人都愿意去颠覆历史,更朝换代,成就一世霸业,换个千古留名!他的这个回答,实在是嚣张。

我的眼也开始眯起,有一股气流在胸口升腾——所以,你发动战争?所以,不惜拉进无数人的性命?我的嘴角都在抖了,这个人是幕后元凶,却这么简单就让我知道了?认为我已是掌中鱼,无法逃脱、无法影响他才会对我这么痛快就说出来了?女人,挑起战争的不是我夜修罗——嗯?他嗤笑——在我犹豫着用不用参与进来时,雪山一战,让我,改变了注意——与雪山之战有什么关系?这时的他抬起了一只手,用自己的眼睛凝视着它,并把它上下翻转,就像那只手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而他的笑越发诡异,诡异得像在周身起了一团黑色迷雾。

六族妄想叛乱,却是乌合之众,不出几天就被打回了关外——他又是一声笑,笑里有不屑,有冷嘲。

几次三番求我修罗门相助,而我,恰巧改变了注意——这是什么意思?他说他是后来参与进这场战争的?是那些叛族求着他来帮忙的?但他说他要为王!欲为王者,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不会是听命于人的,而是让别人听命于他!那些部落中的人怎么会允许一个异族人来管辖他们?仅只是让他相助,就能允许他反客为主?你参与进来与梅无艳有什么关系?我紧紧盯着他,捕捉他话中的任何一个信息。

他笑了,笑意比哪一次都浓,却比哪一次都阴冷,那笑里的寒意让我的后背冒出冷汗——难道真与梅无艳有关?又或者他仅仅是想象许多男人那样想夺个江山当个王,体会一把事业有成的感觉?女人,这个你不需过问,你只要等着一朝为后,与我共享天下。

为后?共享天下?我也冷笑!自己在那个世界中过的日子,远远比当一个王后来得自在潇洒,享受文明科技,又拥有充分的女性地位,更能远足天下,比在这个封建王朝中的任何女人都不知要自在多少倍,我会稀罕什么后位吗?你似乎不以为然?他的眼从自己手上移过来,略带琢磨的盯着我。

我不回答他,正如他不肯回答我他的参与是否与梅无艳有关一样。

正在这时——帐外有人声传来——主,巴特尔头人求见。

是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却飘渺,像夜风传来。

对面的男人邪笑又勾出,飘然间,从毡上浮起——女人,去睡,就睡在这间帐内——然后,他的背影带走乌云一团,离去——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我,是被鼓声惊醒的。

醒来后,有瞬间的迷茫,盯着顶部的一片白色,思维在渐渐回神——昨夜,那个人离开后,帐内瞬间空荡荡,压迫人的邪魅的气息随着他的消失而消失。

而他走前,让我睡在帐内。

我曾掀开帐帘看外面——结果直接对上两个女子,像门神一般一左一右地杵在帐边,看到我后只是笑,也不说话,但那样子已实实在在地告诉我,如果我想跑——没门!近处有她们守着,远处则是黑压压一片,广阔无垠的夜色在没有月亮的情况下,看起来很是慑人。

只有张内的微光传出,照亮近前的一小片方圆。

而且当时起了风,很大,带着一种潮湿的气息,像是要下雨了。

于是,我不得不留在这间帐内,在没有选择的余地下,做了唯一能做的选择,就是把那张软榻当作了床。

躺上去后,裹上榻间薄毯,觉得浑身酸痛——应该是自己骑了一下午的马造成的结果,在躺下的一刻痛感迅速蔓延而上,导致自己没有多想什么就睡着了,睡前只是模糊的泛出几个念头——夜修罗,会不会在知道梅无艳也在金云关内时又用我当人质?不管是想引梅无艳来,还是妄图用我胁迫关内人开城门,都不是件好事情。

当然后者的可能性非常小,我还没有那个身价。

但他会不会这么做却是另一回事!而这个人,力量强大,那些非常人所能做到的异象是不是他的功劳?乱糟糟地想着,陷入昏睡中——似乎没有做梦,又似乎正要做梦,就醒了!不想醒,又不得不醒,因为——冷!太冷!我是被冻醒的!醒来,发现室内烛光仍亮着,而耳朵听到帐外风大作,传来雨点击打帐子的声音,并隐隐有春雷在远处炸开,轰隆隆地响着——果然下雨了。

自己本来是北方人,每年的四五月份是气候最不稳定的时节,只要下雨天阴,气温会猛降,温差甚至能达到十几度以上。

而这里,远远比我生长的北方要来的寒冷,昼夜温差本来就大,这雨下得又是雪上加霜,让我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实在睡不着了——被逼得坐起——帐内烛光轻摇,静悄悄——立刻发现对面毡上躺着的那个人。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再环视周围,搜寻有无放被褥的地方,结果是失望,整个帐内摆设虽华丽,却无放置衣物的箱笼,难道在其他的小帐内置着?在自己以为不得不冻着挨过一夜时,眼睛一亮,盯向了那个人——他身上虽然只是薄被一张,但如果加在我现有的毡子上面,御寒力会增强不少,最重要的是,那被子在他身上的作用不大。

他根本就不算是盖着身体,只围在腰间,上下身都露着,大刺刺躺在那里,睡得很安稳,一眼就知他丝毫不觉寒冷。

轻下床,走过去——越走近,越看得分明,那被子只在他身上搭着,并没有被卷在身下,如果往起拿很容易。

走近后,看到他的睡容——正如第一次见到的那样,他平静的面容上是一片无害,合着的眼睑、轻扬的睫毛,匀细的呼吸,使他绝美的脸孔有一种白日里没有的扣人心弦的美感——这种美,远比他睁着眼时来得让人心惊,尤其与他谈到战争、谈到要为王时那种诡谧张狂相比,睡着的他,就像一面静静的湖水——是那种远山倒映、绿树相合、微泛潋滟的湖水,只觉清风拂面,心神荡漾——怎么会这样?在石室中的那一次,我看到他的睡容,只有惊艳。

而这一次,竟然觉得有些心头微微地拍动,一种情绪在上升。

是因为看到了他眉间的那抹郁结?但那一次也同样有郁结。

明灭不定的烛火映在他光洁平展的脸上,使他的脸也跟着忽明忽暗,而他的眉心间,打着轻轻的结,不明显,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是什么让他在睡梦中无法释怀?那一次,我对这个问题却不感兴趣,也不想去知道。

这一次,却联想起了很多,坐了猜测——不敢再看他的脸,移开目光,眼睛被另一样事物吸引了——是什么?是他暴露在外的一双足。

那双足,是赤着的,因为赤着,便与一身黑色的他形成鲜明的对比,很容易就让人看到,而我仅仅是因为一种视觉上的显眼而看去——却在第一眼后,怔住——一双男人的脚也能长成这样?心中郁结——一个人如果好看的话,有必要从头发到脚趾头都长得这么无可挑剔吗?我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的脚丫子能漂亮到哪儿去,尤其是男人的!从来毫无兴趣去想、去看,但现在,我得打破我这些年来一贯的认知了。

一个人的脚,一个男人的脚,竟然能长成这样!肤质细腻,脚形优美,线条极为悦目,像白象牙雕成,润洁无瑕疵——而每一根脚趾头,也似象牙琢成的葡萄,是那种发长一点的葡萄,个个圆润、可爱、漂亮——真是一双美足!摇头,这个男子长得太过火了!再从脚往上看去,自然是衣服了,他没有裸露。

而我开始下蹲,准备去抓那条被子,并且极为注意不惊动他——被子只是虚掩在他身上,我很轻易就能不惊到他——毕竟我需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才能应对天亮后的一切;毕竟离清晨还早得很,后半夜会更加寒意逼人,坚持下去,有冻伤风的可能。

但是——他醒了!不是我惊醒的!虽然他可能有练武人的警觉,但他绝对不是因我的动作而醒,因为我的手还没有来得及碰到那条被子,也因为他睁开的眼中,带着短瞬间的茫然——那是从梦中醒来才有的眼神。

他梦到了什么?让他就这么突兀地醒来了,而他眉间皱的更紧,眼睛在一阵迷惘后,银光闪过——接着,他直直坐起,眼睛盯向我——那个——我摸摸鼻子,不得不为自己正举着一只手蹲在他身前的动作做解释,我需要再多一床被子,而你看起来不需要它。

这就是我的解释,大实话而已,相不相信则在他。

也许他会以为我是对他心存不轨,不利于他才大半夜不睡觉潜伏近他身边的。

只是,他对我的解释没有做出任何表态,一直盯着我,盯着我的眼——那眼神像有迷团在里面,盯得我发虚。

我开始起身,准备后退——你是谁?嗯?我停住动作。

你的眼,与她的相似——我的眼?你们的眼神,相同!我怔住——这一句话钻进我耳朵的瞬间,我就发现他两只手爬上了我的脸——搞什么?我的脸是盘子吗?他端着我的脸,就像在端着个盘子,一个竖起的盘子——女人,你是谁?心一跳!紫萝——他的头微偏,牙齿里挤出这两个字,这两个让我心有余悸的字。

我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心开始嗵嗵的跳。

镇定!镇定!我要镇定!不能慌乱!眼睛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而他,似乎在凝神思索——紫萝——他又是一声呼唤。

我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里,如果不是听出他语气中的那种彷徨,我相信自己的脸上会表现出明显的异色,但我在竭力控制着。

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不是在叫我,不是在叫与他面对面的我。

那眼里的焦距拉得有些远,并不是放在我身上。

紫萝到底是谁?为何醒着睡着,都是她?看不清,挥不去——这句话像是喃喃自语,但让我略松口气——看来他还是没有全部想起。

紫萝——他又在唤,一边唤,一边站起来,神情间似乎渐渐狂乱——紫萝,你到底是谁?我看到他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胸口,眼睛不再盯着我,像放在某个虚无缥缈的地方,痴痴地问着,而里面,是一种深深的痛楚。

他的心口在痛吗?怎么抓得那样紧?这个狂狞的、邪魅的人,这一刻竟像个迷失的孩子——到底是谁?是谁?他已完全站起,捂在心口的手移开,与另一只手一起抱住了头颅,似乎那里比心口还要痛——痛得他一声狂喊——喊声几乎贯破我的耳膜!连忙塞住耳朵,却看到他整个人卷起一团风,在瞬间就冲向了帐外——帘起、帘动中,不见——我怔怔地看着——呆呆的跪在毡上——许久后,收回目光,才惊讶的发觉他的短靴还留在毡旁的地面上——他是赤着足,出去的!而我——成功地得到了他的被子,但剩下的时间几乎失眠,想了很多事,直到有亮色隐隐进入帐间,才朦胧睡去——现在又被鼓声惊醒——为什么会有鼓声?莫非是又要开战了?这声音离的很近,记得就像是从帐外的空地传来,如果开战,又怎会是在这里?而且鼓声比较平缓,没有越击越紧密的趋势——听起来不太紧迫。

我用最快速度下榻,穿鞋,裹紧身上衣,向帐外走去——在突然揭开被子时,被冻的打了个哆嗦,雨似乎已停,但清寒更甚,我换洗的衣服都在金云关内,这下子可好了,大清早的,就得开始挨冻——正想着,有人掀开帐帘进来,与我碰了个正对面。

嗯?是白衣女子中的一个,依旧穿着纱衣。

看起来是寒暑不侵,但练武能练到这个境界的也不容易。

只是,依照这情况,想让她们给我两件厚衣裳是不太可能的了。

姑娘,把这个穿上吧——她冲着我一乐,将手中物微微举起。

我才看向她手里——发现是明黄色的一团绢布,整齐地叠着被她捧在手里。

是一件衣服吗?见她双手一展,布料抖开,是衣服,而且还是一套女装。

样式简单,但有些厚度,像是夹衣。

她们是怎么变出来的?姑娘,快些换上吧,这是主交代了我等,连夜缝制而成——连夜缝制的?我惊讶——是那个夜修罗交代的?他什么时候吩咐的?主夜半吩咐我等,要求天亮后务必让姑娘穿上——想起夜修罗是半夜匆促离去的,他难道出了帐子后,曾专门把这些女子给叫起来缝制衣裳?他可是连鞋也忘了穿就跑出去的。

想起这个,连忙瞧向毡旁,那双他遗落的短靴已无踪——他曾经回来过。

姑娘,这里布料稀缺,只能简单地裁制,样式不好却能遮寒。

是的,这是战场,不会带大批的布料,尤其我是突然出现的,不可能提前置备。

我看着那女装——通体的明黄色,像是一整块布料裁成的,胸口有绣线绣了几朵芙蓉花,再没有其他的点缀。

但颜色虽然单一,样式其实是很宜人的,尤其立着的领口很别致,都做了镶边的处理。

姑娘快些换上吧。

这个女子巧笑着,走过来——并且上下其手,弄得我浑身发痒,连忙主动配合,退下身上的男装,换上这套,当穿妥后,见这女子又递过一条七彩的长带——围在我腰间,为这套衣裳做了点睛之笔,瞬间使这衣裳不再那么单调,添了几分生动与明丽。

只是,在穿的过程,我才想到明黄色在这个世界中,可不是普通人随便能穿的,只有皇家人才能用这个颜色。

我这样子如果进到中原,会立刻被冠上反叛的罪名推去斩头!同时,心里觉得怪怪的,这布料是从哪儿来的?在军营中物资不全,它原来是做什么用的?又有女子进来,手里捧着面铜镜走向矮几,置在上面后,回头看着我笑——姑娘梳妆时可用此镜。

我又怔了怔,专门添了镜子,是给我梳妆用的?但我无心去想这些——因为外面的鼓声一直在持续,而且间伴了许多杂乱的声音——于是——大步走向帐外——挑开帘子的一刻,看到了外面的一切——惊住!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这么多人?这么多车?挑开帘子后——一时惊住——满眼的都是车,非常非常多的车!一辆辆、一架架,大小差不多,看起来多数都很旧,像是用牛车改成的,但每一辆都是由四匹马拉着,而上面各有三人。

那些人,膀大腰圆,极为粗壮,一律统一颜色的服饰,蹬长靴,羊皮裹腰间,轻甲着身,头上则都是统一颜色的呢帽——看那装扮,就知他们是战士,是异族的战士。

再见整个车队中有旌旗呼啦啦地招展,上面的图案是叛军的旗帜!那些车则都是战车!每辆车上的三名士卒,按左、中、右排列。

左方甲士持弓,右方甲士执戈或矛,居中的是驾驭战车的御者,只随身佩带卫体兵器短剑。

除三名甲士随身佩持的兵器外,车上还备有若干有柄格斗兵器,插放在战车两侧。

我怔怔的看着——吃惊,不是因为这些都是战车而吃惊!是因为没有想到一挑开帘子就看到这么大的场面而吃惊!望不到头的车队,浩浩荡荡、迤逦而行,从帐前排过——车轮滚动中,前轮刚过,后轮又续,一辆辆压过的地方,草不抬头,甚至见了土色——这些是惯用的战车,对我来说并不陌生。

如果在那个世界中追溯历史,早在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代,中国就已经普遍运用这种四驾战车了。

但这种战车在冷兵器时代,作战功能是非常强的,在战争中起的作用很大。

我很奇怪——为何这些叛军的军队是向西北而去?如果他们是打算与金云关内的守将对战,就不该背道而驰。

他们要去做什么?莫非是要练兵?但这么多车,要怎么练?脑中突然想到什么,脚下跟上——车队速度不快,如果徒步跟进并不困难。

姑娘——身后有人喊我,应该是那两个白衣女子,而我没有回头,除非她们截在我前面拦住去路,否则我不打算停下来。

但她们没有截下我,我一直跟着那队伍,她们也一直跟着我。

走了约三四里路后,车队停了,我也远远地停下,盯着——却发现前面有许多草!是那种干了的草芥,像稻草一般!而这些草都被分成堆扎了起来!心里迅速判断,应该是真的。

因为事后,无花道人伤了元气,被扶下去调息,而清风曾在我吃那顿山野菜时提过无花道人的状况不太好,估计几天是恢复不了,但这个人在当日下午却是一个人跑到外边去喝酒,一副完好无损的样子。

他的法术竟然有这么厉害了?还未完全恢复就已经这样,若他的法力全复后,会是什么状况?女人,你知道这个阵法?他突然转了话题,而他的话也提醒了我,前面还在摆着阵——眼睛已随着转向前方——几句话的功夫,那些车围成的圈已越转越快,快得看不清车轮辐条的影子,快得连成动感的线——而这时,有羽箭射出,从车上射出,像落雨、密密麻麻,射向中间的草人,去势很急,一看就知弓箭手的手劲非凡——只见那些草人上面已个个都是乱箭穿身,像刺猬一样竖起了箭刺,鲜少有羽箭落在地面上的。

那些士卒的目标都是冲着草人的,而他们在那样飞转的车速下依然能够稳稳而立,尤其是转圈的情况下还不至于从车上摔落,我看得心惊——这阵法,他们已练到这般火候了?是的,这是破车阵!破车阵在中国古代多次在战争中利用,而利用的方式也往往不同。

它能守——守时,将车上重物卸下,车轮去掉,只留木板车体竖起,围成一圈,形成木墙一座将己方人包起,像大型盾牌一样可防敌人的羽箭、长矛,能有效地拖延时间等待救兵。

这是趋于败势时才用的方法,但效果不错。

它还能攻——中国历史上将这个阵法作为攻击手段获得最大成功的一次是在楚汉相争时。

韩信领兵多多益善,他行兵打仗是千古少有的奇才,协助刘邦顺利破出蜀中打回中原后,曾大挫当时兵力很强盛的项羽大军。

项羽是霸王,如果不是出了个韩信,他可能就会建立他的千秋伟业,但他除了儿女情长外,刚愎自用,小看了韩信,错失人才,却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

其中有一段,韩信用的一计就是破车阵。

当时项羽大兵压境,一路是胜战连连,在兵力上远远胜过韩信,但韩信自烧大粮仓,佯装兵败,让项羽以为他韩信不过如此,大意的追他入了草原之地——在草原作战,对于趋入弱势的一方是大为不利的,没有躲避之处,没有可守之地,基本上就只能等着强势的一方全数把他们剿灭,所以项羽更加狂妄,以为韩信是兵败如山倒时的慌张失措才带兵逃向草原,压根没想到会有什么阴谋陷阱等着他——结果——一个破车阵,摆在了那里!无数辆破车,被专人驾驶着,围成了阵营,将韩信的大军困住——即使他们是精兵数十万,却被数千人的车阵弄得是伤亡惨重!即使项羽是力拔山兮气盖世兮、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也陷在此阵中几乎全军覆没!如果不是他手下有员猛将得知他中计,率兵兼程赶来,从外面攻入,破了车阵将他救出,他早在那一役中死翘翘了!这一役,让项羽大军折损了十万精兵!从此元气大伤,给刘邦造成了夺取江山的好时机!破车阵厉害不厉害?厉害!如果入阵,就难出阵!不管你有多少兵卒,一旦被围起来,那就等着被杀被宰,任你费尽力气想敌过对方的飞箭漫天,也是妄想,除了羽箭,高速飞驰的车轮,也让被包围的人就算骑着马也难出去——就像包子馅一样被包起来了,一点点被蚕食!无处可逃,插翅难飞,死路一条!这些叛军难道要打算引金云关的守将们入阵?女人——我的下巴又被捏起了,这个人把我的脸强行捌过去,与他面对面。

你竟然连阵法都知道,我在想,你是不是也会领兵?他的眼盯着我,眼神莫测。

他是在试探我?男人,我最厌恶的就是战争!冷冷看他一眼。

心里开始担忧,为玉无双他们担忧,为那个他担忧——如果破车阵练好了,如果真的用上了,如果成功的把玉无双他们引入阵中了——后果不堪设想!梅无艳呢?他现在在做什么?女人,我说过,在我面前不要去想别的男人,尤其是他!我的下巴再一次在他手下痛起来,而他的声音冷得像万年寒冰,我会让他消失,你越想,我会让他消失的越痛苦——屏气——这个人如此憎恨他?以前的梅无艳可以与他较量,现在的梅无艳与他有差距——突然——有惨叫传来——接着,惨叫更加凄厉——再接着,叫声变弱、变弱、终至几不可闻——你们做什么?为何不把车停下?没看到有人坠下车了吗?停下,停下,救人——我怒火中烧!为什么?因为车速太快,有那火候不到位的士兵从车上摔下,而摔下后,传出的叫声本来很高,但整个车阵不停,一瞬间后面的车轮就从那摔落的人身上碾过,他的叫声就变得凄厉,那一种怎样的痛?再接着,不停地有车从他身上过去,他的叫声也就越来越弱——女人,你要做什么?有人拉住我的身子,我回头瞪他——这只是演练,你们竟然无视于自己人的性命,竟然不停车去救他?女人,如果不是这样,不会在短短几日内这阵法就连的如此纯熟,真正临敌时,也没有人会停下来救他们——这只是演练!我的牙在咬起,这个人竟然如此冷血,无视于人命,是他的意思,还是其他叛军首脑的意思?他阴冷地笑,行军,必有死伤,只要结果不必苛求过程——我的心斗凉!他说的是一些狠酷兵家所用的方法——当年刘邦被逼入蜀中,韩信投了他后,为助他成功突出蜀中,就用了一种非常残酷的方法——逼令兵卒连日修栈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开山凿壁的修栈道更难——而韩信命人用不可能完成的速度在短期内完工,如果完不了就连将士一同斩,那些兵卒害怕,没日没夜的赶工,体力透支过度,便连连发生坠崖事件,一个月内,竟有数百人因修栈道而死——死无全尸!坠下深崖,到哪找尸体去?结果明修栈道的方法成功惑乱了项羽的眼目,才让他们暗度陈仓而出。

有时,即使不是在战场上过招,死伤也是有的,但这种练兵方式无疑还是过分的。

你急于让他们练成此阵?我看着这个男子,为何要用这么残酷的方法白白损失这些士兵?除非是想争取时间。

而他们为什么要争取时间?女人,你果然聪明——他的手劲加重,你,绝不能再回去——他的语气也加重。

我则抬起自己的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他那双含着紫雾的眼凝视着我,没有再强行捏着,任我去掰,在他的手脱离我的下巴后——女人,我让你看一些东西——话毕,他往车阵的方向一指——我看去,车阵仍在演练中——但眼角余光瞟到身边人似乎在做什么动作,脸微转——见他双手各为拈花指,眼微低,双手在胸前绕过,左手突然点出——我看向他点的方向——呆住——停止了!一切都停止了!所有的车,所有的人,所有正在飞着的箭——通通停止不动!时光像凝滞在这一刻,一切像被定身!而那些马的四蹄还保持着奔驰的姿势,那些弓箭手的一只眼还眯着,那些 本来是飞驰中看不清面孔与身影的士卒,现在能看得到他们脸上所有的神态各一的表情。

包括刚刚坠下马,被碾过的人,已是血肉模糊——胃,有东西泛上——幸亏起床后还没有吃过东西——这个人,竟然能用定身术定住这么多人?女人,这是以前的夜修罗做不到的,而这种力量还在日渐强大中——他的神情似乎在沉吟,并不像在单纯的示威,是那种带着些疑惑说出来的,不明显,掩在他黑色的张狂中——但他脸色似乎些微的泛白?目前为止,这种定身术你似乎还无法做到同时定住太多人的地步。

我淡淡语。

他的气息逼近——危险地盯视我——我看了看那些静止的人,如果你能同时定住几十万大军,自然不会费那些力气要去放三昧真火了,而你脸色泛白,证明你现在还无法将此能力连续使用多次——我的话,让他一惊。

他的眼神复杂,女人,你能看出别人看不出的,如果不能成为我的女人,就不能留——他的话中寒意似冰刀。

我笑——我的确在笑——男人,如果你是靠这种本事来赢天下,我落红尘无语。

脸上在笑,身上却觉得冷,他在那一夜知道我在关内的同时,就已知梅无艳也在那里了!他已清楚地知道梅无艳就在近处!现在的他,如果要去找梅无艳,轻而易举!突然痛——心紧抽而痛!痛感向全身各处蔓延——我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让面前的这个人看出我在乎,非常在乎!女人,你是想用激将法?激我不使用法术?对面的人盯着我,眼中银芒大盛。

他看出来了,他清楚我的意图,而我确实是想激他不用那些法术。

嗤笑传来,我修罗门从来就不是什么正道,只做自己想做的。

心下沉——欲成大事者不拘于小节,不过——他的眉微挑,邪魅加重,女人,我不介意用真正的战术来打几次仗——我凝神听——用真正的手段来赢得天下——他的笑开始变得张狂,风过,他抬起头,看天上——天上有鹰飞过——而他,景象突然之间变大数十倍,身上的气息似一团冷冷的火焰,焰越来越高涨——那时,天下为我折服,也将包括你——这一刻,他的话,他的眼,让我心惊!这一刻,我竟然期望,他能忆起紫萝!完完全全地忆起!毫不保留的忆起!就算他不用法术,仅凭他懂得用破车阵这一点来说,他在行兵上也绝不简单!那些叛军如果有这些计谋,早就打进中原了,用不着来求他!这些,都是他的主意!他要为王!如果这天下还有人能阻止他这种念头的,只有紫萝!洛红尘的力量微薄,对于他,仅仅是个命定中人,而紫萝,会直接影响他的决定。

矛盾——心思千转百回——如果他忆起紫萝,固然能够影响他,但紫萝应该怎么选择?再一次负他,恐怕不但阻止不了这次战争,还会引发更大的劫难——除非——头痛起来——我到底应该怎么期望?再次与他相遇为何偏偏是在战场上?剑拔弩张中,让我怎么化解他的情劫?连个宽余的时间也没有,我就像被逼上架的准备火烤的鸭子。

主,六族头人求见——插进一道声音来,是那些女子中的一个。

望去——不远处立着六个人,身后跟着一群亲兵——那六个人,老少不一,但都是体格极壮的,四个年长,两个正值壮年,异族服装,正用一种研究的目光在我身上探索——而他们立在那里,有一种威严,是那种久发命令的高高在上惯了的威严。

但在夜修罗把目光移过去的同时,他们都低下了头,低垂前,眼里是诚惶诚恐——女人,离开这里回大帐——夜修罗双指并剑,点出,静止的一切又动了起来——车轮再转,箭继续飞,那些车上的甲士似乎并没有被点住过,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破车阵的阵式继续!而他要走?走前,我有话说——男人,我们击掌!击掌?他眉一挑,勾起一笑,正准备离开的动作也停了。

击掌为誓,你夜修罗绝不会在战争中运用法术!我心里不轻松,他用功一次就能定住几千人,而从玉无双那里听来的各种异象中表示,他一次比一次用的法术要高强。

这一回,他定住几千人,脸色微变,但难保不久后他功力加强会越来越难敌,回一次性点住更多人!听了我的话,他的眼中异光一闪,女人,你想套住我?我直视他,即使他的眼有惑影重重,不退不躲,男人,你又想在夺天下的那一天立我为后?夜修罗说出的话一言九鼎。

他看着我。

那就击掌,如果你不用法术能赢天下,我将为你的后!这一句话,说的困难。

心里有什么在裂开——而我的一只手伸出,立成掌,对着他——喔?他挑眉。

你可以不与我击掌,就看你是否打算要让一个女人对你心甘情愿的折服,或者是准备强迫?我暗咬牙,继续说。

他伸出了手,女人,如果天下归我的那一日,你要出尔反尔,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向他的掌对去,我落红尘也一言九鼎,绝不悔言,除非你主动放弃!心下对自己说,我说的是落红尘,不是落莘莘,这个约,可不可以赖?还有一点,男人,如果最后是你输,我要你放弃你的打算,终生终世不再提娶我之事!他有些意外,将迎出要与我对上的掌停住——女人,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怎么,你不敢应?紧紧盯着他,让自己挂上冷笑。

他的眼泛起浓浓紫雾——我的呼吸则快要停顿!在我们对视不知多久后,掌,终于对上——啪!啪!啪!三掌后,他黑袍翻飞中——离去——那六个头人小心地跟着他也离去,离开前,眼睛又都翻起,看了我几眼。

在他们消失后,我也转身,往回走——两女相随——我则在所有人都看不到我的表情后,牙齿紧紧咬在自己的下唇上,有液体渗出——与他击掌,是对是错?如果能保证他不再运用法术,只靠单纯的战策,是否可以挽救这个智泱国?是否可以保全所有现在正在金云关内的人?包括那个人?不愿去想——心里被撕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眼里有什么泛上——忍住!我应该想,如果夜修罗败了,他也将履行他的承诺,一世不得再纠缠我,而如果他发现我是在骗他后,发现我就是紫萝后,他还会守约吗?不,不能再想,我更应该考虑在这个世界目前的条件下,应该怎么破解这个破车阵?玉无双他们会不会被诱入阵中?我现在身在敌营,无法与他们取得联系,能做些什么?夜修罗去得又是匆匆,再见他时,是否能说服他放我回去?让我会到金云关各自运用智谋在沙场上对决?一团乱麻在脑中——我不喜欢战争!非常不喜欢!夜修罗可以用定身术,而定身术至少能保证兵不刃血就取得胜利,能减少许多血腥,保证许多生命,而他也不会真笨得取得胜利后还会把所有俘虏斩杀。

但,他肯定会杀一个人!因为那一个人,在刚才,我竟然选择把自己也搭进去!而我,也要将自己卷入这场战争中了,深深的卷入——咦?听到身后有个女子惊咦出声。

在她们轻呼出声的时候,我看到了让她们惊讶的东西——那是在斜侧方,远远地草原上,有一个点移来——来得非常快——从一个点,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越清晰后,我也看得越分明——看得越分明时——我的心中——泛上惊喜!————————————————(关于战场,多多只会提及红尘运用智慧做了一些帮助,并不想去细写厮杀场面。

几章后,夜恢复记忆,更会远离战场一段时间。

)第一百三十五章 暗做间谍远远而来是什么?四蹄翻飞、神俊非常的那个身影----是匹马!轻健、矫捷,快如风!全身上下的皮毛如油墨一般、光滑似水,远远的,在阳光中泛着奇异动人的亮泽----蹄下则如踏云而来----黑色的四肢,各踩白云一朵,显明的对比,使它像天边的飞马从云中来----身边两个女子惊异,也许是它奔来的速度让她们意外,也许是那种飞驰的优美身姿吸引了她们,她们的眼都紧紧盯着----我也惊异----惊中带喜!实在是惊喜!接着是疑惑,再来是期盼----它怎么出现了?怎么穿过的敌营?而它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梅无艳呢?眼睛越过它,向四处望----绿色茫茫----没有人踪----唏律律一声,那匹马前蹄高抬,在我们附近近十丈处落定----接着低头啃食原上草,似乎压根没往这里看一眼,似乎这里根本就没有它认识的人----它,是踏雪吗?好马!一个女子有些欣喜。

难得的好马!另一个女子赞叹。

二人对视一眼,便分开左右,从两侧向它包抄而去,轻轻靠近,像是要趁它不注意一举伏获它----我睁着眼细瞧,虽然还有点距离,但我擦亮了眼睛,看得分明,那是踏雪!好马难寻!一模一样的好马更难寻,不,是几乎不可能寻得到!踏雪长得很有特点,除了四蹄上的白毛,额头上还有一块菱形的白记,前面那匹马分明与踏雪一模一样。

最重要的是,它前肢上端似乎有个伤疤,圆形的,但那里分明就是银兽给踏雪留下伤口的位置----它绝对是踏雪!虽然那道伤疤愈合的速度实在是有点快,仅仅一夜之隔,流血如注的洞口就能收敛到如此地步,让人意外,但有梅无艳在,这点还是能够让人接受的。

只是现在的它背上无鞍无辔、更无缰绳,浑身上下一团野气,像匹野马一样----如果它是踏雪,怎么会没有鞍辔?接下来的一幕,让我见识到了美女驯马记----美女御马,情景可观,马嘶人闹,蹄飞人翻----不一会,又陆续来了几个女子,并有人返走,再出现时,手里拿了笼头、鞍子,参与到其中去----呼喝连连,看得我眼花缭乱----紧紧地盯着,并不担心什么----她们为获得好马,不会轻易伤它----清风说过,踏雪是非常难以驯服的,宁可被杀也不愿服从别人,除非它自己愿意!而现在它突然出现,又是出现在我身边,应该是有意而来。

就见没多久,那些女人已将鞍子罩在了踏雪背上,笼头也给上好了----虽然众女子一个个脸红气喘,额际冒汗,但我确确实实地看出,踏雪并没有使出多大蛮力去反抗!而当它被牵着走时,我过去----姑娘,此马野性未褪,怕会伤了姑娘。

淡淡笑,面上不表现出什么。

既然踏雪出现得像是天外飞来的草原野马,我也不打算让她们看出我认识它。

如果不是梅无艳,它不会出现在这里,而梅无艳将踏雪的鞍去掉,放它出关,莫非就是想让别人以为这只是野马一匹?是准备让它出现在我身边,又不让其它人警觉?因想到这个可能性而欣喜,难道梅无艳知道我现在在哪里?手向它轻轻抚去,你们既已降伏这匹马,我只摸摸它的头颅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我说的是实话,一匹四蹄的马,头部能伤人的只有那口牙,而它嘴里套了笼头,怎么咬得到人?于是她们不再阻拦我,当我的手抚上踏雪的头时,有一些怜惜---这匹马之王,心里何常愿意一次次被人掳?它这次却是自愿的,它有这么通人性吗?只见那双灵动的大眼,带着潮气,正从侧面看着我,这眼神,让我更加肯定它就是踏雪。

好笑,一匹马,既然也懂得做戏?咦?这马与姑娘似乎很有缘份。

一个女子看着,有些诧异。

我放下手,心里思量,如果由她们带回踏雪是最好的。

便不动声色的转身----是匹好马,走吧----当先向那座帐而去----她们则牵马跟在身后,一个个很是高兴,花枝乱颤,笑成一团,翩翩然像白蝶翻飞在草色中,让回程充满笑语无数。

等走到那座大帐前时,日头已在东与南之间晃眼地亮着,而肚子开始打鼓,与远处传来的鼓声隐隐相合----很饿!踏雪被她们拴在了帐旁一支打入地面的木桩子上,我则向帐里走去,进去前,看了它一眼,发现它也在望着我----那双眼像在倾诉什么,真是一匹少见的灵通的马!进入帐中----姑娘先洗漱吧。

让她们一提醒,才发现自己今天还没有洗面,而在这里,连清洗身子也是很难的了。

依言走到一边,净脸、擦拭----才搞定清洁,就发现迟来的早餐端上----今天的肉似乎不是煮出来的?烧肉的香气萦满整间帐内,还未吃,口水就满了。

在几个女人的精心侍奉下吃完一步,然后----请帮我找来几截干木枝。

我向她们这么说,显然让她们很奇怪,面面相觑后,应声离开。

不多久,再出现,她们拿来我要的东西----我得午睡了,如果中间被打扰,会头痛,脾气也会很不好。

我看着她们,自顾自躺上软榻,闭上眼----是,姑娘,且请放宽心休息,我等不会来打扰。

听得她们脚步轻移,悉数离去----看来,我的身份让她们很忌讳,至少会满足我的许多要求,如果我真会成为她们的主人,她们自然也不愿意得罪我,而她们现在的任务主要是看管着我,不让我跑掉。

在她们离开后,睁开眼,又躺了一会,确定不再看有人进来后,翻身下榻,走到矮几边,将火折子点燃,烧向那些树枝----因为是干枝,很容易燃着,我静静的看着、等待着,当干枝被烧成黑灰色后,弄熄火焰,排在几上----又翻出白纸几张,裁小,平铺----现在的我,一人坐在帐中矮几旁,手中拿着木枝烧过的灰色残梗,盯着面前纸开始构思----这个画面很熟悉吧?是熟悉!在长春谷中,画水车的构造图时,我就是这个样子的,而现在我打算画什么?画战车!画比这个时代更高明的战车!这里是草原,没有木炭,点火烧饭全靠牛羊的粪便,我只能用树枝为灰充当画笔,而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更加助长了战争的血腥味?也不知道自己在火力上帮助这个世界提高战斗力是不是明智之举,但我考虑再三、再三考虑后,别无选择!我要保护更多无辜的人,保护那些还在田间耕作、享受天伦之乐的普通百姓----如果让叛军长驱而入,会是更大的血雨腥风----这一刻,以暴制暴才是良策,这一刻,阻止叛军入关才是当务之急!我所画的,是比清晨看到的更加发达的战车,虽然仍是木制的,虽然比不上坦克、装甲车----但已强了许多。

不是我发明的,而是借助了那个世界中西方的发展成果,也是木制战车史上最前沿的成果。

那就是继中国之后,波斯国发明的一种----双轮战车!形状像巨型马蹄,两只轮子的后轴上装有两把锋利的大刀,弯弯的像把特大的镰刀。

战车用两匹马拖着,士兵们在车内驾驭着马,待冲入敌阵,猛地砍杀敌人。

波斯人的这种战车是西方战车发展到最后的形态,它所拥有的攻击力量已经不是传统的弓箭或长矛了。

而它更高的机动性能取代了旧式的四轮战车并作为西方战车的标准式样而一直流传下来----这种被称为刀轮战车的兵器对东方国家那些身不被甲或仅着软甲的士兵来说是绝对的噩梦!在高速奔驰的战车上绑有大量锋利的刀刃,这些刀刃可以快速地把人和马的肢体切下。

其锋利的程序使被切者甚至于感不到痛苦,即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被切断。

它作为高速、致命的机动兵器而奔驰在战场上,速度并不比骑兵慢多少。

我要画的就是这种战车!但这种战车制造困难且昂贵,而且已来不及在金云关内制造,不过可以先画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而我会再画一种,就是将这种刀轮战车的刀轮安插在目前四轮战车的基础上,虽然不及双轮的迅猛,却能使现有的车增强很大的作战力。

那刀轮一旦装上,杀伤力会突飞猛进,闭上眼----我这是在作孽!如果这个战车的样式传出去,我可以想像到会有多少人被截去双腿----会有多少战马倒在血泊中----会有多少的惨叫!如果能够,我希望这场战争能化为无形----紫萝!只有紫萝!紫萝能阻止这场战争!狠狠甩头----胸口胀得难受,牙又不由地咬合在自己唇上,而那种胀意仍然越来越强烈,仿佛要把我的胸口撑破----顶着一口气,眼前似乎看到了梅无艳----他,白袍一袭,顶风立在金云关城楼上----在风中,他的脸上,是那双泛着薄雾的眼,望着关外,望着日出日落----他在等我----他在等我----等我----为了他,我画!并不想让战争升级,如果每一个穿越到古代的人,都在想着法子在战争中助长战争的气焰,发明什么炸药之类的高科技,让更多的人死伤,无疑也把自己归为罪魁祸首的行列----我不会将更有破坏力的东西带过来,木制的战车,到少不会破坏环境。

对了,这个世界中已有火炮!想起在黑云山寨中的炮火隆隆----心中奇怪,既然有了火炮怎么在战车上还是这般的落后?笑了笑,我是以那个世界的进程来做比照的,如果单独看这个世界的话,可以理解,他们顶多是在发展进程中少了几步,而且那火炮也许是从其他国家传来的,就像杂交水稻,不也是由国外先发明了?只是这些叛军中是否也有火炮?应该是没有,玉无双从未提过关于火炮交战的种种,而且金云关城楼垛口上也没有被轰炸过的痕迹----想到这里,灵光一闪----记得来时的路上,朝廷派的援兵中,除了步兵与骑兵,还有十几门大炮。

莫非叛军急着排阵,是为了赶在火炮来临前要破入关内?心里一惊!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叛军入了关口,就不怕火炮了吗?充分想像到时的情景----如果叛军进入关内,占领关内城池,而那些城中的普通百姓大有逃不脱的,万一被叛军推在城头,要胁智泱国大军不得用火炮攻之的话,那可不妙?谁会舍得下手将自己的同胞一同炸掉?即使真做了,也会失去民心。

而叛军如果再另有奇谋,把火炮也夺为己用的话,那就更不妙。

这些,在战争中都是极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如果我的猜测不错的话,破车阵很快就会被运用,而我也必须快点动手----于是,不再浪费时间,一手铺纸,一手开始画----这张图,我将尽所能的画得很小,也将尽所能地传出去----心里紧张,不时的注意着帐外的动静,怕有人会突然进入----我只对那些女子说想午睡一会,不想被打扰,但这个借口并不能有效阻止那个人,那个这间帐子的主人。

而我要防得也是他!他被叛军的头人请去,如果是议事,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我得抓紧时间----帐子的帐帘不像木门一样可以闸起来,在画着的同时,我也在谨慎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观察着所有的风吹草动----这感觉就像在做间谍!紧张中,时间滑过----在我画了一半时,突然----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伴着车轮的声音,像有很多人同时向这间帐子走来----连忙收拾桌面,手脚麻利地将图掩藏起,又将身子抛进软榻,就有人进来----姑娘,这些是那些头人派人送来的----当先是个白衣女子,领着一群着轻甲的士卒进来,而那些士卒手里都捧着、抬着东西----有箱笼、有梳妆盒……箱笼置在地上,他们打开,我看到是是衣物鞋袜?好像是异族的?很多很繁杂----妆盒也放置在几上,与那面铜镜放在一起,那些人似乎是想要让我一一过目,同样打开来,露出里面的金银饰物----够璀灿的,看得我晃眼。

当所有东西都摆下后,那些士卒中的一个躬着身站出来叽哩咕噜说了一通,眼睛盯着我----姑娘,他说这些是几个头人命他们一路快车从族里运来的,全是最好的东西,那些衣饰更是族里头人们的女儿才能佩戴穿着的,希望姑娘能喜欢。

引他们进来的白衣女子翻译出他的话。

哦?真是意外,这些东西相当于部落中人的公主们的行头了?只见白衣女手一挥,那些士卒又一一行礼,撤下去----只是,很奇怪的,似乎其中有一个人曾抬头特意又望了望我?对方的视线与动作被我的眼角为余光捕捉到,当我看过去时,他已转身,猫着腰向帐外而去----那背景怎么那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难道这敌营中有我认识的人?姑娘,这些是主要求他们送来的,主为姑娘设想的很周到。

是衣修罗的意思?姑娘要试一下新装吗?白衣女询问我,眼眯眯的笑。

原谅我连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叫不上名字来,回她一个笑。

不用了,明天吧,我想独自呆一会。

拒绝她,并下了逐客令。

她看了看我,施一礼,笑着转身----晚饭前,希望不会有人打扰我。

我补了一句。

是。

她回答,离去----我则坐回几旁抓紧时间,继续努力,偷偷摸摸做事情,果然困难许多。

当亮色一点一褪去,帐内一寸一寸暗下来----终于收工!两份图,一份简单,一份复杂,复杂的做了详解,并且在纸上利用空余地方,将叛军演练破车阵的消息也写上。

检查又检查后,轻轻卷起,希望不会被抹花了,必竟是草木灰烬画下的,稳定性不太好。

卷成一卷后发现果然很小,装入怀中,又觉得不够安全,想了想,翻起衣角,将线头间断地拆开几个针角,将之塞入。

接着出帐,发现落日余辉中的草原很美,而帐外正有白衣女子喂食踏雪----走过去,也参与进去,并且夸奖这草原之上有此好马实属难得。

而踏雪表现的乖巧,饮水吃草两不误----我正想着怎么把这些女子遣开一会儿,要与踏雪单独相处片刻时,有马蹄声传来----看去,有十数人策马而来,口里是喝声嚷嚷----那喝声像是我们在马背上驾、驾地喊着催马快行的大喝,而我发现他们只有一手执缰,另一手则端着东西----很快,马到近前,那些人一个个腿一翻、跳下马,动作利索地落在地面----我则看到他们端着的东西竟然是一盘盘的美酒佳肴?比我前两顿吃得丰盛,还有水果在上面----而这些人站定后,一双双眼睛都盯向了踏雪,眼里是亮光闪闪----他们是马背上长大的人,对于马匹好坏自然懂得区分,而他们发亮的眼里有奇异,有惊艳,甚至带着点贪婪。

看来好马比漂亮女人还让这些草原人兴奋。

接着,见他们为首的那个人对一旁的白衣女子说了一串话,我听不懂,但见白衣女子微点头,一挥手,另有一女子过来引着这群人进了那四个小帐中的一个----等他们出来后,手里的东西都没了,然后,他们又都翻身上马而去,去前对踏雪是看了又看----这时,天边第一颗星亮起,衣幕悄悄拉下----姑娘,吃晚膳吧,主今晚会在大营那边用餐,今天是草原上一年一度的赛马节,上午练车阵,下午便举行赛马会,现在还有篝火晚会,会一直维持到天亮----下午举办赛马会了?草原人似乎十分注重这个节目,对他们来说,这个节日比任何节日都重要,而赛马已形成是一种传统的体育竞技项目。

我认知中的赛马会中,除了举行赛马,还会摔跤、射箭、拔河等等,没想到这些叛军在行军时,也能记得过这个节目。

光想一想,也能想到那热闹场面,而今晚他们还会举行篝火晚会?那就是说他们会载歌载舞,庆祝一晚上了?怪不得会送来美食一堆,敢情今天过节,吃得自然就好了。

那衣修罗是否也会彻夜不归?此时,墨蓝的天空上,是无数的星子在一颗一颗的迸现出来----我眺目远望----远远地敌军大营的方向,似乎真的是灯火通明,隐隐地听到喧闹的声音----这些人,不会是专门让金云关内的守将们看他们有多热闹才特意过节的吧?朝廷派给的粮草到了吗?玉无双他们还饿着肚子吗?听到敌营里鼓乐喧天,会不会又受刺激?我不语,入帐中----吃丰盛的晚膳----然后,一个人留在帐内----而我,想找个时间与踏雪单独呆一会儿,却发现是没有机会。

帐前始终立着两个女子----可能是因为今夜特别的缘故,她们在帐外也点燃了几处火把,将外面照得通亮,比帐内还要亮,我从里向外看,能看到她们的影子始终杵在那里,直直的像两根电线杆----我没有吹灯,并且是特意点了油灯,续满了油,躺在榻上一直等着----等那两个女子能离开片刻,如果她们今夜不给我机会,我就只能等明天了。

而我自己逃不了,却一定要将图先藏在踏雪身上才可----藏在哪里合适?耳朵里?踏雪不会说话,与梅无艳提前又没有约定,如果塞进耳朵,恐怕会在无人知道的情况下,深入踏雪的耳道,结果会让它受伤----对了,我可以将图系在它的马尾中,小小一束图,掩在它又长又浓的马尾中,应该不会被人发觉,至少踏雪如果无法成功回到金云关,也不至于被这里的人发现。

没有办法中,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期望着踏雪能像来时一样,再顺利地回去。

叛军退离金云关不少距离,踏雪单匹马能闯出来,说明敌营的防范还是有疏漏的,必竟关外曾扇形扩展,敌营人数就算多,也不太可能真围成铜墙铁壁,而一匹马的目标很小----今夜是最好的机会,衣修罗不回帐子,我只要将图藏在踏雪身上,再将它放走,也许可以达成上目的。

我一定要等!那两个女子不会一晚上都站在外边吧?…………怎么回事?眼皮有些痒痒----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上面轻轻的挠----猛然睁开----自己竟然睡着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怎么可以睡着?但脑子里迅速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我看到一张脸----一张有着大疤痕却无比熟悉的脸!怔住----难道我还没有醒?连忙抬手掐自己----痛!我不是做梦?无尽的喜悦像潮水涌上----他来了?他来找我了?无艳大哥,你怎么来了?而他刚刚在做什么?在用唇吻我的眼睑?第一百三十六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是梅无艳?看到他----喜悦像春潮泛上----踏雪出现了,而他接着出现,是要带我走吗?眼睛紧紧盯着他,怕是一场幻觉----手探上那张脸,一点一点抚过----触感如此真实,我笑了----他低头凝视着我,眼里的雾气你水露一般,带着潮气,紧紧地、紧紧的纠缠着我的视线,像要把我吸进他的眼里、刻在他的瞳仁中----那里面,有一抹深邃的东西窜起----无艳大哥----我轻唤,将我的手递出----而他会伸出手,接过,带着我离开----只是,他的脸在下垂?眼里的深邃像海潮卷起?他要做什么?无艳大哥,我们得先离开这里----我的话未吐完,唇已被他堵上----兰香袭入心脾,舌尖打颤----他的唇,像熔铁一般,带着炙热的气息压迫而来,将火热迅速传导在我的唇上,让我猛然惊怔,却无法抑制的开始急速地心跳----他竟然吻得如此热烈?如此惊心动魄?在我唇上辗转,像冰封千年后的热情在这一刻被释放,像凝结了万年的寒冰遇高温快速消融!带着被瓦解的痛感融化!这一吻,吻得我痛,吻得让我心碎,莫名的伤悲因他的这个吻泛起----他怎么了?为何像要把这烧尽?连同他自己一起烧成灰?我们就像沐浴在火中----热气滚滚,热血沸腾!似乎、好像他的身上有酒气?疑惑间,刚想问,却发现牙齿打开的同时,他的舌钻入----心从猛烈的急跳突然停止----嗵嗵嗵嗵嗵嗵啪!嘎然而止!像死过一回,停了有数秒后----在它实在受不了时,嗵嗵嗵嗵嗵嗵它才又开始更加猛烈地搏动!猛烈地像要从胸膛里蹦出来!我快要不能呼吸!想要躲避他的舌,却发现无能为力,他追随着我,让我无处可躲----我在拼命后退,身子已缩在了软榻的最里面,背后毫无缝隙,而我的脸很烫!自己从来就没有被这么吻过!他到底怎么了?若非短短的一日分离,让他饱受煎熬?再相逢时,他难以自制?有痛惜闪过,如果一吻可以安抚他,就让他吻吧----身子放松些,思维有些涣散----躺着,任他将这一吻倾尽----模糊中----似乎有双手在我身上游移?意外----身子微微的挣扎,腰间他的手让我有些不安----只是,在我的挣动中,他唇间的呢哝让我浑身乏力----而他睁着的眼里是一种深深的压抑?那压抑,如此深沉----心里一酸,挣扎放缓----他的手脱了我的钳制后,顺势而上----他的唇让我呼吸紧迫,舌在我唇里像游鱼,我的小腹则有团火焰在烧起,似一条火蛇在体内蔓延、窜动----我的脸不停的升温、升温----脖子也开始滚烫----浑身都燥热的难受----而在我快热得受不了时,脖间似乎松了些,胸上似乎有什么在握上我的饱满?让我的全身发麻----这是一种多么陌生的感觉?像有无数的电流在身体中冲撞----我的眼迷蒙地张开----发现有什么光芒在闪----是什么光?从哪儿来的光?我全身怎么会这样无力?而身体怎么会自己弓了起来?它怎么了?我怎么会这样?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情?是什么?怎么想不起来?酥麻麻、软无力----身上被压上一具躯体,压得很紧,让我发痛,想推又推不动----我像沉溺在汪洋中的一叶舟,无法挣扎----脑中很模糊----而一种渴望,在升起----这渴望让我羞涩,却又说不清是什么,只想让自己燃烧、燃烧、燃烧----我想飞!我想纵情地与他飞!我渴望!从来没有过这种渴望!天啊----这是什么感觉?我为何快要沉沦?突然----七彩异光闪过----嘭的一声----一切停止!身上的压迫消除----而我的喘息很重,身上依然火烫!怔怔的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睛随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大惊!怎么回事?我的魂魄,在巨响钻入耳中的一刻开始回拢,却又在看到地上的那个人时,几乎七飞八散!他、他、他、他……他是衣修罗?!刚刚伏在我身上、与我在一起的是他?怎么会是他?我无法反应----看着他缓缓坐起,看着他眼里是用同样的震惊盯着我!而他嘴角有一抹血迹,正抬起一只手,自己拭去----女人,你身上穿什么鬼东西?他的眼眯起,说话了。

这句话彻底将我击入冰谷!他果然是衣修罗,而我刚才与他----心紧抽!这时的他站了起来,走近,越走越近----每走近一步,都像直接踩在我的心脏上,让我全身紧绷,像刺猬竖起了刺,每一根汗毛都站了起来----你身上穿着的是什么?他又说话了,与刚才那一句相似,我才反应过来他的话中意,低头,望自己----脸腾地又红起----自己的外衣竟然全被解开了,没有一个扣子是合上的,露出最里面的衣服----而自己刚刚几乎被他褪尽所有的衣物?如果不是他突然被弹出,后果不堪设想!脊背上因为想到这个而开始冷汗涔涔----他问我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外面是那些女子连衣赶制的明黄衣衫,里面----心里一跳!是竹秀衣!是梅无艳赠我的竹秀衣!是梅无艳嘱咐过我,让我时时穿在身上,须臾不得离开的竹秀衣!除了沐浴,我不曾随意脱下过它,难道----是它在关键的时刻将那个人振了出去?浓浓的疑惑泛上,深深得讶异----女人,你脱下它----对面的人停住了脚步,停在了三尺外,眼睛盯着我。

不,是盯着我身上的竹秀衣!我若脱,那才是傻瓜!狠狠瞪视他----刚刚竟然没有发现异常?为什么?在长春谷山洞中,他曾用过同样的招数,吻上过我的嘴唇,但那时,自己几乎是立刻地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一次怎么了?刚刚明明是兰香的,淡淡的、清新的,不是他玫瑰般浓郁的气息,自己也因为那兰香而迷醉----结果却弄错人了,自己还深陷其中!慌恐开始像杂草丛生----这个人太可怕!眼前黑影逼近----连忙再抬头,发现三尺外的他将身子又伏了过来----你走开,没想到你是如此龌龊!冷冷地说着这句话,我立刻躲闪----但整个身子都在榻上,地方有限,极力移开也嗵将上半身移开两尺距离----女人,那是什么?他又停止了,眼睛此时还是盯在我的身上,一瞬不瞬,微侧着头,像在凝神思索----而我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他喝酒了!喝的还不少!刚刚似乎也曾闻到过酒味,只是为何不像现在这般浓烈?而且在后来,几乎没钻进过我的嗅觉?它,是什么?这个人双臂定在我两侧,将我包围,脸离得我很近,酒气混合着那股玫瑰花香,扑在我脸上----就像花瓣泡在了酒里,闻到的同时,眼前仿佛看到了那种艳红的花与清洌的酒的色泽对比,是瑰丽与惊艳----而他的脸,在此时,也确实让人惊艳,绝美中,是张狂,是邪魅,带着饮酒后的一种蠢蠢的危险的燥动,像一只猛兽,随时要扑向他要猎取的小兽。

而他的头又偏了偏,眼神更加专注,一只手伸出,向我伸过来----我下意识立刻再躲----女人,不许动----然后,我就发现自己不能改了。

糟糕,这件衣服防不了被凌空点穴!而它是否还会把他振开?眼睛紧紧盯着他的手,看着那只手一点点移近,忘记了呼吸----它,真得移动地很慢,像是非常小心地在往我靠近,我眼睁睁看着它,到了我近前后----抻出食指,挑起----嗯?是寒滴泪的乌金链?那链子被他小心翼翼的从脖间挑起,似乎怕碰着了竹秀衣,是从脖领间开始挑的,然后,他顺着往上,连同坠子从我脖间取下----放开它!我喝止,虽然知道这句话对这个人没有效果,但还是要说。

他拿走了寒滴泪,那是梅无艳赠我的。

而他,根本没有理会我,就像安全没有听到我的话,将链子提在手上,下端紫色的泪滴在轻轻地晃----他的眼盯着那泪滴,看得很专注很专注,另一只手像着了魔一般向坠子触去----不知怎的,我心里泛上不好的预感,大喝----你不要摸它!但是,晚了,他的手碰着了!我的心提在嗓子眼里,紧紧看着,发现寒滴泪没有异常后----松了口气,心往胸膛里落,突然----异光大盛----是什么光?我刚刚提起的心又斗得升起,眼睛直勾勾的找去,发现那异光是从他的怀里冒出----那是什么在亮?他怀里有什么?从他的衣襟处,溢出五彩光芒,比刚刚他被振出去时的光彩少一点炫丽,但似乎与我先前被亲吻得迷迷糊糊时看到的异光有些相同?羞怒升起,我不要想刚才那画面!但现在的这副情景,让我吃惊----只见他怀里的光像有伸缩的能力,一会儿缩、一会儿伸----每缩一次,再伸出时就会更加张扬,光芒更加强烈!而他,似乎没有感觉,没有理会怀里,整个人也像被定住一般,一手执链,一手摸着寒滴泪,眼里有东西在不断地闪过、闪过……我无法动,只能看着这一切----不知过了有多久----他动了,他的眼里银芒一闪,他的身子动了----他在旋身,向帐外而去,在转过身子前,我看到他的嘴唇像在轻颤,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而它摸着寒滴泪的手放下,向自己怀里摸去----我还没有看到他从怀里会拿出什么时,他已消失在帐外----而我依然不能动----他就这么走了?我的头脑开始冷静下来,衣服敞开着,让我觉得有点冷,冷能让我迅速恢复清醒----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在做梦,而我情愿那是梦,自己太可怕了。

将他认作了梅无艳,他的吻又明显得与梅无艳的温柔不同,自己的反应竟然----咬牙----他使用迷幻术,让我错以为他就是梅无艳,但为何这一次连气息也变了?变得没有破绽?难道?难道是法术?他的法术不同于他在修罗门时修练的迷术,竟然如此厉害?如果不是竹秀衣,现在会是什么状况?再咬牙----自己没有那么严重的贞节观念,但也不允许自己那么随便,在糊里糊涂中就犯下错误----太可怕了!我陷在一种自责与惧意中,身子不能动,心里却像开了锅,牙咬得嘴唇又渗出了液体----液体流进嘴里,有点腥、有点甜、有点涩----苦苦的笑,这两日,嘴唇是被自己牵连了,总是拿它出气----嗯?耳朵听到帐帘在籁籁的动,全身的神经又紧张起来----他去而又返了吗?刚刚竹秀衣将他振开,是他在没有防备的时候,但难保会次次成功。

但这竹秀衣竟然能将他振得嘴角有血迹渗出,是件什么宝贝?梅无艳当初可没说过它有这么厉害。

一边想着一边盯着帐帘,发现从外面抻进一只手----第一百三十七章 逃他是谁?在衣修罗前脚刚走后,帐外又闪进一人----穿一身叛军士卒衣,身形高壮结实----看不到脸面,但背影鬼鬼崇崇----有些紧张----现在是夜半三更,我在这里,不能行不能动,衣服敞着----如果来者是歹人,我的处境很被动。

叛军本变是六族联盟,彼此间也不可能会同心同力地亲密无间,而夜修罗又是反客为主,对他们估计是震慑较多,难免有心存不服的。

这个人的出现,会不会是混水摸鱼来捣乱的?我现在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了,竹秀衣只能保护我的身体,而暴露的头脸只能等着挨宰----于是,紧紧盯着进来的人----准备着随时用喊声引来救兵----只见他,收回了向外探看的头颅,背挺直----那种有些熟悉的感觉又泛上来----这个背影,我见过!姑娘?他一回头就唤我,声间有些沙哑,样子是小心翼翼,而他转过来的脸----我吃一惊----一团突出的紫红色的腥肉先入眼帘----很丑!那团肉,像是被烧过的严重烫伤的痕迹,挂在他的右颊处,使那张脸比梅无艳人皮面具上的疤痕还要让人触目惊心。

姑娘----他又唤我,在向我移近。

我现在的样子不太雅观。

你是?我疑惑地问出----他唤我的声音中,轻悄却并没有猥琐,眼神也很清澈明亮,而且那双眼也有些熟悉?姑娘认不出我了?他苦头,脸上闪过痛楚与失落,与肉团纠结----我再仔细打量他,发现他的眼已别开,估计是看到我衣衫不整的样子,不好意思直视。

但那脸形、眉峰、眼、鼻子、下巴……你……你是四海兄弟?我惊讶了,他是游四海吗?一个笑容爬上他的嘴边,眼睛仍然没有转过来,是的,姑娘还认得出我。

他怎么变成了这样?他的声音不再是那种充满活泼气息的清朗,脸面上也不再是那个交易所风发的少年郎的清纯,包括对自己的称呼也不再是那个憨憨地摸着头时的俺。

是战争的缘故吗?给他的面容带来如此大的伤害,也让他整个人都跟着变了?心里酸楚----至少他活着!四海兄弟,你来----我叫他。

这个----那个----他搓手。

我被点穴,无法动,对你有得要的话说。

他意外又吃惊,靠过来----但眼睛还是别开的。

你将外衣与我速速拢好,动作快点。

我催促,不知道那个人何时就会回来,如果突然出现,游四海就危险了。

他听出我语气的急迫,而且他必竟明白情势不饶人,不再磨磨蹭蹭,转过头,帮我把拉开的外衣拢合,接着,他的手指有些发抖,停在我的衣服前犹豫----这个大男孩儿是在为该不该帮我系好扣子而犹豫吗?不需系扣,你先看看能否帮我解开穴道。

嗯。

他口里轻应,眼睛开始盯着我身上,并且把我作试验品----点了几次后,都不得要领----姑娘,这种指法太古怪,是独门手法,四海解不开。

他摇了摇头。

我笑一笑,心里对这个结果并不太意外,那扣子也最好不要系了,免得那人回来发觉异常,猜出有人来过。

姑娘,那个人欺负你了?游四海的声音是咬牙切齿,看起来想找人拼命的样子,而我现在也确实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别想多了,我豪发无伤。

盯着他,岔开话题,四海,你从那一役中就豪无消息,后来怎么会到了这里?这个问题既是我心中的疑惑,也是我必须要问的,我得确保一切无无疑情况下才能进行心中的安排。

他笑了,苦笑、惨笑,混合着一种惊惧----姑娘,那一役,重骑队全军覆没,死状奇惨,到最后,我,竟然活了下来----说到这里,他脸上并没有存活于世的喜悦,相反是痛苦、是愧色。

却又带着一种以前没有过的成熟。

我宁愿那一役中随着众兄弟一起牺牲,可惜,只有我苟活了下来----想起他当初在傲来居飞扬地说着等俺们扫平反叛归来,就是建功立业了,也可以风风光光地重新做人了这句话时,那脸上的激情、无畏、勇敢、冲劲----而现在----我无语----气氛陷入凝滞----整个队伍都覆没了,只有他一个领将还活着,这其中,会不会背上贪生怕死的名誉尚是其次,作为一个负责、有荣誉感的统领来说,只剩自己一个人活着时,是一种比死还难受的失败感、挫折感、还有愧疚!这是心理上的折磨!四海,你现在以什么身份混在敌营中?我打破气氛。

伙头军,他回答、嘴边挂着的仍是苦笑,当时在叛军清理战场时,我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死,而那些叛军正一个个检查尸首,将还留有一口气的兄弟们一个个又补了一刀,我就爬在那里,亲眼看到有一些还在动着的兄弟们被斩杀----我不语,这是战争的残酷。

那一刻,真想冲不去拼了,可是身上无力,叛军人多势众,他带着肉团的脸上,此时是扭曲,痛苦的扭曲----就在我要使劲爬起来的时候,脑子里想到了小雀,想到了无依无靠的小雀,那一刻,退缩了,没有冲上去----他的手已握成了拳,仿佛又回到了当日一般的紧紧握着,握的指节发白。

我答应过小雀,要照顾她一辈子,我要为了她活下来----他的声音里是悲凉,当时我是倒在一处茂草中的,周围的叛敌并不多,其中有一个在低着头翻查尸身时,我爬起来,趁其不备,翻倒他,取出随身匕首结果了他,拖入草中换上了他的衣服,混入了回归的队伍中----我听着,在想着他脸上的伤是否就是在那场战役中留下的?应该很痛,从死尸堆中苏醒时就会很痛。

我早年便懂一些他们的语言,混进叛军中,本是抱着侥性的心理,但后来发现这六族间的队伍是被打乱了间插开编制的,彼此不认识的很多----喔?六族间怎么会安排兵力?为什么不是各管各的,而是把队伍互相打乱了?莫非是修罗门介入后的主意?是为了六族间互相牵制,利于管理?但这个安排,却方便了游四海的潜伏,不然的话,他未必会到今天都没被人发现。

你为何不在后面的对阵中趁机回去?我盯着这个男子,心里开始准备实行刚刚的计划。

姑娘,我现在的样子回去还有何意义?游四海笑了,笑,不如不笑。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兵败的无用的校尉,不但让全军覆没,自己也成了这个样子,就算是为了小雀可以苟延残喘,但这样的游四海已不配小雀。

他是指他的容貌?姑娘,当时从死人堆里爬起来时,脸上如火在烧,身上也痛,但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了这个样子----我的心也痛----但我冷笑----冷笑出声,他看过来,眼里有不解----四海,梅无艳丑吗?我盯着他问。

他怔了怔,然后回答,梅公子气质出尘,世间少有,即使形容不雅,却不影响他的倜傥风骨----没想到他说这几句话还挺文绉绉的,如果他看了艳无艳的真面目后,估计会把我骂个底潮天。

你既然明白相貌并不代表全部,就收起你那些想法!姑娘,我怎能与梅无公子比?我更加冷笑,你至少应该回去看看小雀,如果她不接受你这样子再说,而且你不知道无艳大哥妙手回春吗?你这模样让他给整整,会比现在好看许多。

并不知道他这个样子是不是可以通过医术修复面容,在那个世界中,如果是重度创伤,可以通过植皮来修复,但并不能完全恢复,而且得做许多次手术,很痛苦,手术要求的条件也很苛刻。

但我不能说实话,得给他希望。

可是----不要奇怪,无艳大哥自己脸上的疤是幼年时留下的,他学医成材都在十几年后,想医治那疤也晚了,你这脸上是新的,可以见了他去问问,他现在就在金云关内----我说谎不眨眼,发现自己在这方面,必要的时候也很有天赋,而他的眼里现出一些亮光,似乎也看到了希望。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你做,你先把你的情绪放一边,这件事影响大局!他意外----四海,你翻起我外装衣襟左下角,取出里面的东西。

我开始快速布置。

他疑惑,疑惑间动作利落的听从我的吩咐,找去----姑娘?他已将画卷拿在手中。

你也应该知道叛军中这些天在操练一种阵法吧?这个----听说了,但知道得并不详细,那些练阵的都是精兵,也是从亲信中选出来的,每次操练都不在营中,我无从窥见。

他认真的回答着。

嗯?这么说来,这阵法对叛军内部来说还不是公众信息了?竟然被我这个大大的间谍给看到了,那些女子没有料到她们是让最不应该看的人看到了吗?四海,我里面是两种新型的战车,还有关于此次叛军所练阵法的详解,并且有破法,但最好不要被诱入阵内,否则就算运用破解之法,也会折损兵力----他脸上是惊讶和不可思议,眼睛带着一种全新的惊奇盯视着我----那两种新战车其中的一种,要传回国内让朝廷抓紧时间打造,而另一种,则就在金云关内实地改造,必须要凑足铁器方能有果----我迅速的做着安排,时间不早了,我得快。

四海,这些我只会说一遍,你要认真听着,不能马虎,就算朝廷的援兵到了,有十几门火炮助阵,但短兵相接、近处作战,战车还是居重要地位的,这两张图,如果你传不出去,就宁可毁了它也不要落入叛军手里,或者,你如果能记住 的话,就放到脑子里,把图烧了----他脸上开始严肃,我每说一句,他严肃一分,而且已打开卷图,看了几眼后,眼里是惊喜,异光闪闪----姑娘,这些是姑娘画的?是姑娘创造的?我想翻白眼,不是我,如果是我的话,我宁愿去撞墙,这些是夺人性命的杀人武器,不是造福于人的好东西----他愕然抬头,有些不解我的话中意----你快点离去,趁着夜色直奔金云关,叛军的阵法不出两三日就会实行,也许明日就会运用,你必须速速将消息传出去才是首要的。

他脸上的神情开始凝重,姑娘,在下今夜来此本是想搭救姑娘出去的,姑娘现在吩咐做的事,在下一定全力而为,哪怕拼上性命!我混在敌营中也是想获得些重要的敌情,可以帮得上三哥的忙,现在自然不敢马虎,但是,在下得带着姑娘一同上路。

他连对自己的称呼都改了,变成了在下?是对我的尊重吗?这变化也太快了。

游四海,说这句话前你先想一想目前局势,我一无防身本事,二不会单独御马,三就是在这里没有人想要我的命,而你带上我,不但你自己回不去,最重要的情报都无法传送了,你好歹行军一场,应该明白什么叫以大局为重吧?他迟疑----姑娘在这里不会有生命危险?我真想翻白眼了。

不但不会,还吃的好、喝的好、穿的好,你下午随那些人送东西来时就应该看出了吧?现在想来,当时抬头偷偷瞅我的人就是他。

我在这里除了自由什么都不缺,而那个人很快就会回来,你应该知道他的厉害!我指的是夜修罗,说到这里,游四海的脸上马上变色。

姑娘,没想到修罗门也参与了这场战争,如果不是他们掺和,现在早把那些叛军打回老家了。

这小子现在真有点啰啰嗦嗦了。

你还不快走?等天亮了一切就迟了!门外有匹千里良驹,你骑上它,可助你一臂之力!我催促----是,四海这就去办。

他终于肯离开了,接着我想到一件事。

等等,那匹马认主,不会随便载人,我想起了这个关键,如果他往踏雪痛上一跨,结果被踢下来,那可就糟了。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小帐里的女子们听见。

而我不能动,自然无法与踏雪沟通沟通。

,只好再想办法了----你来时可有马?没有,但姑娘放心,此去大营不远,我来时用轻功没花多久时间,再返回去偷一匹即可。

他倒是老老实。

只能如此,你要记得给马蹄上绑好厚布,尽量不要惊动了那些人。

嗯。

他点头,姑娘----啧,还是不肯痛快离去。

你快走,时间不多了,你对敌营有所了解,应该是从这偏西的方向进并比较容易吧?是,姑娘想的周到,草原辽阔,偏西处布置较弱,在下会绕行的。

可是----他的眼睛盯着我,是满满地不放心。

我不会有事。

简直想拿扫帚扫他了。

终于----他决定离去----等一等,这一次是我喊住了他,盯着他的眼说,你如果见到无艳大哥,告诉他,不要担心我,我会自己想办法出去,叫他千万不要来找我,帮助你们打好这场仗才是重要的。

是,姑娘。

游四海的眼里是复杂,也盯着我。

我咬了咬牙,你们一定要拦着他,不要让他来,战场上取胜的一天,就是我回去的那天。

在下定当全力按照姑娘说的去做。

游四海的神情很庄重,很认真,我有些放心了。

只见他像来时一样偷偷地离去----松了口气----将原本要将于踏雪的任务交给他了,也不知老天爷是不是知道我需要这么个通风报信的人,让他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

一个人传信,自然比一匹马来得更加准确,他可以解说,而马不会说话。

我很高兴,他活着,非常高兴!希望他可以安然返回!他单人单骑,目标小,通过敌营的可能性也挺大----心里默默地期望着他能顺利,并且期望金云关内的守将不会把他当奸细给乱箭射伤,他穿的是叛军的服装,脸上又毁了容,难以辨认原貌,关内的军兵啊,千万别太莽撞!我像木头一样地坐在榻上,思绪如潮地想着----任夜寒袭身----听油灯劈叭作响----看帐外一点点由浓黑转亮----天快明了?游四海离开有一个多时辰了吧?他一切顺利吗?此去金云关,快马而行,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但那是指没有阻碍的情形下!他,能单枪匹马的杀出重围吗?而夜修罗,没有回来!渐渐的,我的手指能动了,手臂也能抬起了----穴道已开始自解----看来那个人还没打算让我的血脉被封太久,总算是能动了----我活动四肢,很麻,开始给自己搓揉,让气血尽快恢复,而酸痛的四肢用不上力----一边看外面的天色,一边拼命,用不上力也得用,我的时间也不多了----当终于能下榻时,立刻下去,找出原先穿来的那套男装,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一边系衣扣,一边用眼睛在由身段巡游一圈,便走到那几个昨天下午送来的箱笼前----打开盖子翻找出看起来最棉的衣服,取出小腿上的匕首,噌噌噌割下几大块后,迅速走到帐帘那里----侧耳倾听----没有声音。

掀开一点缝隙,张望,的确没有人----但有那匹马!轻手轻脚地出去----踏雪本是睡着的,这时,耳朵动了动,翻开眼皮,瞅到了我----它扬了扬四蹄,喷着鼻气,看样子很兴奋?眼睛里是精亮的光。

我把一根手指比在唇前,让它悄声点,而它果然很配合地不再发出声响。

心里赞叹,真是匹好马,懂得察言观色!蹲下身子,将四块布裹在它的蹄上,而它乖巧得没有一蹄子踹开我,好像明白我要做什么似的,任我折腾----都裹好后,站起,拍拍它,心里对它说,踏雪啊踏雪,如果不舒服的放在,也请忍耐吧,以后一定给你吃最好的麦粒,饮最好的泉水,如果回了枫楼竹苑,那天下第一清泉就是你的自来水!你可要好好卖力了,等一下就要看你的了。

心里默默地许了好处,它听不到,但我尽了心意,然后,解开系在栓马桩上的缰绳,牵着它,向一方走去----朝哪个方向?游四海是向南而去,我则向北----如果这样子会深入那些部落的腹地,我也要继续,至少这样,可以在她们发现我失踪后派出人手找我----夜修罗一定会找我!他是那样一个张狂的人,不会允许我就这样逃掉,而如此一来,就会引来一些人,给游四海造成更有利的机会。

游四海能作黑云山寨的四当家,功夫自然也是了得,如果没有高手出去,他闯过敌营的机率会更大,高手是谁?自然是夜修罗与那一班白衣女子。

而我,无法去闯营,只能背道而去,不只是为了抽开对方的人手,更是因为昨天那一幕后,我留在此地太危险。

那个人,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对我,难道我就任由他胡来?我要走----直直往北而去----深入部落也罢,那里至少还有普通的百姓,即使我是异族人,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活路。

而且我可以继续向北,到异国去----心里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一刻我想逃避----昨天那件事让我尴尬,最尴尬的是我心底对那个吻竟然有感觉----这不是我要的,我得离开!我落莘莘从来就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而无相说什么让我化解,却再也不肯露面,我自保都难,现在是孤身作战,天上的神仙都躲哪去了?情也罢、孽也罢,为何偏偏扯上了苍生?负担太重,我没有选择的余地?风,吹冷我的脸,我要向前----躲开,却也不是完全躲开----出了这片草原,到了异域,我可以绕道从另一个方向再回智泱国,必竟地球是圆的,怎么走也能回去。

而那时,我至少是脱离了敌营!牵着踏雪,快步走了约半里后,我上马----动作不雅、手脚笨拙,但我再一次觉得踏雪是好马----有这样一匹马主动配合,我这身手也能充当骑手了。

在它又是伏低身子、又是搭下脑袋的努力迎合下,我上了它的背,抓牢缰绳,双退示意性的轻轻一夹----出发----朝天尽头出发----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一次泪天色越来越亮----我,与日出相逐----侧脸看----左边,就是东方,那里正由黎明的鱼肚白色,逐渐成淡蓝色,渐渐得,又泛出朝霞----花絮似的云,闪着动人的光彩,横卧在天际,越来越瑰丽,一轮红日从中冉冉上升,先是一角、接着半圆,又一点点破出全圆----当它所有的光芒盛现时,草原上亮了!四野青翠欲滴,凝着新露,迎来新的一天!不知是我习惯了踏雪的背,还是它习惯了我拙劣的驾驭技术,总之,我们现在配合的很好,在绿色中,飞奔----与日共飞----迎着清晨的风----冲着一个方向,不停地向前----我不知我们已奔出多远,但能肯定的是,已经很远了----如果有人来追,一时半会也追不上。

我的判断不能说没有出过错,但从没有像这一次,如此快就被推翻了!就在我心里刚刚想着不可能有人这么快就追来的时候----你要去哪儿?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是他的!他这么快就出现了?回头----牙快掉了!他就在我侧面,脚下看不出在使什么力气,也没有奔跑的样子,但他就是在与我并行着!只是略微靠后,我一直专注地盯着前面的眼睛便没有发现他。

而他,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长发飞扬----黑袍也在向后鼓荡----整个人像御风却是逆着风!我的嘴角僵硬,说不出话来,当然更笑不出来了。

他来得太快了吧?而踏雪似乎在此时也加快了速度?我没有扬鞭,它自己加快了,像是在拼命而行,我不得已,伏低此身子,怕被甩出去----两旁的风呼呼地过,踏雪似乎与这个人较上了劲----只是,这个人依然没有落后!依然与我们并行!我听到踏雪的鼻子里喷着粗气,又加快些速度,脖劲上的鬃毛也炸了起来,甚至能看到它那皮肤里的血管胀起,像要爆出来一般----这匹马如此跑下去,会突破极限而死。

侧面的人又开口了,说得云淡风轻,而他虽然在地上,比我低出许多,气势却不减。

我紧伏在马脖子上的脸侧过去,眯起眼瞧他----惊讶的发现,他的脚似乎离地半尺?像凌空而行?样子是说不出的轻松写意,脸上的表情像是轻笑?这笑,与他惯常的那种邪笑有些不同----踏雪,慢些吧,你跑不过这个人的----我叹了口气,这个人好整以暇的样子,丝毫没有费力,而踏雪却在用尽全力并且拼上命了。

它是匹马,如果跑得超过体能所限,的确是会死亡的,那历史上杨玉环喜欢吃荔枝,为了让她吃上最新鲜的,唐明皇一个令下,不知跑死多少八百里加急的快马!而踏雪似乎不听,仍然在冲----它的速度真得很快了,快得我看到远方偶尔闪过的树,只是一个掠影,就抛得远远----我要上去了----嗯?下面的人说什么?风太大,他的话我正在辩听的时候,就发现他身形一闪,在我想阻止又来不及阻止时----坐到了我身后!一双手臂环住了我----耳旁温热的气息扑来,还有在风中若有若无的玫瑰花香----你,紫萝,你,红尘,都将是我永生的征程!他一上马背,就说出这么一句话!而这句话,让我惊住,他已经想起来了?我嘴角的僵硬加剧----这时,身下的马不安起来,猛然放慢速度,开始挣扎,似乎是对另外一个人上了它的背很不满意,竟然腾起前身,昂首长嘶----我的身子随着踏雪的动作而向后倾----紧接着,靠在了身后的怀中----如果不是后边有人,我不敢想像踏雪这动作后我还能不能呆在马背上?估计直接就被甩下去了,并且会是后脑稍着地!畜牲就是畜牲,它忘了你在上面。

感觉身后的人环紧了我,对着我的耳朵轻轻地说着这句话。

不知是他使了什么法子,又或者踏雪想起了我还在它背上,总之,它突然停止了折腾,没有再腾起前蹄,没有再长嘶,继续前行----虽然它的头不断地偏回去来,似乎在用它的眼瞪着马背上的陌生人,但它,还是在前行----紫萝,你上天,我随你上天!你入地,我随你入地!无论你在哪里,我,将与你同行----耳旁温热传来,他又说话了,而他说的话让我的心----猛跳!我的表情有没有失态?我自己看不到,他也看不到,但我逼着发僵的嘴唇吐出一句话,谁是紫萝?他笑了,笑声传进我的耳,就像一个三岁的孩子在笑,没有复杂,只有简单,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的这种笑。

我曾逍遥六界----我曾飞仙在天----掌管神誉、笑傲天地间----洪荒渺渺数万年,弹指一挥间----心无挂,眼无杂,直到遇见你的那一天----初见----愿为你坠入人间----……我听到了什么?他一字字一句句说着这些,声音暗哑,环在我腰间的手更加的紧,而他将头伏在了我的肩上,脸微微贴着我右侧的面颊----我千年磨一剑----只为补情天----哪怕再堕轮回----誓言这一生,你,是我的征程!与你共骑跨下最烈的骏马----挥鞭奔向天涯!不论用尽我多少代价----也要换得你的回答!我的呼吸有点紧,他的话像诗像词,却更像当头的烈焰,劈面燃向我,而我想逃。

身子动了动,发现他的手很紧,紧得让我无法挣脱,而他,将整个身子都更加贴近我,像是要把我融进他的体内,箍着我,琏着玫瑰气息的话又传来----狂风吹、云低垂,苍狼大地,莽莽乾坤中,我是谁----人也罢,神也罢,誓将征服你的心----当你心属于我的那一刻----整个世界落入我手----你,就是我的全世界!……我无法动了,不是他不让我动,而是我自己无法动了,怔怔地、僵直着身子听完他的话。

猎猎风中,他那些语句插入我的耳,每一句都清晰可辫,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钉子在往我的心里钉!一根又一根,钉入我心中的同时,在那里,留下裂缝一条条,缝与缝之间像网张开一般,连成一片----紫萝----在我僵直中,他唤,唤声像远古的风中传来,伴着一声叹息----我闭上了眼----把那叹息声往外摒弃----狠狠呼吸----再睁开眼时,淡淡地说,紫萝是谁?我不是她。

他的那些话是对紫萝说的,而我没有回头,身体仍然僵硬。

你是紫萝,紫萝是你!他伏在我肩上,这样回答,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在他的声音里听出一分难以察觉的颤动。

那是属于喜悦的颤动吗?他为恢复了记忆而高兴?天地间,只有紫萝能打开神翕,这一世,连我也不曾打开过它,他为他前面的话做着注解补充,脸竟然在我肩上轻轻磨娑?我的肩膀也跟着发僵,动也不会动了,脖子也开始生疼。

在昨夜以前,只有你打开过它,而昨夜,它在我怀中跳动,取出时,它自己开启----在昨夜?他怀里发出亮光的是那个神翕?想起在长春谷石室中那一次的异想,神翕发光,而他也是在那一次开始恢复记忆,那是他打开回忆之门的关键。

紫萝,如果不是被佛祖骗了,我会在你打开它的第一刻,就认出你!我的脸上爬上一只手,而这只手是他的,他将手绕到前面,摸上我的脸颊,然后,轻轻扳转----他让我看他?回头,对进他的眼----那又狭长的眼里此刻是紫雾浓浓,浓雾中闪着一抹亮色----那亮色是一种极大的喜悦?如果我没有在喝下玉露前,设了法结的话,我,可能这一世又将错过你!紫萝,我让自己再世为人时,遇上你后就能开启神翕,而它也将在被打开的一刻,复苏我的法力----他的声音缓缓的述说着,却并不平静,迎面的风没有把他的声音吹散,似乎被拢成一束,钻进我耳里。

原来如此,我能找开那个盒子,是他设定的?那个修罗门的老门主之所以这么交代他,难道也是他上世提前做好的安排?但我在桐城放开那个盖子时明明没有什么反应的,为何会在后来就有异光闪出?没想到佛祖骗了我,他竟然是让我失去了所有关于你的记忆,紫萝,他骗了我,不是我要忘了你,不是我!他的声音在此刻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硬,就像锥子砸落在钢板上,脆响,而留下一个坑!但我怔住了----因为我看到他脸上有什么东西在随风而飞?从他的眼里滑下一串,在风中抛落----他的声音冷硬,坚似冰,眼里却在流泪?我,有些不能相信这一幕----紫萝,佛祖竟然骗我,我,要算回这个帐!他的手在我腰间握紧了,不用低头也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双手各自成拳,紧紧攥着。

他要找佛祖算帐?天上地下,六界轮回中,有哪个敢这么说的?只有他!紫萝----他唤着这个名字,盯着我,而这两字就像在他嘴里蕴藏了千万年,终于被他吐了出来。

虽然他前一刻已叫过这两个字,但每一次唤,都像是他用尽心力唤出来的,像是他心中的痛,也是他心中的乐。

唤的是如此的深沉!我盯着他,发现我的手被他握住了,握住时,才惊觉是自己这只手先爬上了他的脸,用指尖去轻触他脸上的液体时才被他握住的。

我没有想要去触抹的!我也不应该去触抹的!可是,这个人,他的泪,让我的思维混乱,在我察觉以前,手就自己伸了过去----紫萝,你要为我擦拭什么?我眼里留下的是何物?他握着我的指尖,凝视我,脸上有些疑惑。

他的疑惑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流泪了?为了一个紫萝,掉泪值得吗?我看他,淡淡说着,并且把手往回抽,就仿佛我是一个局外人。

而我刚刚只是失态,没想到他会流泪,我的动作并不代表什么。

就算见了一只小动物受伤,我也会这么抚摸,并且抱起。

我对自己这么说着,手却抽不回来,他握得太紧,我的指尖还在他的手里。

掉泪?他听了我的话后眼里的疑惑加重,另一只手抬起,摸了摸自己的脸上,一滴泪沾在他的指尖,像露珠般莹洁。

他那样子,让我实在无法把现在的他与黎明前的他相比,那个狂魅、邪狞的人,现在,表情怎么这样单纯直白?这就是泪?突然他笑了,问我,又像是问他自己,眼睛盯着那滴泪。

我呆住----此时此刻,这个人,飞泪中的一笑,竟有一种北极的午夜时分、盛开一朵郁金香时的绝艳!极寒之地,本无生命,却有一朵神秘的郁金香在夜半时分、圆月下悄然绽放----那种惊世的艳,让人失神----而他,只是轻轻一笑,混着泪,竟有如此大的魔力?紫萝,我有眼泪了。

他后面的话像天边的风隐隐传来,我在失神中听得隐约。

重转人世的那一刻,我夜修罗也没有掉过一滴泪,千年前为神数万年也不知泪是何物,现在,紫萝,我有了泪----他的样子似乎是喜悦?马背上的我们离得很近,我只是侧转身子望着他,而他一双眼紧紧盯着我,与我的眼,只有两寸之隔----紫萝,你这一世为人,我做人陪你,这泪,证实我已是真正的人。

我,发怔后----动容!原来是这个原因!他流泪,却喜悦,是因为这个原因?!做神时,没有七情六欲,而他的灵魄听无相说过,是上等灵物所练而成,没有经过人世间的历练便成为了法力强大的神,他从不知泪是什么,也不会从眼里掉落那种东西,此刻,与紫萝重逢,他想起了一切,竟然流出了泪?那一世,紫萝在天界撞法器、甘愿化为寒滴泪时,他是发狂的大笑,是恨意满满,是报复,没有泪,只有恨!此时却流下这种液体,意味着什么?心里开始有些慌乱,这是否意味着他的情极更重?陷得更深?比上一世还要深?紫萝,我为人,虽有母体载我来世,出生的一刻,却不是呱呱坠地,而是笑,冷笑,这个笑便让凡间的那对男女把我弃在了路边,紫萝,我出世都无泪,原来这第一滴泪,是要为你而流。

他在一出生就被抛弃了?就因为他出生后不像其他的孩子那样哇哇地哭?我怔怔地听着----他突然抱紧了我。

我半转的身子被他箍着,喘不过气来----现在不承认我是紫萝已经是没有用了,而我想不起来上世的事,对这个名字很难受,觉得像在叫另一个人。

紫萝,你闭上眼----他紧抱着我让我闭眼?我开始挣扎----别动,闭上眼----我没有配合,他干脆一只手伸了过来,直接遮在我的眼上----然后,我什么也看不到了,而我的腰间仍被他箍着,他要做什么?这个人,即使恢复了记忆,也没见温柔到哪里去,还是这么霸道与强硬?嘘,我们要出发了----在我想做也更大的反抗时,耳边传来他的轻语,而他的唇就在我的脸颊旁,我一动,就贴上了我的脸----那种温热,触及了我被风吹冷的脸,让我心里一跳----不敢再动----接着----感觉身子被他拖了起来----整个人似乎腾空----他到底要做什么?带我去哪儿?就算要回那个大帐前,也不需如此!紫萝,相信我,我将带你去一个你一定会喜欢的地方----嗯?难道不是军营?他要抛下那些战事吗?心中惊疑,放弃了挣扎,如果再乱动,难保他不会给我点穴。

似乎有气流涌过?身子也被他揽得很紧,与他的紧贴----这种情形很像梅无艳带着我从黑云山寨的崖头往下飞时的感觉,也像那次带着我飞上枫楼竹苑后山时的动作,难道他正是带着我飞?我身下已无马背,双腿已立直了,而脚下没有着力点的虚空,让我不能推开他,只能依附他求得平衡----耳中听到踏雪在嘶叫、在刨地、在腾起身子折腾的声音----像是从下方传来----他要抛下踏雪了?感觉气流在周身迅速的涌过----不太同于梅无艳带着我飞时的那种平衡----非常快的感觉----说不出的快!快得就算他放开遮着我双眼的手,我也未必会睁开去看----怕一看,心脏会受不了那种速度下,视觉带来的冲击!第一百三十九章 紫尘谷没有了风过的感觉----眼上的手松开----重见了天日,是我现在最直接的感觉。

这是哪里?莽莽万重山,山头灌木丛生,结成密林,林间烟云变幻,凝成雾,雾气蒙蒙,浅而薄、薄而淡,淡淡积在我眼前,弥漫在汪洋一般的绿色中----迎面,微风过,花香与风缠绕,混合在气息中,香而不浓、沁人心脾----这,是一座山谷!一座宽阔、翠色满满的山谷!而脚下的草皮是如此的松软,即使我穿着鞋,也能清晰地感觉得到,我,想脱掉鞋子,赤着脚在上面奔跑----非常得想!这满山满谷的绿,诱惑着我,有无法遏制的蠢蠢欲动,仿佛我曾经这么做过,曾经无拘无束、自在畅意的奔跑在这绿色遍野中----欲望如此强烈,脚趾头似乎都已经开始叫嚣,它们想出来!我忍!强力地忍!来,带你去一个地方----我这厢在与自己的欲望作战,那厢,手被拉起,人也被扯着向前----准确地说,不算被硬扯着,这个谷给我的感觉,越来越熟悉,我自己已随着他的话不由地向前走去----迈步,才知脚下的松软是如此的让人舒适----像漫步云端的飘然----眼睛望四周,打量,打量每一个细节;聆听,聆听每一种声音;嗅闻,嗅闻每一种味道;感受,感受轻雾淡淡中的每一份灵动----心情竟然无比的舒畅----是因为这时的宽阔与秀美?还是心里那份像回到了家一般的感觉?当耳旁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时,当那落差冲击的欢跳声撞进耳朵的一刻,猛烈的快感飞上心头----立刻寻声望去----眼睛看到突出岩石上冒出的一挂白练时----我肯定了!这座谷,我是没有见过!但,又曾见过!哪里见过?梦中!一次次,一夜夜,在梦中的这座谷中飞跃,纵情奔跑,栖身,傍着大石入睡----这里,是我梦了无数次的那座谷!而那道落差不高的飞瀑,让我更加确定!现在,我真正地站在这里的时候,不仅难是梦境带给我的熟悉,似乎我心底早已留连着这里千年万年,早已魂萦梦绕!天下河川秀色,都无法比及这里带给我的感觉----深深地呼吸----闭上眼,听水声,听脆鸟鸣,闻花香,感受生平最清新、最美妙的气息----你笑了----谁说话?是身边的人?我几乎忘了他还在身边,而他说我笑了吗?摸摸自己的脸,嘴角是向上的,眼角是下弯的----我是笑了。

偏头看他----他望着我,狭长的眼里也盈着笑,像黑色的玫瑰花瓣上凝了清新的露,在以往的邪气娇媚中,多了点清新的东西,却仍有一种姿色过人带来的媚惑。

心头突然忆起梦中那个始终看不清面孔的人,那个陪我一夜又一夜、一季又一季的轮廓----天上那是什么鸟?我问他。

他抬起了头,我看着他的侧脸,凝望----那鼻型、那下巴、那抬头的动作----与梦中的剪影吻合!完全地吻合!心嗵地一声,像掉进了前面那种潭水中一般,被某种形容不出的流动的东西淹没----是他!梦中人是他!梦境中的人事物,竟然是真实的存在着?而当梦境成为现实时,无法再把它只当一场梦----那这里倒底是哪里?那是只黄腰柳莺,鸣声动听。

他这时低下头来,回视我,眼里是紫雾漫漫,有一种快乐的浅痕。

我问他天上是什么鸟,只想引他抬头,并不真正对那鸟感兴趣,没想到他对鸟类也有些研究,很快回答了我随口的一个问题,就像他非常了解这里,熟悉这里的一切似的。

这座谷,是你前世修练的谷,在深山大泽中,无人迹可至,从来都没有名字,他突然这么解释,仍然盯着我的眼,继续说,我们为他起个名字吧?他的唇边勾起了笑,这个笑竟然使他像个邪气的孩子,带着坏意,却有种说不出的甜美。

我再一次怔住----面前的男子,千变万化,现在又多了一种气质?紫尘谷,我们叫它紫尘谷可好?紫尘谷?它是属于你的,你是属于它的,上世的紫萝是今世的红尘,今世的红尘是上世的紫萝,你不记得前世,就让我们重新开始,紫萝,今天起,你是红尘----我怔得更深,看着他----他说他以后要叫我红尘?而这里就是紫萝前世修炼成形的谷?那梦里梦到的是什么?是上世?那些情景,发生过吗?想起乐陶讲过的故事,想起无相说过的一切----那梦中景,可是上世的他在守护紫萝时的一幕幕?如果是,为何连当时的紫萝都无察觉的暗中情景,却在我的梦中一一展现?这个人,不,千年前他是神,这个神,那时竟已默默地付出那么多?紫萝没有他,会有以后的一切吗?也许,早已落入兔妖口中?想起那第二个梦中的巨型的兔子,那应该就是兔妖了。

而我,当时的渺小,应该是以紫萝回复原形时的样子附在那里,只是一株草的大小,所以才会将兔子看得那么大,将人也看得如座山?我把一切往起串联,发挥想像,做着猜测,心中滑过一些难言的东西----如果我说我对梦境中发生的一切没有感觉,那是骗人的。

必竟那份无微不至的呵护,是我领会过的,不是旁观,是亲身领会。

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脚下又动,被他引着,在略微起伏的山谷中漫步----走得轻缓,仿佛世间的尽头已是这里,仿佛时间再无意义----我,整理着心中的情绪,茫茫然,任由他拉着----转过了一个山头,当看到一大片绿波时----眼前一亮----这片湖,也曾在梦中出现过。

与那处流动的欢快的瀑水潭不同,它,很静,幽幽的平展地铺在那里,不规则形,波上雾气稍重,有烟波浩濒的美意,而湖那头,像是水云间的朦胧----这湖游鱼很多,也极肥美,比那处清潭里的鱼更适合----更适合什么?我正看着这面湖,领会着它比梦境中还要美的意境时,身边人说话了,接着,发现他腾身一跃,一道金光闪过----再看,他的手中有条鱼!很大,足有三斤多重的样子,尾巴在不停地扑腾,银白色的身子在日色下泛着粼粼的亮光,鱼鳞均匀,是我没有见过的鱼种,看起来很漂亮。

红尘,匕首给我。

他从来没有唤过我红尘,总是女人女人的叫,而今天,在这里,他竟然真的开始唤我的这个名字?在他忆起了上世后,在他知道了我是紫萝的转世后,他肯叫我红尘?心底程式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不自觉中,将匕首掏出递于他,才想起,他连我有匕首的事也知道?而他要匕首做什么?难道是要宰了这条鱼?刚刚想,就见他已接过,然后----他翻转身,人已在湖边,似乎在去除鱼鳞、清除内脏?这些连贯的动作,他并没有让我看到,背对着我----我立在原地,有些不适应----三下五除二后,我就看到眼前架起了一堆火,火上烧了那条鱼!这个人,上世为神时是不可能杀生的吧?现在竟然杀得如此利索,而那鱼,在我眼前由活生生的突然变成了烧架上的,比直接吃一条已经死的,要让人心里难过。

这种鱼长年生在这湖中,湖水幽深,澡泽丰富,加上这山谷是灵孕之地,水中有秀气,这鱼身上就有世间难求的滋补作用,你可多食,对身体有大利----他,坐在那里,一边烧鱼,一边说着这些。

那坐姿很是张扬,在山光水色中,在满眼的绿色里,就似画中的主角,抢尽了周遭美景的风头----而他现在身上的优雅多于邪气,脸上是明净,明净的魅惑,与那种狂狞很不同。

就像暗夜的王子,终于有一日走在了阳光下,神情中有了温暖与喜色----我一直没有说话,看着他做着这一切,当香味传来时,他又来到我身边----然后,我就发现自己也坐在了湖边,坐在了松软的草皮上----拿着,先填饱肚子。

他将鱼连着木枝塞进我手里,而香气让我的馋涎泛了上来,只是----这谷里的生命,似乎让我心里有种不忍,灵山大泽中的生命,都有可能受日月风霜的孕育而成形,我吃它们,是否剥夺了它们可能的修炼机会?我心里就是有这种感觉,而这种感觉只在这里产生,似乎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爱怜----你已为人,不再是灵,也不再是那无情无欲、啰嗦教条下的仙,做人,饿了吃、困了睡、渴了饮,活着为先,身体为重----他不由分说地就执着我的手,将鱼抬起,凑到我的嘴边。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实在在的,我是人,不是饮风喝露的仙,自然得吃!于是,低头,往出挣开他的手,淡淡地说,我自己来。

他没有强用力,松开了。

我开始静静地吃----第一口,细腻、无比细腻!第二口,香滑,绝对香滑!第三口,闭上眼,赞叹,这肉质,比我吃过的任何鱼的味道都要鲜美,而且骨刺很少,极为肥厚!如果把它钝成汤,又该是何等滋味?似乎这鱼不仅是美味,还滋补身子?是世间难求的营养佳品?我默默吃着,身边人,坐在一旁,不语不动,似乎一直在盯着我,我不抬头,也能强烈地感觉到他的注视----红尘就是紫萝,紫萝就是红尘,这是让我夜修罗生平最开怀的一件事。

我差点被鱼刺刺到!他突然说出这句话,是何意?你不打算也填饱肚子?我连忙找了个话由岔开话题,不想让他把刚才那句话继续说下去。

红尘,修道修法中有一项,避谷,即使三年两载不进食物也不会有事,你先吃,我去做点其它事----他说着,站了起来,今日这餐先吃鱼,以后会再添加其它的食物----就是说他不打算吃点东西了?他所说的避谷,我倒是有些了解,原来是佛道两家修炼的一种方法。

后来被引用的地方很多,即使在那个世界的现代,有许多人也在效仿着能够避谷,只要方法得当,在合理的情况下不吃五谷,用以排净体力的杂气,对身体好处很多。

眼前人在法术在身,偶尔几顿不吃也应该不会有事。

于是,我不再问。

红尘,我要为你造一座房子。

他留下这句话,黑色长袍卷起轻风,飘然而去----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走了,像是要去附近的山上,看似慢,实则快,背影似浮云,眨眼间消失----他走前说是要造一座房子?我有没有听错?第一百四十章 我的木屋日落前----夕阳在山时----立在湖边地势较高处,纯朴的原木色,看起来不太大----在金色夕阳下,在倦鸟归巢的振翅掠飞中,它像一幅油画中静静独立的小屋,以翠林为背景,以碧湖为前衬,湖中有它淡淡的倒影----望过去,美得是那条的简单,简单得是那样美!而我,是亲眼看着那个人一点一点把它搭建起来的,没有用法术平地起高楼,只是变出些刀斧凿锯,亲手砍伐树木,运到湖边,亲手凿平锯成,再一截截搭建----并且,他还做了一张床!一张平展的,不精美,却与木屋无比相配的床。

我只有发怔----没有语言----红尘,它属于你。

在凝视那幢木屋时,他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而他的话,让我抬头---夕阳的余辉同样抛洒在他身上,使黑袍裹身的他,从没有像此时这样看起来感人----淡淡的金色,罩在他脸上,使他的脸有种光晕,整个人有点不真实,而他俯视着我,眼神专注,唇边勾起一抹笑,使魅惑更浓----走吧,今夜你将住进属于你的屋中----这个人伸出一只手,开始拉好。

他让我今晚就住在这幢屋子里?可里面除了一张光板底,什么也没有。

与他孤男寡女共同呆在这人迹罕至的谷中,不是一样很明智的事----在这一刻,我又后悔前面没有阻止他了,虽然未必会有效果。

当他像行云一般平举着一摞圆木从林中现出时,我意外,没想到他是真得打算造一间房子,他手里有木头,是那种刚刚被砍下的树去掉枝叶后的木头!不只一根,是一堆,被他像搬着柴禾似的,轻松容易地双手平举着到了湖的一边----我欲去阻止,却在移动身子的一刻,收了回来----只因突然想到了外面的世界,想到了金云关----如果这个人打算在这座谷中长留,是否意味着他会离开战争?那场叛乱之祸如果没有他的参与,不会再风云变色!有这份期望,便让自己看着他把木屋建起,而他此时一把扯起了我,突然将脸贴了过来----红尘,它只属于你,只会属于你!在你愿意以前,你是安全的,那件古怪的衣服,也会保护你!他离得很近,语音放得很低,却又让我听得很清楚。

也因他离得太近,脸上有些发热,偏开一些,心里疑惑,他似乎决能猜得出我在想什么?但他提到的关于竹秀衣的事,让我精神一振。

你要将我留在这里,还是与我同在这里?我问他。

他看着我,你希望我与在你同留?那眼里带着一些期盼?他期盼我的回答?我让自己表情冷冷,我希望回到我应该去的地方,而不是留在这里。

他脸色一变,眼里的紫雾突然像乱了的云絮,在那里面横冲直撞,让我闭了闭眼,想忽视心底泛上的不忍----当他终于平静后,当他眼里的乱潮退去后,我会与你同留在此,这是你原本的家,你也喜欢它,如果你乐意,我将与你一生一世都在这里----我突然说不上话来,我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我又能说我不乐意吗?刚才说不想留在这里时,他并没有理会。

走吧,去看看它----他拉着我,朝木屋而去----被他扯着,我还是问出口,你留在这里,是否已退出六族间的叛乱之争?他头也不回,如果我退出,你是否愿意与我永生永世留在这里?我又说不出话来。

当跨进那幢屋子的门里时----首先看到了那张床----屋内只有一张床,显得有些空,但地面与墙壁却打磨的光滑,一看就是没有偷工减料的,不知怎的,虽然这房子空落落,心里却不空----今日时间勿促,它简陋粗糙,红尘,它会越来越好,这里的一切我将亲手为你建制,明日起,它将一点点充实,会变得完整而舒适----怪不得这屋里只有床,其它的,他要一点点靠自己的手打造出?如果用法术可以瞬间变成一座比这幢木屋高十倍、大十倍、华美十倍的房宇,而他没有这么做,他宁愿用凡人的力量一点点构造,为了什么?红尘,它将是你的家,你在这座谷中的家,没有幻术,没有取巧,它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着。

他的话传来,我环视整间屋子的眼顿住----身体僵硬,原来如此!我低下了眼,他亲手搭建只为上这幢屋子在我心里是真实的存在?他说这里是我的家,他用家这个名称来定谓这幢木屋?无论是哪哪个时候,哪个世界中,屋子,才是代表着家的实体,家以居为主,没有房子的家不是家!所以,他宁可亲手一点点建起?不肯假借神力?而今天我们一同来此,半日多的光阴就起了一幢木屋,这在其他人来说,是做不到的,他却是靠凡力而为,先前他像木匠一样忙碌繁琐的样子,我是亲眼见证的。

原来一秒钟可变化而出的东西,他宁可花费几百倍的时间与心力?还说要将这里一点点充实?这个人很会布置居家,从以前他住过的地方就能看得出,而他会将这里布成什么样子的?心里竟想像起来----红尘,你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回来----他又要去做什么?天快黑了,这山谷如此大,空旷无人----当月上升的那一刻,我会回来。

他突然端起我的脸,定公平地看着我,我带你来,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正要将脸从他手里转出,他已旋身----而他最后一句话让我警觉,话中不像是要去谷中的其它地方,难道他要去谷外面?跟出屋外,他已不见,去得好快!我回转木屋中,立在窗前----屋子坐南背北,夕阳从西边窗口洒进,映在翠莽莽的山头上,红得温和,却也红得与绿色形成显明的对比,有晚霞散在那里,将天际烧红----青蓝的天为背景,薄薄的烟岚在萦绕。

更有飞鸟忙碌,一群群、一对对、一只只,各种各样的,在扑展双翅,投入林中----它们是要归巢,人怎么能没有家?自己在这个世界中整日颠簸,很少在一个地方长久的呆着,也很久没体会过家的感觉了,出发到金云关这衫的那近一个月中,可能是自己来这里后最稳定的一段时光。

但那时,虽与东风小楼中的人笑语相谈、窝在一起共处,温暖也温馨,心里却已有千年情劫的压力,无法全心放松。

只有在等待梅无艳练药出关的那两日,是最无忧、最安定的两日,那时,以为自己的今生已定,不再强行想回到那个世界中,想停留,想靠岸,没有挣扎、没有两难----但那样的日子,只有两个白日加一个夜晚,短暂又短暂。

此刻,自己却到了这里,陷入一种更大的两难中----心思烦乱,那个人说对了,我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一切,而这里让我有回家的感觉,让自己的心说不出的安定,可----另一种不安定的因子在谷外,牵扯着我----两种情绪交缠,让我混乱,仿佛一团乱麻,在心中越抖越乱、越来越难解----当日一点点西沉,当天一点点由青蓝变暗----当夜几乎已拉开,我开始不由地看向门外----他到底去了哪里?是否回会来?这谷如此大,我不是梦中的那个自己,无法飞掠,徒步走出这个谷困难的,而外面是崇山峻岭,靠我现在的能力根本出不去!屋内,无灯火、无烛台、无任何可照亮取光的东西,昏暗暗----眼又望向门外,脚下不由地走到门口----他何时回来?谷中,东山头,月已弯如勾,挂在了那里----我突然警觉,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倚门而望?是在等他?立刻返回屋内,退离门边----刚刚回到窗口----他出现了----出现的突然!前一刻我才看过外面,视野空旷,连个踪迹都没有,现在他就突然出现在屋里?莫非他是运用了千里移形术之类的法术?而他的出现,是带回一个很大的包裹----里面是什么?我没有看到,他没有在我眼前打开,但我的晚餐不仅仅有鱼,还有五谷杂粮和几种其他的食物----却不是这个谷中应该出现的东西,是否与他此次出去有关?是他带回的,还是变出的?未见炊烟袅袅,就见月色下,湖畔边摆了一餐----闻香识美食,我闻得出,是好东西----走过去,席地而坐,像吃野餐一般,在那里用过了晚饭----山谷空而远,即使月如眉,也看得分明,不影响我填饱自己的肚子,至少不会把食物塞错了方向----相反,有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是那种自在、没有拘束,与天地为伍、抛开俗世种种规则教条的感觉----谁说非得坐在桌旁中规中矩地才能吃一顿丰盛大餐?谁说晚上没有圆月为亮、没有烛火为光的情况下,就不能在户外用食?我,吃得无摭无拦,不掩饰我对美食的口欲,而那个人,在一边,吹萧为伴----他竟然在我吃东西时,吹萧?轻风过,萧声随风远----他这一次,吹得似乎没有从前的那种幽深,带着点竹笛般的欢快,能将萧吹出这种韵味的,很少见,但却助长了我的食欲,即使心中风起云涌,有许多事横在心头,我却从不与肚子为仇,吃饱再说----放下筷子后,发现吃得太饱,也许是那萧声美妙,更也许是食物美味,总之,肚子有点胀了。

而散步可以消食,我再也忍不住,在夜色中,将双脚释放,赤脚走在草毯上,旁若无人的做着我想做的----那个人,始终在一旁,看着我----临湖而立,发丝轻扬、黑袍鼓荡,萧声未停----当我躺在木床上时----当我在这座谷准备度过这第一夜时----当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时----我不再是先前的漠然,在那个人做着一切的时候,我没有与他说话,没有多看他一眼,自己做自己的,包括在木屋附近的草地上赤脚走了许多后,肚子消饱,便折回木屋内,打算休息----而他当时跟进屋内----红尘,用这个做灯取光----只见他的手向自己怀中而去,再出来时满室斗亮,一只明珠躺在他的手里,很大!他又打算以珠为灯?那座长春谷中的珠子还在那里吗?如果被世人发现了,估计会个个争破头颅地跑去挖宝,前提是能闯过种种结阵!我没有说话,接过手----他看着我,脸上的神情莫测----接着手中一晃,多了一件东西----是件铜制的像烛台一样的东西,没有烛台顶端的尖利,更像一只上拖的手掌造型----用它置放明珠,可保珠子不滚落,休息吧。

他转身而去,我看到他嘴唇轻轻抖动,似乎有话想说,却又忍住----心里恍惚----现在只有我在这间屋内,他在屋外----他口中的这座木屋只属于我原来是这个意思,他并没有打算在里面,只为我而建,那他会在哪里过夜?幕天席地而睡?而我躺着的这张床,很舒适,软硬适中----为什么?因为床上有被有褥!在明珠被他掏出的一杀那,我就发现屋内不一样了,光光的床上添了东西,锦丝滑被,舒适清雅,顶上有帐,似乎是用来遮蚊虫的,轻纱为幔,飘坠而下----这点改变突然就使整间屋内生动起来,让人眼前一亮。

他竟然在我走向湖边坐在那里要吃东西前,就将这里做了安排?那他带回的包裹中还有什么?这些他也都是亲自去办,不肯借助法术变出?他自己却没有容身之地,呆在外面,是来不及为自己打造一张床,还是只肯亲手为我打造?抬手,将明珠从桌上铜架中取过,纳入枕下----室内变暗,只有窗外,洒进月色----因为那个人在外面,心里没有为处在这个旷谷中要过夜而感到不安,这里的熟悉感也让自己对这里没有那种陌生之地的恐慌。

室内寂静----室外也静----他在外面做什么?而山谷外的世界现在是什么样子的?一天之隔,会有多大变化?很多人很多事在眼前闪过,停留最久的那个身影,是那个他----他现在怎么样了?无艳大哥,原谅我,我不是不想与你一同面对的,是事情一变再变,无法预料地发展着,你,现在可好?手不觉攥起,连同身上薄被一起攥着,攥得手心发疼,想把心底的那丝抽裂的感觉压下----什么声音?有微微的风从窗隙中传来,而在夜的静谥中,随着细风,传进来一种乐声----悠长、绵远----那个人又在吹萧?与先前进食时的曲调不同,没有了那种欢快,更像一种催眠曲----传进耳朵的一刻,奇异的,心渐渐平静,手也渐渐放开---音乐有如此奇妙的功效?而这声音似乎由高处来,离得很近,莫非他在屋顶?闭上眼,静静听----听着听着,觉得自己似乎是平躺在了无遮无拦的原野中,上为天、下为地,直接观头上月色、星子满苍穹----风为伴、曲为伍,全身放松,像渐渐浮起----就似充了氢气在体中,不断地浮起----浮上云端----躺在云絮中般的松缓----另有一道声音响起----是什么?讶然睁开眼,才发觉自己仍然在屋内的木床上,刚刚的一切只是我听着萧声的幻觉,而萧声现在已停----屋外又传进的声音是有人在唱?男子在唱?!我自然听过无数种的男人歌唱,但那是另一个世界中的事,流行歌曲、通俗歌曲、美声唱法、民族唱法、还分高音、低音、中音……不同的唱法,不同的音质,但我几乎没有真正地听过古味十足的男子唱歌,尤其在这个世界中,语言与穿着,都是典型的古代气息,我已经习惯这里,而这个时代,女子唱曲是天经地义,男子很少会唱。

到少我以为变算是唱,也是那种山野樵夫的高歌嘹亮,或者是醉酒诗人的纵情狂歌,但那都算不得是曲。

乐陶剑舞时,是清声吟唱,以吟为主,唱为辅,而今天,我竟然听到了这个世界中的男子唱出的曲?如果我听到这歌声以前,对男人唱曲还有什么负面的看法的话,现在我只能说那是我以前没有听到过他唱----是他在唱吗?他的声音,成曲流出时,竟是这样的动听?低而缓,沉而有磁性,却又带着一种像风一样迷蒙的音质,如天籁之音,让我的耳朵自动地去寻找它,浸在它的包围中----他唱着什么?夜很静,他的声音清晰,我听得很分明----拈花把酒,剑煮酒无味饮一杯为谁----为你----紫萝共红尘----千年前----任世间风云卷疏----我醉卧云段,吞风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欺山赶海踏雪径----折煞世人轻狂----天意,让我遇见你----只一眼,已注定----追随你千年万年----任凭上穷碧落下黄泉----要留你在身边----一生痴念----……听得清楚时,我在暗中睁大了眼,呼吸开始变紧----沧海横流,世事纷纭----抛两边----管它天高和地远----若能拥你入怀间----抱个千年也不倦----任它青山荒凉、海水为干----醒与醉----只为你----紫萝共红尘----……一字一句听入耳中,而他的歌中有两次提到紫萝共红尘,不仅仅是紫萝,红尘这个名字同样存在?饮玉露、投人间----永世沉沦----无悔无怨----你纤腰轻轻双眼闪了再闪----不肯回看我一眼----冷淡淡、淡淡冷----将烈焰抛在我心间----守一缕芳魂梦里面----今日夜----清风为信,月传言----祈求与你有晴天----晴天后----今生得红颜----……我听着、听着、听着、听着、听着……泪,自己落----在暗中,静静地落----第一百四十一章 花间睡是什么,味道如此香浓?睁开眼----坐起时,看到了一盅汤。

一盅热气腾腾、散发着扑鼻香味的汤!是它将我从睡梦中唤醒,再将我从床上拽起,又将我的眼揪向了那里----然后,就看到了它,被盛在白色的瓷盅中,置在桌上,细瓷的盅边,在窗口透进的薄光中泛着明润的亮泽,而腾起的氤氲弥漫在屋内,将室内温暖----等等!桌子?我这才发现屋中央多了一张桌子!那盅汤就放在上面!不但有桌,旁边还有椅一双,面对面地躲在桌下,只露出青青椅背,与整张桌子置在那里占了一块方圆,却丝毫没有普通方桌的笨重,只觉得清丽----眼睛再转,右手边,西窗下,横着一张更精巧的桌,比屋中央的那张略长,也略窄,横在窗前,看起来似乎像是女儿家的妆台?上面置有菱花镜,是六角菱花镜,浮雕饰以几株折枝花,叶片抽长、花朵成盛放,镜面清亮,静静地立在那里----镜旁是方精致的梳装盒,三层屉,盒面上绘着一个倚花伴柳的美人儿,盒体是淡淡的绿色,绿得雅,绿得有说不出的味道,而我很快被离它不远的旁桌一角的一件东西吸引!是什么?是花瓶!淡青色的花瓶!不仅有花瓶,瓶里还有花!鲜花!鲜艳欲滴的花!睁大眼,盯着----山花几枝,几枝俏,淡淡紫色斜斜插----那瓶,不是普通花瓶的直颈,半弯似鹤颈,优雅、纤细、略透明----是瓶衬了花?还是花衬了瓶?紫色山花,说不出名字,没有名花的过分妍丽,却是紫萼扶新蕊,黄须凝初露,而露水未干,是那个人摘的吗?他竟然一清早就摘了鲜花?我不知我是被怎样的惊讶下床的,总之,下一刻,我已立在妆台前,盯着那紫色山花,低头闻,有淡淡清香----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哪个女儿家不爱花?为何一夜之间,梦醒时分,屋里就有了如此大的变化?转身,再细看----对面东墙下,还有柜几张,高低错落三四组,而它们与中间的桌椅,与窗前的妆台,都是竹制的,统通都是竹制的,翠绿色的竹,清雅逼人!绿得像刚刚从山间摘下,带着清晨的朝气!包括我脚前妆台旁的这方圆凳!高低适中,也是竹编的,低头瞧几眼----是谁能把竹片弯回去折成如此弧度?一条条,是竹劈成的片,不知是怎么被加工的,拢在一起,合成一张登,却中有镂空,不比那金漆彩绘的红木登差上分毫,与整间屋子完美搭配!这是那个人的巧心安排?他的哪一处住所都是在细节处点缀着整体,而这里虽没有大帐中的华奢,也没有长春谷中石室内的梦幻,却是朴实的与青山绿水相映成辉,雅致、灵动的有山中草木的天然气息。

我怔、我惊、我讶,我无法形容此时的感觉----如果这一切都是他亲手做的,意味着他一夜未睡,而现在是清晨,他起得再早也不会做完这些!低头凝眉,这个人有夜视的能力,但偏要晚上做这些,是急着想让这间屋里充实,还是因为无法入睡?或者二者都有?我不能想,不能细想,不能多想----眼神转,嗯?从这个角度看,发现桌上有张纸签,上面似乎有字?走过去,拾起,细看----红尘,此汤浓香会将你唤醒,醒后及早饮食,莫等汤凉,稍后我即归。

纸上没有落款,字迹飞扬,内容并不复杂,我还是看得明白的,而他在字里行间也是用我来自称,直白而不啰嗦,但是,他出去了?汤未凉,他应该离开不久,走到门边,开启----打开的一瞬间----门前的绿湖扑入眼帘,清晨的雾更加迷蒙,漫在湖上,使湖显得更加宽阔,浩渺生烟----出木屋,下台阶,望东山----一轮红日遥遥挂天边,带着初睡醒的慵懒,发着晕光,还未完全释放出它的热力与激情万丈,只是温柔地悬在那里,通红着脸----一群飞鸟扑刺刺掠过,湖中有晨鱼跳跃,草地上有野兔在无遮无掩的奔跑,耷着长耳在啃食着青草,不远处的草丛中,浑身带刺的刺猬在钻挪又钻挪----这个谷欢腾起业,在清晨里欢腾!它们无拘无束,没有防备,让这个谷中充满生机,但除了这些生灵,除了我,再无人踪----我看几眼,返转身,回屋里,走到桌边坐下,取过汤匙开始喝汤----是鱼汤!那浓白的汤中翻起的肉骨,是鱼的,那香郁的味道,也是鱼的!而且是湖中的银鱼!昨日曾经想过如果将它炖为汤,会是何等美味,没想到今天就如愿了,那个人怎么知道我有这个欲望的?当时我只是心念一动,他今天就做到了,是巧合吗?这汤又是谁做的?鱼本身的鲜美虽是最重要的,但调味也是少不了的,他哪里来的调味?而他又哪里来的做饭的家具?是怎么做出来的?想了想,不再多想,开始吃----不得不承认,这汤浓香美味,绝顶之妙,果然比烧烤着来吃更加的让人颊齿留香。

只是,这一餐让我吃得有点食不知味,心中犹疑,他会去了哪里?昨日傍晚他曾离开,带回许多东西后,来去也仅仅用了一个时辰左右,可见他的速度绝非普通的武学轻功,而且这里离我们的出发点,离金云关究竟有多远?心中有不安,开始琢磨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不如此被动?边思边吃,一盅汤足以饱腹,吃罢,浑身热暖,出门外,再望四周,未见他,他说稍后即归,也许不会去的太远,也许是仍在山谷中,也许是又去了林中伐木要做些什么空家俱----脚下动,开始沿着湖岸漫游山谷,眼睛本是巡望,想要确定那个人是否在谷中,却发现越来越无法自控----这里的每一草、每一木都让自己有那种越看越亲切的感觉,每多看一眼,心里都会泛上一份浓浓的喜悦,这喜悦本不应该在这时出现,可它就是自己爬上了我的心头!难道这是上世留给我的忆念?它是紫萝呆了无数岁月的地方,是紫萝的生养之地,连今生的我也无法脱离它的牵绊?顺着山坡,往上去,林中有无数只脆鸟跳跃枝头,唱着春日的情歌,我的出现并没有惊扰它们,仍旧一对对在枝上呢哝,互相磨擦着身体,互相用尖嘴为对方梳理羽毛----也有那哺出蛋壳的小鸟在窝内叽叽喳喳地叫,三五只凑在一起,张大着嘴等待着喂食----眼睛、耳朵都在纵视整个谷内,晕红的太阳也在我的漫游中爬得更高,释放出了所有的热情,将谷内照亮----突然发现一颗大石----石头在山中随处可见,但这颗大石不一样!它矗立在这山之一角,松纹满布,仿佛已在这里站了千年万年,而它的脚下是一片青苔----眼中迷蒙----脚下已不由自主的移过去,手轻轻的抚上它,窝下身子,将额头抵上它的一侧,合上眼----就仿佛见到了我分别了许久许久的家人,就仿佛当年去外地读书,第一次回家过年时,见到了父母想冲过去投进他们怀里的感觉----而这一次,比那种感觉还要强烈,强烈到已无法用激烈的动作去表达,只是偎着它,叹息,心中的脆弱只在这一刻想与它诉说----大石,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做?两个他,一个是我今生的已许诺的姻缘,一个是追我千年的痴恋,我应该怎么做?缓缓地说着,就像在对我最信任的亲人说着----我宁愿哪 个都没有遇见,宁愿这一生就那样平平淡淡,宁愿自己还活在什么都不知道的从前,也不愿、不愿他们两个同时出现,在这一世与我纠缠----我想钻进这颗石里,钻在里面永远不再出来!轻风过,鸟在鸣,没有人回应我,只有我的眼里升起的潮意----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子呆了有多久,直到自己觉得不能再呆着,直到认清现实----我无法钻进石中,现实终归是现实,石头不会说话,也无法保护我,更无法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慢慢站起,梳理情绪,离开----在快走出这一片林中时,是什么声音传来?是叹息?回头,没有人----莫非是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摇摇头,自己听错了,再往前----转过几个弯,到了另一个山头,突然出现一大片姹紫嫣红,蝶舞翩翩!是花?无数的花!无数种颜色!缤纷多彩,鲜艳芳郁,绘成花海一片,形成如霞国色----我,轻步移进,徜徉花海间,这里是我梦中没有来过的地方,这里比长春谷中的花还要烂漫!彩蝶似乎也不受我的影响,依旧上下翻飞,互相追逐----我看着,看着----张开双臂,让自己向后倒去----倒在花丛间,仰面向天,透过薄雾看晴空----浮云过,蝶影恋花----如果我就这样死去,会不会是最好的归所?会不会将所有的烽烟化为平静?一切皆因我而起,如果我死去,这里是最美的葬地----也许是爬山爬得累了,也许是心中的事太多,眼皮很倦,我合上了眼----……脸上有微微的痒意,眼开眼----自己睡着了?周围是花,我在花中,脸上刚刚是什么在轻挠我?是蝴蝶?可又不太像,带着轻微的濡湿的感觉,那感觉,很像一张唇?惊了一跳,连忙坐起,发现身边有人!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在这里他也能找到?而刚刚脸上的痒意是他弄出的?平复气息,看他,他就坐在我旁边,凝视着我----你出谷可是去了金云关?我问,问出这半天来一直横在心头、让我不安的问题。

我几乎走遍整个山谷,都不见他,他清晨的离开绝不在谷内!他的眼凝视着我,紫雾迷蒙,你是关心战事,还是关心他。

这就是回答?而他的尾句没有问号,沉冷,冷得像冰,眼中有阴霾。

而他知道我为何问他,那他到底是去了哪里?我不语----双肩立刻落在了他的手掌里,他紧紧抓着我的肩----红尘,如果不是佛祖骗我,我会在今生先找到你,如果不是仙母与佛祖使手段,我今生怎么又会落后一步?红尘,我问问自己,如果你今生不是先遇到他,而是与我相逢,你难道不会动一分心?不会动一分情?红尘,你问问自己的心,告诉我,我夜修罗在你心里难道无一分一毫的位置?告诉我!他说着,眼紧紧盯着我,紫雾又成了乱絮,在等着我的答案----我任他抓着,并且被他摇晃,咬紧牙----这个问题,我不问、不问我自己的心,我不要去问!不问!夜修罗,你心中的人是紫萝,不是红尘,紫萝已消失,我与她相貌不同,名字不同,性情也不会同,我心中没有她的记忆,没有她的思维,我不是她!我将声音也放得低沉,字字清晰,盯着他,对他说。

你也问问你的心,你心里的人可是红尘?不要再执迷,你爱的人那个人不是我!是紫萝!他的手放开,脸退后了些,凝视着我----蝶仍然在舞,风传过花香,我们对视----不知又是多久后,从他口里吐出一段话----你,认为那一夜我为何会吻你?你,认为我之前为何会对你忽远忽近?你,以为我夜修罗是个甘于认命,只相信什么命定中人的人?他一个字一个字迸出,迸进我的耳里,刺进我的心里----我夜修罗,这一生,身边无数美人,拈手可得,呼之即来,在这凡世也有近三十年的寿数,却没有吻过其中的任何一个,没有多看过她们一眼,我问你,红尘,你以为我那夜吻你是为了什么?是酒后乱性?是轻佻浮浪?还是把你当作随意可玩弄的人?没有,哪一个都不是!他狠狠地说着,狠狠地盯着我----在你与我共同将手放在神翕上的一刻,它亮了,我开始复苏记忆,玉露的法力非阴司转世投胎时喝的孟婆汤可比,我头痛欲裂,自身的法力与它的镇封法力想扰,让我几乎头痛欲死,红尘,从那时心里开始有了个影子,是紫萝,而那时,我不知你是她----我听着,惊讶的听着----在心里有了紫萝这个名字时,你的影子已在我心中,哪一个才是我应该追逐的?在你从雪山绝壁坠下的一刻,在他们也同时去接你的一刻,我突然选择了紫萝,你,是个凡人,那时的心理只是这样认为,而我也只能择其一!这个人邪魅狂肆,竟然转世后在情感上仍然如此单一而执着?他身边是美女无数,他又是一门一生,还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容貌,而他----再见你,你突然出现,那个兽将你带来,我再度徘徊,我不知道紫萝是谁,不知道世上是不是还有这么一个人,她横在我心中,挥不去、斩不断,而你又出现,让我再一度想拥有你----我的牙在紧紧咬在自己的下唇上----那一夜,我情愿吻你,要让你成为我的人,也许这样可以将他从你心里拔除,也许这样也可以让我心里不再犹豫、不再徘徊、不再迷惑----他也曾左右为难?他也曾在心里徘徊?红尘,也是在那夜,寒滴泪在你脖间闪,我怀中的神翕自觉感应,我的头更加痛,痛过后,吐血,却也将一切都记起----寒滴泪当时闪了吗?我没有察觉,也许是亮了一瞬间,我自己并没有看到。

听到这里,我的心似乎也在痛?并且在往全身蔓延----红尘,我知道了谁是紫萝,忆起了关于她的一切又一切,开心,也伤心,这颗心,从没有那样痛过----他这时捂在自己的胸口,脸上有痛楚闪过,嘴轻轻的颤。

我的思绪在紧乱----红尘,心是何物?为何这样折磨人?在开心与痛心中发狂,吐血让我内无混乱,我调息,逼使自己平静,平静后你又进心头----我无法动,全身再也动不得分毫,呼吸乱了,原来他后半夜未归,让我有机会对游四海那些安排,是因为他内元受伤?我忆起自己对前几代修罗门门主的安排,我交给他们神翕时,安排了只有紫萝能打开它,你又与寒滴泪合应,让我肯定了你与紫萝是一个人,我不用再犹豫,不用再为难,红尘,我甚至感到幸运,因为你已遗忘上世的种种,你不再对那个无尘痴恋,我有了可以拥有你的机会----我的眼里是什么?不,我不要流泪!红尘,是佛祖,还有仙母,他们竟然这样害我!那个梅无艳是谁?为何他在你心里这么重?我要弄清楚他的来龙去脉!他不知梅无艳是谁?我发怔----红尘,你知道他是谁?告诉我他是谁?我运用法术,想查出他的前生,竟然无法如愿,又去了地府,查生死簿,地府众鬼竟然全都跪地求饶,没有一个能说出他的来历,他不简单,绝非凡人,他是谁?心里狂跳!这个人为了查出梅无艳的来历去了地府?地府那般众鬼有没有骗我,我尚未弄清,但也让我知道了,这一世你竟然是被投在了异世界,原来你应该叫作落莘莘!但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的真正身世他知道了?这一刻,我快速让自己混乱的思绪恢复一些清明----而他又已抓住了我的肩,我看着他,你,是不是会读心术?为何我心里想的你总是能察觉?他怔住了----回答我,你到底会不会读心术?为什么我的想法没有说出口,你就总是能知道?我追问。

他又松手了,眼微微避开----他的神情已告诉我答案,怪不得了,许多次我心里的想法,并没有说出来,他却像能听到,而----等等,我现在心里有些事是不能乱想的了?红尘,这读心术也是在夜完全恢复的,在那之前我只是偶尔能听到别人的心理,并不是能全部读取,只有对方心里强烈的情绪才会被我感应到----我愕然----他果然会读心术!我开始回忆,并且分析,他的答案应该是真的,并不假。

我被银瘦掳到他面前时,看到石上的紫萝二字,惊讶过度,曾在心里有过强烈的心语,而他当时捏起我的下巴追问我,事后我曾仔细回想,当时的我并没有因情绪难控而把话减出口,没有,一直都是心里想的,他却听到了,追问我紫萝是谁。

而那以后的心语,并不强烈,所以他并不了解我后面的心里动态了?如果不是见识过读心术,我根本不会想到此点!红尘,我答应你,如果未经你同意,我不再轻易去读你的心----他又开口了,眼又盯着我。

我怔怔看着他----这个人,没有虚情假意,搭建木屋这件事,是他自己的心愿,我并没有在心里想过,今日清晨屋里的一切也是他亲手安排,我也没有想过----他的心,无假!无假的让我害怕!我一时不再语,他也不再语----又过了很久----红尘,天色不早,你应该进食了。

是吗?我抬头,看天上,日早已偏往西边,我睡过一觉,现在已快傍晚了----于是,往起站----红尘,我,多想亲吻你的红唇,倒在这花间----他突然又说了一句,我惊住!看他,他盯着我,眼神似乎是凝在我的唇上,而他直白的话与狂热的眼,让我惊了又惊,脑中有瞬间的空白。

我的呼吸快快回来,我的六神快快回位!快点,我不能慌!不能慌!走吧,带你回家,吃东西----他一把拉起我,向花丛外奔去----我狂乱的心,我纷飞的意念,在他的牵扯中如天边云絮,我们是在奔吗?在满山的花海中奔?而他说要带我回家?!蝶被惊扰,乱乱舞,风过,我们的发迷了自己的眼----当我们奔出花海时,当我们脚踏上绿毯时----他回头,看我----见他手指在我身上一挥----我的眼角余光突然捕捉到什么,低头----讶然----我的身上衣竟然成了一件粉红的纱衣?像桃花一片,随风在衣袖轻扬----他使用法术为我换了套衣服?原来的衣服早已揉皱,而这身粉衣曼妙无比,精致绝伦----里面的竹秀衣还在我身上,我镇定心神,没有为此有什么反应,脑中勾勒出我自己现在在绿色海洋中,一袭粉红衣衫的情景----红尘,你现在就是一朵桃花,这天地为你而失色。

他在身边说,眼紧紧绞在我身上----我仍然不语,下一刻,又听到他问,红尘,这湖水可美?嗯?我们已快到了山下?而那面湖已横在眼前----美,它很美,怎么能不美?比画更美,而我只是想着,并不答。

突然,腰间多了一只手----突然,脚离地----然后,我就看到自己向着那面湖而去----他要干什么?我不会游泳,我不想到水里去----他拉着我的脚步不停,继续下冲,揽着我的腰向坡下冲----在我们的脚就要沾到湖水的那一刹那----我们飞了起来----在绿色莹莹的湖面上飞----湖水如镜,我在短暂的惊愕后低头,看到自己与他的倒影----像一对大鸟,在掠飞!他带着我,是在飞!而这飞中没有武学的痕迹,再高的武学也做不到这种地步!在他用法术!你试着用脚轻点湖面----他在我耳边轻轻说,然后我就发现我们下降,向湖面下降----就快要挨着水面了!我探脚尖,点去,足刚挨着水面,身子又飞起----不一会,又下降,我再点----又飞去----蜻蜓点水的感觉就是这样吧?我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想起了那两次飞----身边人如果说话算数,他就应该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而他如果知道,就不会再平静,那个人啊,你现在怎么样了?我,不让自己落泪----至少,不让自己的泪落在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面前!强制压下----……这一夜,暗中躺在床上----夜色保护着我,我思绪如潮,我心乱如麻,我问自己情何以堪?而在我思思念念间,萧声又起----又是从高处来,他今夜又立在了屋顶?这萧声,引我入境,我不愿去多想,渐渐放松----以为就会这样睡去,没有想到,男子的清唱又起----他又在唱?这一次,不同昨夜,竟是柔婉的曲调?像细语浓浓,低低浅浅,萦在耳边,就像春风轻语,就像秋虫在哝,更像情人间的低喃----淡淡柳眉愁----红红美人脸----桃花菲雨似你粉红的面----青丝秀挽伊人艳----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落英纷飞你轻舞翩翩----让我千杯尽去无奈总流连----为何与你之间----如殷殷飞桥隔野烟----穿越千年的眼泪,只有梦里----我自己看得见----何时这桥端、散迷烟----与你曳摇同对轻舟共画船----与你明月松下相抱入花间----相抱入花间----相抱入花间----……他轻吟慢唱,在风中萦萦绕绕,我闭上了眼----泪,又流了出来----湿了枕间----第一百四十二章 流萤满天飞每一日清晨,睁开眼,窗前都会有几枝花插入瓶;每一个夜晚,入睡前,窗外都会有一只曲,伴我入眠----那瓶中花,日日都是紫色,从没有不同!那些曲,夜夜都会传来,从没有相同!每首曲,都是不一样的词,不一样的调,有时轻柔婉转,有时疏狂深沉,有时像民间的小调,有时似山间牧歌----他竟然能唱出那么多种曲乐?每一首,用他极好的音质唱出来,都像在听天之乐、乐之极,而那些词的内容使每一首曲都像一首首情歌,夜夜响在耳侧,没有一夜中断,没有一夜不伴着我----我来了有多久?记不清具体的日期了,只记得看过了三次月缺,两次月圆,而第三个月圆时分也到了,就在今夜。

这期间应该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却记不清具体是几十天?没有沙漏,没有表,没有钟,日子过得模糊,黄昏日落中,自己过了一日又一日----是我愿意忘记时间吗?我不愿!曾想过无数次,外面的世界现在会是什么样子的?战火停了吗?那个他,这些天来过得可好?为什么没有像前两次那样突然出现?是找不到这里?还是无法来?无数次地盼,盼他会出现,可又在每一次盼望后,又立刻将这份盼望推翻!他不能来!不能出现!如果他来了,情况会怎么样?我不敢想像----这里是深山大泽中,人力难至,他就是想来,也来不了,现在的他只是凡人一个,就算将全天下都翻起来,把四海之内都搜一遍,也未必能找到这里。

但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会不会永生永世就呆在了这里?会不会再也看不到他?没有分别的分别,让我难安,我连与他道别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突然消失在人海外,连我自己都在牵肠挂肚,他会怎么样?想到这里,就无法再想下去,曾对身边的那个人说过,放我出谷。

他凝视着我回答----如果你要出谷,我答应你,并会带你游遍天下,去遍每一处你想去的地方,但你若是为了他要出谷,也可以,我会在带你离开这里前,先去找到他----心里一惊!而他接下来的话,说得云淡风轻,也许让他在世间消失,你的心里就不会再有他。

这就是他的回答!这个回答在他口里说出来,惊心动魄!让我无法去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他对别人的狠酷,我是亲眼见过的,他说他要去找梅无艳,他就一定会去!连地府都去过了,哪里还不敢去?哪里还能拦得了他?他甚至说要让梅无艳在世间消失?我应该怎么做?一辈子和他呆在这里?连梅无艳的一面也再难相见,就这样永世分离?而我有多久没有说话了?在我得到他的那句回答后,我再也没有开过口,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吐过一个字。

我看日落,他陪着看----我望晨霞,他陪着望----我进食,他默默坐旁边----我漫步山谷间,他缀在身边----我不语,他也不语,默默一朝又一朝,默默一夕又一夕,只有萧声、曲声伴我,还有他的人影。

也只有在我需要吃东西时,他会对我说走吧,你的肚子饿了,然后,他会来牵我,而我在他的手伸到之前,避过他,自己先主动走到摆着食物的地方----每一夜他的萧声传来时,我静静地躺在那里,在黑暗中开始问自己的心,如果不是先遇到梅无艳,我,对这个人是否会心动?现在,我又是否真得没有动一点心?还未想出答案,心痛,头也会痛,痛得无法再继续想下去,痛得想让自己昏过去----我没有答案!想不出答案!说我笨也罢,说我什么都可以,我不能想!唯一能做的,就是僵持;唯一能做的,就是躲避;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去思考!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再语,不再笑----今夜,月如盘,高高挂天上,有云轻轻绕过,使它显得有些飘忽,我坐在山头上,抱膝看,看我来到这里后的第三次月圆----暖风如熏,草木芬芳,我突然想赏月,在屋外比呆在屋中来得舒服些,便自顾自爬上这山头,坐下----身边的人静静跟着,也坐在一旁----我到哪儿,他到哪儿,没有离开过我,除了夜晚入睡,他不曾离开我一时半刻,而他,宁愿看着我这张不说话的脸,也不愿放弃?不知道自己的心中竖立的那块堡垒能坚持多久,不知道这样子下去,我会不会被融化----乱想间,发现点点亮光闪烁在草丛中,晕黄色,像零落的小星星点缀在那里。

是什么?精神有些懒懒,缓缓将眼望过去----那些亮点在空中浮过,闪闪烁烁,渐渐得多了起来,一点一点地像小小灯笼亮在周围,点缀了夜空,点缀了山头暗色----是萤火虫?怔了怔,夏天了?已经夏天了?不知不觉中又到了另一个季节?这些小昆虫只有在夏季才开始出现。

山中无日月,朝看云,夕看日,竟然已从春末到初夏,再到夏日渐渐浓?这温暖的风原来是夏风了,不显得热,是这座谷冬暖夏凉的地形造成的?还是不到热的时候?那山外已是怎么样的世界?从没有真正地看过萤火虫,更没有这样近距离的与它们接触过,当它们星星点点的飞过我身边时,想用手抓住----结果,它们很敏感,从指尖滑过----并不想伤害它们,凌空抓去时也没有太用力,滑过就滑过吧,我眼睛望了望,不太在意。

只是我没有想到身边的人这时停下了萧声,一只手,伸向半空中,像招一片云彩那样,轻轻的挥过,就见奇异地一幕发生了----他的手,在空中向内缓缓地带过一抹弧线,很缓,很缓,动作优美----随着他的手过处,就见周围散乱的飞着的萤火虫像被什么吸着,渐渐的,从夜空中、由近处远处的草丛中,集中过来----排成了一条长形的对伍,就像一条金黄色的长长的飘带,更像舞娘手中最华美的长绫,在空中沿着优美的弧线,舞动着----然后,最前边的一端就到了他手间----他则在那些昆虫入手的一刻,抬起另一只手,双手成圆,像太极拳中环抱合拢的姿势,在胸前环着,上下交错地轻轻的团拢着----就见那双手之间虚空的圆中,是无数只萤火虫儿随着长绫一般的金琏落入其中,而他轻轻团,缓缓团,慢慢团,越团越大,越团越亮,团成一个光球,半径有一尺左右的光球,停住----他停住的那一刻,一轮明月,到了他手中!灿亮的、闪着莹光的月亮在他两手团着的圆中!我惊住----他将萤火虫儿团成了圆月?仿佛天上月真的就在我眼前了,如此动人,如此金亮,熠熠生光。

抬头看天上,月还在云霄,而那轮不管实际有多大,肉眼看去,满月时也不过如此,与他手中的这团圆差不多大。

红尘,接着----他突然这么说,双手向前推,就要将那团圆递过来。

讶然,我没有法力,怎么接?那些虫儿个个都还活着,一闪一闪地,巴不得脱出束缚,我怎么接?双手像我这样,它们不会飞走----对面的他凝视着我,手已将圆球体推了过来,我怔怔的看着,它是那样的吸引人,带着魅惑人的亮光,也许这一世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与它们做这样亲密的接触,不由伸出手,接去----小心翼翼地双手环上----就像在抱着一个水晶的、易碎的珍品,而在我双手拢上一刻----明月到怀中!有暖暖的触感,很真实,真实的让我低头细看,它,丝毫不比天上的那轮差!数不清的萤火虫在我的手中,就像罩在了一个无形的透明的罩子中,左飞右飞,就是飞不出这圆体,它们彼此紧紧挨着,密密麻麻地充盈着,在我怀里释放着它们的光芒----不刺眼,却迷人,我的呼吸有些急快。

明月在怀的感觉,让自己以为最美的梦被实现了----这个人就算会用法术,但竟然能想到将一轮月亮送给我?红尘,你看----身边的人又轻轻传来一句话,我抬头,只见他的手又缓缓抬起,修长的五指微微并拢,以一种说不出的优雅在我与他之间滑过----而他的脸,在我怀中圆光体的映照下,显得惊人的美丽。

我怔了怔,这时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感人,难道是萤光虫的光使他如此慑人?绝美的慑人?有点娇治,有点邪肆,更多的是优雅与一种说不出的东西,不似梅无艳那样清雅、出尘,是恰恰相反,魅惑居多。

而他的眼迷蒙,紫雾在夜晚看不分明,使他的眼像迷一般,正用一种深似海的极为温柔的眼神凝视着我----额前的那绺银发似乎也在微微的反着光,与他的眼神形成一张网----一张用柔情编织的网,网向我----我们中间就是一颗圆形的光体,照亮我与他的脸----我呆呆地看着----有些无法挣脱他罩过去的那张网,此时,有无数流萤从我们是中间飞过----带着亮点飞过,迷了我的眼----他的脸在亮点中隐约,比先前还要魅惑----我发觉自己要失神了,眨眨眼,再眨眨眼,连忙抽回思绪,奇怪又从哪里来的这么多萤火虫?自己手中的一团已经很多了。

这才注意到,随着他手的牵引,就见不断的有这种昆虫从远处来,仿佛这山头的有的萤火虫?自己手中的一团已经很多了。

这才注意到,随着他手的牵引,就见不断的有这种昆虫从远处来,仿佛这山头所有的萤火虫,包括原来隐在暗处的,飞在山下的,都被招来了,顺着他的牵引而来----成千上万只,数也数不清的,密密麻麻,像金河一样,汇来----刚刚我与他之间的流萤飞,就是他的手缓缓从中间挥过时带过的----这壮景让我瞪大了眼,看满山亮点,像金粉在夜空撒落,而他的手过处,一串流金跟着他,美如幻----他就像执着宽大的金绫,优雅的舞动着,那金带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一时成圆形,一时成花形,一时成螺旋形,一时又成了蝴蝶结的形状----我呆呆地望----流萤千千万本就是一场盛景,已经是华美炫漫的一幕,现在,这些流萤在空中摆出许多造型,美得让人满目流彩----在我的怔视中,在我无法移开的目光中----半空中,出现了一个桃心,一个非常大的金色的桃形!中间是空的,只有围边的桃形!那桃形闪着光,在渐渐的翻转,渐渐地桃尖向下----嗯?翻转后,就变成了心形?一颗很大的心形,亮在半空中!而他的手不停,滑过,又出现了一颗同样的心形,与前面的那一颗在靠拢,一点点、慢慢地靠拢,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最终,两颗心形套在了一起!我惊!夜空中,这幅动人的、发光的图,是心心相印!红尘,前一颗心是你的,后一颗是我的,无论花尽多少代价,我的心终将进入你的心中----他的话传入我耳里,胸口里的东西,咚地狠狠跳!在这个世界中,并没有桃形代表心的说法,但不管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个喻意的,他的话,在轻风中、在如此情景中,让我失神,久久失神----眼睛看着两颗闪闪发光的心,浮在空中,仿佛点亮了整个夜空----我不知自己后来是怎么下山的,直到躺在了床上,眼前似乎还是满天的流萤金色,而在这一夜,我失眠----在看到了那流萤漫天飞的无边浪漫后,失眠了----突然之间,想就这样下去,就这样呆在这个谷里,不要再去想什么,不要再去面对凡尘中的种种,逃避,逃避所有的人,逃避所有的事----红尘,不睡怎么能行,睡一会儿吧---就在我睁着眼快到天亮时,耳旁传来他的声音,就像夜风轻轻袭来,我的眼皮开始发沉,一股深深的倦意泛上----然后,在逐渐剥离的意识中,我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红尘,天亮后我会离开,日落前必归,你等我,等我将江山带回----我什么都听不见了----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不!不!他说什么?我在挣扎,即使在无法抗拒的睡意中也在挣扎,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我在与睡意作战,我要醒来----困,好困----不,我要醒来----必须得醒来,用尽我所有的力气,只为了撑开我的眼皮!我反反复复与这种黑甜乡的诱惑挣扎,反反复复地失败,又反反复复地不肯放弃,终于,睁开了眼----当打开的一瞬间,我看到一张脸----一张动人的脸----在看到这张脸时,我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喜,还是忧?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死 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当我终于睁开眼的时候----当我突然看到眼前的这张脸时----我不知道现在是该喜该忧?也许自己有可能会离开这座谷了,但能如愿活着离开吗?这张脸,如此生动,笑得眼都快眯了起来,唇边的那颗小黑痣也在随着笑在闪动----她来了,意外,却又不算意外!只是,她出现得有些晚了。

我露出了笑----有趣,我要杀你,而你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这张脸的主人俯视着我,嫩白的脸上露出浅浅的梨涡,甜美地说出这句话。

我自然笑,必竟等你多时了。

我看着他,仰躺着看她,窗外透进的阳光让屋内一片明亮,她的脸很清晰地映在我的眼前。

原来已是清晨了,自己挣扎再挣扎后想早一点醒来,却还是到了天亮,这个女人的出现意味着那个人已经走了,走远了吗?他到底要去做什么?喔?你盼我?盼着想死?面前的人顺着我的话反问,笑得妩媚,眼里波光盈盈,像要溢出水来,两颗小兔牙也可爱地突露出。

她不是别人,谁都可以想像得到她是谁了----花水水!她是将我恨之入骨的花水水!你只有杀我这个办法来获得他的心吗?这一段日子你又是去了哪里?我就像在问一个阔别许多的老友,询问着她这些日子的行踪。

不知为何,这一次见她,心底似乎真有一种老友的感觉,有些不明白,就算上世紫萝与她同谷修炼,同在天界为仙,但如果水火不相融的情况下,也不应该与她有朋友的感觉吧?为何这次见他,心底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想归想,却不深究,我现在总会有一些不属于我自己的情绪,多思无益。

你问我去了哪里?一个问题激起了千层浪,她不笑了,脸上是一种狰狞,狰狞的美丽,就似一株带毒的曼陀罗花,卷着危险的艳美靠近我----你竟然问我这段日子去了哪里?他俯低身子,与我的眼对视,狠狠的把刀锋似的眼神飞射向我----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把我打伤?打伤也罢,你竟然还活着,白白让我受伤一场。

最可恶的是,竟然有三个男人都去救你,不顾生死、放下对决地去救你,你这个草妖,上一世就会使媚惑手段将他迷惑,这一世,竟然又去迷惑其他人?让那么多人为了你连性命也不顾?她在指当日雪山顶梅无艳不顾及夜修罗击向后背的那一掌也要接住我?乐陶为了我力挣住出那对怪人的合击,乱了气息后又硬对了一掌几乎殒命?我不语,不愿回忆那一幕,但她叫我草妖,又谈及了上世,难道她也知道了前因后果?他下手可真狠,就算不记得我千年跟他的情意,只论这人间的十多年来我对他是怎么样的?他竟然能下得了手!面前的这张脸似乎在喷火,粉嫩的脸上是艳红的一片,眼里能熊熊烈焰。

我这仅剩的修行几乎被他毁尽,没想到他突然之间有了法力,几乎将我的元神打散,让我不得不去天剑山玉泉旁修炼疗伤,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会允许你们在这里卿卿我我?她说着说着,脸色由红转白,搜寻了很久,才突然想到他也许会把你带来这里,而他果然带你来了这儿,果然----一片惨然爬上她的脸,她很快又用冷笑将这份软弱掩饰,眼里寒芒厉闪,你的意志力倒也厉害,他给你施了法术让你入睡,你竟然能自己醒来,我正愁应该怎么把你弄醒,必竟让你睡梦中死去,无趣得很,也太便宜你了----我盯着面前这张变幻无穷的脸,她的每一个表情都很生动,复杂的气质让她有极为挑逗人的魅力,是吸引人的,是无比的吸引人的----那个人,为何看不到这个女子的存在?你一定要杀了我?淡淡地看着她,心里并不好过,你若将你的深情厚意全数对他展现,去感动他,去让他接枘你,也许你们会有美好的结果。

我的深情厚意?我表现得还不够?她的眼紧紧眯起,红唇弯弯,又笑了起来,笑得娇媚动人。

这一次他为了我将我打成重伤,这份仇怨我找谁去报?如果我不是紫萝,或许我会让你死得好看些,但你这个女人竟是她的转世,我要让你死得痛苦,死得难看无比,让他回来后看到你的惨相,看到你奇丑的一面,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她越生气笑得越明丽,脸如桃花眼如春水,很美。

我收回思绪,她在谈要杀我的问题,此时不宜欣赏她的美色。

你不相信一份深情足可以融化一颗冰冷的心?你对他从来只有占有,从来只用伤害他的意中人来夺得他,你用过你的柔情吗?百炼钢也会被柔情化作绕指柔,一个人的心不会真比钢铁硬----我盯着她,这个女人很偏执,比我还要偏执,两个偏执的人是否合适在一起?我不知道,但一份深情真得无法感动一颗原不属于自己的心吗?咬了咬牙,自己这些天不也深陷柔情中?不也产生了迷惘?心,又在抽痛,说不出为了什么痛,复杂的情绪在胸中蔓延----我,到底在怎么想?自己竟也无法了解自己了----你在说教我?紫萝,你没有资格来教我,我说你与她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像,没想到仙母竟然又让你投生,可恨!她怎么知道我是紫萝的?如果她的法力能算得出的话,她早会知道了,怎么现在就突然知道了?当我下了天剑山去了关外后,那些凡人还在扎营开仗,他却不见了,问那些门下的女子,个个不知,我找遍了他所有可能去的地方,包括飞霞山的那座谷,哪里都没有他,他竟然抛下了他在人世间的大业,说走就走了!我看到她的牙在咬,脸上的笑不停,笑里磨牙,天下所有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那帮门人还在关外,我最终还是返回草原,而在我遍寻不着他的那段日子里,他回去过,与木老怪夫妻一直有联系,我才从他们那里得知他前些日子会不定时地在夜晚回去,我便开始伏在那里,等他再一次回去----我惊住了。

那个人竟然会不定时地回到金云关去?他一直都与战事有关连?而他,是选在晚上回去的?回去做什么?陷入黑暗前,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浮上心头----这个人对战事依旧不罢休?为什么?如果贪图权势,那他当年也用不着放弃神位,做神远远比做人间的王来权大势大能力大!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股少有的恼意冲上来,他应该知道我不希望他再卷入战事,希望他退出,现在我已经与他在谷里了,他依旧没有放弃,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与他在这里还不够吗?他想要做什么?你似乎很生气?草妖,你以为凭你就能主宰他图王的霸业?他是何等人,做个人间的王已是折了他的身份,你还想绑着他,让他放弃大业?这个女子伸出一根手指,挑了挑我的下巴,笑得露出四颗牙。

草妖,你心中有疑惑,我会一一解释给你听,放心,他不会回来,也不会有其他人来到这儿,包括其他的仙,没有任何一个会来打扰你和我,我有一天的时间可以一一说给你听,在你死之前全都说给你听,也不枉你我姐妹一场----她的手指在我的下巴上滑动,头偏了偏,明亮动人的眸子含着春水一样的笑意----姐妹?她这样子与紫萝称姐道妹?难道她们上世的关系不简单?草妖,他再一次回去时,我在暗中发现他用的不是轻功身法,而是法术,他开始恢复法力的事我早已知道,如果不是他恢复了一些法力,怎么会把我弄得那么伤?却万万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他的法力大增,强大的就似全部恢复了,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他如果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不会这样----她的眼里寒光似针芒,刺着我----我当然也从那些门人口里知道了,原来是你这个女人又出现了,我从以前就开始怀疑,为什么他的神翕只有你能打开?而这次见他,明显她看出他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色,那种喜色,我只在千年前看到过,那就是他每次见到紫萝时的表情!这个女人的牙在锉,越锉越响----我在暗中跟着他,要看看他再离开时是去了哪里?为何把他早就备盘量好的当王的计划抛在了脑后?为何把他这一生的事业置之不顾,没想到,他的千里御风术我追不上,才一出草原就追丢了----她恨我,不只恨我夺上她心中的爱,还因为我对她心中最完美的人不屑一顾?那我今天是活不成了?死定了?你死后,我会将你的皮削下来,作成灯笼,会把你的魂收在魍魉山中,那里是鬼之绝域,你的魂魄到了那里,会永远被封印,永远投不了胎----我的腹间突然一痛,低头,发现她的手成为五只利剑,在向我的腹中插----好痛!她想要我的命!她面上谈笑,没有预照,突然就出手了----这个女人,杀人不眨眼!怎么回事?她脸上变色了,眼睛盯向我的腹部,怎么插不进去?我是很痛,痛得厉害,但这种痛是她的五指在我腹部深深顶着的感觉,她的手果然插不到我腹内去,我的腹部完好无损,没有被开肠剖肚。

我吃惊了,很快想到了竹秀衣!梅无艳赠的竹秀衣!该死!她恼怒了,另一手掰住我,固定我的身体,用更大的力气往进插----我反抗,撑起双手把她往外推,如果像她所说的没有人救我,我能靠自己的力量----双手推,引开她的注意力,一腿悄悄曲起----她在使劲插,她的手就像当初在雪山顶那样变得锋利如刀,似乎不相信会插不进我的腹内一般,在拼命地使劲,脸上的表情是狰狞又狰狞----腹部被她搅得快把肠子也乱了,我额头冒汗,猛然腾出一只手从腿间抽出匕首,反向她插去----她来就没有注意到我下体的动作,又处在一种胜券在握的把握中,没有料到我还会这一手,我们离得很近,近得不到一尺的距离,我的匕首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派上什么用场,却在这关键的进刻,起了关键的作用----插进去了----插进去了!插进去了?我自己了意外,没想到如此顺利,意外的同时命令自己先逃命为主,用最大的力气推开她,向门外冲去----她的脸上是不可置信!在被我推出去时,一脸的呆愕,捂着自己的软肋处,不敢相信自己被捅了----我只用眼睛快速瞟了她一眼,人已几步冲出门外----我得逃,这个女人厉害、狠毒,我不反抗就是束手无擒,而她现在只是受了伤,她还有法术,受伤并不等于让她丧失了攻击的能力。

在我冲下门前台阶的时候,肩上多了一只手!她这么快就追上了?我猛然掉身,头下低,用打转的方式要脱出她的抓握,也许是她受伤手劲不强,我成功脱出,脚下转方向----我不知道我应该往哪里跑,以我的能力出不了谷外,但我不允许自己就这样成了她的手下亡魂,如果要死,也得由我自己做主,现在的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她的手又再度抓住了我,该死,我如果有点轻功就不会这么狼狈!你个死草妖,竟然敢伤我----后面的她咬牙切齿,听声音是中气不足,但她这一次手劲很重,我挣脱不开,奋力向前冲,就听哧啦一声,我的身上衣被撕破----她的手随着滑落----再一次脱离好,我只能更加绝望,这谷里只有我与她,跑到哪里才能躲开?除非那一匕首让她失血过多----但刚刚看得到,她的伤口似乎被她自己封住了穴道,血并没有流出多少,而她是要置我于死才甘心的----我往山坡上跑,不停地跑----突然,我被整个人往前推倒----我每天都在吃梅无艳给我炼的药,记得他说过,如果我坚持每天一粒粒,假似时日后我会身强体健,而且会有抗毒的能力,但他当时只是说普通毒物会伤不了我,没想到连这千年的巨毒也奈何不了我?梅无艳,他竟然设想的如此周到?不是他送的这两样法宝,我现在已经死得很难看了。

不,我不相信杀不了你,我要让你死!让你死!对面的人似乎受了打击,胸口在猛烈地起伏,恶狠狠地盯着我,这一刻,强烈的杀机在她脸上满布,也在这一刻,她不再是那种无论什么表情都看起来很美很艳的她,她很丑,非常丑----脸上的肌肉全部都错位了,能好看到哪里去?我要杀了你,这是我最好的机会,错过这次,就是我的痛不欲生,我必须要让你死!她的神情有些发狂,而她的两只手抬起,似乎费了很大的劲在用着什么功力?我无法接近你,那我就淹死你!她咬咬牙,狠毒地盯着,她的手挥起,在空中挥过----我发现自己的身子飘了起来,她说要她淹死我?有些发慌,我怕水,我最怕的就是水!我发誓,如果我逃过这一劫,我一定要学游泳,不管我以前学过多少次都不成功我也要学!而现在我不会水,一旦泡进水里,水灌进肺部只需几分钟我就死定了!会游泳至少能让我在水中憋气,不会那么快就会被淹死!会多点时间等待获救的可能。

我的身子不由自控,已经横着飘起,向那面湖飘去----我是凡人,没有法术,无法破解,而她的脸色苍白,看来是拼尽力气也不肯松手了,如果不是夜修罗伤过她,如果不是我那一匕首,如果不是她刚刚被竹秀衣振出,估计她不会这么艰难的使力----我离湖面越来越近,身子完全使不上力,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紧紧地绑住了----当我的头进入水中一刻,再一次体会到了溺水的感觉----上一次身子还能自由的动,这一次,我只有嘴能动,眼能动----而嘴不得不动时,大量的水灌入口中----被水溺死的感觉很痛苦,我的眼在胀,耳里进了水,不断的有泡泡在我嘴里吐出,我的肺快要炸开了----头朝下,向湖的深处沉去,头发像水草一样纠结在周围----我要死了----也许这一次是死定了,没有阴间的生死薄来主控我的阳寿,我就要被一只妖弄死了----想到了梅无艳,无艳大哥,现在连竹秀衣也无法救我了,原谅我今天负你,不能与你在一起,原谅我----想到了夜修罗,想到了他的痴,他的狂,我的眼泪从眼框中滑出,混在水中----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我与你们哪一个都不会再遇上,不会遇上你,也不会再遇上他,你们不再有仇怨,不再有争纷,不再有痛苦,不再有心伤,不再为我这个人牵拌----我死,也许是最好的结果----而我没有来生,没有了----希望你们能忘了我----一定要忘掉!在我的肺几乎胀满的一刻,我,笑----第一百四十四章 合而为一你是谁?我问----盯着眼前的人,从来好奇心不强烈的我,不由地问出。

这里是哪里?周围一片模糊,似有云絮无数,将周围笼住,我只看得到她----我是你。

她回答我----再仔细打量,眼前人淡淡紫衣,与我面对面立着,那衣服上似乎有羽毛一般的纹路,轻而薄,薄而飘逸地裹在她身上,使她像要凌风飞去----她看起来很淡,神情淡淡,气质也是淡淡,眉宇之间宽阔,长得不十分漂亮,却很宁静,宁静得像一面湖水,让人看着她也觉得安宁----你是我?疑惑,自己的模样在镜子里看过无数次,怎么会是她这个样子?但心底又的确泛上一种感觉----看着她,就仿佛是看着我自己。

是这份感觉让我开口问出她是谁。

对,我是你,你是我,我们是一个人。

她又说话了,眼里是淡淡的风,眉目间有轻轻的云----我想起些什么,望了望周围----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雾茫茫一片,纠结的云团让我除了她什么都看不到。

这是哪里?想到了之前发生的事,我已死?这里是否就是魍魉山?我的魂将永远困在这里?花水水说过,她要让我永远被封印,永远无法转生,而我在这里还有这么清楚的思维,那是否意味着我将永远陷入这种孤单中?永远看不到人世的种种?对面的她,是另一个自己?有她相伴,我就不算孤单了----这里不是魍魉山,魍魉山暗无天日,阴寒刺骨,如同炼狱,魂魄若到了那里将永生永世受尽极若,不得超生----魍魉山有那么可怕?花水水如此恨我,要将我弄到那儿去?但我现在轻飘飘的,不像是在肉身中,并不清楚魂魄离身应该有什么感觉,但现在确实觉得身子很轻。

我是否已死?再一次问她,她说她就是我,那我死了,她却能那样沉得住气?差不多吧,如果救得再晚,必死无疑。

她看着我,眼里有抹说不清楚的东西,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我笑了笑,如果我死,会不会换来安宁?若是会,我宁愿去那魍魉山里永世沉沦。

你想得太简单了,玉露都无法沉封他的记忆,你这一死,只会带来更大的乱世,你不能死----她的眉头在皱。

我又何尝不知自己这样莫名的死去只会让他们更加的痛,我却无法选择,现在没有人能来教我,我必死无疑。

也许吧,也许会死去,你的魂已出体,几乎已算作死亡了。

这样说来,我现在果然是离魂了?我更加笑,却不知自己为了什么在笑,看来我得走了,你会与我一同去吗?去那个鬼之绝域?她看着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突然问出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你觉得花水水狠毒吗?她为何问这个?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又觉得自己得回答面前的她,仿佛她的任何问题我都会回答,我应该怎么说?她可怜,可怜大于可恨,同时,她偏激,偏激得过份,天下痴情人不只她一个,却没有几个能偏激到她这样的,手段狠毒,心肠也狠----一声叹息----对面的人在叹息,眼睛盯着我,你可知花水水与我,也就是与你,本是一对好姐妹?我们一同在谷中修炼,一同沐受日月灵气,又几乎是同时幻化成人形----喔?这个没有听任何人提过----我不关心这个问题,乐陶讲得传说中没有提过,无相更没有提过,而知道花水水与紫萝是要好的关系又如何?只会更加讽刺。

等等!你是紫萝?重新打量她。

是,她点头,眉眼依旧淡淡,我是紫萝,是你残缺的灵,也是一直沉封在千年寒滴泪中的几缕轻魂,若非你的魂出了体,你不会看到我----我还是意外,这就是紫萝?这就是上世的我?再细细瞧她,眉宇间的宽阔使她看起来显得明朗,整个人更像朵紫色寒梅,在周围的茫茫中,显得凌寒自香。

花水水原来的心性也算单纯,是一只简单又善良的兔子,没有沾染尘世的种种----她看着我,说出来的话还是围绕着那个花水水,她想说什么?是吗?我笑了笑,看不出她的善良在哪里。

其中应该有些变故,我并不很清楚,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她原来不是这样的。

嫉妒可以使人改变,疯狂的嫉妒更可以使一个人做彻底的改变。

在那个世界中,物欲横流,这种事情太多了。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她变得很多,不似原来的她----她淡淡一笑,眉间的云却在笑中变浓。

我敏感的察觉出那是团愁云,她的心里有愁,是因为上世的种种吗?我若真得死了,你是否会与我在一起?我问她。

会,我与你是一体,你在哪儿,我在哪儿,如果分开你的七情六欲全更加不全,我们不能分离----她凝视着我回答。

那今天,我已死,有你作伴还不算寂寞。

我们未必会死。

喔?时间过了这么久,再会浮水的人被强捺到水中也不会再坚持下去,何况我与你都已脱离了肉体,我们已死的可能性很大----我也许已经死亡,只是那个花水水在做什么?我的灵魂已出肉体,她却没有出现,她不是说要带走我的灵魂吗?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寒滴泪必竟是我的凝结,有我的灵,它现在在那个人手里,你在这里有危险,寒滴泪会有所感应,如果他发现后能及时赶回来,我们就会得救----那个人?他现在顾得上吗?我懒懒地笑了笑,死似乎并不可怕,即使是要去那么一个炼狱一般的所在,心里并不感到恐慌。

就在这时,我发觉自己在动,不由自主地在向前移动----惊讶地看过去,发现她也在动,在向我而来----我们没有移动双脚,发现她也在动,在向我而来----我们没有移动双脚,是飘浮着的,这是怎么回事?我感到一股吸力在把我们吸近----红尘,我即将与你完全的合而为一----什么?合而为一,你现在灵魄出体,再回体中时,我也会进去,而那时我们必然会合一,红尘,原谅我----原谅她?她什么意思?她在向我不断飘近----而我也无法让自己停下来----她的眼里有痛楚闪过,表情虽然淡淡的,但她眼里是深深的痛楚,她为什么要让我原谅她?红尘,我与你合一的一刻你就会忆起上世的种种,请谅解我将把上世的一切带给你,并不愿让你拥有我的记忆,那会让你更痛苦----她说我会拥有她上世的记忆?我忘了这一点,不,我不要,现在的我已经够乱了,不要她的那份记忆----红尘,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这一天我们躲不过----她说着,深深地看着我。

我们要回体内了,与你一样我无法控制自己----她离我越来越近,我离她越来越近----我们面对面地越靠越近,我瞪着她,从来没有现在的这种慌乱,我不想拥有她的记忆,不想!那个花水水,如果不是你将我的魂魄弄出体外,我怎么会这样?我想拒绝,却无法抗拒那股吸力,当我与她已经近得互相碰触到对方时,她还在与我靠近,并且进入我的体内----我低下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她相融,她像会穿行术,穿进了我的体内,而我也在往她体内穿----不,这已不是肉体,是灵魂,我们的灵魂在相交----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自己的灵魂,当我们越融越进时,一股更大的吸力从我们下方传来----非常猛烈,突然----我与她就向下坠去,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我们像被抽长了,没有了人形,被扯成一条长形地往下坠,感觉痛,很痛!灵魂会痛吗?应该会吧?不然那所谓的炼狱要来何用?自然是要烤炼灵魂了----这是我最后的一个思维,紧接着,感觉自己被吸进了一个东西中,被硬生生地吸进了某个窄小的口子里,那种被强行拉进去的感觉,让我痛得没有了知觉----醒醒,醒醒----是谁在叫?是谁在摇?我努力睁眼,胸口很难受,是谁在不停地挤压我?在做什么?只感觉胸腔猛地翻起液体,哇地一声从口里吐出了很多东西,这一吐,我的气息顺畅许多,终于眼开了眼----淡淡的雾在空中,淡淡的云在飘过----紧接着,脑海里闪过一串又一串的东西----琼楼玉宇金瑶池,仙廊烟阁琉璃殿,霓裳翩翩浮若影,朵朵金莲池中艳……你终于醒了。

有人在说话,而我很快发现自己是躺在一个怀里,枕着对方的双腿。

眼一转,看到了说话的人----好一张绝美的面孔!怔怔地盯着这张脸,脑中闪过的东西一点点具体而清晰起来,仙母的仪容,众仙的逍遥,那云烟中的世界……当脑中的情景最后定格在那个我凝望了无数次、渴望了无数遍的背影上时,剧烈得心痛----莘莘?有人叫我,对了,是眼前这个人,我认得她,不只现在认得,也不是在前段时间才认识他,而是在很久很久前就认得她。

莘莘,感觉怎么样?她的眼里有抹担忧,这个眼神在她们这种上等的仙中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她们是无情无欲的,她们是定力极高的,她们是没有情绪起伏的。

扯了扯嘴角,望着她,见到你就代表我还没有死了?她笑了笑,像是松了一口气,是的,你还活着,仙君当日赠我的一枚回魂丹果然有用,你醒了,若来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我挣扎着坐起,头昏昏沉没的,是你救了我?那个花水水呢?莘莘,她走了,我须及早的唤回你的魂,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理会她,她趁机闪去----叫我红尘吧。

我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然后盯着身边的她,心头涌起的东西很复杂,这一刻,我已离那个莘莘很遥远,情愿当红尘。

而我盯着这个浑身散发着氤氲的女子,微低了头行礼,我们又见面了,无相上仙。

她有些意外,眼睛凝视我----你,与上世的灵魂合一了?我也凝视她,笑,苦笑----那个花水水够狠,如果不是她,这一天不会这么早到来----我将心底泛上的情绪压下,但随着提起了花水水,脑海里涌起了更多更多的场景,想起从前与她在这座谷中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想起她的笑,还有她亲密而甜美的叫着我姐姐……莘莘,那个花水水有古怪,她原来的内丹已被仙母收回,就算还能保持人形也不该再能作乱,她上次在雪山之巅使你坠崖后已受到极重的伤,按理是不可能这么快回复的,今日却是变化后进谷,致使我们都没有发现,也没有想到会突然杀出一条她----喔?我想起了花水水的话,还有她今天脸上的苍白,她的伤并没有痊愈,急急赶来只是想致我于死地。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红尘,她可对你说过什么?关于她仍有法术的事。

她说过自己的法力已被收回,只是她的体内却还有一颗蛇妖的内丹。

蛇妖?无相意外,就只见她闭目凝神,右手伸出,似乎在掐着什么----能掐会算是上等的能力,我已恢复记忆,对这些不算陌生,看着她过了片刻后睁开了眼----原来如此,她微微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

我盯着她,不语,而她又看向我,红尘,你可知她的心情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我摇头,紫萝的记忆让我有些混乱,一时间还不能完全适应,而她的记忆中关于花水水的那段可以惑乱人心,那时的花水水可爱而单纯,让人无法想像之前的那个人就是千年前无忧无虑跑在紫萝身后的那个姑娘----我又笑,自己现在已经是紫萝了,是吗?但肉体是红尘的,更多的灵魂是红尘的,做主导地位的情绪还是红尘的,性格也依然是红尘的,紫萝与我合一,带来的只是记忆,没有其他改变,只是这份记忆,已让我心中的某个角落在崩溃----红尘,当年有只蛇妖被追入这谷中的事你应该知道了?是指那只欲偷神翕的妖蛇吗?紫萝并不知道这一段,但我知道,乐陶讲的传说中提过,夜修罗的上世就是追着一只蛇妖而进入这座谷中的。

不错,就是那只蛇妖,当时它已受重伤,被追入谷中后来已无路可逃,而当时的你正在山瀑中沐浴,追着她的那个西方神停止了追赶----这些事情都连到了一起?这千年的情结就是从那一刻起开始的?我怔怔地回想着,把紫萝的记忆搜出来,把梦中梦过的那个场景翻出来,把我作为红尘的角度听来的种种故事传闻联系起来----我笑,惨然一笑,原来,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一只蛇妖?当年就是那只蛇妖引来了他,而他在看到我的第一眼时就停住了脚步,这一停就是一千二百年?我在这谷中又呆了近二百年才入的天界,这二百年他都在暗中!他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为什么是在我看到了无尘后才开始表示他的情意?痛,心痛,又酸又痛!前世今生种种和错综复杂的情绪蔓上心头,我开始有些怨恨,他如果已出现得晚,就让我化为一颗泪滴永远伴着无尘吧,为何又要为了我去沦为魔道,毁坏六界的秩序?如果他当时不那样疯狂,我就不会有转世,会永远作为一个死物跟着无尘,不再有情,不再有泪,不再有痛,也不再有对他的愧疚!这个神,他浪费了整整二百年的时间,二百年中如果他像今生这样对我,我难道不会动情?我难道会再去入什么天界?难道还会遇上无尘?凄凉泛上心头----记忆恢复了,什么都清楚了,心,却越发痛了!红尘----对面的仙子唤我,我看去,她的眼里是一片深深的愁绪?她为什么愁,是为了我?红尘,如果不是我误将你又带回这个世界,也许这一切又会不同,再一次向你说对不起。

她在抱歉?摇摇头,正如你所说的,冥冥中这一切都已安排好,我们无法躲过,你不需要说什么抱歉。

先来说说花水水吧,她心性大变与那颗蛇妖的内丹有多大的并联?她凝视我,回答,是很大的关联,那只蛇妖的修行已有两千年,在遇到到西方大神时,妄想偷神翕作为修炼的法器,却反被其伤,又被对方发觉,将她用雷波打得更伤,在她遁至这山谷后,大神的脚步因你而停,她则在危急中遇上了花水水----这些我都已道,但我依然听着,面前的这位也会读心术,这是上等神仙妖魔才会的法术,我前世也做不到这个地步,但我几乎不需要用语言来表达,她就已知道我在想什么。

红尘,那只蛇妖的内丹具体为何会到了花水水体内,只有花水水最清楚,但蛇妖本性邪恶阴暗,极毒无比,冷血无情,它的内丹带着它的元神,如果被吸入其他生灵的体内,就会影响那个个体,如果吸收者比它的修为要高,或许可保持平衡不受太大影响,但花水水的修为只有千余年,显然无法控制那颗内丹中蛇妖的魔性,本性会被牵制----我再抬眼,看着她----如此说来,只要将那颗内丹从她体内去除,她就有可能恢复常性?应该是如此,但那样一来,她就形同常人,如果让她自己取出她是不可能愿意的。

我又想起了那个单纯无邪的花水水,那个与我一同游乐一同飞在山谷间的花水水,往日情景再现----如果能够,我希望自己能帮助他----红尘,这件事我去做,你找不到她,也无法对付她,我会去做这件事。

她看着我。

她要去做这件事?她要参与进来?是为了弥补她对我造成的伤害?如果花水水能回复本性,我就留下她,如果她还是执迷不悟,红尘,仙也会动怒,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伤害你。

我怔了怔,眼前的仙子动了杀机?希望她是前者。

我没有说什么阻止她的话,如果花水水真是被蛇妖的内丹控制,那她失去常性,阴狠至毒就不会只是对我一个人,她会伤害其它的生灵,会为祸人间。

那个单纯的花水水能回来吗?就算回来了,能对这整件事有帮助吗?她对那个人的一往深情能使这千年情劫有峰回路转的机会吗?我了解千年前的花水水,那颗内丹应该早入了她体内,在她想要吃掉夜间为原形的我时,她可能就已经将那颗邪恶的内丹放入了体内。

红尘,你已恢复记忆,却无法回复法力,现在的你只是残魂转世,就算是魂魄完整,以你上世的修为尚无法把法力带到转生----她提到了法术?我要法力做什么?如果能够,我情愿做最平凡普通的人。

这个问题有些可笑,我连个最平凡的人都无法做好,要法术有何用?红尘,以后应该怎么做,全在你----无相突然又这么说,把我从一种情绪中又引到另一种情绪里----我看着她,她是无尘的姐姐,是梅无艳在上世最亲密的人,一想到无尘,我的心就痛,一想到梅无艳,我的心也痛,两种痛不一样,但把他二人归为一人时,这两种痛在纠结,在缠绕,让我几乎站不稳----红尘,无相凝视着我,如果你的选择不是他我不能说什么,你只需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

我的心意?我无法说话,我的心意?在此之前,我只是莘莘,也是红尘,但现在我又成了紫萝,紫萝与红尘都是我。

无尘上仙,无尘上仙,一想到他,我的心中溢满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我多想看到他,而他就是梅无艳,我想看到他----可是,另一个他呢?请告诉我,梅无艳现在怎么样了?我盯着眼前的仙,梅无艳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想知道。

他----无相只说了一个字,有犹豫闪过,而她眼里的什么?心中突突一跳,急切加重,你告诉我,他现在到底怎样了?他---无相的眼微微地闪开,还是不愿说的样子。

我跨前一步,紧紧抓住她的手,眼睛盯着我,告诉我!我知道这样对待一个上仙是于礼不合的,至少是对上世的我来说,是万万不会做的动作,但今世我为人,我不管她是不是什么上仙,我要知道答案。

你又何苦问得这么详细?你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可以了。

活着?活着是怎么样的活着?活得好还是坏?这算什么答案?我紧紧抓着她的手,触感凉滑,想起了梅无艳的玉质肌肤----我的眼已开始不由自主地抖动,她的脸在我眼里发颤,我的嘴唇也在不受控制地颤动----一声叹息从她口中溢出,红尘,你应该可以想见他会怎么样,他只是活着而已,至于怎么样活着,你再见他时用自己的眼睛看看----我惊,收回了手,后退,再后退----捂上自己的胸口,咬着自己的下唇----她不明说,让我自己去看?而我的头脑里已因自己的猜想而乱成一片----又是一声叹息,红尘,他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没有想到他入世为人竟然能如此痴恋,情到底是什么滋味?他已完全把自己搭进这滚滚红尘,现在的他,无法回头了----她为什么这么说,回什么头?她话中有话?红尘,我还得告诉你的是,他不是他来找你,而是他无法来----我知道,这里他来不了----我他们颓然的低下肩,落莫涌上心头----又是一声叹息,无相似乎欲言又止?你要说什么?我追问,她要说的话与梅无艳有关?算了,时机未到,你以后会明白,你要记得,不是他不来找你,是他无法来!她为什么总是强调这句话?梅无艳无法来,不是不想来,这话中的意思是什么?难道----红尘,在你到这里的那一天,有个智泱国的小将冲破那些部落叛军的层层包围,闯到金云关带回了你给他的图----是在说游四海?那个小将入关后已是身受重伤,浑身浴血,无艳如果不出手,他必死无疑,无艳不得不留下医治他----我怔怔地听着,游四海回去了,却是血满战衣而归?那个小将的伤势严重,在鬼门关上打了几转,这其中的曲折你日后若见到无艳可以直接问,我不能说什么,但他不顾一切甘冒生死大忌,全力救回那个人是为了你----游四海几乎丧命?除了那一役,他又一次在鬼门关上打转?但无相的话怎么越听越有深意?什么叫甘冒生死大忌?那个小将的生死事关一个人的幸福,而这个人的幸福会影响你的快乐,这是无艳的原话,他必须要救他,不只为了一条命----我怔,事关一个人的幸福?是指小雀吗?而小雀是我在这里的亲人,如果她深受打击,我将来再见她,我的快乐便会少许多----心,为何又是这么痛,绞痛无比?那个人啊,他无时无刻不在为我设想,连一点点的委曲都不愿意带给我,我的所有情绪他都在设想----那个小将刚刚被他费尽心思救回,智泱国的一国之王在王宫中一夜之间莫名消失,五朝派千里快骑给他书信,他不得不回转中原,不得不离开金云关----什么?王朝内延又起风波?一国之王莫名失踪?他与王朝的关系密切,他自然得去寻找那个王。

我苦苦一笑,梅无艳身上的重担有多少?他定然是不甘愿回到中原的,他在盼着我回去,他想找到我----想起在乐陶的傲来居中飞雪一吻前他的离开是那样的无奈,他这一次又远离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告诉我,他与王朝的关系。

我看着无相,前面你的话中有深意,似乎有什么不愿告诉我,这个问题是否能答?她盯着我,又是一声叹息----红尘,你比紫萝更为灵慧,他若能在人世得你为伴也不枉他这一世。

无相的眼里是种复杂的东西,红尘,当朝的王太后姓梅。

姓梅?我怎么没有想到?当初去找那个西芹大师时,就听他说过现在的王太后,也就是当年的王妃是姓梅,姓梅呀,与梅无艳一个姓。

我在知道他与王朝有关联时就应该联想到,而我却将这个抛在了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了?他与无艳大哥的具体关系?我再问。

梅王后是他这一世的嫡亲姐姐,同父同母的姐姐,大他十岁的姐姐。

姐姐?我有些茫然,梅无艳似乎曾经提过,他的亲身父亲在他六岁那年弃他而去,而他的母亲也带走了他的姐姐?那他就是当朝的国舅了?终于明白了,他是王原后的亲弟弟,也就是这两世王的亲舅舅。

怪不得王朝有难总会找他,怪不得他去南蛮之地,那是辅助新王,他就是辅助新王悄无声息登基的人,也就是我一直以为的那个高人。

而现在新王又突然之间在宫中消失了,他的姐姐求助无门,又找上了他?那梅王后是他今世唯一的亲人,除了两个做王的外甥,他的姐姐是这世与他有血脉之连的最后的亲人,他的父母已于二十一年前的战乱中亡殁。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此时的感觉了,他不爱名利,却与名利扯上了关系,江山动乱也与他息息相关,当亲姐姐求他时,他能弃之不管吗?何况当年他的母亲与姐姐是在整个家族中对他还算不错的亲人,至少给过他人间的亲情温暖。

红尘,他的责任重大,重到他无法不顾及,他曾想不顾一切地来找你,只是外边的世界已是哀鸿遍野,血雨腥风,在他离开关口的一段时间,守军节节败退,叛军已一路南进,现在已在横江前,只要过了江就到了南方腹地,也就离这个国家的王都不远了。

横江?心一跳,那也离枫楼竹苑不远了!战争发展这么快?已到了南北方的交界地?怎么会?那些叛军就算有修罗门相助,也不应该会这样如破竹之势,短短两个月就要直挥京都了?红尘,人间的战局已不仅仅是智泱国一国之乱,在这两个月内,周围的多个国家已卷入这场战争,天下已是民不聊生----我听得一惊!已有多个国家卷了进来?是,这只是人界,而六界的动荡也在暗处蓄发----什么?我颤抖地问,这一切与他有关吗?不,不可能与他有关,他这一世还没有理由去混乱六界。

红尘,他上世为魔,麾下来就有了一批魔众,原来的魔王在他投生后一直也不安份,早已在寻着机会让他重新堕为魔,好与他一并为祸人间----什么?那魔王既然想拉他进魔界,为何以前一直按兵不动?我刚刚问出口,就自己想到了,以前的夜修罗还未恢复记忆力,更未恢复法力,能帮助那些魔什么?魔道要的是他无尚的法力相助。

我有了紫萝的记忆,也忆起他的真正身份,还有他上世在神界中的地位。

西方有佛,最高的是横三世佛,竖三世佛,然后就是四大金钢、五方佛、八菩萨,其次就是佛祖的十大弟子,然后才是十八罗汉、十八伽蓝、二十诸天……在此外,还有其他佛与大神,金顶大仙、阿傩、伽叶、另有婆罗门教诸神,有频婆婆、阿罗蓝、郁陀、提婆达多……再往下说,还有些大神,但地位没有提到名字的这些神高,法力也没有那么强,他是哪一个?我惨笑,他是其中的阿罗蓝!法力很高,与如来佛直接有关。

现在的他,又已是法力无边的他,他能够打开六界的大门,这不是所有的神佛都有的功力,那些魔在蓄势待发了?在等待时机让他重堕魔道?那场千年前的浩劫让那些魔尝到了甜头,认为只要有他的加入,他们魔界主宰天下的时日就有很大可能了?我的呼吸很紧,强大的压力又冲上心头----人界已乱,不能让其他几界也跟着乱!红尘,一切的关键在你身上了,他为人、为神、还是为魔全在你。

我闭上眼----红尘,无相这一声唤叫得是迟疑又迟疑,我再睁开眼看她,如果----如果你心里有那个神,如果----也许----她想说什么?如果你心里有那个神,也许可以选择他?这个猜测在心里泛上的一刻,面前这位仙的神情告诉我,我猜对了,她会读心,而我会看表情。

她在这一刻也不再顾及梅无艳了吗?我的手心在痛,发觉自己的指甲已深深嵌入掌心----如果是在花水水来之前有人对我这么说,或许我会偏向他们的意见,但紫萝的记忆在我心中,我的心中有千年的渴盼,那是对无尘的渴盼,是深深的执恋!还有我对梅无艳的,两者合一,我怎么能抛去?怎么能无视?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我的心,它在滴血吗?我后退,不停地后退,转身向木屋奔去----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不想再看到面前的仙----无尽的泪,飞洒----第一百四十五章 句句断肠冲进木屋,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内,紧紧扯着胸口的衣襟----无尘,梅无艳、无尘、梅无艳、无尘、梅无艳、阿罗蓝、夜修罗、阿罗蓝、夜修罗……无数个名字在脑海中翻腾,在心中纠缠,最多的那个名字是无尘和梅无艳,阿罗蓝,夜修罗混合在其中,让我无法想,抱着头,头痛欲裂----胸口急促地喘息,就像被抛在岸上的鱼,张大着口拼命吸气,却依然要窒息,几步扑到床边,跪在地上,将自己的头深深埋在被褥中,脸上的泪尽情地纵横----跪地的一刻,膝上的伤口钻心地痛!痛就让它痛,如果能把心里的痛转移,我情愿身体更痛!吱呀的声音传来,木门的身后被开启,她又跟来做什么?你应该走了----回头,却在看到来人时止住话。

是他?他立在门前,带进一室阳光,在强烈的逆光光线中,看不清他的脸,但那张扬的气势,如魅的惑影,是他的!带着如神袛般强大的气息----他本就是神,何来的如神?神的张力与魔的阴魅全在他身上,复杂地融合着。

而他说过日落前归,现在就出现了?红尘?他现出的第一刻,唤我,声音中一片急切与荒乱的抖动。

黑影一闪,我的肩已被他的双手扣住,他已蹲在我身前,紧紧盯着我的脸----发生了什么事?有无受伤?他的脸色发白,眼中的紫雾散乱,在同时迅速地环视过屋内,用了几乎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又将目光放回我身上----我现在的样子好看不到哪里去,浑身湿透,头发如水草粘在脸上肩头,衣服被撕裂,凌乱地挂着,膝上透出一大片血迹,显得脏乱无比。

对他的问题,我没有回答,不言不语,只是盯着他----他已抚在我的膝前,眼中寒芒一闪,掀起外面的裙裾,一把撕开里面膝上的裤管----那里皮肉绽开,血未全凝,看来无相只是在急着让我回魂,还没来得及处理----痛吗?他问着,手似乎在轻轻地发抖,轻轻地抚上我的伤口,轻轻地把粘在上面的衣物揭起----衣服早已与血紧贴,又泡过水,在他的手指触及的一刻,更痛,痛得我倒抽口气----嘘,别怕,有我在,很快就会不痛----他没有抬眼,在专心地给我处理伤口,而他嘴里吐出的话就像在哄一个孩子,仿佛我是一个受了惊吓的幼童,用无尽的温柔在安抚我。

我仍然没有说话,仍然在盯着他,盯着他的侧面----那挺直的鼻子,那如蝶翼的眼睫,那薄薄的唇,那完美的五官比例----他很小心地揭起衣服后,手过处,上面的污血似乎被清水洗过一般没有了,露出里面干净的、鲜红的血,而他的眼凝视着那里,眉微微蹙起,眼里有怜惜,而他的手停在了伤口上两公分处----只见那里有光发出,我的痛处就像被一种温暖的热气笼着,没有灼烫,很舒适,而我的伤口在愈合----当他放下手的一刻,我知道那里已不会再痛。

他在此时用手指沾起地上另一处几乎已干的血迹,眼仔细盯视后放在鼻间嗅闻----是花水水?花水水来过?他的声音放冷了,冷如寒冰,带着北极午夜狂风中的那种刺骨寒意,眼中的银芒大盛。

那血,是花水水先前被刺时流下的,还是没有回答,盯着他。

他终于转过眼来,红尘?他已注意到我始终盯着他的眼神了?怎么了?还有哪里痛?他又开始将我上上下下地打量、检查----当他又把眼神转到我脸上时,我抓着自己的胸口,眼神笔直地射向他,不要问我哪里痛,身体再痛也痛不过我这里。

他有些不解,盯着我,红尘?外面的世界已是战火连天?外面的局势已是死伤无数?外面的人间已是动荡不安?我让自己缓缓地站了起来,一边站一边说----他的脸色一变。

为什么你又再起烽烟?为什么不顾及人间苍生的性命?我每问一句他的眼中越深邃一分,而他也缓缓地立起,立在我的面前,反问我,这些,是花水水对你说的?何需要她说?你走前的那句话已足以证明一切,你说你要将江山带回?请问你,此时你的归来,是把江山已夺取?他今天出去要做什么事?为何会说出那句话,莫非他已做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想到这个可能性,心中的冷意泛上,一步一步逼近他,为何不放弃这场战争?新王无故失踪是否与你有关?随着我的逼近,他的眼里是暗潮起伏,一只眼角在抖动,使那双美丽的狭长的眼像一双蝶之王的颤动着的翅----绝美,美得让人心惊。

我胸中的情绪在蔓延,如果你在乎权势名利,如果你那么想当一个王,你为何不去做回你的神?这一句,我是吼出来的,这一句,让他后退,猛然后退!他的脸上是震动,仿佛受到了严重的打击,错综复杂地变幻着各种表情,一双眼里闪过痛楚----那痛楚灼烫了我的心,闭了闭眼,再睁开,把心合起----而他此时的脸上扯起一笑,笑得凄凉,红尘,你问我为什么?你可记得你与我的击掌为誓?击掌为誓?在看到破车阵时,对他互击三掌许下的誓盟?那三掌,我与你定下一约,如果我不用法力取下江山,为王的那一天,你将为我的后!他看着我,眼神中的痛是那样深,再一次灼伤我。

他就是为了这个誓盟,要夺天下?红尘,这些日子你在矛盾,你在徘徊,你彻夜不能眠,你的心里并不是没有我,你对我有感觉,红尘,你心中有我,有我夜修罗!他要说什么?他的双手抓上我的肩,我抬头看着他痛楚的脸----你的矛盾在于你和他在这一世先认识了,你们之间已有了一个约定,你无法取舍,你挣扎,你怕负了他----他在说梅无艳?而他的手摸过来,摸上我的脸,眼里是怜惜。

那怜惜让我无法反应,怔怔地看着他,心里有一种委屈泛上----就像一个受了冤屈的孩子,被人说到了痛处。

红尘,如果我将誓盟实现,你就不用再痛苦,你与他今生的约定也有了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去违驳,你不用再背负背信弃义的重压,可以无所顾及的选择我,全天下的人都不会有意见,而那时,王位女如何?你不喜欢我做王,我就抛下它,随你共天涯----是这个原因?是这个原因让他掀起更大的杀戮?我站不稳----红尘,你对我、对他都有情,我夜修罗在你心里已萌芽,为了你,所有的罪恶由我来担当!所有的骂名由我来背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要为王,是要让我面对现实,在江山易主后的不可改变的事实前,我将履行自己的承诺,心里不用再在两个人之间挣扎,事实会给我一个决定,也给了我一个堂皇的借口去辜负另一个人!我的身子摇摇欲坠,他的双手抓紧了我----摇头,开始不停地摇头,不肯相信这个事实----原来我才是罪魁祸首!罪就罪在我的犹豫!罪就罪在我心中有了两个人?为什么会这样?眼被模糊,我咬牙,再咬牙----红尘,快松口,不要再咬,你的下唇出血了,红尘!面前的人在使劲掰我的牙齿,我无法停止对自己的这种折磨,无法停止----红尘,快松口,这不是你的错,人间易主是正常的朝代交替,这次战乱的起因不是我,更不是你,是那些凡人的食欲!他的声音急切,拼命地在掰我的唇,眼睛对上我的,让我不能逃避。

红尘,你为什么不肯面对现实?你心中有我,有我!只要你说一句话,你将与我一生共度,我不去管什么人间,会抛下一切,所有的一切,与你,去你想到的地方,管他什么战乱,管他什么人间!我无力地任他摇晃,惨笑----如果在花水水出现前,我真得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就像一颗摆荡在风中的草,被自己的心混淆----而在前一刻,在紫萝进驻我心中时,心里的天平已偏破!两者之间的犹豫已不明显,我的心分明已偏向了另一边!这种情况下,我能回应面前的的人吗?能吗?我骗不了自己!为什么事情会弄到这个境地?为什么做了一场凡人,却没有学会欺骗自己的心?抬起眼,看他,悲凉地问,阿罗蓝大神,为何你初遇我的两百年中不肯出现?你对我有情,为何只是躲在暗处?那时的你去了哪里?你?他突然松开抓着我的手,惊得后退,脸色大变,变的是一片惨白,红尘?我笑,苦苦得笑,你那时不肯出现,却在我遇上他时,在我已将心托付给他时你才出现,你知不知道,你出现的太迟了,太迟了!我重复后面的一句话,眼里的泪意又起,他再一次全身一震,脸色更加惨白,你,你有了上世的记忆?是,直视他,在我灵魂出窍的一刻,紫萝与我面对面,我们重归体内时,好与我交融,我记忆起了所有的事,知道了所有的种种,有了紫萝的感受,一切的一切都已在我心中,无法改变----红尘----他的嘴唇在颤抖,脸上在抽搐。

阿罗蓝,在感情上,迟了就是迟了,我心里容不下两份情,容不下!极力压下心中的那份软弱,盯视着他。

他又是一震,那受伤的表情让不忍泛上,但我必须得忍!你千年前出现的迟了,这一世又迟了,阿罗蓝,我无法择取两个人!咬着牙,任血腥的味道在口齿间蔓延,让自己的声音坚定,不能再犹豫!他又猛然后退一步,脸上千变万化,怔怔地瞪着我----我让自己不能回避他的眼神,不能回避!他的双手在紧紧地攥着,胸口是急促的起伏,我听到他的指节在咯嘣嘣作响,而他的脸上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在极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深喘口气,向前走了两步,俯视我,红尘,你问我那两百年为何不出现?为何只是隐在暗处?他反问我这个问题,我看到他的眼里是波涛起伏----红尘,你告诉我,你在未出谷前,你在没有看过凡间的人世百态前,你懂什么叫男欢女爱?你懂什么叫作情?我听着,听得愕然----我,阿罗兰,在动心的一刻,并不能确定自己这种动心是属于哪一种,红尘,我是先天自然之神,是出于天地未分之前的真圣,从没有体会过什么叫情,更没有经历过人世间的七情六欲,我不道心中的这份感觉属于什么!二百年中,整整二百年中,我只知道我想守着你,想看到你,想知道你是平安的,想让你不受任何的伤害,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想什么!也不知道我这种感觉是不是人间的儿女私情!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惊雷的劈向我----而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实实在在的!我做过仙,从一个深谷中的精灵直接做了仙,我体会过他说的感觉!我们不是生来为人的,我们在感情上本来就是一片空白----没有经验,也不明白,心动时,还不明白那是什么,在感情上,我们苍白的可怜,不如人类,也不如那些普通的兽类!我作为紫萝时,也是在入天界后透过天镜看过了人间的种种,才知道的是什么叫亲情,什么叫男女之情!什么叫人间的男欢女爱!红尘,我在确定自己的心的过程中,其间的犹豫与痛苦你难道真得一点也想不到?如果我现身向你表白,不只是我不能再为神的问题,而是如果让你也恋上我,你千年的修炼也将毁于一旦,你可记得,那时的你向往成仙?无数次的幻想过做神仙的滋味?心,惊跳!我心中有对自己的犹豫,也有对你的犹豫,如果我与你在一起,天地不容,我会受神戒最严重的惩罚,而你也将受到仙、神两界的责罚,那些自以为正派的神与仙会将你当作惑乱大神的妖类来收服、来镇压----我,后退----红尘,作为一个神,一个有至高地位的神,一个在神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的神,一个被其他众神景仰、拿来做膜拜对像的大神,要下定决心去面对一份属于大不讳的儿女情长时,心中莫非不会有犹豫?不会有挣扎?不会有徘徊?我对自己的挣扎尚且是小事,真正的挣扎是怕给你带来伤害!这些因果难道你真得想不通?你熟知天神两界的戒律,就从没有想到过这些?他问着我,眼里像燃起烈焰,滔天烈焰----我在这种烈焰中快要被烧尽!心中绞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二百年中他只是默默守在身边,原来是怕影响我的梦想----那时的自己,在山间逍遥,但如果说没有梦想着入仙班是不可能的,作为一个妖灵,能上天界就会脱离妖的身份,是正正当当地活在了世间,而成仙是自古以来所有生灵都盼望的----记得当初,与花水水在谷间,无数个晨昏中,我与她肩并肩躺在谷中海洋般的草色中,抬头望天上,无数次的幻想过天界是个什么模样?成仙会是多么逍遥自在的生活?那时不懂情,没见过谷以外的世界,花水水总是问:姐姐,你说我们能不能成仙?我们会不会同时成仙?我总是笑,水水,成仙自然最好,如果成不了,我们就永远在这谷中----那时的我,话是这么说,却也是满心的遐想,没有经历过,总以为是最好的----红尘,紫萝,再遇你,是在天界,那时重逢的感觉,心中的狂喜,才让我知道,我迫切地想与你在一起,哪怕真得放弃数万年的修为,紫萝----他的眼如此深沉,如此压抑----你是被仙母带回天界的,论修为你还不应该位列仙班同,在突然看不到你的那些日子中,我才明白什么叫作相思,相思渺无畔,那是心中突然被挖了一个深深的无底洞的感觉!相思?相思的感觉是心中被挖了一个洞的感觉?这种感觉,我体会过!当被仙母带到天界时,才知仙是那么的无情无欲,仙界曼妙,却冷冷清清,教条很多,规矩很多,等级也森严,这些都是其次,真正让人寒凉的是那种拥有不朽的生命,却没有朝气、没有温情的生活。

那种清冷,连在谷中时与花水水的那份姐妹间的欢乐都没有,是种寂寞,刻骨的寂寞,没有心与心的交流,生活就像在无止尽地清水中渡过----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他----在金瑶池畔见到他的第一眼,发现心中突然涨满,不再空,不再寂寞----灵魂仿佛有了一种寄托,心里开始充实,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想他,想他的一切,尤其是他的那双眼----那时的自己,只要望他一眼,就会觉得满足,只要能多看他一眼,心里就不再空,他如果能回望一眼,是我心中最大的渴望----那样过了一天又一天,不知多少天,而仙界的一天是人间的多久?自己的心在那种情结中越陷越深,终于,心里裂开了一大洞,深深的洞,而那个洞,就是眼前人所说的相思?红尘,紫萝----面前的人在唤我,他的眼里痛楚更甚,我收回思绪,把心中过往的种种压下,只盯着眼前的他----你成仙了,再见你时,你已是仙,你的梦想实现,我却不知自己接近你是否会让你痛苦?是否会让你为难?又是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我向你暗透情愫,你总是若即若离,总是当作没有明白的样子,恭谨的以一个小仙的身份对我这个大神,我不知自己是不是应该无所顾及的去接近你,怕你无法割舍你想了许久的仙位----他当初是这样想的?所以那时的他,总是莫名地会出现在我身边?而我却只是在奇怪这个西文的大神为何总是会出现在天界?有一日,花水水找到我,让我去看副场景,而当我看到你在暗中注视那个仙的表情时,我从你的眼里看出了深情!我不能相信,你在动情?你会动情?而你的情竟是放在了一个仙的身上?我在注视着谁?是那个他?我,阿罗蓝在那一刻惊觉,我错了,你有情,你未必是一心想要做仙的,我向你表白,用你做神的名誉向你表白,却换来你淡淡的回绝,那些情景你可还记得?我可还记得?我记得!他是神,我从来没有想过他对我会有情,在他表白的那一刻,我震惊,无法相信,那时的我,对他只有一份神仙两界等级上的恭谨,没有想过他对我竟有那份情,以为自己听错了,而我,从来不知道在山间二百年的睡梦中,是他在一直守护着我----我怎么会想到他对我的情竟是一分假意都没有?不但真情,而且比海深、比天高、比大地还要厚?心头又在痛,很痛----当时的我,已陷入对无尘的情中,他----我不能同时想起他们两个,心痛的感觉想让自己倒下,想挖出那颗心----红尘,当你为了那个仙被天界要受责罚时,我要带你走,如果你懂情,如果你不眷恋仙界的一切,我就带你走,一生一世守着你,哪怕众神怒,天地怨,佛祖怪,刀山火海,前途艰难,我都要带你走----他的眼是如此执狂,就像当年的他。

忆起了当时,我跪在天界的大殿中,他闯了进来,突然闯了进来!仿佛众仙都不在他眼中,冲到我面前一把拉起我,对我说,紫萝,走,我带你走,远离这天界!我震惊,所有的仙震惊!没有任何一个想到在那种情况下会突然冲出一个神,一个大神,说出了惊天动地的话!那时我已被叛决,让我下界投生为人,我不愿,不愿忘记心中的他,不肯接受那种叛决,宁愿受剐刑,宁愿永远被关入天界的黑暗之牢,宁愿仙气被决,宁愿再不见天日----没有任何仙肯帮我一把,他们要让我投生,要剥去我所有的记忆,让我永远不再忆起心中的他----我不愿,我不愿!如果做人会将心中的挚爱忘却,宁愿没有生命!在我颓丧地跪在殿中时,心里充满绝望时,他出现并拉住我,说要带我走,也是在那一刻,我才相信眼前的神,高高在上的神,对我竟是如此的认真!他甘愿犯大戒,甘愿要受天怒神怨的日子也要带我走?我们能去哪儿?我不能拖累他,我不爱他,却要拖累他,算什么?我让他走,喊着让他走!快走!用绝情的话斥责他,要让他早点离开是非之地,怕他的言行被传到佛祖那里,会受罚----而他,不肯放弃,任我用冰冷的语言斥责,执意要带着我走,其他的仙在那时冲了上来,团团围住了他----当司法仙押着我往投生池去的时候,我绝望,我不能就那样,我用我平生最大的能量挣脱押制,飞出去----后面的情节,不愿再回忆!但眼前的人,他今天的这番话,让我无法再去责怪他,不能怪他出现得太晚,要怪,就怪我自己为何将心是系在了另一个仙的身上?而这一世,那个仙同样为我付出,同样对我深情厚意!我很冷,觉得身上很冷,眼睛呆呆地望向门外,错过他,向门外面去----红尘,你要去哪里?他拦住我,眼里有慌乱。

出、谷。

我一字一句,即使我已明白他前世的良苦用心,我也无法再漠视他这一世造成的罪孽,外面的世界因我而起,我得出谷。

红尘,再过几日我与你一同出去----不,我要立刻出谷。

不再看他,眼睛盯着门外,那外面是一片明亮。

红尘----一只手被他扯住了,我没有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身子一直向前----红尘,你这样出不了谷。

他在身后,语调不稳地阻止我。

我知道,冷冷地回答,心中空洞,我会不停地翻越,翻越重重山,不会停,不会放弃,用尽我所有的力气,哪怕摔入山崖,哪怕荆棘刺身,只要我有一口气,我就要出去----望着前方,望着那峰峦叠障,而我,已不会再停,他如果不放我走,我也要翻越再翻越----他的手无力的放开----从我的手上滑落----红尘----他的呼唤也无力,是悲凉。

我没有回头,继续----走出一段后,眼前一闪,他拦在面前,凝视着我,等等,红尘,我带你出谷。

我看着他,停下----你还没有吃过东西,身子要紧,先填饱肚子。

我还是看着他,不语----你只要吃过东西,我就会带你出去,这半日的光阴,外面不会有什么改变----他凝视着我的眼里是隐忍,我回视他,心中凄然。

红尘,相信我,在寒滴泪发出紫光,光芒化为一束向这里飞回的时候,我就已改变了今天的计划,行动取消了同,红尘,你放心,你多留半日,明天出发,外面的世界不会有多么大的变化。

望着他的脸,他的神情是如此的痛----好,我们明日出发----我选择相信他。

这一夜,夜风静静,我躺在床上----明天,离开这里后,可会有再回来的一日?到了外面,等待着我的会是什么?他在屋外,萧声又起----缠绵悱恻,蓄满浓浓的凄婉,像深秋的雨后,落叶满地红无数,芭蕉也滴泪----我听着,思绪起起伏伏,而他又唱起----为了你,染上疯狂----为了你,断尽情肠----为了你,剑出鞘杀气荡----冷笑对刀芒----你眺望天边,我眺望你的脸----情愿用千年万年换我们一世情缘----佛说大梦无边----大爱无言----却不知陷入你的情里,情深无边缘----心中痴怨是不舍不倦----任它剑气芒芒、血海汪洋----今生因你痴狂----逆天命、扭运程----此爱天下无双----若不能与你同航----就让我死在你身旁----也不枉世上走这趟----……每多听一句,心就紧抽一分,听到最后两句时,心,似乎停止了跳动----他唱得字字血泪,我听得句句断肠-----146清晨,林间——鸟在枝头跃,清露凝草叶,我一人,来到那块长着松纹、布着青苔的大石前,手轻轻抚过它,抚过岁月带给它的沧桑痕迹,要离开了,它却是我心中的牵挂——大石,树上窝中的幼鸟都已羽翼丰满,自己要飞翔了,时间过得多快,它们不久后也会有自己的家和自己的未来——渐渐放低身子,偎着它,蜷缩起自己,像千年前无数个夜晚中的那样,靠在它身旁,眼睛盯着树上——大石,我就这样叫你吧,笑了笑,自知笑得会很不好看,那些鸟儿能与它唯一的爱人比翼双飞,在窝中养育自己的子女,过最平凡的日子,享受最普通的幸福,而我,不如它们——上一次来,情鸟对对,这次来,多数已成了鸟父鸟母,互相扶持,轮流喂食哺育自己的下一代,没有了前段日子情浓意浓的闲暇,却在这种忙碌中,更像温暖的一家——自己现在真得不如它们。

将头紧紧靠在石上,也许世人都会以为我的幸福是唾手可得,大石,你应该明白我——它已陪伴紫萝岁岁又年年,在梦中也陪伴过我日日又夜夜,现在,它是我的亲人,是我唯一的亲人,我靠着它,心理似乎能寻求到些许的慰藉。

静静地呆了片刻,勾了勾嘴角,站起,再望一眼这片树林,旋身离开——快出林间时,一声叹息传来——是谁?再回头——什么也没有!我听错了?心里实在犹疑!上一次也是这种叹息,这次难道还是风吹过树叶的合鸣?可周围实在看不出什么!这里还会有谁?夜修罗?不可能是他,他在山下等我,是我让他在山下等着,他没有必要跟上来,更没有必要发出声响让我听到。

即使只是一声叹息,我也能断定这是一道完全陌生的声音。

倒底是谁?张望又张望,甚至返回身去找,但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晨风吹过,叶的响动,鸟的鸣叫——莫非真是听错了?回身,离开,下山坡——出了林子,就敏感地发现天在变暗,云在变厚,风在渐起,刚刚还是艳阳天,现在突然浓云密布?要下雨了吗?远远看见那道身影,袍裾翻飞,立在山下湖边,抬头正望天——他就那样静静地立着,全身上下凝着一种气息,压抑、沉闷,就像天上的乌云,更像一颗火雷伫在那儿,静默,却在无声中有种随时暴发的凝滞。

我放缓了脚步——啊——一声厉啸刺穿云层,几乎也要刺穿我的耳廓!抬手欲堵住自己的耳朵时,却在眼睛看到他表情的一刻,放下了手——他的脸上如他的啸声一般,是一片凄厉,悲与痛都在那上面,沉与抑也在那上面,即使只是一张侧脸,也让人看得心惊,他在做什么?为何长啸?啊——又是一声,随着这声啸,谷中薄雾突然像被湍急的气流吹动,在变浓,在涌动,风起云涌!他的黑袍倒飞而起,一头长发也飞起,四散地飞起,像漫开的网,张扬在天——在狂舞的发中,他的神情恐怖,双臂高举,就像一只暴发的黑暗之神,在向全世界发泄他的愤怒!他的怨恨!我停下了脚步,看到他的双手在紧紧地攥着,攥成了拳头中的拳头,似乎要攥出血来——花水水,花水水!他的励叫迅速漫布谷间,乌云滚滚而来,来得速度如此之快,黑压压一团,积在谷顶,越聚越多,天地仿佛陷入一片黑暗——花水水,如果让我找到你,必杀你!必杀你!一道刺目的闪光从云中破出,划过天际,轰雷巨响——我看着他,心中就像此时的天,电闪雷鸣!花水水!又是一声长啸,闪电再起,似蜿蜒的蛇在空中交错,雷声大动,轰隆隆轰隆隆……乾坤似乎陷入一种震荡中,天地在摇!他叫花水水是为了什么?此时的他,似魔一般,杀气浓浓!心中突突的跳,想起无相的话,他为人、为魔、为神,全在一念间,而此时的他,在向魔靠近一步!我伸出了手,想去阻止他,想去抚平他脸上的凄厉,却在抬起的一刻,又无力地放下——我拿什么去阻止,能化解他心中戾气的,只有我的心,他的那一念,是在我!低下了眼,我立在坡上——他立在坡下,仰望天——让自己的心坚定,缓缓走过去,必须要出谷,没有任何事能阻得住我现在的脚步——他似乎察觉到我的靠近,放低了眼,转向了我,眼里是悲凉,如果不是花水水,你不会想起世——我怔了怔,他的声音是如此的绝望,在面对我时,从刚刚的凄励转为低柔,似乎在尽量地控制自己,而他的眼眯起,是花水水!如果她不出现,现在的你不是这样。

花水水三个字,在他的口中被磨食,就像一根牛筋在牙间被不停地啮咬,而他的眼中银芒异闪,寒气慑人。

原来他在恨花水水的介入让我想起了上世,让我心里的天平失衡?凝视他——如果换作是我,痴心等待一人,年复一年,终于有时机可以争取时,对方突然有了上世的记忆,再一次陷入对别人的情感中,我,是否也会一样的绝望与痛楚?是否也会产生恨意?狠狠喘了一口气——她没有错,她对你的心意,不比你对我的少一分。

他看不到花水水的心吗?就算不愿领受,也不该这样绝情,莫非越多情也越绝情?花水水,你现在怎样了?可是还在一份绝望的爱里挣扎?可是还是恨我恨得切齿咬牙?狂风过,面前的人不回话,就像一截柱子立在那里,不再动,身上的衣袂依然在鼓荡,而他望着我,眼里是迷离的雾气,让我猜不透他现在想着什么。

突然——天上云开一片!云开处,日光倾泄而下——一团黑影随着出现,抬头看,影子的来源处是银光闪闪,刺眼的亮!亮得引来无数反光,湖面也跟着银光亮起来,四周都是奇异的亮——是银兽,是那只银兽!它脚踏祥云而落,缓缓落,落在地上,走来——面前的人扫一眼银兽,眼依然放回在我身上,那只银兽伏低身子,恭顺地夹着长尾,绿色的眼眸盯着他,眼里是异彩连连,似乎是一种兴奋在闪烁。

我看它,它这时也转过眼来望向我,只是那眼神陌生,在从前它望我的眼神中没有出现过,似乎含着怨恨?红尘,你已有上世的记忆,就该还记得它,它是我的座骑,银皇。

在我的记忆复苏后,可以随时召回它,而它,已等了我千年。

它如此的忠心?隔了千年后,一召就回?这千年中它是怎么度过的?想起前些日子中,它在主人未恢复记忆前,却出现在了我身边,这其中有些什么因缘?红尘,走吧,它将载你我去你要去的地方。

一只手伸向了我。

走向前,我没有理会那只伸向我的手,自己跨上银皇的背——他的表情我看不到,而他的双臂插过我肋间护在我两侧,人已坐在身后。

对此我无法有异意,他不与我共骑,我独自骑这兽坠落的可能性很大。

渐渐起飞,渐渐离开地面,回头,看那幢小屋——这里是生我育我的地方,是紫萝的家,现在又多了一幢木屋,一幢他送给我的、属于我的木屋,我可有回来的一天?轻咬唇,压下心头的感觉,看木屋静静地立在湖旁,将倒影映在湖中——越升越高——再望谷中四处,美而灵秀,刚刚的云已散去,雷电远踪,就像从来没有过乌云滚滚一般,又是清灵一片。

前段日子那个关于谷中的梦,那个伴了我很长时间的梦,是为何而来的?为何会在这一世侵入我梦中?为何会把紫萝都不知道的场景在我梦中演绎?那个梦,似乎是在我遇到银皇的那一天起开始做的,莫非与身下的这只兽有关?它,是个迷团。

心中疑惑,并不语,看重重山,层层云,在脚下随风过——身后人也不语,静静护着我,微微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吞吐在我脖颈间,而他的身子轻轻触着我的——眼前云漫漫,身下山叠山,没有片刻,脚下很快不再只是山峦——我们已出了紫尘谷,已渐渐远离那个孕育我的地方,在我记忆恢复的一刻,已知道它位于智泱国极西南的位置,离金云关很远,非常远,一个西北,一个西南。

此行的目的地是横江!向东北而去,到横江!透过云看,是天下!苍茫大地,在俯瞰中,像副图,各种颜色汇集的图——风云动,天下在眼中,我看不清下边具体的情景,但烽火的味道已蔓入鼻间——江山曾经如画,现在却是狼烟四起,铁骑践踏、逐鹿中原,是为名?是为利?身后的人说过,这场祸乱本不是他引起的,而他在其中的关键时刻却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使这场战局扭转,演变至今,现在的他,在这场战争中处于什么位置?无相说已有多个国家卷入,为什么会这样?单纯的叛乱在这短短两个月中已不单纯?银皇的速度很快,毕竟是神兽,纵横十万里江山,它来回一圈用不了半日时光,而现在,一路不停,云中穿梭,不到两个时辰,远远有一道玉带出现——那是一条江,直而阔,横而壮,像玉色腰带一样截断这方疆土。

那江,我熟悉,又不是很熟悉,对它有过三面之缘——第一面,是去年冬日的初雪中,离开枫楼竹苑独自去寻找回家的路,搭船渡过它投客栈,遇上了楼山与游四海,引来了黑云山寨那一劫。

第二面,是雪山之战后,乐陶受重伤,不得不放弃原本的计划,重返南方为他疗伤。

第三面,就是三个多月前再出枫楼竹苑,与那个他一起奔赴边疆时,路过——今天是见它的第四面,却没想到这第四面见得是惊心动魄、骇浪滔天!在看到那条玉带时,就听到了隆隆的声音,远观它还像一条带子,拦在南北界上,越离越近后,才看到中间那块水域中,布满了烟与火,并有不断的爆炸声传来,激起千尺浪!火光在浪中,浪中有炮弹在穿梭,隐约可见那黑色的圆球体击向空中,滑过弧线不久,就爆开,炸出巨响,也炸起木屑无数,甚至能看到有白色大帆在爆炸中断裂倒下,引来火光一片——心惊!极目看去,那水上似乎有战船数十艘?两厢为阵,在江面上互相对峙,炮火攻击?这个世界有爆破性的武器我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在水上做战中竟也用上了。

看起来是双方都有这种武器。

而这两个月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局面竟然演变成如此地步?正在此时,身下的银皇在渐渐降落,从云中逐渐离近地面,转眼望身下,那些房屋连舍是哪里?是我曾经走过的那处镇!它,是来往南北方的必经之地,原是商贾无数、货流物通、繁荣昌盛!现在却是破败不堪,房倒屋塌,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战火掳掠过的痕迹,到处都有残坦断壁——哪里还有之前的昌荣平和?当真正看到战争带来的破坏时,远远要比想象带来的震撼要大,我的眼睁得很大,仔细地看着——身下兽缓缓降落,待它落定,翻身从它背上滑下,身后一双手臂要助我,眉一皱,躲过他的手,自己滑下——定住脚步,环视四周,除了乱糟糟、萧瑟瑟的建筑,看不到半个人踪。

是逃了吗?那些百姓都弃离家乡逃走了?他们是否已渡江而去?至少过了江,江那边还有战火未达及的静土,还可以暂时躲避战乱。

发现街上什么都有,箱笼、包裹、破布条、腐烂的蔬菜、倒下的摊架……想起了这里原本是热闹的街市,两旁有店铺无数,还有摊贩成排——怔怔地立在原地,似乎又看到了红男绿女、熙熙攘攘地拥在街上,买卖购物、相伴闲逛,嗡嗡的人声将这街道衬得是闹哄哄一片,不到夜深,不会安静——再眨眼,原来是自己的幻觉,眼前只有萧条,再无其它。

红尘,我们走——有人在催我,回头看。

他立在那里,它,也立在那里,一人一兽,同样的张狂,立在这形同废墟的街上,是那样的格格不入,仿佛他们是战神,超然于世外,没有情绪地看着这人世间变得荒凉。

一抹笑从我嘴边勾起,当我发怒时,我会笑,冷冷笑。

红尘?他又在唤我,眼里闪过一丝紧张。

他在紧张?他是谁?他是强大的神,这世虽为人,却在法术恢复的那一刻,又已形同神,他能冷眼看世间,我却不能。

而他却为我的一个冷笑、一个表情就紧张不安?走——我吐出一个字,向南而去,南边是江畔,刚刚降落前从空中看得分明,那里驻扎了无数账营。

他的身后就是南边,我朝那个方向走去,正欲错过他,烟雾起,看去——那只银兽在这时哧地一声,瞬间从大变为小,变为了我当初眼中的小银。

它变身作什么?难道不打算离去?正这么想着,就见银光一闪,向我扑来,下意识双手一接,这家伙竟然到了我怀里!低头看它,它要做什么?它以为自己还是当初在枫楼竹苑时的它?无害而娇小,可以钻在我怀里?等等,现在它确实正在往我衣襟里面钻——银皇,那里面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有人阻止了它,轻风过,夜修罗来到了我身边,一把将它从我手上弄过去,语气中是阴冷。

就见银皇绿眸眨了眨,身子缩成一团看向它的主人,微微地发着抖,而眼里似乎有些委屈?它的主人这时手中一晃,多了一个皮囊,左手一抛,就将它抛出去,也不管会不会摔疼了它。

银皇空中一个翻掠后,落了地,立在那里看着我们,鼻子皱了皱,那种委屈的眼神更加明显。

而身边的人看也不看它,一双手向我伸来——他要做什么?他拿着那个皮囊,是要将囊口的绳线系在我腰间?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在他系好后,他一个挥手,地上的银兽吱溜一下钻进皮囊中,坠在了我的腰间。

这家伙打算随身跟着我了?它会保护你。

我不语,保护我?监视似乎多于保护?走吧——他当前带路。

我跟上,低头再看看皮囊中隐隐露出的头颅,它正抬起眼,从囊口的缝隙中看着我——炮声隆隆,贯入耳——抬眼望天边——火光闪、硝烟漫——江的那边,可有那个他?147 跟着前面的人,不多久,看到大帐林立,兵甲穿梭——是军营!是叛军的军营!我与他出现的一刻,引来骚动,无数士卒原地单膝跪地行大礼,渐往前走,又有人陆续闻讯赶来,脚下匆匆,似乎是生怕晚到了一步。

而我,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一男一女,穿着古怪,男的五十上下,一脸干枯皱纹,却扎着冲天小辫,身穿大红花衣;女的看前面尚能瞅成是个妇人,看后面,就只能是当作一个男人了,瘦得没有曲线,也穿着花衣。

这妇人曾近距离地瞧见过,是在长春谷石室中见过的那个绿眼老妇,而她身边的男人在雪山顶上也见过,当时就是他俩合击乐陶,这男人反被乐陶打伤。

见过门主。

他二人双手抱拳,单膝跪地。

起来说话。

夜修罗冷冷地盯视着他们,而他在进入军营的一刻,狂冷与阴魅彰显无比,气势慑人,仿佛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心惊胆颤。

这对怪男女立起后,头也不抬,站在我们身后。

又有一群人迎出来——其中几个有一面之缘,依稀记得是那几个头人,而今天还出现了其他一些异族人,其中还有卷发绿眼的?是异国人吗?他们行的礼与那些士卒不一样,单臂横过胸前,身子躬九十度。

口里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语言。

但身旁的人似乎能听懂,脸上莫测高深地听着他们的话,点了点头,那些人像是说了一些问候式的客套话,简短地几句就直起了身子,个个都有些威风和派头。

我则很快成了众目瞩目的焦点——自己穿得并不华丽,是他在昨日为我变化的一套衣衫,淡黄色,大气而不繁复。

他们用这种目光打量我,显然不会是因为外表的原因,但他们的眼神是极度关注的那种,莫非是因为我与他的共同出现?身子突然一把被他揽过,一只手臂将我环到他的怀里,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她,是我的女人,如果少一根汗毛,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这句话说得像是圣旨一般,压迫力很强,我一怔。

立刻就见到那几个头人的眼里直冒青光,彼此互视——接着有白衣女子在一旁叽哩咕噜,像是在翻译他的话,而且是用了不同的几种语言,只见那另外几个人的身子陆续地一震。

然后,他们的脸上各有变化,盯着我的眼神中又多了许多东西——带她回账中——身边人放开了我,他自己似乎要离开?等等!我迸出两个字,他低头看我。

我,要去江边——他的眼里紫雾变浓,不,你留在帐中。

你,现在是要去江边,而我,要随你去!我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他凝视我,我回视他,周围的目光强烈地聚焦在我身上——好,随我走——他一把拉过我的手,直直穿过帐营向南而去,脚下速度很快,走路生风——我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就听身后一堆脚步声,回头,那些人都跟着我们,最前面的是那对古怪的男女。

何时开的战?他一边走一边问,走路捷而快,我被扯着,看旁边错过无数白帐——身后的那双男女这里回应,是男的先开口:主,今日黎明时分,对方似乎发现我军已在准备战船,突然发起攻势。

喔?他的眉微微一挑。

主,乌央国水军于昨夜赶来助战,那阿日斯兰来得正好,他擅长水上行军,可助我等挥师过江。

老妇人开口了,言语中有明显的兴奋。

身边人这时转过头来看我一眼,我也看着他——主,我军的战船是临时征集而来,虽在连日改造,但火力上差对方一截,但有阿日斯兰助阵,定然可扬长避短,过江直捣南方京都腹地。

他听到这里,看着我的眼神闪了闪,我的眼皮则眨也不眨,盯视着他,捕捉着那两个人对他的汇报,脚下不停——我们很快,走得非常快,我用普通人中的快速脚力跟着他,身后人则随着我们,脚步声凌乱,在震天的炮火声中都向江畔而去——主,那阿日斯兰在乌央国就是水军之师,身经百战,比那些不成气候的毛贼要强上许多,定然可以一战取胜。

那个男人又补充着,语气中似乎很有夸耀的意味。

我回头,他与那个老妇人实在不伦不类,但却是身边人的得力助手?夜修罗不在的这段日子,是他们在帮着全权打理?走——身边人拉着我的手,脚下突然又加快,我被扯了起来,发现我们是朝着一匹拴在桩上的马而去——就见他单手一挥,那匹马的缰绳远远地就断开,身子腾空中,我被他像风一样带到马背上,唏律律一声,他一掌击下,马匹吃痛,四蹄飞扬地冲出大营——一路上,见者躲,望者让,两旁的士卒纷纷闪开一条道路,快马中,奔出营地,炮火声越离越近——他不想让我听太多那对男女的汇报!但那几句话中,我已听出许多东西。

近了江边,浪水滔天,停马驻足,观望战局——横江,它如此宽阔,横在南北交界地,如果不是它,叛军之势可能已一路南进,而它,是一处天然的屏障,暂阻了铁蹄的进攻。

叛军是草原部落,擅长骑射,不通水战,但这一江之隔,能隔得了多久?刚刚听出,叛军这边已请来异国人助战,还是精通水战的元帅。

看来,在这江边,战局是僵持了数日的,是今日凌晨才开始的水上对仗。

眺望——炮火耀眼,阻断了我们的视线——那些炮弹落到海里激起的水花到处散开来,甚至能溅到这边的岸上。

而在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燃起火光,仿佛江里喷出了一座火山。

这大片的红色被风吹得东歪西倒,那些战船则在其中时隐时现。

天空全是乱哄哄的声音,有浪水在不停地随着爆炸飞起、哗哗而落——努力看,那离得近些的是一些木制大船,首尾翘起,竖有多桅帆。

嗯?是风帆战船?那个世界中的古代战船的最初期是桨帆战船,持续了几个世纪后,才演变到风帆战船。

风帆战船自然要先进许多,虽然没有近代的军舰那样发达,但在古代时,已经是很不错的水上武器了。

以风帆为主要动力,并辅以桨橹。

排水量一般比桨帆战船大,航海性能好,能远离海岸在远洋航行作战。

主要武器为前装滑膛炮,作战方法主要是双方战船在数十米至千米距离上进行了炮战,并胆地辅以接舷战。

此仔细瞧,在浪花炮火中,近处的船似乎与印象中的风帆战船有些出入,带着点拼凑改造的痕迹。

而更远处的那些帆影,似乎要大一些,船体也更高更宽,倒像是正规的战船。

那是智泱国的战船,而这边是,是叛军的船。

两厢在火力上有差距,但这厢的战船排着一种阵式,在炮火中演变,看起来十分富有作战技巧。

想起刚刚那对男女的话——叛军中有异国的水军助阵,还有经验丰富的元帅在指挥,这一仗,打得凶险又壮观!曾来回三次渡江,并不曾发现这里有水上的军事防御,突然之间出现战船,莫非是朝廷中早一步将战船移到这里来候战?而金云关守军一路急退,也是为了在这江边挡住叛军的进攻?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玉无双他们怎么就兵败如山倒,任叛军一路直入,竟穿过了半个国家?而让游四海送出的战车图是否被利用,是否造出了新型战车?短兵交结时战车的威力是不容小觑的,如果被造出,陆上作战不应该会这么狼狈。

心思电转,两个月的时间要造出大批战车,也是不太可能的——炮声在不断地轰响,浪花掩饰了血腥,我看不清水面的伤亡情况,心理烦乱地想着,又想不通,回头望身后人——他的眼也在看着江中的炮火连天,在我望向他时,转过视线,与我的眼对上——你,不打算退出这战局?我问他,面无表情地问他,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他的眼如迷般深邃,凝视着我,红尘,你看看那些人,看一看他们神情——嗯?我将身子放歪,绕过他,才发现身后跟着的那群人排成了一排,在各自的亲卫随侍下,策马立在江边,眼睛都盯着江中——让我瞧他们的表情?江中火光映着他们的脸,即使是在白昼中,他们的脸上似乎也是通红一片,还有那一双双眼睛中,同样是通红,就像一只只饥饿的狮子在盯着美味的食物,猎杀的兴奋让眼球发红,面部肌肉抽动——他们很兴奋!红尘,那是贪婪的表情,是对权势的渴望,是征服的欲念……他一句一句地说着,我一字一字的听着,在那些人的脸上搜寻——红尘,你以为我现在抽身离开,这场战乱就会说停就停?他突然嗤笑,笑里有讥诮。

他们的心已经无法安宁,血液里已是滚烫的杀性,灵魂深处的恶念已透至皮肉,如果这时让他们停下,他们会怎么样?他们不会就这样甘心散去——我的眉皱起,在想着他的话中深意——红尘,他们不是一体的,是盟军,是各部落与各个国家结为的盟军,暂时由我号令,却都各怀鬼胎,雄心勃勃,此时让他们撤出这场战争,只会让他们像猛兽一样不顾一切地加强攻击,催化战争扩张的速度,毕竟,这里已深入中原之地,半壁江山已在囊中,让他们撤退,无异于虎口拔牙、犬口夺食——突然想起了那个世界中的八国联军入侵中国的一页历史!那些国家在那个时代相继完成了工业革命,为了掠夺更多的商品商场和原料产地,加紧向海外殖民扩张,以中国禁烟运动为借口,悍然发动了侵略中国的鸦片战争。

从海上突入中国,开始烧杀掳掠、无所不作——火烧圆明园的可耻一幕已经将历史永载入中国的史册,却也刻画了侵略者丑陋的嘴脸,而那种疯狂的入侵的快感是否就是现在这些人心中迫不及待地想要的一天?你,可以阻止一切!我盯着他,他的话就似站在了一个凡人莫及的高度在冷眼评断着世间的一切,而我不管他是不是在这种事上有着神一样的冷情,他已经介入,这其中有他的罪过。

他凝视着我,没有立刻回答,片刻后,红尘,只要你一句话,你一句许诺的话,我,愿为你做任何事。

他要我的许诺?盯视着他,你在用这个局面胁迫我?他的脸上浮上灰色,眼里更加深邃,红尘,你可知为何智泱国的大军一路后退,连让出半壁江山?我不知道,依然盯着他。

那是因为南北夹击,让朝廷背腹受敌。

背腹受敌?这些人中的异国人你可看到了?他瞟了眼江畔的那些人。

我看去,那些人的表情依然是那种蠢蠢欲动的兴奋。

红尘,他们是智泱国北方临国的人。

在智泱国的北方边界,除了兔丝国与乌泱国两国较大外,其它的均属小国,而这一次,只有兔丝国还处在观望状态,其它的均已卷入了这场战争——我怔住——原来那几个人来自北方的临国?是在叛军所处的草原部落再往北的地方?怪不得叛军如此声势浩大,原来是几国连盟,合一而来,人数众多,群雄汇聚——当初的金云关就算有援军派至,也顶不住如此浩大的队伍攻关。

而他所说的背腹受敌又是何意?你的意思是南方也有异国在同时进攻智泱国?我问他。

他盯着我的眼里亮光一闪,红尘一点即透,不错,正是因为南方的临国也连成盟军,在朝中派兵援向边关时,突然进攻南方边界,智泱国便四面楚歌——怎么会这样?此国的京城月都就在南方,如果南界被攻破,很快就会攻到国都,朝廷又正将大批军力都布往了北方应敌,南方突然乱,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于是发出十二道金牌,命令北方大军连夜撤回南方以保皇城——明白了,这就是短短两个月,叛军能一路南进的原因,在朝廷背腹受敌的时候 ,集中兵力保国都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京都失陷,国之不存,而且南方富庶,又有国库在皇城,陷入敌军手中会更难保证军队的补给,也会更难收复失地,所以那些守将才一路撤回南方,缩小战地,以保全南方为主。

我的思维开始波涛起伏,盯视着他的眼——这些临国多年安分,不肯随意妄动,突然之间就雄心勃勃、连盟出击,告诉我,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他并不回避我的目光,眼里的讥诮更重,红尘,我与你击掌立誓时就答应过你,不会运用超出凡人的力量来参与这战争,而我既没有使用摄魂术来控制他们的思想,更不曾用其他的法术来操纵他们——正如他们现在的表情所透露的那样,他们贪婪地想着要把智泱国这块大肉分瓜蚕食,在成功的那一天,每个国家的版图都会大量的扩张,物质也会更加富盈,创造他们自己历史上的辉煌成就,而我所做的,只不过是将他们的欲念挑明——我看着他讥诮的脸,他是那样的不屑,不屑这些凡人的嘴脸!那些人是人,是攻战欲强的人,是征服欲旺盛的人,是想建立千秋伟业的人!战争从来都是人类的自相残杀。

正如他所说的,真正的根本是人类自己的欲念在做祟!心里是如此苍凉,眼前的他不是没有罪过,但他的罪过如果不是抓住了人类的劣根性,也不会顺利的得逞,毕竟他没有用法术,只是运用了智谋。

你可有想过,你将这么多国家都引了进来,你若真要当王,在把智泱国灭掉的一天,你又怎么驱逐这群饿狼?引狼入室在战争中并不明智,宁愿内讧,也最好不要引外敌入境。

他笑了,笑得更加嘲讽。

红尘,那个王位在我来说,轻而易举就可获得,智泱国若灭亡,这些小国自己的兵力也会有折损,而我修罗门却没有真正的动用,届时莫说驱逐他们,就算要将他们的国家吞并,在我来说,也是翻掌之间的事——我深吸一口气,这段话他说的是轻描淡写,如果换作别人来讲,我就当是笑话与大话来听,但从他口里说出来,只有惊心动魄!他能干预六界,这人界的小小战乱,对他而言,只是原意不原意的问题,而不是能不能做到。

此时,他抬起了一只手,轻轻地翻转——动作优雅、从容,那只手也修长、润洁,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猛然想起在金云关中,他做过这个动作,我看到过两次,而此时,终于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那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能一手摭拦乾坤!这时的他,与恢复记忆前的他,神情间极为的相似,阴魅、狂狞,危险——心里一惊!这是他骨子里的魔性!我忘了,他上世曾堕入魔界,而为魔者再作回神是难之又难,因为已具魔性,已有魔根!他转世为人后,魔根未除,魔性未褪!我怎么这么笨?怎么就忘了这一点?他投胎入世的一刻就是带着魔性而来的!不再是单纯的神,更不是普通的人!胸口紧抽,压力聚增!他对我的情劫,如果是在他为神时,也许会容易化解些,但他有魔性,潜在他的骨子里、血液中,使得他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如果让他受到恶性的刺激,后果不堪设想!心,绞痛——如此一来,我不能随意再用强硬的办法来应对他,出谷前他对花水水的恨意便招来风云雷电,使天地变色,而那,只是一个开始!我让自己平静,也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他说话。

当朝王的失踪,是否与你有关?我无法用什么温柔,也不会用什么温柔,但我尽量不再让自己的冷硬去刺激他。

谁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我的问题让他的眼放到了江面上,他的表情似乎在变幻着什么,看着那里依然不休的战火,迷离的笑在他的唇边漫起,红尘,江对岸有个人——他在说什么?那个人,就是无尘。

心呯呯呯呯地急跳!他在说无尘?!而他唇边的笑更加的如迷,红尘,他就在江对岸。

我的眼不由地也望向那里,除了火光与浪滔什么也看不到,却在脑中勾勒出梅无艳临江而立、白衣飘飞的身形——他在那边吗?在吗?深吸口气,对他说,你已知道了?他看着我,一只手爬上我的脸,轻轻的抚摸,是,我知道了,在我去地府的那一天,就已知道了。

什么?那天他就知道了?惊讶让我忘了去摘掉他爬在我脸上的手,不可思议地问,既然早已知道,那时为何反来问我梅无艳是谁?他又笑,这次的笑中是苦涩,红尘,我装作查不出他的来历,是想确定你是否已把所有的前尘往事弄明白了?你对他是否还有上世的那种情意?他当日是在试探我?紫色的雾在他的眼中凌乱,他的手在我脸上摩挲,红尘,你不记得上世是我最大的喜悦,不记得无尘是我最美的期盼,如果你对他仅仅是这一世凡间结下的缘分,我可以去无所顾忌地争取,而当日的你,并没有表现出对无尘的那种感觉,你的眼中没有当初听到关于无尘的所有事时的那种眼神,那种眼神让我刻骨铭心!紫萝听到无尘的事情时会有什么眼神?当日的我,没有那种眼神?牙紧咬,那时的我,确实没有对无尘的那种感觉,只有对梅无艳的!我渴望你已忘掉了无尘,渴望你根本不知你自己这一世又遇到了他,当日,我答应了你不用读心术去读你的心,我不能确定你到底知不知前世所有的一切,我宁愿你只将他当成这一世遇到的凡人,没有上世的牵扯——他眼里的东西让我心碎,避开他的眼——红尘,我失策了,花水水的出现,让一切成为泡影,即使不读你的心,从你的脸上,从你昨天说出的话中,我已明白你清楚地知道,梅无艳与无尘是同一个人,否则你不会说我已经迟了,上一世迟了,这一世也迟了!紧紧闭上了眼,不忍去听他语音中的凄凉,昨夜,他在屋外的那一唱,几乎让我的心房崩坍,一夜无眠反复地让自己坚强——是的,我要坚强!再坚强!睁开眼,回归正题,你的回答与王的失踪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他的脸离得我更加得近,红尘,在我知道他就是那个无尘时,却没有去找他,你知道又是为了什么?我的牙再一次咬在了下唇上,这个问题我连想都不敢想,他却在这时提了出来。

是为了你,为了红尘,为了紫萝!他的语气逐渐强烈,我回转眼光,看到了他的眸中就似这江上的战火,硝烟弥漫——而他又逼近了几分,与我的眼对视,让我无法闪避,我想去找他,非常想,我想将他的肉身毁了,将他的魂魄打散,让他在世间无立足之所、无存身之地!心抽痛,再抽痛!我阻止了自己,在我疯狂地想去找他时,我阻止了自己,用尽我最大的心力阻止了自己!他的手从我脸上退下,握成了拳,握得指节发青,青中带白。

红尘,我无法放弃你,放弃你就是放弃我一世的光明,就是将自己陷入永生的黑暗,我也不能杀他,杀他会让你的心滴血,我怎么舍得你难过,只得控制自己,控制自己想杀他的欲望!凝视他,他的眼里是一片深重的压抑,一种莫名的情绪泛上——我不杀他,是为了你,而我不允许让他出现在你我之间,不能让他找到紫尘谷中!我的眼睁大——我得牵制他,你告诉我,现在这一世有什么事可以牵制他?可以让他无法去找你?我又明白了!所以新王无故失踪!梅无艳不会不管那个王,不仅仅是因为那王与他有血脉相连,更因为事关一个国家的兴衰!既有亲情的制约,又有江山的重任,让王失踪,能有效的牵制梅无艳,而且能将他调离北方,更利于叛军的长驱直入!但这个人在知道了梅无艳的真正来历时,没有去做疯狂的事,这样的他,让我有难言的软弱,这样的他,让我更难以坚强——红尘,你让我退出战局,我可以做到,但你要让这一切消弥于无形,让这多国之乱平复,却不再容易,这些人心底的欲望不是我能阻止的,如果要平复,要用超出凡人的力量——他又提回了前面的话题,他要说什么?挑起他们欲望的是你,你应该去化解。

我不知自己这么说有没有用,但我说了出来。

他冷笑,我说过,这其中属于我的罪孽由我来背,我夜修罗对此毫不避讳!至于他们——他的眼扫过那些人,如果要以暴制暴的镇压,那是在我的翻掌之间,轻而易举就可办到,但如果要不去伤他们的命,让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那样——他冷笑出声,那会折去我许多年的修为,于我自己非常不利,让我为了这些凡人的私欲去花尽心血、耗费元神,红尘,他们还不配!他在鄙视这些人!西方神话中的特洛伊大战就是因为争夺一个金苹果引起的,而这次的战乱,是因为想瓜分智泱国!他不愿出手,不愿轻易出手!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虽然法力无边,却无法轻易地渡人心,这些入侵的人如果用暴力,是容易制止的,但如果要平和地化解,没有血腥在里面,却非易事,难上加难!头开始痛——这时突然听到惨叫声——混合在炮声中,是从江上传来的!看过去,一艘船正在下沉,船上的桅杆、白帆腾起滔天烈焰,被火吞噬,有无数人在船上惨叫,带着烈焰、浑身浴火地跳入了水中,而半空中的爆破中有人体的残肢像礼花在灿烂的炸开——我甚至看到了半只胳膊、几条腿!眼一闭,别开头——报——突然有卒来报,飞马快骑,一路冲来,那些江畔的人有些骚动,策马都围了过来。

报,北方有一路大军赶来,似乎是兔丝国的大军。

兔丝国?旁边那些头人诧异,中原话说得不是很溜,但能听得懂,只见他们议论纷纷。

我也一怔,兔丝国?是那个略比智泱国小一些的兔丝国?刚刚还听他说过 ,北方临国只有这个国家还处在观望状态,现在竟然率大军而来?那个国家疆土不小,兵力也不会少,他们为何而来?莫非又是作为盟军赶来助阵?如果他们也参与进来,盟军人数剧增,兵力加强,这道横江所能起的屏蔽作用就并不大了,迟早会过去!来军已行至何处?约有多少兵力?身后的他冷冷地问道,神情已恢复平静,气势狂狞。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飞马传信的士卒,等着回答,一时间停止了争论。

禀盟主,兔丝国大军约有二十万军从,已行至百里外,就快到达坐云城!坐云城?似乎离这里不远,出了这江边大镇,再往北四十里处就是那座城?心里思忖,突感身下马动——走——他口里吐出一个字,引马转向,带着我向北而去——只听身后马蹄声隆隆,那些人似乎都跟在了后边,蹄声如雷,不一刻,绕过军营,穿过那座废墟一般的镇子,纵风而行——四十里,在马的飞驰下,很快就掠过了,远远看到一座城。

城不大,但城上有守军,插着叛军旗帜,守卫森严,矛枪如林,看来这里是作为了防护的重点地方。

我一路不语,任他带着我直入那座镇,城门开,进去,穿过城是主道,直达北城门前,马停——他将我一把抱下,一切在无言与快速中进行,那些守军难免用眼睛瞅我半天,眼珠子不敢正视,却是从眼尾处瞟了又瞟,对我这个女人的出现是百思不得其解。

而我,已在刚才看到了这整座城中几乎已无百姓,萧条冷落,凌乱不堪。

被他拉着,顺石阶登上城楼,俯在垛口远远眺望——只见远处尘土漫天,浩浩荡荡有列队伍飞速而来——是那兔丝国的大军?那士卒禀报时他们还在百里外,这一个来回中,他们已近这座城,看起来,已不到十里远——没有高楼阻挡视线,城外是一片宽阔,放眼处看得很远,就算是二十里外也能看得到!只见那列队伍以骑兵为主,也有战车排行,似乎车上还有几门火炮?看起来是雄赳赳气昂昂,行军有速,不像是那乌合之众,反倒一眼看出是精壮之兵!眼皮直跳,越来越热闹了,正是风云际会时,群雄逐乱世!兔丝国来意为何?他们的出现是出乎这些叛军的意料的,而他们是来凑热闹,想着瓜分智泱国而来?努力眯眼,却是看不清楚那队伍里的具体情况。

红尘,里面有你熟识的人。

他突然在我身边说了这么一句,望着那远远在外的队伍,脸上的神情是似笑非笑。

有我熟识的人?心中奇怪——是否想看得仔细些?他低头凝视我。

我是想看得清楚些,但这个世界还没有发明望远镜,肉眼看只能看个大概。

如果你想,我让你看得清晰些。

他盯着我。

点头回应,想不出那队伍里为何会有我熟识的人?合上眼——他的手伸了过来。

依言闭上眼睑,感觉一股暖流从眼皮上滑过,眼里突然很胀,就像被热气熏烤。

但只是短短一瞬间,他的话又传来,睁开吧——睁开后,看到他的一双手指在我眼前滑过,收了回去。

你再去看。

我转头,重新望向那尘土飞扬的队伍——眼睛就像突然变作了千里眼,我看得是如此清晰——当先的是一队骑兵开路,大展旌旗,旗上的字符认不得,而在那近百人的骑队后,是几辆木车——最前的一辆威武宽大,车前立着几人,气势不小,有主帅大旗在后招展,莫非那辆车上的人是领军之人?一道明亮的颜色冲入眼帘,在周围的铠甲中是那样的显眼——那是谁?宝蓝色,明亮的蓝,熟悉的蓝,让人心中一暖的蓝——是他吗?那修长的身形,翩翩而立的人,是他吗?◆◆◆◆◆◆◆◆◆◆◆◆◆◆◆◆◆◆◆◆◆◆◆◆◆◆◆◆◆◆◆◆◆◆◆◆◆◆◆◆◆◆(我在紧压关于战争的东西,期盼梅无艳出场的朋友们,要有些心理准备了)148 那浩浩荡荡的队伍中,有几辆载人的木车,而最大最威风的那辆车上,立着三人。

一眼望去,视线被那显明的宝蓝色吸引——心中泛上暖意,仔细看他的脸——是他!的确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在那异国的军队中?最重要的是,为何是从北而来?我们离开枫楼竹苑前将他托给小雀照顾,就算他身体康复,离开了那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战乱之地?心中的暖意就像见到亲人的感觉,他是否能看到我?大军在前进,他在车上被颠簸,脸上的表情是一片冷肃,全无半点笑意,而绷起脸来的他,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沉凝、内敛,看起来有种生人勿近的危险——这些日子他过得可好?盯着他片刻后,才注意到旁边有另一个十分抢眼的人!那个又是谁?立在车上正中间,金冠、夜明盔、柳叶绵竹铠,一身行头一看就不同于常人,长得极为高大,挺鼻深目,面形轮廓也很深,像斧具雕成,站在那里,威然如山,气势迫人!那种气势与一般领帅的霸道凛然有些不同,而是一种骨子里透出的尊荣华贵,他是兔丝国的什么人?一军之帅?等等,他们身边还有一个女子?站在最右边,穿着异族的服装,却清灵动人,娇小可爱,而那张脸上是明亮的笑——心中一跳!是眯眯?是眯眯吗?真得是眯眯?眨眼仔细瞧,那年少的脸,那灵动的气息,那如花的笑颜——是眯眯!眯眯出现了!终于止不住地扯起嘴角——自己有多久没笑了?失踪的眯眯突然出现,她安然无恙,并且长高了许多,姿色又添了几分,看起来有了娉婷少女的气息。

红尘,他们为助智泱国而来。

身边的人这时淡淡的说着,转看他,他的表情莫测高深,语气也很平稳,而他的声音依旧是那种充满迷离的混合的音质,魅而优雅。

看到乐陶与眯眯同在那大军队伍中,并不怀疑他的话,兔丝国绝不是来帮助叛军的!若如你言,这所谓的北方诸国的盟军就成了反被夹击之势——我观察着他的表情,背腹受敌的滋味很快就会轮到这里的人尝尝了。

他的眼睑微微放低一些,唇畔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鬼斧神雕般的侧面上,密如蝶翼的眼睫下有一道微微的阴影,将他的情绪掩在了低下的眼睑中——他似乎并不在乎这突然出现的大军?这时,身后有人登上城楼,那对古怪男女与那些头人陆续上来,而他们出现后,各自找了垛口观望远处,几个头人与异国人开始再度议论起来——议论着兔丝国大军突然出现的真正来意,而他们兴奋的模样,似乎将猜测的结果偏重于好的方面,如果兔丝国是来结盟,对他们是好事,又将填入一支生力军,南方几乎就是唾手可得了。

看着他们的表情——心里无限冷意——现在的他们在为如何攻下智泱国而想着怎么样扩大自己的盟军势力,但如果成功的那一天到来,他们之间的利益相争就会突显出来,到时又是一团乱!哪个不想多得一些?说不准彼此之间也会互吹,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强盛的那一方,又有可能被多个小国联合起来对付,来个狗咬狗,而其中又不乏混水摸鱼的,隔山观虎斗的,阴谋阳谋全都会用来,把人类在战争中的所有丑陋嘴脸都会演绎一番——那可真是一场乱世!彼此攻个鱼死网破,而真正得利的会是谁?他们自己的国家也有可能会因此陷入战局,并有可能会牵扯到更远的国家——现在的局势真是变幻莫测,这其中不乏想在乱世中雄起的人物,想通过一场场的戮血杀搏,和暗地里的政争谋划,酝酿自己出人头地的机缘。

再看看身边这个人,他现在还在局中,并未表明会退出战局,这些人此时还是在听他的调度,属于他的势力范围内,而他此时不动声色,并不急于挑明兔丝国的来意,也不采取什么应敌的准备,相反,却是用一种旁观的眼神盯着这些讨论的人。

他是将自己放在了局外?还是早有良策?他现在表现的太平静了,就像是运筹帷幄中。

再看那二十万大军,来势极快,他们都已经到了这里才让这些盟军知道,可见北方一路虚空,并没有什么叛军的兵力驻扎。

叛军从北而来,势如破竹,他们的兵力基本上是顾着往前冲杀的,攻下的那些城池守军都不会太急,甚至在个别的小城中不会留下什么兵力,这才会让兔丝国从后而来,直达这里?但那些无法躲避战乱的百姓可安好?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撤离家园,不是所有的人都方便逃避战祸,孤寡病残孕,都是没有能力逃避的,这些叛军所过之地,可曾烧杀掳掠?可曾让血流成河?不能多想那种情节!凝视身边的夜修罗,他虽然与我在谷内,但他与外界联系密切,难道他是大意,没有想到后路上突然又杀出一支队伍?还是根本就不在乎后方虚空,也不在意这兔丝国的参与?主,我们应该怎么做?城下似乎有当日雪山之战中的那个小子,他在其中,恐怕兔丝国来意不善。

那对怪男女这时凑过来,而他们的话分析的很对。

他们已认出乐陶。

夜修罗飘忽一笑,不必急,让弩箭手准备。

于是,就见楼上人影散动,迅速有无数兵卒双手端弩,伏在各个垛口,拉开了弓弦,蓄势待发——我的眼中扫到了其中有几架大型的巨弩!吃了一惊!那弩很大,弩上装了铰盘,有十几人都站在铰盘前,拉箭上弦!弩不同于普通的弓,传统的弓,命中率不高,一旦上了箭,拉成满月以后,必须立即发射,不管瞄得准与不准。

如果你总是不发射,胳膊就要酸累。

而弩却能把势能储存起来,拉开的弓弦可以固定在与弓体相交呈十字形的弩柄小钩上,扣动扳机,箭才出去,这简直就是古代的步枪。

装了绞盘的巨弩,威力就更大了!用多人合力扭动绞盘,拉弦上箭,射程会非常远,无坚不摧,可以媲美导弹了!这种武器不能小觑!那些头人此时都有些意外,互相看了看,没说什么,他们是草原上驰骋的男子,能征善战,自然知道以备万一的道理。

不管对方来意如何,先准备好再说。

此时城外的大军已压境!越离越近后,越感觉到对方的兵精马壮、气势磅礴——无数旌旗遮天日,兵甲森森泛寒光,铁蹄隆隆似轰雷,战马嘶嘶气如虹!真是没有想到,那个国家的兵威竟然如此厉害,而它却是智泱国的临国?在这种时代,如此强国毗邻,是种威胁。

假如没有这个国家与智泱国对战,单单一个它就会让智泱国头痛!精兵如果再配上强帅,那就是攻无不克!不由再看向那辆车上中间的那个人——乐陶与眯眯站在他两侧,而他到底是什么来路?那两个熟悉的人,至少让我肯定他们不是来帮助叛贼的,但那个主帅肯出兵相助,意图何在?是否趁此要挟?又是否明里打着相助的幌子,暗里却也是贪图智泱国的江山?我的视力有身边人的法术相助,有如火眼金睛,此时突然发现眯眯被车颠得有些站不稳,而那个人在第一时间用手扶住了眯眯,神情间似乎颇为关切?如果能询问一下乐陶,或许可知其中的内情。

而我,与他们正是两个战营的,可有机会单独碰面?当大军离城两里处时,停止——尘烟渐渐散开、落定,而那些骑兵立在前面,手中执枪,排得密密麻麻,横着摆开阵势,只见后面又辘辘地推出几辆车,车上是小口径的火炮,但炮的威力不能光看口径,而是要综合射程与准头来说的。

十几口炮也横着摆开后,有士卒立于炮前,装膛手、点火手分别按部就班——然后,那辆最大的车从后而来,帅旗随后跟着,停在了整个大军的最前面,旁边则立刻围过去百十个手拿盾牌的步卒,护在了车前左右——那动作与按排,都是训练有素的,整个阵式的后面是十几万的步兵,个个手拿长枪,列队整齐,从城上望去,黑压压一团,像乌云一般——这时,只见有一人一骑从那队伍中飞奔而来——此人威风凛凛,雄武之姿,长相也是高鼻深目,红脸短须,看起来约有四十来岁,手执三叉戟,策马近到城下,拉开架势——咍,尔等蛇狼鼠辈听着,我乃兔丝国御封神戟大将军,特来相助智泱国灭去尔等叛乱作祟之等,如若识相,就速速开城,否则莫怪我军破入城内,让尔等不得善终!来人直截了当地开始叫起阵来,连个过场白也没有,智泱国话说得很蹩脚,却又要咬文嚼字,让人听得很是别扭,但嗓门奇大,声贯九霄,是讨敌骂阵的好人选。

城上的人炸开了锅,那些头人与异国人此时可听出了来人的话中可是有大大的不善,非常的不善!于是,都看了看身边人的表情——只见身旁的他淡淡一挥手——就见那两个怪人中的男子一点头,招了个兵卒来,一个眼神下,那个兵卒就站在垛口前骂将回去——你是何等犬辈?这里是智泱国境内,与你兔丝国毫无关系,你等跑来多管闲事,做那狗拿耗子之事,少不了让你等灰头土脸的回去,成那丧家之犬,让世人笑话!我听的一怔——这人的骂功也很强,城下的那位说了个蛇狼鼠辈,他就用丧家之犬的还回去,口风上一点也不落下风,无疑是让局面毫无转圜的余地,看来,这一仗在今天是要打定了。

只见此时,城上其他的兵卒在飞速着架来许多跷板式的东西,长长一排摆在这城楼上,那东西一边有大形的勺口,在勺口中置了一些圆形黑色的球体,中间底部则有弹性机簧的设置——它们很像简易的投石车?但比投石车更精简、小巧,极适合摆在这城上,而那圆球体是炸弹吗?心一紧!这东西虽然比炮差,但居高临下,优势占尽,并且数量众多,如果打起来,将是炮火、炸弹满天飞!红尘,我们走吧——夜修罗转过来,看着我。

他要在这时带我走?是怕开战时伤及我?盯着他,正欲回话,就听得城外喊声震天!看去——那个叫阵的人已回归队伍,他的目的已达成,而这时,整个兔丝国的大军似乎已收到开战的指令,只见——无数人,骑兵、重辎队、步兵、战车队,除了炮车上的兵卒,其余的都在此时举起了手中长枪,数十万只长枪枪头冒着寒光,直刺向天,而他们在举臂的同时在呐喊,嘶吼声震天动地!连这城楼也似乎在他们的呐喊中摇晃!那些火炮手的手中已点燃火把,炮弹已装膛,只等着一声令下,就会点燃引信,炮攻此城!红尘,走——身边人突然拉起我,要带我离开。

一刹那间,脑海里已涌出开火后的场面——无数人会被炸飞,城上的,城下的,哪一方都会有死伤!城下的骑兵会冒着炮雨前进,无畏地前进,搭云梯,攻城楼!城上的弩箭手则会在骑兵冲前时万弩齐发,一万枚、两万枚、三万枚箭像瓢泼雨点一样的注过去,箭矢山呼海啸,那些骑兵会被箭雨攒得七零八落,纷纷跌下马背,倒下了一批,再有一批上前,不停地前冲,踩着前面的尸体前冲!比速度,比谁家的炮火更有掩护力!用性命抢战攻城的时机,没有军令就不会后退!包括那些战马,虽然皮厚,却敌不过巨弩的穿身,会成了主人的陪葬!呼吸急促!这种近距离的接触,才能真正体会战争的残酷,而血雨腥风也将在下一刻弥漫!身子被他扯动,他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是要带着我迅速离开此地了!等等!我用尽全力往回拽扯自己的身子,你等一等!他停了,手仍然扯着我的,眼凝向我,仍在准备随时将我带离。

如果你让这次的交锋停止,我会考虑!我快速地说着,城下的大军还在喊着,而呐喊声一停,就会开炮,如果第一声炮火响起,这一仗就再难停,非得有个高低上下才会终止。

什么?他在震耳的呐喊声中,反问我,红尘,你说什么?我向他靠近些,拔高声音对他说,如果你让这一仗停下,我会考虑给你一个许诺!他的表情变了,眼中亮光一闪,但随即是深沉如海——他在发什么怔?时间不多了!你非得等到炮声响起,有人死伤时才会行动?我另一只手向他推去,语气急促,城下的呐喊声不会一直持续——这一刻,情况不允许我再犹豫,而我,不能够看到这些鲜活的生命在稍后的对仗中死伤无数,他们的背后是亲人的期盼,是老母幼子的泪眼相垂,是娇妻弱女的日日等君归!是无数个家庭的随时破裂,是不能预估的孤儿会流落街头、数不清的寡母老父再无人养护!夜修罗!阿罗兰!你快行动!如若晚了,我永不会原谅你!我嘶喊了出来,你难道非得逼着我现在就给你承诺?让我心中恨你?!呐喊声停了!我向垛口冲去,也在冲开他手掌对我的牵扯,要看看对方主帅是否已挥下那攻城的一个手势!此时——突然——一声清啸,破空而起——我回头,这声音是他发出的!他在清吟!吟啸声像一只竹箭穿过云层,音质清灵、透彻——他在做什么?我很快明白了!他这声啸,让所有的人都看向了他,所有的人都眼含诧色——数十万人,每一个都听到了他的啸声!每一个都在瞬间如木雕泥塑,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而我,也看到了对方那主帅的一只手正停在半空,是准备着挥下的——旁边的士卒也正把嘴凑向号角,鼓起了腮梆子欲吹响开火进攻的第一声号——还有擂鼓手,也正高高挥起鼓槌,准备着擂响战鼓——城上的士卒,手中的动作也是做了一半!所有的人都停了!没有被定身,却似被定身!嘎然而止!这啸声遍及每一处,比那号角声要更加的有散布力,在几十万人的惊怔中,他突然将我抱起,然后,我与他就立在了垛口上——身下是窄窄的石墙体,我与他高高而立,没有遮蔽,没有掩饰,万万道目光都望向了我们!我也环视着所有人——然后,看到了对方军中的那辆大车上,有个人的神情猛然一震!那是乐陶!他看到了我!全身暴露的我,不再是刚刚只露出些许头颅的我,他看到了,脸上是震惊又震惊!以他的武学修为,即便如此远,也似乎看得清楚,他的目光盯着我的脸,凝望着我——我也望着他,与他双目相接——这在平时是绝不可能的事情,而我现在能看的很远,将他的表情看得分明,我们确实是隔着数百米远在互相凝望——我看到他的唇角,渐渐浮起笑容,渐渐露出白牙——我,也扯起笑容,还给他——然后,见他侧身向旁边的人说着什么,就见那气势威然的人脸上一怔,旁边的眯眯,似乎是又惊又喜,踮着脚尖打量这里——再然后,我看到中间的那个男人在望着身边的眯眯,脸上是沉吟——眯眯的神情则是换上了忧色,也转过头去对他说着什么——接着,那辆主帅车在后退——不但它在后退,而是所有兔丝国的大军都在后退——那些已饱涨了情绪的士卒都是满脸愕然,在军令如山下,收起了所有的准备,后退——倒着后退,并没有转身,似乎仍在防着这里突然发起攻势,都是面朝这个方向地倒退,包括骑兵的马队——退得是井然有序,不慌不乱,进一步看出了这些军卒的训练有素。

身边的人这时也飘出一句话——不得再随意出兵,等我命令!腰间一紧,我被他抱下,然后被一路带着向城下而去——这场一触即发的战斗就这么突然停了?没有过多的语言,没有繁复的交涉,那些躲在靠里位置、身边围满金属盾牌的头人与异国的将领,这时一脸莫名,眼睁睁看着我们下城,而那两个怪男女则毫无表情的俯身躬腰,回应着——是,我等听从主的安排。

下城楼,心中茫然,眼见就要血腥满天,尸横遍野,只因为我的现身就停了?自己刚刚是否被身边的他当作了要挟对方的棋子?身子腾空,重新坐上马背,蹄声起,他带着我向南而去——我们要回营帐了?江边的水上之战可停止?在出了南城门后,在踏上一片宽阔的土路上时——身后的他突然将头伏在我的肩上——红尘,红尘——他的声音似夜风中传来的林间的呓语,轻轻又辗转地唤着我的名字,脸在我肩上左右摩擦,就像一个婴儿伏在母亲的肩头——身子一紧。

红尘,适才那样做是为了让这场战火最快的停止,不是以你作要挟,不是拿你来胁迫对方,红尘——他的声音为何在轻颤?我无语——现在的他,就像一个孩子在诉着他的歉意?而他说对了,刚刚那样做确实达到了最快阻止这场战争的效果!他竟明白我所能起的作用?他知道乐陶看到我必会阻止那个统领全军的人,但乐陶能否阻止成功,所说的话有何分量,这都是不知情的人难以把握的,他怎么知道乐陶一定能劝退整个大军?让一切转变的这么快?这里暂时停止了交锋,却又能停多久?兔丝国会驻扎在附近,一直围着这些盟军,而他们为何会不惜损伤兵力出战相助?眯眯的话似乎让那个领军人十分的在乎?红尘——他又在我肩上轻轻摩擦,脸始终埋在那里,我没有想要用战局要胁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心甘情愿的给我一个许诺?这句话,让我闭上了眼——自己在情急中说要考虑给他许诺时,他眼中的亮光只是一闪,剩下的则是一种深邃,而那深邃中,有深沉的忧郁,他并没有因我那句话有得意的高兴,他在担忧我会因此而恨他——他为何会这样?我宁愿他是在胁迫我!至少心里的煎熬会少一些——一路上,我未开口说一个字,眼睛闭着,任马飞驰,迎面的风并没有减去多少夏日的燥意,南北交界处的气候很热,很热,是天气让我的心如此难安吗?回了江边军营——睁开眼,一入内,就看到有许多士兵扎着绷带或自己蹒跚而走,或互相掺扶,一个个脸上灰败,血满全身——他们是从江上退下来的?江上的水之战结果如何了?身边的人将我安排到一个帐内,那些随后跟回的头人与异国人也呼啦啦涌来,而他,离开,被那些人跪地的跪地、施礼的施礼,请去了所谓的议事大帐,他没有再随身带着我,显然他们要议的事是不打算让我听了。

进食了一些食物后,天色暗下来,夜已开始逼近——这一天,过得是硝烟弥漫,这一天,也是连连的触目惊心!一人呆在帐中,乏力地躺在毡上,夜色渐渐入深,他没有再出现,依他的惯例是会与我在同一间帐内入睡的,不出现,意味着商讨未结束的可能性非常大。

那些异国人会找他说什么?他们在针对着目前的局势,在思谋着对策,而他会怎么反应?我对他说的那句话,又应该是如何考虑?那句话说出口,就是给了他希望,希望如果破灭,对他的刺激会更大,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明天又会有什么事?我有多少时间可以考虑?情况会不会转变?刚刚阻止那场战争,却把自己又陷入一种更加为难的境地,是对是错?在战火的片刻安宁中,身体很累,却是无法入睡,脑中乱哄哄一片——现在的局势真是乱中之乱,南有侵略的异军,与这里的叛军夹击着智泱国,而在北又来了一队,反夹击叛军——牵一发而动全局,王还在叛军的手里,智泱国就算能反击,但一国之王陷在敌营中,并不能放手去搏。

这盟军又是各自为主,如果其中有什么意外,很有可能将战火漫延的更大!烦乱的想着,过了许久,我似乎睡着了,又睡得不安稳,突然有种异常的感觉,大帐内没有声音,却似乎有不寻常的气息——眼微微地睁开一条缝——那是什么?两团黑色的雾气,在大帐中渐渐升起——从地底升起——越升越高,越聚越浓——而银皇不知何时立在了我的床边!它本是睡在床里的,现在却立在边上,全身的银毛竖起,尾巴对着我,头朝外,似乎也在盯着那两团黑雾——黑雾渐渐成形,也渐渐显露了两个身影——那是谁?149 感觉到帐内有古怪的、不寻常的气息时,微微睁开眼,看到两团黑色的烟雾在升起——从地底升起——雾,越来越浓,渐渐现出两个身形,渐渐清晰——清晰后,看去——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地要跳起来!我看到了什么?两具骷髅!两具穿着衣服的骷髅!不,又不是骷髅!骷髅的脸上只有骨架的苍白,这二个却是血红的眼,青绿的脸!脸上似万条绿色肥虫在攀爬、蠕动——一条一条地挤在一起,堆在一起,随时都要从那上面掉下几条来,让人恶心欲吐!那应该算是嘴巴的地方只有两片黑紫,几乎看不出那是嘴,更像两条干瘪的蜈蚣合卧在那里,中间则暴突两对森森獠牙,上下交错地布着,似尖利的、随时要摄人脖颈的泛着白光的骨刀——我压抑住自己的恶心,把视线往他们身上移——那身体才是活脱脱的骷髅架子,毫无血肉的充盈,干枯的罩着通体的黑袍,仿如竹杆撑着破布,一双露出袖外的手,分明就是对骷髅爪!白骨无肉的爪子!这两个身影,让人见了就会做噩梦,阴森森的晦气无比,看了,不如不看!在我望过去第一眼时,就想跳起,却在身体在跟着有所反应时,及时地克制了自己——让自己不要动!如果我是红尘,我会猜测这两个是什么东西,而在我又是紫萝时,不用再猜测,他们是魔界中的妖魔!只是这两个妖魔是直接露出表相的,没有幻化出皮肉作些掩饰,这样子出来见人,实在让人发冷汗。

而他们来这里做什么?魔界一直处于阴暗处,有神、仙两界镇着,不会随意到人界做乱,他们却突然出现在这里,为了什么?迅速地分析着,眼只是轻轻的留着一条缝,身子不动,呼吸也尽量保持平稳,不能让他们发现我醒了!自己现在是凡人,没有法子应对他们,我不能轻举妄动。

他们完全现形后,彼此对视一眼,血红的眼中看不到眼珠子,诡异地冒着红光,向我这里靠近——没有想到他不在,座骑却在这里,我们露算了一点。

阴恻恻的轻语传来,是其中的一个在说话。

另一个用看不到眼珠子的眼盯视着银皇,阴阴地笑,银皇,又见面了,我们此次来是帮助你的。

他们与银皇很熟?莫非那个他上世为魔时,带着银皇?当时的我在仙母的琅玉瓶中,对外界的一切并不十分清楚。

眼前的两只魔,说话就像在吹风,声音不成形,与四处散着的阴风一般飘渺,携着一种腐败的气息——如果我是熟睡的,绝对听不到,现在周围静悄悄,我全神贯注地在用耳朵捕捉着,勉强能辨别出他们在说什么。

只见银皇此时将背部高高拱起,臀部也翘起,尾巴斜斜向上竖着,就似一根直棍——那架势,是要准备应战的!银皇,你忘了,我们合作过,在几个月前刚刚合作过。

左边那个阴阳怪气的笑着,我们来此是要帮助你的主人,帮助他得到这个女人。

银皇的神情我看不到,但他们的这句话让我吃了一惊!银皇,不需这样紧张,你再想想,这个女人让你的主人受了多大的罪?我们魔王有一味痴情药,如果给这个女人服下,她将会永生永世的爱上你的主人,我们今日是特意请她去的——更加心惊,我的眼在细细的缝中瞄向了银皇——这两个妖魔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是真,为何不直接去找夜修罗?反是准备将我暗中掳去?如果是假,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盅惑银皇,好顺利接近我。

但如果是真的呢?是否会与夜修罗做交易?魔道从来都是奸而阴、狠而毒、杀虐成性的,如果落在他们手里,本就纷乱的局势会更乱!我的全身在准备着,准备着随时弹跳而起,随时发出喊声!而他们在渐渐靠近,像烟般悄无声息——银皇,你千万不能相信他们!我不知道你之前与他们合作过什么,但现在的你,不能被他们蒙骗,至少得在你主人不知情的时候坚守自己的岗位。

心里在默念,他们离得更近了,银皇还没有动作,它莫非真的在动摇?我的神经已绷到极致,每一个细胞都要暴发一般地充盈着,在我打算有所动作时——银皇的嘴里发出了嘶嘶的细微的声音,毛竖得更直了,尾巴像通了电,从臀部向尾巴尖上一阵一阵的抖动——它有反应了!不再是犹豫了!银皇,你最好不要干涉,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其中的一个魔抬起了一只骷髅爪子,爪子没有血肉,只有白骨,五指如勾,向银皇伸去——一团火焰喷出——从银皇的口中喷出——就像火龙在喷吐,红色火苗直向他们扑去,两个魔此时也都出手了,骷髅爪间有两团蓝焰向银皇射来——与银皇喷出的红火不同,他们的蓝焰没有热度,似冰般寒冷,但那形,明明是火焰的张狂,在半空与银皇的红焰相触,只见嗞嗞一声撞出灿烂的火花后,化解了银皇的攻势!偷觑着通往帐外的路线,如果银皇能牵制住他们,我是否有机会逃出去?就在我已经牵动了全身的神经准备跳起时,只见银皇的身子暴长,看来它是要恢复真身,只有变大法力才会变强。

那两个怪物彼此对视一眼,在银皇的变化中迅速左右各飘开四尺,分成两路,发动夹击之势攻向银皇,我没有法力,但我看得懂这架势,他们是要速战速决!而且看得出他们的魔力很强,不是普通的小魔,银皇再怎么说也是只兽,以一敌二本就吃亏,何况对方在狭小范围内分成左右,它又得顾全我,便不能离开我身边半步,防止着其中的任何一个接近,只能化解他们的攻势,无法躲闪——这种状况很不利于我们!我要跳起来了,不管能否成功,自己也得试一试,并要在跳起的同时大喊出声!可就在我欲付诸行动的瞬间,听到一声低沉的吼声——这吼声像夏日午后的闷雷,不响亮,却有分量,从地底钻出一般。

不好,此地不宜久留,走!那两个妖魔对视一眼,交流了信息后,身形幻化,黑雾又起——是银皇在吼?只见腾起的黑雾中,两个魅影消失,消失的瞬间,屋内又有一道轻烟升起,烟中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形。

是他,他是听到银皇的声音回来的?银皇的声音不会传出多远,甚至出了这间大帐都未必能听得到,但他却在第一时间用移形术出现了。

这是他与银皇之间独特的联系方式?而他来得好快,非比寻常的快!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出现,就用眼打量周围,然后盯着银皇。

银皇冲他摆尾,向他走近,而他将手放在了银皇的头顶——我坐了起来——红尘?他在眨眼间来到我身前,俯下身子,双手抓住了我的肩,你怎样?有无受惊?我很好。

让自己表现得镇定,并且开始转移话题,你,打算怎么做?是否要退出?又或者与那些人继续为伍,将这人界弄个大乱?他有些意外我在此会提及这件事,眼里有什么在波动,眉峰微蹙,盯了我片刻后,红尘,明日清晨,对岸朝廷中的人会过江谈判。

谈判?我一怔,随即胸膛里的心呯呯呯呯地急跳,他会来吗?他会来吗?竭力控制心跳,使尽力气地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有波澜,问他:你们谈判的目的是何意?会是谈和吗?可能性很小,那些叛贼手里有王这副大牌,智泱国不太可能在这时不管失踪的王去另立新君,毕竟大权还在梅太后手里,他的另一个儿子已是被废的旧王,不会再重新登位,其他非梅太后所生的王室血脉也不可能在此时被立。

叛军有这个王牌,自然不肯轻易取和,他们只要能紧守坐风城,阻住兔丝国的大军,而这一边则攻过横江,与南方临国之兵合击取下剩余的疆土,到时汇兵一处,反攻兔丝国,局势就仍在他们的掌握中。

只要他们能延住兔丝国的军队,只要能过了江,他们的胜势还是很大的。

红尘,这件事我会控制局势,让血腥减少。

他的眼里是迷雾,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一只手又爬上我的脸颊,像在安抚一个孩子似的说:天色不早,睡一会吧,我,不再离开,守着你保你平安。

我将他的手扯下,专注地看着他,让血腥减少?他的眼里是深浓的紫雾,是,红尘——他这句话是何意?盯着他,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突然叹息,红尘,明日,我会尽力让这场战争化干戈为玉帛,尽力让事态得到控制,尽力让红尘不再为这人间的战乱心痛心伤——他竟然说出了这句话?!我愕然,意外地有些反应不过来!怔了片刻后,看到他眼里的认真,这是真的吗?你,你说你要做什么?再一次问他,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眼一直凝在我的脸上,这时,抓着我肩头的双手用了用力,似乎是要让我明白,我听到的不是梦语。

我,夜修罗,在今日决定,要将这场战乱尽我所能的偃息,不再让红尘为这件事眼里有痛楚——我无言了——我的神情应该是木头一样了!在听到两遍他的回答后,已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心中似乎有狂喜在泛上,但仅仅只是冒出一个头,便被更浓的忧虑代替,忧心忡忡!你是认真的?盯着他再问一遍。

是。

他点头,而他的眼里,是如此的深沉,看不到任何的张狂,找不出半丝的邪异,也没有那种如丝的媚意,全然不像众人面前的他。

这个他,只在我面前有过这样的眼神,这个眼神,与他刚刚的话,让我的心——紧抽,再紧抽!我甚至怀疑自己如果再这样下去,心脏迟早会受不住会突然停止搏动,结束它的寿命。

连日来的心理压力,让它不堪重负,如果不是我服用了灵药,可会坚持到现在?我,很累——低下了眼,一股深深的乏力泛上心头、袭满全身。

事情怎么会突然转变得这么快?我要好好想想,不能乱,得冷静的想一想。

累了就睡吧,他的声音放得很低,似春日夜晚的柔风吹拂在耳边,好好睡吧,什么事等醒来再说——他的双手又伸来,扶着我,让我躺倒。

我失神,平躺在毡子上,脑子在渐渐的恢复转动——而他,坐在旁边,凝望着我——他打算在我身边坐到天亮?他一直盯着我,我又怎么入睡?银皇早在我们说话的时机幻小,不知闪到了哪里去,莫非是到了帐外?我将身子翻转,面朝里,背对他,心里波涛起伏——有太多事要理清头绪,他在旁边会看到我的表情,转过身,至少有一点自己的空间。

他竟然在突然之间就改变了想法,要开始化解这场战乱了?不打算用此战局来胁迫我?这样的他,让人意外,却更让我的内心交战——深深吸气,身子发颤,我该拿什么态度来对待这样的他?他对我,绝不会轻易放手,这样的决定是为了让我不要因人界的动乱而痛心,却并不是对我放手了,这只是他现在的决定,却不能保证他以后会做出什么——一种深深的担忧在心底越来越浓,不是因为这些儿女情长,真正让我忧虑的是——魔界出动了——今夜两个妖魔的出现,让我清醒地意识到,事情的发展越来越糟了!刚刚那两个怪物口中所说的痴情药是真是假?魔界会不会再次出动,找上他,用那所谓的药来诱引他?最重要的是,他们要掳我走的真正动机是什么?他们想要的人是他,而让他堕入魔道的关键在我!他们是等不及事态的演变了?为何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时要来掳我?莫非——莫非——我在思考着一切可能的因素,莫非是因为下午那一场无疾而终的战局?魔界一直在暗处窥伺,他们看到了那场箭在弦上的战局突然发生转折性的变化,发觉了我的影响力在往他们不期望的轨道上发展?如果我给了身后这个人一个许诺,如果我答应了与他永生不再分离,那魔界的所有期望都全都会落空!心急急地跳!想明白了!魔界要赶在我与他有什么结果前动手,他们已觉出事态不妙!趁着他不在的空档来抓我,目的显然是想要胁他,控制他,或者是要与达成某种共识?魔界现在很不希望我与他有个什么良好的结果,他们也许明白我们之间还有第三个人,那就是梅无艳,所以之前还在观望事态,直到下午,一场巨大的杀戮被一句话消弥,让他们再也不能坐等!我飞快地转着思维,而这些只是我的猜测,还有些地方我想不通,理不清。

刚刚在他进来后岔开话题,没有告诉他有魔潜入,就是不想让他知道魔界又已注意上了他,不能让他现在就在脑子里去想着魔界会与他有的瓜葛!但魔界不会善罢甘休,我应该怎么做?他们会再找机会出现,下一次可就不会像今晚这样幸运了!他们会派出更厉害的魔,会把银皇的存在算进去,会策划更为缜密的掳人计谋,会让我更加防不胜防!我应该怎么做?没有人能帮我!除非,我在魔界的下一步动作前,把我们之间的恩怨了结,除非化解了身后人心底的魔性,除非……现在发疯的想另一个他!两个多月不见,他怎么样了?我失踪时毫无预兆,而他这两个月内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正因为不知道他的近况,心就更加的难安,似乎在汩汩的流血,放心不下他——明天的谈判中,他会来吗?而天亮前,我是否就得做出个决定?身后人虽然答应了要摆平人间的这场战乱,实行起来却有很大困难,他要怎么做?在他做到前,有太多的变数!头脑一片混乱,心绪纷纷扰扰——我得做决定,必须得做!我的时间不多了!魔界的介入让事态随时有更恶劣百倍的发展!…………天亮了——坐起身子,自己睡着了?怎么会睡着?是太乏累入睡的,还是他又施了什么法术?但这些不是我现在要想的,我要去看看谈判是否开始了。

翻起身子,迅速整理全身,发现银皇已不知何时回来,立在一边看着我。

在我穿鞋时,它哧溜一下钻进皮囊中,我将它系在腰间,大步向帐外而去——姑娘——正与一个白衣女子撞上,她手里端上了餐盘。

我不语,绕过她,继续向外——姑娘——她跟在我身后,似乎想拦我,却又不敢硬拦。

出帐后,发现天光已大亮,早过了清晨,眼睛迅速扫描,向昨天他去的那个方向而去——一路上引来注目,那些兵卒个个盯着我,既没过问,也不阻止,那个人将我带来这儿说的第一句话起了关键的作用,这些人生怕我少了一根汗毛,不知应该怎么对待我。

当看到一座明显大于其它帐子的营帐时,我向它而去,应该是这里,这里就是他们谈判的所在。

并不打算进去,但我会在外边等——正想着,只见帐帘掀开,有人鱼贯走出——个个一身兵戎装,威风凛凛——那是谁?当先一人,红脸膛,高身板,亮银三叉帅字盔,帅字甲,威风凛凛好气势,一眼望去,我怔住了——是他?!在他身后又出来两位——第二个,粗壮、高大、黝黑,脸面极宽,两眼如铜铃,鼻子上翻,血盆口,胡子似刚刀一样硬噌噌炸开,薄扇掌,小象腿,一步一震动——心中一喜,他也来了?第三个,与第二个相比,身高差距很大,但精壮结实,脸面却是入眼不堪,腥红一团肉坠在左脸上,此时见到他,却让我高兴——他们身后又出来的人,陌生,像是一些副将,穿着智泱国的军服。

红尘姑娘?当先一位看到了我,顿住。

第二位看见了我,铜铃大眼里是亮光闪闪,呲牙咧嘴地露出两排牙齿,钢针一般的胡子在兴奋地抖动——第三位见了我,短暂地发怔后,眼里连闪,神情似乎复杂又复杂——三位当家的都来了?我很意外在这里能看到他们,尤其是前面两位,而玉无双呢?怎么独独缺他?他是留在外面以作后应?眼睛不由的再看向从帐里出来的其他人,是那些异国人在走出了——没有那个他?心里泛起无法形容的失望——他为何没有来?他怎么了?这几眼的功夫,念头飞转,眼见帐内走出的人越多,我用最快的速度平复心情,迅速地、直截了当地问眼前三位熟悉的人——你们可见到梅公子?他们全都僵了僵,眼里在这时都涌起复杂的东西,我急切又仔细地捕捉着他们脸上的表情——江怀最是沉稳,也觉出环境不允许他慢腾腾回答,梅少侠在江那边。

他在对岸?楼山似乎很激动,姑娘,高人是在对岸,只是昨夜——他的话被身边的人止住了,江怀扯了他一下,他立刻闭了嘴,眼睛小心地看了看叛军,不再继续说下去。

我听得心漏跳一拍,他昨夜怎么了?遇上了什么事?他现在怎样?一切可好?我急急地问着,也看了看那座大帐,夜修罗还没有走出来。

但这个问题问出后,我的呼吸更快了——江怀的眼里升起了什么?那是一片暗色!楼山的嘴张了开来,合合闭闭,像是想说什么,又往回忍。

而游四海则是一个抽搐,低下了头——他们都在回避我的问题,他们的表情让我更加发狂地想知道他怎么样了?我至少要知道他是否平安?他们怎么都是这个模样?怎么都不肯痛快地回答我的问题?我急了起来,楼山,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告诉我,快告诉我!我已顾不得帐内走出越来越多的人,而那个人也会很快出来,他似乎是在最后,并未现身——楼山的眼里本是黑白分明的,此时却顾盼左右,支支唔唔——我的手抓住了他的双臂,他的胳膊太粗,我只能抓到手腕处,抬着头逼视他,你告诉我,他到底怎样了?这个——他吐了两个字后,突然转头对一旁的江怀压低了声音说,大哥,不如我们趁此时将红尘姑娘救出去?熊奶奶的,豁出去了,大不了拼上性命,也给梅公子带回去个全人!咱兄弟——他说到一半突然被江怀的眼神止住了,而江怀的一只手又伸了过来,捏住了他,在暗示什么。

我从中明白,回头,看到了夜修罗,他在望着这里——他是最后出帐的,而在他出来时,所有的人都让开了一条通道,让他能一览无余地看着这里,那让开道路的是盟军,他们似乎是故意这么做的。

江怀在阻止楼山的冲动,而楼山虽是外表看起来莽撞粗鲁,骨子里却是精猾无比,此时也收了口,脸上变了变后,变成了笑容。

哈哈,姑娘,你瘦了许多,这些日子不好好吃饭吗?我苦笑,他们不知道夜修罗的来历,以为用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能蒙过去?他们也许看出了那个人非普通人,但绝想不到他真正的能耐。

红尘,这一位是智泱国的水路元帅,也是此次横江水军的统领,旁边这位是他的楼副帅,而这位是屯骑队的游校尉。

夜修罗此时像浮云而来,来得身边,一一指过江怀等三人,他应该已看出我们是认识的,却没有点破。

我这才知道江怀与楼山竟是此次横江上带水军作战之人?而他们这次也是代表朝廷前来谈判的官员?三人这时冲我一抱拳,脸上的表情都不太自然。

怪不得昨日那怪男女说什么对方是毛贼,原来还真是贼,是山贼!他们归附朝廷的事并不是秘密,只是没想到此次竟然会统领水军?玉无双熟知兵法,作陆上元帅是学有所长,而他们呢?行兵打仗要不得弄虚作假与混水摸鱼,那是在拿数十万人的性命开玩笑。

姑娘,我等在常州韩阳湖作了几日水贼,练得了水上作战的一套本事,此次朝廷缺乏人手,便将我兄弟等人都招了来。

楼山摸摸鼻子笑笑,却是解了我的疑惑。

想起他们已不在黑云山,而是去了一个湖心岛上,也算与水打了些日子的交道,依他们那喜欢操练兵马的架势,估计此次是又训练了水兵,才在这关键时刻顶了上来。

朝廷原有的官员配制,可能已在连续的整顿中损失,新王又登基不久,连一期科考都没有举办过,哪里来的机会选拔人才?我心下了然,扯了扯嘴角回他们笑。

又实在笑不出来。

红尘,我与这几位要去个地方,你回帐内等我——夜修罗看着我,一个手势,飘出几个白衣女子围了过来。

心中明白自己不得不回去了——看向那三人,他们的脸上是那种压抑,如果不是这场谈判事关重大,他们会拿出当山贼时的蛮横,会拼了性命要把我从这千军万马中给劫回去!他们在顾全大局!而他们能这样子不带兵刃地就进了敌营中,本就是一种无畏与胆识。

心里凄凉——转身——至少,目前战局有可能会控制住了——至少,这场谈判是要往和的方向谈——至少,我现在要保持冷静,不能让现在的局面再逆转——150 再回帐内,心乱如麻——最想见到的那个人没有出现,失望像潮水涌上,袭卷全身,心底在一瞬间裂开深深的洞——他昨夜遇上了什么事?为何他们都不愿意痛痛快快地说明他的现状?每一个人的反应都是躲躲闪闪,都是遮遮掩掩,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子只能让我更加地觉得他现在很不好?这种欲知而无法知的牵肠挂肚,让心中如万千针芒在刺,同时刺着那颗跳动的已无力的心。

头痛欲裂,我是否有机会能再见到他?他今日没有出现,似乎又是一件好事,夜修罗没有主动去找他,并不意味着与他面对面后还能把持得住,不去与他发生冲突——他二人正面的交锋,才是我心底最深的恐慌——低头,从腰间皮囊中一把拽出银皇,就像提着一只小狗的两只前爪那样把他从囊中提出来。

小银,告诉我,当日在枫楼竹苑我开始夜夜做关于山谷中的梦,是不是你的缘故?是不是你将梦侵入我的睡眠?盯着它——这时的它娇小玲珑,而我,要叫它小银!在此时,我将逼供,不打算把它放在神兽的位置上。

它不满意我现在对他的动作,也没想到我会对它这样,身子不强行挣扎,但眼里是愠怒与不满,把头偏了过去——你最好回答我,老老实实回答我,如果是你做的,你就点头,如果不是,就摇头,但你若是不回答,也没关系——我的语音放冷——小银,你的主人让你保护我,这个嘛——冷冷地笑,如果我没少一根汗毛的话你会是个称职的保镖,只是——我的音速更加放缓,它的眼转了过来,绿色瞳眸盯着我——只是——我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对自己做点什么,那样一来,你是一定会失职的。

它的眼瞪大,这样的它与变身后的它实在不一样,脸孔都显得是小动物似的可爱,让我再一次错觉的以为自己手里抓着的是一只猫,而不是一只神兽。

但那又如何,看着它有些变色的脸,小东西,你在怀疑我话中的真实性?也许我下一刻就会割自己一刀,或者,把自己的头撞到桌角上去,当然,我也可以再弄点其它事出来,到时候——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我要理清一些头绪,要明白一些事情的真相,而它的眸子里现出不可思议,撑得暴圆,瞪着我。

你可以考虑一下回不回答我,我数三声,你若不答,就别怪我不客气,我出点什么事,相信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它的身子一震,脸上的神情急剧地在变,神兽就是不一般,表情比普通动物的要丰富许多。

一!我开始数,二……在三字出口的一瞬间,它点头了。

点头?你是说,我无故做梦的事,是你做的?它的眼里是一种幽幽的怨气,再点头。

当猜测变为事实时,还是让人震动,眨眨眼让自己很快接受现实,问出第二个问题——那段期间出现在枫楼竹苑的神秘背影是谁?那个说能把我带回另一个世界的背影,那个莫名出现在枫楼竹苑的背影,你应该知道吧?逼视它,将它饱含怨气的眼神忽视——那个背影是谁?魔界之人?把它提得更高,举到眉睫处,追问。

它的后蹄蹬了蹬,当然,它想下去是轻而易举,但它又不能对我怎么样,只能乖乖任我抓着——点头或摇头,告诉我,是否是魔界中人?把它凌空晃了晃,它的绿眸眯了起来,突然之间很像夜修罗的那种阴魅眼神。

真是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兽。

你与魔界有过什么交易我不会多过问,但我要确定一件事,而你应该知道,如果让魔界与他再扯上关系,天下会有什么样的动乱!你也曾为神兽,享受过神界的尊荣,也曾云中穿梭遨游四海,你告诉我,现在的世界看起来赏心悦目些,还是让魔界统治主宰后,将它变得再无天日、妖魔四虐、白骨遍野、阴风纵掠的好?魔界如果主宰世界,太阳将永远被乌云遮蔽,月亮将再也不会有圆的时刻,树不再绿,海不再蓝,没有鸟语,没有花香,没有色彩,只有黑暗与鬼哭狼嚎……这些,它应该知道!魔界是怎么样的,人间也会变成怎么样的,而魔界会大肆屠杀其它五界的生灵,最倒霉的会是人界,凡人的性命将被随意践踏!我只要一细想,就会全身冒冷汗,而它——终于有了反应——是我。

什么?吃一惊,双手一松,它落到地上——它、它、它……它在说话?!说的是人话?盯着它,看到它半空一个翻转,立好,抬头望我——那个背影是我。

它又开口了。

这一开口,让我发僵,怔怔地低视着它的嘴在一张一合,而由它口里吐出的语音,苍劲、沙哑,又带着点阴冷,似乎还有一些萧索?身子一颤,这个声音如果去掉那份萧索,再拔高一些,就是当日那个背影的声音。

你会人语?实在意外!你以为兽不会说话?它的眼里有些烦燥,一个纵跃,跳到一旁案上,看着我,你也不是从一株草修炼来的,变成人形也开人口,我,怎么就不会说人话了?被它呛了一下,但它说的有道理,它能幻化成人形就会说人话,而那次的背影真是它变的?想起《西游记》中的那些座骑下界为祸时也都个个会变形说人话,以它们的本事在人间为妖是足可以的,但大多数却愿意在天界为他人的坐骑,除了被征服的原因外,最重要的是那份尊荣。

就像传说中的哮天犬,随着二郎神上了天界,身份立刻就不一样了,带了一层光圈,很有地位。

只是,面前的这只兽,它的主人堕入魔界后已无法带给它神界的荣耀,而千年来,它依然不离不弃,暗中等待着,这其中是多大的忠心耿耿?他,是否知道你会人语?凝视着这只兽,虽是兽,却有情——主人自然知道,千年前第一次开口,是在他欲打开魔妖两界的门让六界混乱时——怔了一怔,原来它第一次说人语话是对夜修罗说的?并且是在那个关键的时刻?它说了什么?主人当时赶我走,用强大的法术驱逐我——它的眼里是什么?升起了浓浓的哀愁?我虽是兽,没有灵慧,却明白他是要让我远离是非,不受牵连,在那一次,我不得不开口。

说出我将誓死追随他,再不说,他会把我打落下界,让我动弹不得,直到事情过去——那个人曾经在要毁灭六界秩序前,顾虑到他的坐骑?而这只兽竟然忠心到不怕被神仙两界通缉,也要跟着它的主人?誓死追随?它的语言简单,却是深沉——我只开过三次口,平日与主人间从不需要语言,他将手放在我的头顶就会明白一切我要对他说的话。

它斜睨着我,尾巴翘了起来。

我的脸上突然僵硬!它说什么?脑中想到昨晚夜修罗进来后,这只兽就曾走过去,而他将手放在了银皇的头顶上——这么说,昨夜的事他知道了?用他们的沟通方式,已经清楚地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一切?心里发慌,他是否宁愿信其有,不会信其无,而去找魔界讨要那所谓的痴情药?不管世上是否有这种药,他为我,会理智失控,会做出难以想像的事!如果在他对我绝望时,也就是他最容易被魔界引诱的时刻!呼吸又开始发紧——深呼吸,我让自己先弄清楚一些事情再去考虑其它的。

小银,你当初为何要让前世的情景夜夜化为我的梦境?为什么?它的鼻子翕动,眼里闪过异光,他,是我最至高无上的主人,为了他,我一介小兽愿意做任何事。

它一边说着,绿眸里的幽幽光芒更甚,神情间是种倨傲,而它立在桌上是为了不仰视我?从他遇上你的那一刻,他为你做的改变,为你做的种种,世上只有我一一看在眼里,那些神、仙、人、妖、魔、鬼,就算用尽法术,会算出过去未来,也不会再比我这只兽更清楚主人这一千多年来的付出——它在说话,一字字说得清晰,却一字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心里——我与主人形影不离,跟随它有几千年,却见他为了你这么个小妖而甘愿弃神位、怒犯佛家例律,掀起血雨腥风,扰乱六界安宁——那双绿眼咄咄逼视着我,我发现自己似乎在缩小,在这只像猫一般大的兽前缩小——心心中抽紧的痛,让自己就仿佛成了最无颜立于世间的人!想钻到哪个缝隙中去——你只是个草妖,主人却为你沉沦,他不惜放弃数万年修为要追你入凡间,而这一世,你竟然又先对别人产生了私情——它的眼里升起绿幽幽的火焰。

私情?怔了怔,在这只兽的眼里,我似乎就是一个背叛它主人的女人?苦笑一下,没有反驳,从它的心情、它的角度出发,我是不可原谅的人。

所以你让我在梦中去体会他前世的用心?看着它,一只兽能为主人做到如此地步,少见又难得。

它盯着我,眼神有些疏冷起来,我只是要让你明白主人曾经对你做过些什么,没有他当初的守护,你早进兔子的肚子里去了,而且是进了你最信任的称姐道妹的兔妖肚子里——我抖了一下身子——千年来我只在暗中守着主人,在他一出世就被人界的那对男女抛在路边时,我将他叼送到了一户农夫人家的门前,那农夫比他那对人世间的父母要来得有心,收留了主人,保住了主人的幼体——是它?夜修罗一出娘胎便被父母抛弃时,是它在暗中相助守护?夜修罗说过,他从来没有掉过泪,更不知哭为何滋味,落地时的冷笑,让亲身父母把他当作了怪胎弃掉,原来是被这只兽叼去,当年的夜修罗只是个婴儿,如果得不到照料,肉体必死无疑!我想象着那种情景,耳边的银皇似乎要一次说个够,话语依然没有停——主人被农家照料,却没有实现当初他的安排,在修罗门门主依照前几届门主的遗言到处寻找主人的转世时,是我,将他们引去,主人才正式入了修罗门——这只兽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很奇怪的扭曲着,那像是在笑?一只动物的脸上出现笑容,竟然会让整个表情显得如此诡异?主人渐渐长大了,能力越来越强,不需要我再密切地守护在旁边,我去了云雾山修炼,希望将来能帮助主人,没想到半年前,他们突然出现,告诉我转世的你已经现身了,而且已与主人有了交集,最重要的是,你这一世,又在做着背弃主人的事,与另外的人在一起——它的眼睛,一说到这个它的神情就是危险的阴冷。

你说的他们是指那些魔?我只要问题的关键所在,不去在意它提到梅无艳的表情。

它的眼闪了闪,没有很快回答。

我的眼眨也不眨,盯着它——当日林中的神秘背影是你的,那魔界与你的合作是否就是为了让你出现,将我引出枫楼竹苑?我猜测着——它眼里异光连闪,似乎在犹豫,犹豫后,点头——我猜对了?你当时说得玄虚,说要把我带回那个世界,是真是假?我问它,它有那个神通吗?那些魔说,只要将你送回异世界,那个无尘的转世就无法再找到你,而主人如果真忆起了上世,可以直接去异世界找你,你们在那里会没有无尘的干扰——我怔住——这是那些魔对你说的?小银,不,银皇,你也有几千年的修为,怎么不知魔界是阴残与不守信誉?他们让你将我引出,莫非真会送我回去?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让你的主人重归魔界,更重要的是让他恢复法力,而恢复法力的秘密他们似乎在那时已知道了与我有关,怎么会在你的主人法力未恢复前将我送走?莫非那些魔多年来一直也在盯着他的一切?我与他在石室中将神翕触亮的第一次,他们就知道了?怎么会?修罗门也是半妖界,不同于普通人类,魔界虽然更高强,但半妖也不是等闲,他们多年来潜在暗处窥视,修罗门竟然没一丝发觉?银皇的神情中有了些改变——我在奇怪,为何他们当时不自己出面,而是找你?为何不直入枫楼竹苑,却是让你潜在我旁边?你不要忘了无尘的上世是个上仙,法力修为也极为高强,那些魔对无尘有忌惮,而那枫楼竹苑的顶层设了半仙界的结界,魔虽然能出入,却不能轻易的带一个凡人出入,会惊动那个人——加上那个人今世是逍遥门的唯一传人,一身本事也是了得,没有确保的情况下没有魔敢去惹他!那些魔不能带你出入枫楼竹苑,只有骗你到后山,而半夜子时阴气最重,魔界的修为在那时才会强大,这一点你也应该知道——是的,我知道!深深呼吸,全身像浸在了冰窟中一般的阴寒,惨然的看着面前的兽——银皇,若你不开口说人语,我要弄明白这些还得费些周折——而现在弄明白了,虽然不知道当夜我如果真的被引出枫楼竹苑后,那些魔到底会做些什么,但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以后会怎么做。

银皇此时将头颅抬得很高,望着我的表情有些趾高气扬——今日是我第三次开口,而我,也不希望再说这人话。

原来它几千年来只说过三次人话,第一次是被上世的阿罗兰驱逐,第二次是在枫楼竹苑的林间,第三次就在今天,它一直以来是不屑开口,而不是不会开口。

看着它,心里乏力,这些日子,总是乏力,似乎心脏想罢工了,不再那么积极地跳动了。

在阿罗兰喝下玉露时,神、仙两界都没料到他自己还留着一手,提前做了安排让自己有恢复法力的一天,那些魔在之前也应该并不知情,却在千年后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动态。

这说明他们一直都在窥视着,一直都不肯死心!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转世的他?是因为千年前差一点就成功的打开六界互通之门吗?六界之门的封印几乎就被他启封,而那数不清的妖魔几乎就能被全部释放出来,四处肆虐!他们盼望着那种情景再重演一次,不肯死心地一直盯着转世的他,而终于没有让他们失望的是,他们发现了他竟然能够恢复法力?魔界一举善罢甘休,只要他的魔性未根除的一天,就不会甘休!一直在找机会重新拉他堕入魔道!我的呼吸如此紧迫,快要喘不过气来,就似有一颗巨石压在心头,怎么搬也搬不走——你出去吧——对桌上的银皇说。

它立着不动。

我要换衣——它仍然不动。

现在是白昼近午十分,魔界最惧慎的是阳光,他们昨夜才来过,不会这么快又出现,你在帐外等着就是,有动静我会发出声音。

盯着它,知道它不肯离开的原因。

它在犹豫——莫非你要看着我换衣?它终于迈出了步子,钻出了帐帘外——在它出去后,全身散了架般,跌坐在地——抽出随身的匕首,抚过那泛着白光的刃——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幕幕从眼前闪过——第一次与他相遇,是在海边,我赤着脚,他行云流水而来——惜字如金,是对他的第一印象,报仇心切,是对他的第二印象,也在那一次,卷入他们的恩怨,中了青刀的奇毒,那毒让我受尽百般苦楚,也因那毒,拉开了我与他之间缘分的门——第二次再见他,是在黑店,自己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刀落就是自己的命殒,那一次,在他怀中痛哭。

他点亮蜡烛陪我整整一夜,用一碗亲手做的美味的、热气腾腾的面条安抚我受惊的情绪。

也在那时,知道了自己是来到了异世界,晕厥——他,没有过多的语言,陪着我,度过了我昏昏大睡的几日,也是他,买来一丛白花,从花中让我看到自己应该怎么去做,熬过了彷徨的时期,也是从那时起,自己开始蜕变,往坚强蜕变——轻轻笑——接下来,与他游山光水色,吃天下美味,享纵情恣意的快乐——没有旁人夹在其中,没有前世今生的牵扯纠葛,只有我与他,他与我,度过了我们有灵魄以来最快活的时光——那是我前世不曾有过的快乐,也是今生不曾有过的,那时的自己,飞扬、灵动,笑意每天——抚着匕刃,仿佛回到了当初——眼前甚至能看到他那时的模样,一张有着巨疤的脸,让世人躲避,却有一双让我驻足的双眸——千年前,是那双眸,让紫萝倾心,千年后,也是那双眸,让我留连——轻轻叹息——原来紫萝并不是因为他倾世的姿容而对他那样执意,是因为他的眼与眼中的神!记得,他带着我,架着车奔驰在金叶铺就的林中大道上,将我引至一个意想不到的世界,那就是枫楼竹苑——他的家!门被开启的一刻,满山的红,似火焰一般扑入眼帘,那种惊心的美,那种强烈的视觉冲突,给自己留下永生的记忆。

枫楼竹苑,是人间的世外桃园,是世外桃园中的人间山庄。

不似紫尘谷掩在莽莽重山中,却是仙苑佳阁玉楼台——在那里,自己温暖窝心、平静安宁,却一心想要回另一个世界,没有好好体会。

当一切如风而过时,再想去追回,却是空空的失落——有谁追得上风的脚步?他什么时候对我动了情?我什么时候在这一世入了他的心?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放远了思绪——指尖突然痛,低头——匕刃锋利,将我的指滑破,一点鲜红落在刃尖上,静静地顺着冷芒滑坠——我与他之间,经历过那么多,他的细致、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的包容……让自己失落,失落了一颗清冷的心。

再也无法没有牵绊地离去,再也无法漠视对他的感觉,也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落莘莘——动情,是如此的困难,情动后,想抛开是更加的困难——当自己把枫楼竹苑已看作是永远依靠的家时,当自己把一颗心系在一个人身上时,另一个他却出现了——一滴透明的液体落在我凝望着的匕首上,是什么?它落在刚刚那滴血滑过的地方,晕化了剩余的血迹——笑——这一滴,是自己的泪。

再一次轻轻抚过匕首,将它抬起——眼前又浮现过一幕幕——在桐城的大街上,自己旋开了那个乌黑的、看起来不起眼的神翕,却也是在那一刻,启动了时空之门——纠缠了千年的爱恋,躲不过命运的齿轮,一切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傲来居他暗夜浮现,是那样的如魅,诡异而离奇——长春谷,过迷路,闯七情关,他,紫色浓雾的眼里是莫测高深——进石室,美仑美奂、如迷似梦,一袭金缕衣倾尽世间奢华,那时的他,总是立在崖顶,独自吹箫——雪山决斗,因我的坠落嘎然而止,他苍白着脸,卷走西风,狂笑离去,誓言再出现时,也是风云再起之时——而他做到了,他再度出现,是风云,是天下大乱,乱中,我被一只兽送到他身边——苦苦地笑——他醉酒夜归,化作另一个他,那样激烈地吻我,似要倾尽所有尘封的热情,吻得是那样让人心痛,也在那一夜,事情起了巨大的转变——我乘踏雪,飞马奔驰,他追上的一刻,一切不同——马上那一番话,在猎猎风中,钉入我心中!他千年磨一剑,只为补今生的情天,他那第一次的泪也在风中抛落,抛在了我的心中——他带我去了那座谷,那座生我育我的谷,那座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谷,那座从没有过名字的谷,在我们进去时,有了名字——紫尘谷!紫尘谷!紫萝与红尘并存的谷!他一世柔情,系在了一份灵魂、两个人身上。

他的心理有对紫萝的执念,也有对红尘的倾心——又一滴液体顺着我的脸颊滑下,闭上了眼——他唱的每一首曲子的词我都记得,深深地记得,不知自己的记忆为何能将那么多词全记得,但,就是印在了脑海里,刻在了心中,每一词、每一句,都让心里的痛加重——他的痴、他的狂、他的情深意重……我非铁石心肠,我非草木无情,我有灵、有魄,有一颗鲜活跳动的心,却因为有这些,陷入了挣扎的绝境——我应该怎么做?那个让我揪心的人,是否还会再见你一面?将匕刃横在颈间——红尘,梅无艳在你心中可是唯一?在金云关,他这样问我。

无艳大哥,红尘现在的心里只有你。

我这样回答他。

红尘,我,梅无艳,相信红尘,此心,只为等红尘——他说他相信我——信任,也许是最重要的,我,选择信任,不论你会怎么做,梅无艳都会放手让你去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你自己,而结果,梅无艳愿意相信那个结果不是让我失去全世界。

他当时的这句话,是将他全部的信任放在了我身上——也正是他如海的宽容、如山的胸怀——今天,我要违背他的信任?又一滴泪,滑落——他当时的眼里,是一种深沉的悲哀,而他在压抑着那种悲哀——我、他、还有他,三人并存于世,却又不能共存——如果我在自己的脖间划过,这一切是否就能得到解脱?我死,能换来安宁吗?轻轻的问,问自己。

头抬了起来,手,在脖间,只需轻轻地一抹——一眼情,千年劫,孩子,你死,并不能解决问题——是谁?是谁在说话?声音如此静美慈柔,似仙界传来的曲音,能荡涤人心间的烦燥——鼻间也有异香浮来,睁开眼——帐内有霞光万道,亮,却不刺目,在光芒中,有一人现形而出——********************************************************************************************(看到这里的朋友,千万别以为红尘是要自杀,她是理智的人,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151 霞光万道现帐中,异香轻萦绕——睁开眼——朵朵金色菠萝花浮在空中,霞光间,一具女形在我面前现身——她,面如阎浮檀金色,眉间有白毫右旋宛转,如五须弥山,七宝色,流出八万四千种光明。

双眼清净如四海之水,分明清澈,一身仙衣飘飘,遮掩宝相体态,足下有千辐轮相,周身则是紫金光色,照亮帐内——意外——又迅速回神,双膝跪地——仙母——心中涌上惆怅,她轻轻一声唤,是唤我孩子吗?自己无父无母,只是天地间的一株灵草,谁曾唤过我孩子?作为落莘莘,享受过人间天伦,在另一个空间中还有对父母,得到过爱怜与疼惜,也曾被母亲抱在过怀里,只是——现在的我,不再是落莘莘,更多的是红尘,也是紫萝,心中的凄凉无处诉,仙母突然出现了,一声孩子,让心有了暖意——紫萝,情是何物?静美慈柔的声音,如缓缓的清泉,从头顶流泄而下——低着头的我,回答——仙母,紫萝不知——情是何物?自古以来谁能说得清楚?自己身陷其中,如在沼泽,只知这情让我不再是自己,心,也不再由自己。

纷纷乱乱,迷了一双眼。

一声叹息——仙母在叹息,叹息中萦着淡淡的无奈,似有似无,如清风一缕——紫萝,凡人修炼,种种劫数以情关为最,你等三人一个是先天之神,一个是万年修为的玉体玉魂,一个是千年修炼的山间精灵,未想到,一朝入情关,比凡人更执意——扯了扯唇角——我笑,有水意腾上眼中——正是执意让我们这一世纠葛无数,正是执意让三颗心在痛中,也正是执意让六界危机四伏——将声音控制,努力不发出任何的颤音,紫萝无用,无力化去阿罗兰的魔性,请仙母赐罪——眼闭起——一阵寂静,头顶上方久久的无语——在良久的沉默后,仙母的话传来,紫萝,你是未肯违背心意,非无力。

我无言。

仙母慧眼,看得分明——是的,我未违背心意!却也是无法违背!如果我肯将自己托付给其中的那个他,便能化解他心中的魔性,换取六界的安宁,只是——眼闭得更紧——如果舍我一个,我无怨无悔,只是这其中,还有另一个他。

为了全天下的安危,而毫无顾及另一个他,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如果要痛,让我一个痛就好,如果要伤,让我一个伤就好,世间可有何方法能解这情局?让他二人都不再痛?也能让六界不乱,安宁如往常?紫萝——仙母的声音又传来,当日怜你是情痴,收你魂魄,助你投胎,未料你残魂转世仍然是痴——情痴?我是情痴?原来我们三个都是情痴,不只是他二人,包括我?佛仙两家讲求无妄,你未肯违背心意是你的真,无错——仙母的声音如此柔软舒宁,她说我没有错?苦笑,无地自容,自己是罪过最大的一个,不只从前,包括此时,自己都是罪孽最重的一个。

将头伏低,让心沉冷——请仙母指点迷津——是的,我应该将心沉下了,应该让心冷却了,情是何物?为何我一直看不开?现在,我应该看开——紫萝,你的心在说,它倦了,你,可愿重归天界?仙母缓缓流出的话是这般静柔,就像慈母的召唤,召唤一个迷途孩子的归返——微微的暖流又起,将头伏得更低,仙母,紫萝不归。

没有声音传来,仙母在等我接下来的话。

将额头触地,不是紫萝不愿,而是紫萝不能。

我不能,即使心在渐渐荒凉,即使我能抛却儿女情长,再不问世间情,永闭心门,却只是让自己解脱了——重修仙道,让心无欲,是仙母对我的包容,而我,不能这样做,这个情局,不是我一人退出就能了结的。

只要我一朝有魂,他们就一朝追随,他们的痴念谁来解?我两个都不选,两个都弃开,也许可以换来世间安宁,但他们却是泥足深陷,回不了原位,做不回神、仙,永随凡间——他们的沦陷是因为我,我不能独善其身!何况就算回天界,其中的那个他,也有可能让天界从此不得安宁。

一声叹息传来——从没有听过仙母叹息,今天,听到了两次。

紫萝,你可知,你若不归位,即使是亡,也不能化解那二人的执念?情关难过,人心难渡,解铃还需系铃人,本驾,也无法帮得上你——紫萝知道。

头伏在地上,苍凉的笑——何尝不知自己就算是死,也逃脱不得?而仙母的无能为力,是因那局中的两个男子都非凡胎,超于常人,如果能用法术化去,早在千年前佛与仙母就将那个人的心渡化了。

苦笑,谁知千年后,又多了一个无尘的转世?不只仙母,也许天界的众仙都已在头痛中。

又是片刻的静默——紫萝,你,不愿伤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是的。

我回答——仙母出现必有原因,心中升起一点希望——你三人结局不论为何种,必有一个会伤,而你若想保全他二人,只有——仙母未尽的话意我已明白,紫萝愿伤自己,舍去小我。

又是一阵沉默——静柔慈祥的声音再度传来——紫萝,你的心意可坚定?是!头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清明,紫萝早有舍去自己的打算,只是无法付之行动,紫萝迷茫,不知应该怎么做。

生,不能生,死,不能死,上天入地皆不能行,紫萝无从可去,无从舍得自己。

我活着一天,就是争端,我若死去,灵魂也是争端。

肉身死,灵魂归为鬼界,他两个也不会罢休,无论是要夺取魂魄,还是要追随转世,都是一种无止尽的纠葛,地府便也受到牵连。

而魔界在一旁蠢蠢欲动,灵魂若出体,脱去阳气的庇护,极阴极暗处的魔界就更易掌控我。

落在魔的手里,是最糟的情况,我不能死!又是一声叹息传来——紫萝,这世上除了生与死,还有一种境界——不由抬起了头,疑惑——当年先天老祖走遍洪荒宇宙,取自天之涯、地之极、山之腹、海之角、水之源、风之穴、火之空、木之骨、金之魂等九处中的各一味奇材,将之揉和,炼制成一味灵药,取名九花凝魂露——九花凝魂露?这味药集世间精华,由老祖亲炼,一滴入口,除去法力高强的神、魔、妖,其他的生灵会即刻入睡——入睡?紫萝,此睡非彼睡,凡间常人的睡眠,身心皆休,灵魂也陷入睡态,此睡却是身体如睡,魂,永不休眠——怔怔地听着——这一睡,便将灵魂锁入体内,任何异术也不能将其逼出,等同封印,肉体将会永世不腐,鲜活如生——肉体永远不腐?那意味着灵魂被封于其中,再没有解脱的一天?这就是介于生死之间的境地,非生非死、似死还生、似生还死——非生非死?似死还生?似生还死?心中茫然,却又了然——这种睡,就相当于假死人,是灵魄醒着、肉体睡着的另类的假死人——我叩地:敢问仙母,不知何处可得此种灵药?是否要去找先天老祖?他是隐世的仙,不问世间事,隐于何处无人知晓。

紫萝,万年前先天老祖曾来天界,吃我天界琼浆玉液,临走时留下此药,以做回馈——仙母的语音淡淡,我抬头看她——千年前,自己从不曾这样仔细地看过这位至高无上的仙界之母,千年后,仰视她,想将她看得更清楚些——她,宝相庄严;她,慈悲心肠;她,为仙界之首,超然于物外,对紫萝却是怜爱有加;也是她,在当年耗去自己两千年的功力修复紫萝的残魂——没有她那时的一念之仁,也没有今日的莘莘,红尘。

她的眼如此明静,四海之水在她眼中,如果不是来这凡界现身这小小的帐内,以她的真身,有泰山之高!动一动,也会让七宝国土震摇!此时,她的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玉瓶——羊脂白玉瓶。

转盯向那只瓶,其中的可是九花凝魂露?紫萝,此药世间只此一瓶,万年来无人饮过一滴。

恩请仙母能将灵药赐予紫萝——我再叩首。

仙母没有回答——抬头看去,她的脸上如云在绕——紫萝,一滴凝魂露,便会让你永世活在封印中,无言、无动、无转生、无亡殁、永世寂冷,一旦入口,再无反悔的余地,寻遍六界无解药,任法力无边也不能使你转醒,紫萝,听到这些后,你是否还需要它?无解药?是的,没有转生,便没有新生的希望,没有死亡,就不会带来重生的契机,不生不死,是世上最深沉的冷清、寂寞——死亡和转生与之相比,却是生生不息的美妙。

那位先天老祖在当初为何不将它制成能让魂魄与肉体一同睡去的灵力?魂不睡,却要永生永世的封在肉体中看世间百态?闭了闭眼,那时可仍会心痛?笑——睁眼,伸出双手,请仙母将之赐予紫萝。

仙母俯视着我,眼里平静如水——凝视片刻后,莲臂伸出——我,接去——叩谢仙母——认真的施礼,就像我今生只有这一次对她施礼的机会了。

紫萝,你我的仙缘到此为止,这凝魂露不到万一不得轻易服下,若能化解当需尽力去解——仙母说此话时,脚下动,有金刚摩尼花随着她的动作在足下浮生,而她,仙体缓缓转过,将背影留给我,清水一样的声音从漫起的淡淡氤氲中传来——一眼情,千年劫,一眼情,千年劫……周围金色菠萝花的浮转中,她的身形渐渐模糊——模糊间,叹息传出——霞光与异香,还有菠萝花随着她的叹息消失不见——平静地看着那氤氲也散去,仙母临别时转过了身,可是怕我看到她的神情?即使只是一点点的波动,在一个至高无上的仙来说,也是绝难有的,而她末了的叹息,像午夜昙花悄悄一绽后的那声叹——静静地从地上立起,将玉瓶收入怀中,静静地取出一套衣衫换上——手中柔软的触感,是那个人幻变出的轻衫,将它掩在竹秀衣外, 向帐外走去——挑帘,看到小银的僵直,知晓那是仙母的法术,而它醒来时,不会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再往外走,日正当午,阳光是如此灿烂,在夏日释放着无尽的热力——空气中浮荡着若有若无的硝磺的味道,那是昨日江边之战残留的炮火味吗?夹杂着士卒的汗味,马匹的草料味,还有一些混杂的其他的味道——这空气是动荡的,是不安的,是随时会暴发的!姑娘。

有白衣女子正端了餐盘而来——回转身,角落的小银已在动,它甩了甩头,盯着我——重入帐,它跟着,白衣女子也跟着——落坐几旁蒲团上,看着几个女子将食物一一放下,又一一离去,我进食,银皇一旁立着——我不语,它更不语,在沉默中我吃罢,有人进来收了餐盘出去,帐内只余我和那只兽——又静静地跪在蒲团上,等——等到天色发暗日转西,等到帐内昏昏需掌灯——红尘——有人唤,有人来到我身边——我等的人回来了。

抬头,知道他会赶在日落前归来,他已知魔界昨夜潜入之事,必然不肯留给魔界掳我去的机会。

即使有银皇在旁,他也会赶回来,亲自保护我——而他,果然回来了。

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脸,我,却已如此了解他?红尘——似浮云飘下,他低了身子,双手攀在我肩头,轻轻地问,为何不掌灯?他的声音在这昏蒙的光线中听起来更加的迷离,是如此的动听,如些的魅惑,想起他唱那些曲子时如天籁一般的音质——静静地盯着他——红尘,怎么了?这双美丽的狭长的眼,在暗中发着幽深的光,似两涡漩流,凝绞着、专注地望着我——明日去请他来。

他怔住——明日,我,你,与他,三人在一起,我们共饮——他的眼里有复杂的东西升起,银光一闪而逝,没有回答。

我依然盯着他,心中平静,不想任何事情,就算他读心也会读出什么。

红尘?他疑惑的问,有迟疑,有不确定,有一丝慌乱——淡淡笑,我们三人纠葛千年,也曾同在天界,却从未共饮过,我想醉一次,与你二人同饮——话落后,帐内是静默——死亡一般的静默——仿佛一片叶子坠地,也能听得到。

他凝视我的眼神是如此深沉——我平静地看着他,将轻笑,挂在嘴边——红尘,今日谈判的结果想听听吗?静默许久后他这么问。

摇头——明日请他来,三人共饮——我依然这么说。

他想扯开话题,他不欲让那个人来。

红尘,晚膳是否吃过?今日准备了异国最丰盛的美食,已命灶间为你烹调——明日请他来,三人共饮——重复这句话。

红尘,用过晚膳后要安心休息,我,护你,不会离去——他抓在我双肩上的手似乎加重了力道。

明日请他来,三人共饮——红尘,多国之乱不易化解,需调动修罗门的力量,木氏夫妇已发信号让修罗门所有门人连夜从四处赶来——明日请他来,三人共饮——眼眨也不眨,盯着他,跪在蒲团上的双膝已僵麻,脑子渐渐混沌,嘴里却像上了发条,只会说这么一句话。

红尘,有许多事我需在今夜考虑,我们先吃晚膳,及早入睡,银皇,去催灶间,速速端来膳食——他的头没有转,手没有离,在尾句对银皇吩咐,那只静静立在一边的兽,此时调转身子,出帐而去——眼角余光扫到银皇离开,没有转移视线,我依然盯着他——明日请他来,三人共饮——红尘!他的手劲更重了,头突然伏过来,放在我肩上——你为何如此执意?为何不肯罢休?为何让这一天如此快的到来?红尘——他的声音像五线谱上乱了的音符,在抖动、在颤跃,更像呜咽——明日请他来,三人共饮——……中间他似乎又说过什么,我怎么听不清楚?耳中只听到自己不停地说着明日请他来,三人共饮,不停地说着,说了不知多少遍——眼前似乎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红尘,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答应你,答应你!脸很痛!怎么这样痛?痛中,眼里的白雾散去,渐渐看到一双眼,还有一双手正在我脸上拍打,并且在胡乱的擦拭——红尘,我去找他,明日去找他,你快清醒一些,清醒一些……他为什么在我脸上拍?又为什么不停的擦拭我的脸?而他擦下的是什么?是泪水一片?愕然——怔怔地看着他,他眼里的慌急与错乱,在暗色中也能看得如此清楚?在被他不停拍打的痛中,我听到他也在不停地说,红尘,明日我去找他,去找他,红尘!红尘!红尘……自己被他一把抱住——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怀里——我还在重复着那句话——明日去请他来,三人共饮——明日去请他来,三人共饮——……152 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用木梳,轻轻梳理如云般流泄的长发——这些发,已如此长了?来到这里将近一年,从未修剪过,它们披散开,如瀑水——是那些入腹的灵芝丹让它们这样乌亮动人?也让我的脸,粉若桃花?很久没有这样对镜端详,原来气色好了,整个也会跟着变漂亮。

静静地笑——多日来食不知味,寝不能安,镜中的人,却是脸色红润,双眼明亮,皮肤光滑细白,竟比从前的自己看起来要赏心悦目许多。

灵芝的功效是如此奇绝,而千年的灵芝更没有埋没它作为仙草的名声,我,似乎是脱胎换骨一般的明亮动人。

尤其今日的自己,一身红装——轻纱曼映,红似火,这衣衫是在清晨时向他要来的——我,想穿红衣。

望着他,淡淡地说。

他盯着我的眼里,紫雾弥漫,深邃无底——一夜间,他的脸上现出憔色,而我却是一觉无梦——也许又是他让我睡着了,却在睁开眼的第一刻,已从他的脸上看出他一夜未眠,一夜煎熬。

他,怕结果,怕我见到另一个人后的结果——我,也曾经怕,怕三个人汇聚后,自己的一步走错,让事态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境地——现在,他已去找那个他,再回来时,三个人,共处。

将发梳理,挽起,打开向那些女子要来的妆盒,取出眉笔——眉如远山是什么样的意境?我不知道,用笔轻轻描,描上我的双眉——自己眉间宽阔,眉形疏远,曾有人说过,这样的眉宇是大智慧与大胸怀的人才有的——再笑——点上唇红,让自己的唇与衣衫相映——站起,看镜中的自己,就似一个嫁娘——曾在黑云山寨也穿过嫁衣,那一次,几乎被逼拜堂,如果真进行了典礼,在这个世界中就是婚姻的定型。

我,只有那一次与出嫁离得很近,擦肩而过——这一生,可有嫁人的一日?笑得无声,笑得眼里有雾,笑得雾气化为水迹——将盈到眼眶的水迹逼回,打理自己——竹秀衣已被我脱下,放在毡上,叠得整齐,任红色薄纱在身,将我点缀得如此艳人——轻轻转——裙裾飞旋——闭眼,放远思绪——帐帘动、脚步声传来——停下动作,睁开眼,是那些女子,她们将我要的东西搬来,一一置在几上,又陆续离去——我合好妆盒,将几面布置——落坐,等——就像昨天那样等——银皇在一旁盯着我,眼里幽深——微低头,轻轻笑,看着桌面——三只杯,一只壶,静静地立在那里,泛着细瓷柔和的光泽,似乎在与我互说——盯着它们,心中的云在轻、风在淡——不知何时,视线内多了黑色——眼转过,那是他回来了——心一跳!抬头——将帐内打量,没有另一个他——那个人,即刻会到。

再将眼神转回面前人的身上,他在凝视我,立着,低头,凝视我——紫雾萦绕的眸中,像是被烈焰焚烧过的原野,灰败、压抑、痛楚,还有游走在绝望与希望之间的不确定——将视线别开,我缓缓站起,缓缓将头转向帐帘——眼,盯着帐帘——那里只要有一丝掀动,我都会捕捉到——等——再等——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就像被灌了铅,在困难的挪动着——也许只是短短数秒间,也许已过了几个世纪——终于——终于看到了帐帘在动!它动了!它在被缓缓的挑起,越开越大——心,提起——再提起——我以为能控制得住,却原来还是在这一刻,无法自主地提起——眼,盯着——再盯着——同样无法自控地紧紧盯着——一双无垢鞋底先入眼——呼吸发紧!一袭白袍袍裾再入眼——呼吸更紧!白袍越露越多,整个身形从帘外进入——顺着白袍上移视线——看向那张脸——第一眼——噔地后退一步——他是谁?他是梅无艳吗?不!绝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永远都是丰神俊逸、清雅出尘的无艳大哥?!不可能!脚下再退一步——这个人,脸上无疤,肤色晦暗,形容枯槁,怎么会是我的无艳大哥?如果是他,脸上无疤就是未带人皮面具,但他的玉质肌肤呢?那如玉光洁润泽、清凉柔滑的肌肤呢?再如果说,现在的人肌肤似玉,那也是一块被腐蚀性的化学性液体侵蚀过的玉!那张脸上,那所有裸露出的皮肤上,像长满黄斑,像金属生锈!镇定心神,再看第二眼——后退,狂退——退无可退——背已抵在帐壁上,眼已无法睁着再大——他是谁?他为何是一头银发?!如果他是梅无艳,那如墨浓、飘逸似云的长发呢?怎么会是他?错了!一定是错了!这个人是谁?这怎么会是我的无艳大哥?紧紧抓住胸口,让自己再看第三眼——看向他的眸——那双眸里有鲜明的焦红,怎么会是我清冷明澈、萦绕薄雾的无艳大哥的眼?怎么会?怎么会?与他对视,眼神直撞——心,开始下沉——似有冰块砸在上面,让它痛,让它冷,让它沉——是他!那眼里的东西是他的!他是梅无艳!那双眼,天下无双,不管怎么变,眼里的魂、眼里的意不会变,是他!是他!是他!喜,混在痛中,从心底快速升起,脚下不由自主的向前冲去——几乎就要奔到他身边时——停住!逼迫自己停住!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他!那个他在用同样紧缩的眼盯着我,他的心,是否会在我扑过去时,如我一样的痛?我不能向前!不能毫无顾及地冲过去,扑进那个胸膛中!眼痴痴盯着帐帘前的人——无艳大哥,你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曾记得,你不论何时、何地、做何事,都是优雅从容,都是一尘不染,都是飘逸如出云岫间,都是……那一头银发是怎么回事?是真的吗?那发是真的吗?他再也不必遮掩自己,再也不用靠面具来行走世间,世人怎还会因这样的他痴狂?颠倒?牙,紧紧咬上下唇——一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那一头如墨的黑发,再见时,竟成了满头银色?不再有一根黑发!心缩了又缩,痛得让我不得不再次抓着胸口!我凝望着他,他也在凝望我——红尘——他的眼里红尘二字。

无艳大哥——我的眼也在唤他。

红尘——他的眼里有血色颤动。

大哥——下唇有温热的液体渗出,入口腥甜,你,怎会变成这样?怎么会?眼里问他,心里悲凉——我怨你,怨你为何变得这样?你这样,让我怎么能安心?你这样,让我怎么能无挂?我,又更怨我自己——红尘,不要怨,不要责怪自己,见到你,我愿已足。

他的眼里没有怨怼,只有包容,包容着我——时间,为何不在这时凝固?为何还在向前滑动?它的流淌,让我们痴缠的视线,终于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他——让心沉静,让情冷下,让思维转动,让理智恢复……我,拔开纠缠的眼,转向另一个他——那个他,眼,盯视着我,里面是风起云涌,是瞬息万变,是交错的复杂——他成神、成人、成魔全在一念间!我,不能让他发那一念偏差!让自己笑——三人聚齐,让我们同桌共饮——轻轻言,轻轻笑,引步走向那张几,当先轻轻坐——他二人,双眼随着我的动作在移转,始终绞在我身上,始终没有偏开分毫,炙热深沉,如枷锁——坐定后,看他们,等——等他们移动,等他们入座——他们之间没有对视,只盯着我,却在同时动了,向这里而来——一白衣,一黑袍——两朵浮云分两边,一左一右落坐——我居中,低头,将壶执起,斜斜注——斟一杯,杯中清莹,微微晃着涟漪,双手端起,送到左手旁的他面前——夜修罗,这第一杯酒,敬你。

他仍在凝视我,眼里的紫雾下是幽深的黑暗,黑得看不到尽头——而他的手,没有动,没有接过我捧着的酒——我笑,笑得平静,这,是我们三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同桌共饮,你,不愿饮下我敬的酒?他迟疑,眼里的最深处有隐隐的暗流,双手抬起,接来——第一杯,我要谢谢你——看着他,我轻轻语,声音稳定,谢谢你,在紫尘谷那两百年中对我的守护,是你,曾将我从兔口中救下,没有你,就没有后来的紫萝仙。

他的眼中异光一闪,双手停住了。

我再笑,接着吧,夜大哥。

我唤他,他听到我的称呼,眼里一闪再闪,银光如暗夜璀璨星芒,将四周点亮,手接过,一饮而下——微微笑,低头再斟一杯,递向右手边——无艳大哥——看着他,他的双眸凝如海,那海水的宽容与博大,将我轻轻包裹——我似躺在了摇篮中,漂在了水面上,微微水波将我荡漾——荡漾在他的眼神中——即使那里面的红色血丝漫布,没有从前的清亮——这是敬你的第一杯——我看着他,笑加深——他,眼里起雾——是我熟悉的雾——结在幽幽海面上,雾气蒙蒙——双手伸来——这一杯,我要谢你——他也顿住,手停在半空——谢谢你,一千多年前出现,出现在我的眼中,从那一刻起,我的心,不再干枯、不再空洞、不再古井无波,有了鲜活的感觉,有了充盈的快乐,知道了什么叫作情。

我每说一句,他眼里的雾气便浓一分——告诉我,你是否早已忆起了前世的种种?看着他,他眼里的东西已经给了我答案。

而他,点头——我笑——当他特意将竹秀衣安排给我时,我就该觉出端倪——当竹秀衣曾将夜修罗与花水水振出去后,我就该明白那不是普通的衣物,它的上面注了法力的守护,不仅仅能防刀枪,而是能防妖魔。

当在金云关入房休息前,他反常的举动,反常的话,还有那深深的压抑的痛楚、悠长的叹息——还有无相在紫尘谷中的欲言又止,那奇怪的神情,那将说未说的话,都在暗示——而我,如此迟钝——他恢复记忆,也是他的痛,明白了前尘往事,却不曾死死绑住我,将我牢牢困在他身边,宁愿自己伤,将信任托给我——他成了今天的模样,也未将自己的意念强加给我一分。

无艳大哥——手中杯,前举过眉——他接过,饮下——饮前,眼里雾下的水波在轻颤——那颤动,如我现在正斟着的第三杯酒,随着我的端起,酒在杯中摇——这只杯是从左旁的他手中取过——夜大哥,敬你第二杯——凝视他,他也凝视我,等着我说——这一杯,要谢谢你,谢谢你能对我有情。

我将笑中含春,让自己与这身红衣相衬,论根本,我只是一株草,幻化成形也是一只精灵,甚至可以叫作妖,位列仙班成为仙时,也只是一个小仙,与你的身份、修为有着天差地别,要谢你——眼盯着他,盯着他如此完美的面容,谢谢你,没有尊卑之界、没有贵贱之分,没有对我这种低等生命的轻视,恋上了我——随着我的话落,他的眼中暗潮急涌,喉咙上下滚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接过杯子,指节用力的捏紧了杯沿,再饮下——那一仰头的动作,就似这天下最后的尽情一饮——笑一笑——再取过右边的他的空杯,斟满,双手奉过去——无艳大哥,敬你第二杯——让自己的笑里驻进清风,淡淡的看着他——谢谢你,谢谢你在紫萝撞上法器的那一刻,将轻魂几缕收回,没有你的那一举,就没有千年寒滴泪,也就再没有紫萝,是你,一念之仁,让紫萝活了下来——也让紫萝知道了,她一世的等待没有落空,你,在今生还了回来——后一句,埋在了心底。

他的手抖了抖,眼里雾气更重,接过,指尖似乎也在发颤,是那样困难地将杯递到自己唇边,啜饮,眼依然盯着我,从进来的那一刻,到现在一直盯着我——那双眼,在问着我什么,我转开,没有回答,再取过左旁的空杯,斟满——夜大哥,再敬你,第三杯——看着这个人,他的眼也同样定在我身上,那里面的游离,依然在绝望与希望中挣扎——绝望后,他会做什么?谢谢你,谢谢你在我被诸仙审判时,不顾一切地闯进仙界大殿救我,那一刻,让我相信你对我的情真意切,愿意抛弃一切来维护我——笑里,有了苦涩——如果一个谢字真能还清这其中的东西,会有多好?他的眼角这时在抖动,轻微地抖,眼里的紫雾似乎凝成了一团,接过杯,再饮——又一次转身,转身前将笑中的苦意逼走——无艳大哥,也敬你第三杯——杯中的酒,如此清澈,清澈见底,我的眼凝视这液体——这一杯是要谢你,谢谢你今生对我的付出——抬眼望他——无艳大哥,你,救过我数次,没有你,莘莘早死,红尘早亡,谢谢你,今生对我动情,也谢谢你,带给我的一切——深深记得他做的天鹅咏,那一味,咏尽天下痴情事,注定了我们之间困难艰险重重——我每说一个字,他的身子便似乎抖一次,眼里的海面起了波浪——我笑,静静地笑,笑得安宁——他眼里的波浪在渐渐退下,将第三杯滴接过,啜饮——壶在我手中,再斟一杯——夜大哥,这第四杯,还是要谢你,谢你在今生仍然对我不离不弃,仍然痴心不改,我,何德何能得你如此对待,心里感激你,由衷的感激——这句话出口,面前人的脸色变了,瞬间苍白,不只眼角在动,嘴唇也在不停地颤动——红尘——他吐出两个字,眼里的绝望在加重——转回右边,缓缓再斟一杯,无艳大哥,这一杯,是我敬你的最后一杯,不再谢你,而是要你答应我一件事——看着他的玉容俱毁——我请你答应我,不论你的生命中有我,还是无我,你都会好好对待自己,我要你恢复原来的你,恢复那个清雅飘逸的你——他眸中刚刚被压下的浪又掀起——直直看着他,让声音如铁,你现在的模样太丑,比那张疤脸还要丑!这样的你,似鬼一般,我,落红尘,不喜欢!那眸里有异光掠过,波澜越起越大——你答应我,你要永远保持原来那样的你,哪怕是很久以前的那个清冷无欲的你,都要比现在的你更像一个人!眼定定的放在他脸上,让眉头皱起,让嫌恶努力爬上我的眼中——他眸里的雾越聚越浓,越聚越浓,浓得凝成了水,似乎要漾出来——我让自己的神经紧绷,不能松懈,死死盯着他,眼神中只有三个字,答应我!答应我!空气在这一刻变得凝滞、沉重——答应我!你是我的无艳大哥,无论什么你都会答应,为何独独这一点,你不肯?心又痛,眼,问他——强烈的意志贯向他,我要他答应!对视中,我不肯后退,心,如铁般坚硬!不知多久后——他,眼里的浪突然卷去——被另起的狂风卷去——像在电闪雷鸣、聚雨在降——答应我!我的眼神始终如一,决不让他眼里的狂风袭卷——僵持——我只看着他——终于——红尘——他唤出了声,从进帐以后,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声音暗哑,夹着强力的忍意,红尘,我答应你,你让大哥做的事,大哥都会去做,无论何事,我梅无艳都会不遗余力的去做。

他眼里的风停,雷息,静了下来——换上了浓浓的哀愁——我闭了闭眼——让一个人由笑转哭不难,而我让他做的事却相反,是在强人所难!他,答应了我,无怨无悔——逼回自己的泪,再睁开眼时,眼里已干燥,笑又起——转身向一边,取过刚刚被忽视的这个人的空杯——再斟——夜大哥,这第五杯,也是我敬你的最后一杯——双手平端,看着他——同样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他的眼中在紧缩,不确定的疑惑在里面漫延——他疑惑,疑惑我要说什么,更疑惑我刚刚为何对右边的另一个人那样说,他眼中的绝望与希望仍在纠缠,而他的手紧紧地攥着,握紧成拳,似乎早已攥起,在我与另一个他对视时,就已攥起——攥得指缝中有血迹渗出,红色的血是那样鲜明——夜大哥,你曾提出过,会尽心力化解这场战乱,尽力让这人界归为平静?我缓缓吐字,看着他——他似乎松了口气,很不明显,眼里放松了警惕,嘴唇轻颤中,回答:红尘,这一点,我已在做,在前日对你说过后就在做,会把人界归宁,尽我所能地去做——他的回答艰难,语句出口,像生了锈的锁眼在被重新开启时的僵硬,嗑嗑绊绊,不顺滑、不稳定——是因为他的嘴唇轻颤过度,不由自控才这样?让自己的心更加坚硬,接上他的话——是的,夜大哥,你已说过,你将化解这场多国之乱,红尘希望你能遵照自己的话做下去,将由我们引起的这场祸乱清弥,让人界重归平静——日后是否再起战火那已是人类自己的发展进程,与我们无关了,至少,我们起的因,由我们解决。

夜大哥,我,要请你答应的是另一件事——他的眼中又紧抽起——红尘,不要说——他在摇头——他不让我说?没有停止我要说的话,夜大哥,请你答应我,不再让自己轻易的堕陷,即使是为了我,也不要轻易地重步千年前的旧辙。

你不要再说!他喊了出来。

我仍然继续,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你答应我,绝不再掀起六界的混乱,绝不再与魔妖为伍,绝不重入魔道,夜大哥,你可答应?红尘——他的脸色瞬息万变,紫雾在眼里横冲直撞。

你是否答应?他似乎要站起来,似乎已从我的话语间察觉到什么,身子在不安的噪动。

红尘,你要做什么?他的激动,影响了另一边的他。

红尘——另一个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臂——我回头——笑——只顾着给你们斟酒了,我,自己也来一杯吧。

低头,将细壶的嘴对准自己面前始终空着的杯子,倾斜——没有流出任何的液体——立起,再笑,壶中已空,我再去加点,今日三人畅饮,我怎么可以不喝?嘴里说着,转身,走到一边桌前,背对着他们,往壶中填入新的液体——背后静悄悄,空气中却像充满了火药——再回桌边,坐下,为自己斟上,并且斟得很干净,壶中再次绢滴不剩——他们看不出来,我轻轻举杯——夜大哥,无艳大哥,今日,我饮下这杯,这一杯,是对你二人的歉意;这一杯,也是对你二人的谢意;这一杯,更是我对你二人的请求,请你们能答应我刚刚提出的那两个要求——红尘——两只手同时伸来——一左一右,同时搁在我小小的杯上——我看着他们——浅浅笑——怎么,你们连饮几杯,却不让我饮?笑得平静——红尘——右边的他,眼里是隐忍,是疼惜——避开他的眼神——左边的他,眼中是复杂,是疑虑——他们都在奇怪我的话,奇怪我的态度,奇怪我的口吻——让我饮杯酒,酒后再谈话——伸起另一只手,将按在杯沿的他们的手指一点一点掰下——仰头,倾下瓶中液体,入口甘甜如玉液,笑一笑,原不最甜的也是最毒的。

放杯,看着他们——每一个我都细细看,他们的容颜将永远留在我的心底,留在我的灵魂深处——夜大哥,我希望你能放下屠刀,平抚天下,熄战火、灭烽烟、绝魔念、断魔性——无艳大哥,前生恋你化为泪,今生负你让你痴,你只当你是欠我上世的那滴泪,希你能放下心中牵挂,回天界,再世为仙——红尘?他们看着我,都是不可思议。

你们要答应我,不互相伤害,不生起战端,不再起风云,尤其你二人之间,不憎恨对方,不以恶念为之,你们答应我——身子慢慢倒下,仿佛看到天上坠下片片桃花——红尘——我的身子在往下坠,他们要来接住我,梅无艳伸出手的一刻,夜修罗在攻击他?不,不要,如果你们互相伤害,我不能安宁,求你们,求你们都放手——求你们——我的身子落在了他二人共同的接护中,身子有他的手,也有另一个他的手——他们的脸一左一右地出现在我上边,满脸的惶急,而慌乱已让他们顾不得争抢了?答应我,你不再让六界不安,答应我——我盯着夜修罗的脸,盯着他的眼。

红尘!你不答应,我死也不安,永世恨你!红尘!你答应我!眼皮越来越重——原来睡去前的一切是如此美丽,桃花瓣瓣,满室生香——笑意扩散——红尘!红尘!你喝下了什么?你喝下的是什么?夜修罗的声音在逐渐模糊——九花凝魂露——我要告诉他,他如果知道这味药,定然会明白,我无转生,灵魂也将永世被封,他没有再追我的可能——不——他在嘶吼——他的嘶吼声已说明他知道这味东西——我的眼前只看得见一张脸了——伸手——去抚摸——无艳大哥,你这样子太丑,丑得我不想看到你,你如果不恢复,我不会原谅你——他的发已是银发,是永世不能恢复的了,他的容颜却是情伤过度带来的,如果他的心能从痛中拔出,他的容颜会变好的,一定会!红尘——他眼中是无法相信的愕然——你在做什么?无艳大哥没有逼你,没有要你与我一定要在一起,红尘,红尘!他在喊,喊声嘶哑。

从没有听到过他这样失态的喊声。

心里叹息——我知道,我明白,你没有强求过我,你从不会逼我——但我怎能忍心让你看着我去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我不能——原谅我——这已是我最后的路——我,没有背叛你,没有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红尘——两声唤,合而为一,在耳边一左一右传来——眼,无力地合上——手,无力地垂下——遗憾——它,终究没有能抚到面前人的银发——那些发是为我而变色——无艳大哥,原谅我,原谅我今生让你先对我动情,原谅我今生让你受苦楚——***********************************************************************************************(看到这里,有朋友也许会对梅的某些心理有疑惑,后面的章节会有表述。

原谅我写得慢。

)*********************************153 我行在雾中,走在云间——只看到桃花片片,漫天而下,飞飞扬扬,将我包裹——粉红的花雨中,萦绕的气味馥郁长香甜,似在蜜中一般——再往前走——仍是雾茫茫、云深绕——桃花突然不见,金色的、细长的花瓣坠下——飘然落,宛转间——细看——是菊花瓣瓣——满眼的金黄,灿烂的金黄,艳丽的金黄——脚下似被什么牵引,依旧向前——金色顿消,紫色坠落——是什么?紫罗兰碎成细细点点,像紫色的星雨,密密而降——前面似乎只有一条路,一条看不到路的路——一条隐在茫茫雾中的路——眼不眨,身不停——穿过紫色间,再发现——蓝色耀眼——花瓣如此之大,却又轻薄如翼,认不出是什么花——陆续又有明眼有绿、触目的红、飘忽的青,将我围裹,编织成漫天的花网——花雨为网!穿越七种颜色后——第八种——是一朵一朵完整的、含苞的黑色郁金香,落了又落——飘浮的黑色,黑得忧郁、黑得神秘、黑得莫测——从上而来,密密集集,似乎落地就化了,化在了云雾中——并且越来越多、越来越浓、越来越密——太浓了!太密了!已不能让我的视线看到其他!看不到雾,看不到云,只有扑天盖地的黑色!它们连成一片幕,向我压来——身子发沉,无法挣脱,被大山压倒一般向黑暗中陷去——…………是什么?是什么在周身涌动?再睁开眼时,看到了白色的圆弧形的帐顶——很熟悉!动了动,觉得轻飘飘的,自己就像浮烟一缕——怎么这样轻?为何没有踏实的感觉?又动了动,像水一般轻晃,像烟一般浮摇——自己好像没有固定的形状,也没有重力?怔了怔,听到有什么动静,想坐起来——却发现无法坐起——身子再一次扭动,不适应这种不着力的感觉,努力动,看到身侧露出的床榻边缘——我似乎是躺在一张榻上,这张榻从何而来?只这边缘就能看得出是张精致绝伦的华榻,一条淡色的丝质薄被盖在我的身上——再转了转——看到两个人——两个对立的人!他们入眼的一刻,所有的一切涌入脑中,立刻明白了自己的现状——我,服下了九花凝魂露!我,已入了非生非死、似死还生、似生还死的境界!而现在的我,只是轻魂?在自己的肉身内,像烟般无形,却脱不得肉体,欲坐起,想看得高一些,远一些,也不能,只能窝在这里,在躯体中转动——事实摆在面前,这是我的选择。

再去看那两个人——他们在互视——立在地上互视!一个黑袍,无风自动,向后倒卷起,如在风中——一个白衣,衣袂翻飞,银发似网张开,凛寒逼人!他们想做什么?他们之间是气流暗涌?是剑拔弩张?那气流,带动了周围的空气,我甚至能看到帐内所有的空气也在涌动——眼,无法移开——紧紧盯着——从没有见过白衣的他,有过如此的冷意!就算是当初逼视青刀时,也比不上现在眼中寒芒的万分之一!修长的身形就像被万年的玄冰冻结,虽然衣飞发舞,却似站在冰山之顶的一尊雕塑——另一个他,眼微眯——阴寒地盯着对面的人,每一分气息都是肃煞,每一分气息都有狂魅,仿佛他恨不得将对方碎成千条万段,啃骨啮肉,喝血剥皮!他们想做什么?你,走!速走!在冰冷的对视中,黑袍的他开口了——四个字从牙关间迸出,每一字都冷硬而清楚分明!他在说什么?在驱赶另一个他?转看白衣的那个人,眼中寒意未变,同样盯视着对面的人——我,不再放弃!他也开口了,五个字,声音低而重,似乎是从心底的最深处将这五个字拔出来,再送出口间,凝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深沉。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此时帐内的黑色突然扩张——黑袍的他,就像愤怒的黑焰,整个身形陡然暴涨——几乎充斥了整个帐间——他在做什么?那是他为神时的张力,如果他二人要恢复真身,比那西方罗汉还要高大,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你,在逼我动手!黑袍猎猎,指节在响,咯咯咯咯地响动——那紧攥的双手间,还有红色血迹半凝——是先前共饮时流出的血?当时的他,指甲深陷掌心几分?才让血流得那样浓?奉陪到底!什么?白衣的他在回答什么?奉陪到底?他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从来没有!他眼底的寒霜更加凝重——而他们要动手?他们难道要动手?他们竟然要动手?恼怒、气急、慌乱……他们疯了?一个疯,两个都在疯?无艳大哥,你不是他!不是那个张狂的他!你一向是淡然的,一向是飘逸出尘的,也一向是不会用动武来解决问题的,你也是最明白我的心思的,你怎么能这样?我,不要你们相斗,不想你们互伤,你们在做什么?我会带着红尘走,你最好在挑破我的极限前,滚!黑袍的他一只手抬了起来,死死攥拳,似乎在压抑着自己动手的欲望,眼里银芒飞闪,似利箭射出——我愕然——看向白衣的他——他这时,没有回答那个人的话,而是轻轻地转过头来,望着我——转过的瞬间,眼里的冰冷似潮水退去,温柔——再温柔——似乎在对我说着——红尘,我不会再放弃你,将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眼神,是那样的执意!眼里,是那样的赤红!红中带着水样的温柔——我,无法反应——原来灵魂也会发怔——黑袍翻卷——如云挡在了我与他之间——那张狂的背影遮断他凝望着我、对我诉说的视线——红尘是生、是死、还是非生非死,都不再与你有关,她,由我夜修罗来守,由我夜修罗来护,由我夜修罗来陪,回去做你的一庄之主,做你的天下首富,做你的逍遥王,做你的散仙,勿要纠缠!他要守我?他要护我?他要陪我?我已再不能言,再不能动,再不能哭,再不能笑,再不能醒……他,还要随着我?而他的字里行间都在强调他现在的名字?我是梅无艳,非无尘,梅无艳与红尘,将永世不分离——是那个他的声音!中间隔着一人,我看不到那双眼,却听得到那句话——梅无艳与红尘,将永世不分离?永世不分离?他们疯了!阿罗兰也罢,夜修罗也罢,你,无法横亘在我们之间——梅无艳的声音是如此清寒,他的话是那样坚硬。

坚硬地又一次不像是平常的他!在我与他分离的两个月中,他,竟然有了如此大的转变?他在争取我,在不惜甘冒大不韪的来争取我,争取这个如活死人一样的我?身前人的表情我看不到,我却听到了他的嗤笑声——梅无艳,如果你死,魂魄被另封,还能与谁在一起?这个人,他在说什么?又有一声笑传来——是不以为然的笑。

让我陌生却又不陌生——这笑是另一个他发出的。

陌生的是,从没听他这样笑过——阿罗兰,梅无艳与红尘,不分离,哪怕拼得魂飞湮灭,只惜你我互斗,红尘必伤痛——咯咯的声音传来,身前这个人的双手又在攥得发出暴响——若非不欲让红尘为你而悲,我,已动手!这是他的回答!那你们还在做什么?呆在这里做什么?你们既然顾虑我的感觉,就快快离去,去做自己!不要在这里争来抢去!你们一个是先天之神,有数万年的修为,是大神,与佛几乎比及。

一个是仙,幻化成形万余年,加上成形前在山间的修为,法力也不可小觑,是仙中之上,在仙界少有抗衡者——如果你们之间相争,必然是天地变色,必然是山动地摇,必然是海翻石崩!而你们活在世间,生命的意义,不仅仅是要围着我!天下有太多的事要让你们去做,我永世不醒已成定局,你们竟然还要如此痴狂?尤其那个白衣的他!他疯了?他的修为时间毕竟短了些,在法力上,即使能与他面对的人抗衡一段时间,但结果,他必伤无疑!你们这样对立有多久了?我睡去又有多久了?中间还发生过什么事?怎么会这样?主——突然有声音从帐外传来,干哑枯燥,似乎是那个怪老头的声音。

帐内寂静——身前的人并不回应,他仍然盯着对面的另一个他。

外面似乎在犹豫,犹豫片刻后——主——又发来唤声。

滚!统统滚!冲天的怒吼,像迸发的火山,我看到帐子在颤动,帐帘在晃摇——似发生了地震一般,我的耳朵也受到振动,想掩上,却无法掩,灵魂同样听得分明——红尘——黑影飘,他在我的身前蹲下——红尘,吓着你了吗?他的眼里是懊恼,自责,慌乱……我想苦笑,但他看不到我的笑——红尘,一时急怒,让你受惊了,红尘——他的眼里放柔——声音放缓——脸上的僵硬线条在融消——我,会带你回家——紫雾升起,眼中在迷离——红尘,你可记得那小屋?它属于你,它也在等着你,等你回去,回去后每一个日出时分,窗前都会有几株紫萝草伴着你——我怔怔地听着——看着他——他的手轻抚上我的脸,我看得见,却已无法体会到那种触感——灵魂与肉体似乎已分开——而他眼里,是那样的轻柔——夜修罗会夜夜为你唱曲,夜夜为你吹箫,会与你说话,会将谷中每一朵花开的消息告诉你——一种蜜意出现在他的眼里,紫色的雾萦出淡淡的朦胧,就像美奂的梦境——他的语音也似春风与柳叶之间的痴痴纠缠——他要将这样的我带回紫尘谷?而他的眼底,又混杂着深深的痛楚——主,修罗门所有门人已到——外面的老头又在说话,似乎一直都在外面,犹豫着,并且又开了口——滚——一闪眼,面前人已不见,他的声音再传来时,是从帐外而来——没听到我叫你们滚?主……主……门人在等着主……主说过的所有人……汇齐后……务必……务必禀报于您……断断续续的声音,就似被掐着脖子一般。

我已想到那人的模样,就像当初的花水水一般,双眼暴突,舌头吐出,气喘无力——他,会将那个人怎么样?是否会失手将他的门人伤害?我看不到,也不去看,现在,只盯着另一个他——另一个他也在盯着我——我们的视线再也无法交集——我的灵魂看着他,我的眼却是合着的——刚刚那个人当着他的面对我那样说,又轻抚我的脸,他心里是怎么样的感觉?巡视他的眼——眼里的温柔似春江水暖,没有燥怒,只有温柔——单纯的温柔——他的唇边在此时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红尘,我会带你走,无艳大哥今生不再负你——他,在喃喃自语?他的笑,却更像哭?原来灵魂醒着,依然会痛。

不是心痛,是所有的自己都在痛——他似乎正向我靠来——风过处——黑影又现——那个他返回,又挡在我们之间——脸冲着我,身子低俯,手轻缕我的发——红尘,你等着,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将战争消弥是我对你的承诺,你等着,我去去就来——他就像一个父亲要出门前对女儿的交代,是依依不舍,是放心不下——银皇,在此紧守,帐外还有门人无数,如果这个人要将姑娘的玉体带走,就不需再对他客气,全数围攻,发号给我——他前一刻还是温柔,说到这句话时,又是阴冷,转过身子去,背对着我——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动作,即使你将她带走,走到天涯海角,我上天入地,翻遍六界每一寸也会找到,我与你之间,必有个结果——他在威胁那个他?阿罗兰,为了红尘,我不会与你动手,我们之间是需要一个结果,在你回来后,用我们的方式来决定谁将带走红尘——那个他,这时的语气云淡风轻——是我熟悉的那种语气——是他原来的那种清雅、飘逸、从容、镇定的语气——他,心中在想什么?红尘,形势严峻,那些凡人在蠢蠢欲动,红尘,等我,我会速归——黑袍的他又回过头来,凝视着我——任他们有无边法力,也看不到此刻的我的灵魂——我也凝视他——他在遵守他的诺言,要去化解人间的战乱?那他是否也会应我的要求,永不再重堕魔界?现在的局面,是否只是他与他之间的争执,再不干六界的事?*********************************************************************************************(本章有一处玄机,细心的朋友也许能看得出来,可以将看法发到留言中)154 黑袍翻飞中,那个他,已出帐而去——去解决多国之乱。

去实行他的承诺。

银皇似乎是为了防备另一个人,恢复了真身,因它的巨大,帐内依旧显得压迫,气息凝滞——白衣的他,在那个人离开的瞬间,舞动的发似风过后的帘,静静垂了下来,眼含柔意,向我靠来——银皇立刻竖直银毛、翘起长尾,戒备而紧张——银皇,你无法阻我,我与你主之间的约定有效,会等他回来——他淡淡地说着,眼凝望着我,没有因银皇的蓄势待发有所停滞,眼里浓浓的柔意,让我似处在秋日的明月下松林间——周围是花含语、叶含意,影朦胧——朦胧而细腻——银皇皮毛抖动,眼里绿芒连闪,它,不是他的对手,对他忌惮,很忌惮,它在犹豫,是该阻,还是不阻?白衣的他脚下如云,越靠越近——眼中只有我——沉睡的我,躲在躯体中的灵,盯着他——没有视线的交集,互相盯着——他近了,很近了——最终——银皇没有拦他,他的话,有分量,银皇信他,即使是敌对,也依然信他!他的威望,从上一世到这一世,都让知道他的人无法不去信他,包括兽。

我在躯体中浮动,要将他看得更清楚些——他已来到身边,已立在榻前,已离我如此近——而我,无法去触摸他——多想摸摸他的脸,多想抚上他的一双眉,多想轻触他干涸的唇——他在缓缓伏下——脸,与我的平视——眼里的轻柔,让我心醉与心碎,我已无心,却同样的醉,同样的碎——红尘——他唤——如梦呓,如晚风拂,如天边的红霞被他招来裹在了我的身上,将我轻绕——红尘——他再唤——唤中将他的脸,贴上我的一只手——我将自己向那只手移去,想将灵魂在那手中,想去体会他贴着我时的触感——无法如愿,手是手,灵是灵,无法与他真正的相触——原来,这才是最大的寂寞。

与他离得如此近,却无法碰触——遥远的像在天边!红尘——他再唤,脸在我掌上轻轻摩挲,银色的发就在此眼前——满目的银色冲击着我,它们是那样的荒凉,即使是顺滑如丝,却是褪尽了颜色的缎子,凉而美。

红尘,我,错了——他的脸埋在我的掌间,看不到表情,而他的声音如此沉凝,却又带着破碎,如同摇摇欲坠的楼厦,在坚持最后的稳定——他在说什么?如果知道红尘这样,我梅无艳,绝、不、会、让红尘身陷局中——在我的指逢间传出这句话,绝不会三个字被他说得如此沉重——他想说什么?如果早知红尘宁愿陷入睡境,梅无艳在当日不会放你去,不会让你与他共饮,不会让红尘如此两难,哪怕是激起他为魔,哪怕是让苍生陷入绝境,哪怕拼尽我的元神,只求与红尘同生同死……他每说一句,声音就越摇颤一分——痛,袭卷向我——不断加重——他对我的情,已深刻让他宁愿拿六界的安危来做赌注了?他是何等人?上世的他,是散仙,但却是为苍生造福的仙,没有情欲,恪守仙职,安定六界是仙的责任,无法推卸的责任。

这一世的他,同样身肩重任,太多人的命运都牵在他一人身上,商界、国家,江山社稷……他一力承担!一双肩,担起天下飘摇!一双肩,负起风雨无数!旧王与新王交替时的悄无声息,如果不是他,会有多少人卷入其中?会流多少血?黑云山寨被收降,也定是他的主意与安排,才有了这时全山寨的共同效命!才有了叛乱的关键时刻的水路两军的新元帅!他去雪山赴约,也是放下了种种,把云蓝衣留在了月都,不顾一切地跑去,甚至招了凤鸟,只为了日行千里。

而他,竟然说出了这种话?竟然把苍生的安危也要抛之脑后?在我倒下的一瞬间,他自责、也更痛苦!我从没有比此时更了解他,深深地明了他的痛——所以他憔悴如斯,所以他一朝白发?只因为,他的心里有个我!我,与苍生,在他心中!红尘,你这样非生非死,让无艳怎么追随?他的声音暗哑苍凉,他的脸抬了起来——他的眼,在望着我——我同样凝望着他——你可知我为何在记忆恢复时不曾告诉你?他眼里雾气深浓,浓得似乎已化成了水——红尘,仙界律令条规中,为仙者不得有情,在你将寒滴泪镶在我额间的一刻,我已忆起了所有,红尘,我不愿恢复真身,不愿重复法力,却无法控制,只因上世法无边,这世为人也无法随转生消去,它自己回来了,我,已不是从前那个梅无艳——水气越来越重,在他的眼中——不同于从前的水气,比任何一次都要浓——如果恢复真身,我便不再是凡人,红尘,仙界例律严苛,如若让众仙发现我已非凡人,你我之间便会有更多重重的阻挠,红尘——怔住——他考虑得如此深远——红尘,我与那个人不同,他是上世情劫,这世为渡化,而我是自罚下人间,投世时也是为了重度劫、在人间再世修炼,不论会轮回几世,终归是要归位的,红尘——看着他的眼,他的隐忍原来还有这些原因。

遇上你,我已知,这一世便是我永远的劫数,我已不能归位,再也不能——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他的眼,如此美丽——我,想吻上那双眼——吻去里面无尽的哀愁——是什么在从他的眼角慢慢滑出?滑过他清黄的脸——紧紧随着那滴液体,看着它缓缓落,顺着他的脸颊,到了他的下颏——最终——形成一滴晶莹的水珠——往下坠——往下坠——似放慢的镜头——一直坠——坠在榻边——轻微的当的一声——被反弹起,落在榻外地面上——因那声音而惊住——怎么会有声?怎么会反弹出去?再往地上去搜寻——不远处有东西弹了几弹,停住——那是什么?那是一颗莹白的珠子?圆圆的珠子,就似一颗玉做的珠子?正失神——红尘,你在紫尘谷中有难,我心中感应,额间发痛,用通心术将无相唤来,让她去助你,红尘,你可知,我时时刻刻都在念你?原来——原来真正救我的是他!我有难,他能感应到?为何我也想掉泪?却无从掉起——我已没有流泪的能力——红尘,将信任拖予你,却换来你如此痴傻,你将自己这样,梅无艳如何自处?永世难过,永世自责,红尘,宁愿你活着,宁愿你与他一起,宁愿你伤我——他的眼角又滑出雾凝成的水迹——我无法不去看——看那水迹滑动得是那样缓慢——那样优雅——却又那样孤寂——就像清晨日出前的露水,顺着曲长的叶,坠入泥土间——在半空留下最后的绝美——我盯着——盯着它再一次的落——听到轻微的声响——再一次看到那滴泪弹了出去——再一次从他面上看到一颗珠子落地——落地后,泛着圆润的光泽——不,无尘,不!是谁?是谁在说话?是谁突然出现?顺着声音望去,看到帐内淡淡轻烟起——氤氲中现出的,是无相?无尘,你不能流泪,不能!她的突然出现让银皇戒备地躬起身——而她在现形的第一刻,冲着我身边的人惊喊,声音慌乱,脸上急切——无尘,你不能流泪,不能!她怎么会在这时出现,她在说什么?她的双手已落在身前人的肩上,在摇晃——无尘,玉为魂,玉为魂,你的泪会消去你的元神,你再流,玉体会伤,元神会毁,无尘!惊!突然有一种猛然被撕裂的感觉!他不能流泪?他的泪全化作了玉珠?玉体会伤,元神会毁?不!眼前银发的他被无相剧烈地摇着,脸上的神情只有温柔——就像没有察觉无相的存在,就像没有听到无相的话,眼睛仍然盯着我,又一滴晶莹的液体滑出——不!不要!我在喊!我在左冲右撞!想冲出这副躯壳,想扑过去狠狠抓住他,把那颗泪塞回去!我嘶喊,我狂叫——他听不到!我撞了又撞,冲了又冲——无法脱出肉体,也无法支配肉体!不!眼睁睁地看着第三滴泪流过他的脸——眼睁睁地看着那滴泪坠落——眼睁睁地看着它落地后——弹跳——化为珠!无尘,你快停止!这样下去,你会亡,无尘,你虽有人体,但魂为玉,你不能继续!无尘!无相的惊急,已变成措乱,没有了仙的镇静、淡然——她与他,本是一体,他伤,她也痛,是否是这个道理?我惨然,我绝望——从没有这样绝望过——自己似乎在分裂,不停地分裂,在化为水气——在躯体内,蒸发——无尘,你快停止,你这样下去,怎么能守得她一世?她肉身永不灭,灵魂聚在体内,你做的一切她都能看到,难道你要让她伤心,难道你让她连这样沉睡着也不得安宁?无相抓着他的肩,摇得激烈——无尘,你看,你看到了吗?她在伤痛,你看到了吗?红尘也在流泪,她也在流泪!无相突然惊讶地盯着我——梅无艳的身子剧烈的震动!眼里的痴芒似乎散去,神智也似乎在回拢——红尘?!他又惊又讶,抬起一只手,向我抚来——眼里异芒连闪——我流泪了吗?无相说我流泪了?我的痛,让我无法察觉自己是否真得流泪了,我看不到自己的脸——红尘?他的指尖过,沾起一滴晶亮——那是我的泪?我竟然能流泪?感到乏力——觉得自己似乎在化为水气,原来,自己真得化为了水,涌出了眼框——你说的对,她不愿看到我这样,面前的人说话了,盯着指尖我的泪,又盯向我的脸,对身旁的无相说着,没有看她一眼——红尘,你在痛吗?红尘,你能看到我?你能听到我?他又抚上我的脸,轻轻而暗哑地说着,无法感觉他的手指间的温柔,他的眼神却已让我不再感到痛。

红尘,别哭,别痛——他将头俯低,将脸贴上我的——红尘,无艳大哥答应你,你未了的心愿,我来帮你做——他的唇边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更比哭悲——无相的声音在一旁传来——你已回来,我不再留,人间的事你们自己去解——她在说谁?转望——帐内多了一人——他回来了?何时回来的?无声地立在那里,一身黑色,没有张扬,沉寂如影——眼微眯,盯着我与他——眼里深沉——深沉——再深沉——第一百五十五章 了结的方法我在榻上----榻在庙中----这是一座庙。

小庙。

离横江不远,离那个成为废墟的镇也不远----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将我移来这里,用的是瞬间挪移的法术,风过处----我已在此庙。

身上覆满鲜花,平躺在庙中神座下----庙内在他们一挥子间变得整齐清静,壁上嵌入了两颗明珠,并在我榻前划圈为结界----一人划一道,一圈在内,一圈在外,如果有妖魔与其他凡人欲接近我,这两道结界可保我平安。

然后,他二人,一左一右,盘膝而坐----坐于蒲团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我万万没有想到,右旁白衣的他,提出的了结之法竟是这个方法?当时的他,在无相说出那句后,在我看到黑袍的另一个他回到帐内后,没有回头,没有起身,没有立刻离开我,眼里的水气在渐渐退下,温柔如水的声音注入了清冷----淡漠地说着,你我之间,做个了结。

他的话是说给身后的另一个他听。

另一个他,立在原地望着我们----目光深沉,眼微眯,暗潮在深沉中涌动---嘴唇紧紧地抿着,没有应语,没有回话----在悄然凝滞的气氛中,无相离去----去前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在她走后----又过了许久----说!黑袍的他,迸出一个字!一个简单的字,一个乍听起来没头没脑的字,但这个字也是在让身边的人继续刚才的话。

白衣的他,脸上已平静,眼里的水意已退去,缓缓起身,缓缓转身----你我之间不动武,此点你该明白。

那个他,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将眼转向我,凝望----眼里的复杂中,混着思索----又过了片刻----说!他再次迸出一个字,仍然是那个字。

那一个字里似乎凝结了太多的情绪,多得无法让他说出更多的话,仿佛再多说半个字符都会让他的语音失控。

而他的嘴,又已抿紧---紧紧地抿。

了结的方法由我来定,我输,便走,你输,你走----身边的人,说得沉冷----我,静静地听,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不敢奢望他二人就此善罢甘休,若他们不斗武,似乎已是最好的局面?说!那个人第三次迸出那个字,紧握的双手指节发白----他在等着这个人会说了什么方法来----于是,我们来到了这里----于是,他二人就是现在的模样----一左一右,在我旁边结双跏跌坐,在双目合上前,他二人同时将眼投向了我----那一眼----同样的柔深似海----同样的无限留连----仿佛想将我一眼望进心里,永世存在心中----微微不同的是,左边的他,眼里又有一些复杂的游离,右边的他,似乎多一些莫名的亮点,碎碎的亮点好似在对我许诺着什么,唇边也在同时又勾起一抹似笑非笑----那个笑,轻而淡,若有若无,却让暗黄憔悴的他,一时间明亮起来----只有一瞬间----他的笑只有一瞬间,便消去----然后,与另一个他闭上了眼----然后,他们的呼吸渐渐匀称,不急不缓,不轻不重----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在禅定!何为禅定?禅定就是坐禅!是每个修行者都不陌生的一种修行方式,更是佛家唯一的修持方法。

在作为紫萝时,谷中幻成人形后,每一个日初时分、月圆明夜,都曾无数次的这样做过----将左足放在右腿上,再将右足搬到左腿上,就是所谓的结双跏跌坐,同时要腰直头正,才容易入定----那个他想出的方法竟是这种?他为何要提出用这个来作为他们之间了结的方式?而那个人在听到他的提出的方式后,神情间是明显的怔忡----你我禅定,不言,不语,不动……谁若乱得一分,动了一丝,便为输,时间维持最长者,将带走红尘---白衣的他说出这一句话后,黑袍的他不再犹豫,答应了!我,则怔住----以坐禅的长久来论输赢,之间不能动,不能语,不能食,不能饮,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盘膝坐?哪一方坚持的最久,便是赢?那个他,当年在做神时,应是常常坐禅的,欲行佛道,不能不修禅定。

这是必须的途径,也是他最为熟悉的修行----白衣的他在此方面,可有胜算?他们以此作为输赢的赌注,绝不似人间的普通佛家子弟那样,坐个几天就会忍受不住,他们是何等修为,竟要将时间用在这个上面?另一个世界中的达摩老祖面壁九年,便是一直在禅定,而这两个都不是凡人,这一坐,也许就会是几十年,几百年----如果没有干扰,或许会是几千年----他们疯了?一丝说不清的忧虑爬上心头,却又有种缓缓放松的情绪在升起---这,是否也是一种结果?他,与他,还有我,将这样一直持续下去----二人坐禅,守我身旁,我,永生永世不醒----这样直到永远,再没有了选择,也没有了争执----…………一日又一日,当生命无尽期时,时间便不再重要----我沉封在这里,他们两个人在左右----盘膝打座,闭目合眼,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不动……多少日了?他们准备要这样多久?庙外亮了又暗了,暗了又亮了,我躺在这里,无法动却有思维的感觉是如此的难过,身体沉醒,灵魂无法睡----清醒地看着周围一切,能看到的只有小庙中的一方空间---日间有阳光,夜间有明珠----日日夜夜都有光明,让我看得清发生的一切----发生过什么?什么也没发生!门外有过风,有过雨,有过晴,有过阴,也有过电闪雷鸣----门内,只有寂静,寂静,除了寂静还是寂静,无限的寂静----如果不是这两个人,只我一个这样子非生非死地在人间,会是多大的寂寞?他们如此痴念,打算要永生永世护着我的肉身?我只是一具活死人,永远不会再醒来,天上地下都没有解药,众神众仙都无法使我反醒,他们却仍然执意----人世间的情,尚且有男女交欢的灵肉相合,如果没有灵,没有肉身的相依附,谁还能做得到永远陪着对方?轻轻的叹息----到底已过了多久?外面曾隐隐的得蹄声隆隆,似有马队从山下而过----人界可已安宁?那些修罗门门人是否能将战争妥善处理?而那个他将所有的事都交给门人,自己在这里僵持,又是否不会出差错?我,看着他们的脸----一张脸上,狂狞而绝魅----一张脸上,玉容憔悴----两张脸,全是情伤----一个因情生狂!一个因情而憔!这些日子来-----每日盯着他们,细细地看,无所顾及地看----看不到外面的世界,看不到其他生命,只有他二人----他们专心入定,我专心地看他们----渐渐地发现那个绝魅的脸上,不知何时开始,一点点清明透彻----像是睡梦中无邪纯洁的他----眉间的微拢也在渐渐平展----再看另一个他----脸上一点点有了光泽,一点点消去暗黄,一点点露出倾世之姿,一点点剔出玉质肌肤----想起了那三滴泪,在他们欲将我移来此处时,我曾巡望,在地上无数遍的巡望,却发现那三颗珠子不见踪影----它们去了哪儿?失望与惆怅----如果能够,我希望能将那三颗珠子拾入怀中----藏在心底----现在,我能做的就是望着他们----他们的脸,在悄然改变----变化让我有些惊讶----白衣的他,当日为何要选择这个方式?难道真是仅仅是以不动武力,和平解决为出发点?升起一种莫名的喜意----坐禅,简称禅,是思维修,也叫静虑。

在这个世界,坐禅还只限在佛家子弟的日常功课中,但在我来的那个世界中,坐禅已被列为中国传统医学中重要的一种养生方法。

可通过调身、调息、调心,减少种种烦恼对身心健康的威胁。

尤其将呼吸移至腹部(下丹田),即腹式呼吸,能产生镇定、安静、解委的功效。

坐禅,能够减少杂乱无益的妄念,能使人将浮动的情绪转化为清明平静,临危险不恐惧,逢欢乐不狂喜,得之不为多,失之不为少,逆之不为厌,烦之不为欣,心境时时处于平和状态,荣辱不惊.佛家修禅,是息虑凝心,究明心性,达到了悟自心,本来清净的境界,到达一定水准,便能得智慧明朗。

他们这样坐下去,是否能像当初的修行那样,从中获得清明?而他们脸上的变化,是否就是一种清明带来的效果?我,与他们,又有多久没有这样禅定过?自己灵魂被封,无法像他们一样结双跏跌坐,但这些日子以来的清静,却让我同样从中获得一种安宁----看看门隙中----那斜长的、金黄的、温柔的日光,告诉我又一个日落来临----呼呼地风过----拍打着门,吹进一片叶子----微怔----深秋了吗?叶已黄,残卷西风----那曾经是一片绿色的生命,现在,它的生命已悄逝,步上另一个轮回的轨道----心里淡淡----也许外面天气已转凉,我体会不到,覆在身上的花没有枯,它们依旧芳润----这些花,有各种各样的颜色,是他们为我覆在身上的,在他们眼中,我竟如此美好,与花为睡,与香为伴----可惜,嗅觉似乎没什么作用了,看得到,听得到,却闻不到----呯地一声----突然----庙门被撞----哐当两下,双扇门同时反磕在门后的墙上是谁?望过去----有人进来----不只一个,而是一堆!这些人个个手执兵刃,满脸戾气,杀气腾腾,像饿狼一般,进来后,迅速打量庙内----我也迅速打量他们----他们的衣着很是熟悉!其中的几个人我甚至见过!是那些叛军!是那些北方部落的叛军!他们怎么会出现?他们要做什么?来不及细想,就听到为首两人中的一个开口了----尚柯兰儿,你料得没错,这两人果然在坐定,他们看来已入化境,一时半会醒不来----他操着生硬的智泱国国语,与身后一个身形瘦小,长着两撇山羊胡,穿得像跳神法师一样的老男人说着。

那个老男人脖子里挂着野兽牙骨,手里晃着一个波浪鼓一般的东西,双眼骨碌碌打量过坐定的二人,拈着山羊胡吡着一口黄牙说道----大家得速速动手,将他肉身毁去,我来施法,再将他元神打散,必须得快,以免异兽发觉上当返了回来,而他们也会醒转----他在说什么?我惊!他的话刚刚落,前面的两人立刻一挥手,身后的几名武士便涌进来----风一般向左侧涌去----只听到那个老男人还在催促,行动要快,否则迟矣!那两个为首的头领中的一个则狠狠地笑着,修罗门主,今日要让你付出代价!他们是同时说出口的,我也是在同时听到的,却奇怪的每一句都听得分明!眨眼间----便见那几名武士已扑到黑袍的他身边----八个人!扫一眼,便看清楚是八个人!一人手中一把刀!大刀!明晃晃的大刀!又厚又重的大刀!泛着锋利寒光,齐刷刷向黑袍的他当头砍去----不!如果他们砍下,他的肉身必毁!他们正入化境,无法在瞬间转醒!不!第一百五十六章 血玫瑰八个人,八把刀,任何一把砍下去,他的肉身都将被毁!坐禅到一定程度时便入化境中,神游太虚间,他们已多日入定,不会立刻醒转------我,不能动,不能喊!多日来的清宁又被挑起慌乱,如果能够,我要冲过去,将那几刀挨下----而我现在,无能力力!无能为力!眼看刀锋落----眼看冷芒已劈向他的头顶----眼看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动静,眉睫闪都没闪一下----他回不了位!他的神还未归窍!那个山羊胡子的男人说要将他的魂魄打散,凭什么?以凡夫俗子的能力,根本伤不了他的灵魄,但如果肉身被毁,势必影响修为,但就算初出肉体的灵魄无法接触阳光,他们选择入衣时分来,难道是有某种把握?他们又是否知道要伤害的人的真正背景?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冲到了自己躯壳的最边缘----我能否出去,能否替他挡下那几刀?叮、叮、叮……几声脆响----事情突然起了转变!咣当咣当……那些武士有一半人的手中刀落,另一半的刀锋偏开错位,没有砍实,个个捂着腕脉痛呼。

一切发生的很快,快得让我来不及松懈,就见一阵小型的龙卷风从外面卷进来,撞过门前立着的三个人,刮到了庙内,也刮到了被八个人还围着的他身边----是谁?谁在这要命的关头出现?不只我疑惑,那些人更疑惑!风带着呼啸,在庙内渐渐落定----落定后,有一人于风中现形----是她?!所有人都在发怔,没有想到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还不快动手,等那个人醒了,你们一个也活不了!那个山羊胡老头在惊叫,在催促----我看向坐定的二人----他们还未回神----几个刀未落的武士此时反应过来,两个继续向黑袍的衣修罗砍去,两个分攻闯进的这个人----来人手中鑫了一双峨眉刺一般的武器,小型精巧,杀伤力强,护在腕间,毫不示弱地与他们短兵相接----一时间,兵刃互击,呯嗙做响----她在保护那个他,她在奋力保护那个他!峨眉刺格、挡、挑、扎……用得是翻飞如雨,却并不在意攻向自己的那两个人,而是冒着受伤的风险,向另外两个砍向衣修罗的人而去----不要命一般,把那两把刀磕开----她怎么出现的这么巧?莫非一直在暗中?又为何不用法术,而是真枪实刀地与这些人纠缠?她的身手纵然看起来很是敏捷果练,但双手难敌四掌,其他几个人也已抽隙拣起地上兵刃,卷进了战场----她护在他的身前,一人敌八人----看得出八个人的重点攻击目标是还在入定中的衣修罗,只要有一点机会都是向他劈去,他们要让他死!他们最希望死得人是他!这些人为何非要杀他?却对右侧的另一个人不管不问?大巫师,这个人怎么处理?此时门前三人中那个始终未说过一句话的人开口了,眼睛盯着我正想着的那个人。

他们也要对梅无艳不利?这两人相争,彼此之间定是敌对,你们先去将那修罗门主结果了,时间如果还来得及,这个嘛----他使了个眼神,去没有将话说尽。

但那眼神却是顺手杀之,同样不放过的意思。

那榻上的女人呢?听说是死了,怎么还面相如生?他们又在讨论我?先别管那个活死人,你们的手下似乎对付不了闯进来的疯女人,她是个不要命的狠角色,身上带伤了还不肯退去,你们不防去搭个帮手,莫要将大好机会错过!山羊胡此时却是阴森森的盯向战场。

她受伤了?再看去----她招招很厉,神情间没有任何表情,这一转眼的功夫,八个人已剩下了五个。

敌人的攻击范围因人多势众而呈半包围之势,若非蒲团是堵墙,她与她要保护的人必然已在圆圈中面面受敌。

一人抵挡十六只手臂,八柄刀,她没有一一化解攻向自己的招式,只去阻挡他们伤害那个人的所有可能,宁肯自己受伤也不肯让他们伤害身后人半分半毫!她的身上已染血----肩头、臂上、都有伤----说时慢,其实快,门前的两个为首之人也卷了进去,身手更加不凡,一进战场,呼喝连连。

一个使狼牙棒,一个使锏,出手极重,看得出是生猛的力气----她一人可能敌过?然打斗得很快,我却能看出些端倪,她的出招,招招要命,每出一招,对方就会伤一人,每出三招,对方就会死一人!快对快,狠对狠,招招实接实,没有一招耍花枪!她不躲,也不闪,只有护,硬拼硬地护!那两个首领的加入让她更吃力,她的呼吸在紧促,脸上还是毫无表情,仿佛她现在只是一个杀人的机器----不停地挥招,不停地杀!摞倒一个算一个!那些人也要用最快的时间把这个障碍去除,同样个个像战士一般,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没有退缩,只有进攻!他们在比谁更狠、谁更快!而她身上的伤也在增添,一处又一处----那些人急了,没想到遇到这么强悍的女人,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保护那个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的武功了得,他们的人已死伤过半!加上后来新入的首领,十个人已倒下了六个!他们真急了!时间每过一秒,入定的两个人便越会随时睁开眼,一旦二人苏醒,这些人的目的就再也不可能实现!我盯着彩衣飘飘的她,一副柔弱女儿身,却使着蛮力与一群大汉狠对,她能坚持到何时?嗡嗡的声音传来,还有鼓声----另一旁的山羊胡子在做什么?口里念念有词,手里转起了那个波浪鼓一般的东西,另一只手中则在此时掏出一根长条物体,像是尺子,铁做的尺子,泛着乌幽幽的光泽。

他们叫他尚柯兰儿?可是我听说过的那个巫师?巫师在部落中的地位非常崇高,有的巫师甚至会直接任职一个部落最高首领----酋长或头人。

那个鼓与那根尺,又可是他的法器?他念念有词,我倾听----虽然没有了修为,却对法术、邪术并不陌生,他念的似乎是一种邪术?那只鼓在他手中越转越快,铁尺也被高高举起,口中的咒语越念越密----就像一堆苍蝇在不停地飞,不停地聚----不停地嗡嗡!越来越响,越来越响,似有成千上万只苍蝇飞来,在满空中盘旋时发出的乱音----他二人怎么还不醒?这个巫师用的不是什么正路,刚刚说要打散衣修罗的魂魄,莫非真有什么法门?听着那声音,只觉烦燥,发现打斗的几人在此时也受了影响----不,不是所有的人都受影响,而是只有她!她的脸色突然急速煞白,手中动作明显变缓,表情痛苦,嘴角在扭曲----我领悟----咒语对她不利,对那两个他也不利!那些武士们没有什么异常,速度不减,似乎是提前做了什么预防,也许是饮过符药,而那个她,却在痛苦挣扎----如果我不是成了这个样子,如果我还形同常人,是否也会受影响?这一切发生的都很快,前后不过几分钟这间的事,两个人怎么还不醒转?莫非这咒语也是在阻止他们的灵魄归窍?尚柯兰儿就算是巫师,也只是凡人一个,从哪里得来这么厉害的邪术?快醒醒!你二人快醒醒!为何在入定前不做些安排?为何不将自己的身前也画个圈?门外的银皇似乎是被引开了,它怎么还不回来?我看着这一切,却无法帮得上任何的忙,只能紧密地观察着他二人的表情----细细看,发现白衣的他,眼睫正在闪动?他要醒了吗?一声闷哼传来----迅速转望过去----她又受伤了?娇美的脸,白如纸,嘴角沁出刺目的鲜血,动作更加缓慢,一对刺在勉强的支撑,她伤在了哪儿?很快发现她的肋间殷红一片----那里的血流得猛烈,就像在往出冒,而不是流。

半尺多长的口子横切过整个腰肋,血在瞬间染红她的衣衫,将她彩色的衣裙浸成腥红----隐在血色中的是什么?是她的肋骨?伤口之深,深见骨!如果我是正常的,在这一刻,必然会软下----不为那血淋淋的场面,只为她!那一刀,也足以让中刀的人失去还手的能力----那一刀,却被她只用一声闷哼代替了!她的面前,只剩下两个敌人了,是那两个首领----倒数第三个人倒下前给了她一刀的同时,她也将峨眉刺插入了对方的心口----她还在护着他!如果不是巫师在一旁捣乱,他们应该早已醒来,巫师用的到底是什么咒语?为何能牵制他二人的还魂?又是一声闷哼,伴着一声脆响----不忍去看----她的肩上中了狠狠的一棒!狼牙棒上带着刺,那个大汉力大无穷,一棒击在她肩头,将她整个人击得肩垮身歪,足下陷入地面半尺----我想喊----喊不出声----那一声脆响可是她的肩骨已被击断?她在摇摇欲坠,半个身子蹲了下去,脸上已在扭曲,牙关却在紧咬----没有再发出任何哼声,在用尽所有的力气往起站----另一个人已在此时向她一直守护的那个他挥下了手中的锏----她在拼命站起----拼命向那个人的腋下刺去----她无法站得直,高度只能刺向对方的腋窝----巴物尔!一声大吼传来----是那个巫师在喊。

他的一声吼叫,震醒了举着狼牙棒的大汉,大汉打个激灵反应过来,手中的棒又向下砸去----不!她刚刚被那一击,已是重伤,这一棒下去,她会怎么样?在连受重伤的同时,她做出了常人做不出的反应,让对她挥棒的人震惊!震惊到失神,震惊到呆若木鸡!就算那大汉驰骋沙场,经历过无数血战,也不会看到一个娇弱美丽的女子能做到许多男人也做不到的事!他被那巫师一嗓子吼醒,从面前女人带给他的错愕中惊醒----噗的一声----是谁扎了谁?是谁伤了谁?一只峨眉刺刺入了挥锏之人的腋间----刺得是那样深----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用她没有受伤的一只臂守护了她要守护的人----同时----又是一声脆响传来----她的另一只肩上也受了重重一击----狼牙棒的无数尖刺,带着她的血抬起时----她倒下----缓地,像一朵血色的玫瑰倒下----倒下的同时,手中的峨眉刺也随着从倒数第二个敌人的腋间拔出----有了那噗的一声----带出了如注的血,喷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的眼,却在倒地的瞬间,转望----望向身后她护着的人-----第一百五十七章 愿做一朵菠萝花她,血染衣襟,缓缓坠地,一张脸上只能看到那又明眸----眸中,是不舍、不安、不甘心----她的不舍,可是舍不得身后人?她的不安,可是怕那个人在她倒下后,再没有保护而受伤?她的不甘心,可是因她还没有放倒最后两个对手,还没有完全保护好她要护的人,不甘心就这样倒下?除了执着狼牙棒的大汉,还有一个巫师----两个敌人了!十一个恶狼一般的敌人,在片刻后只余了两个,她,因这两个,而无法安心----一切----就像已无声----我听不到了那个巫师在大吼后继续的嗡嗡声,也听不到了那催魂一般的鼓声,仿佛世界因此而停顿、凝滞、无声----只能看着她,再也无法去注意其它----她倒下的身形,像血色的玫瑰花瓣,在绽放得最美丽的时刻,被西风轻卷,飘零而坠----越坠越低-----触目的腥红,充斥着我所有的感观-----即使我已沉睡,即使我已是灵魂几楼,却还是有这般多的感觉,宁愿没有!宁愿没有!自己似也在随着她的坠落而坠,坠入谷底----怔怔地盯着她,还有出现在她左腋间的一只手----一只修长如象牙雕琢,白晳无睱的手----一只将她的身子搅住,将她扶起的手----那只手在她的整个身子触地的一刻,插入她的左腋----接住了她----谁的手?是谁的手?一切又突然真实了起来----清啸中----我又能听到了所有的声音----他醒了?他醒了!他醒来的一刻,先去接住了身前的人,接住的同时发出清啸----啸声起,惨叫传来----循声望----顺着血红的她向上望----先看到两只腾空的脚,好大一双脚,在扑腾,在胡乱地蹬动----再往上看----是那个大汉,双手拿着狼牙棒的他,前一刻还威猛地出棒如山倒,后一刻已双棒落地,整个人像一只猴子被挂了起来,高高地被扣着咽喉,面目酱红,口中呃呃乱叫----花水水,你,怎样?黑袍的他一手扣着那大汉,一手将身前倒下的女子揽进怀中,低眼,问----那女子正是花水水。

追他千年、对他无怨无悔的花水水,为了护他的肉身,不顾性命的花水水。

花水水的眼在他将自己揽在膝上,置在了怀中时,便没有再离开过他,眼里只有他----听了他的问,似乎想说什么,满是血的面孔上,嘴角在极力地牵扯,扯了又扯,终归没有说出话来----而她的一只手捂上了自己的肋间,大量的血正从指缝里往外涌---不必语。

揽着她的人语音淡淡,右手抚上她的肋----右手?只听噗嗵一声,那个被掐着脖子的大汉摔在地上,跌了个四仰八叉----摔他的人,此时将臂上的那个她又往内抱了抱,将空出的手抚上那肋间的伤口,轻轻滑过----滑过之处,光华异闪----伤口在渐渐合拢----作为阿罗兰,法力高强,非普通神仙可比,那半尺多长的口子像被回春之术点过----伤口收住了。

接着,那只手往前掰住她的身子,揽着她后背的左手腾出,半文凭翻转,掌间多了八亿六千种颜色----似世间最明亮的光彩,在散着最耀眼的华色----他将那掌对上花水水的后背,将八亿六千种颜色贴上花水水的背上大穴----那是他的仙力,他在为花水水注入仙力!不……没……没用了……巫师施了……摄魂咒……我……我……我已不行……花水水此时似乎因肋间的伤口愈合而多了些力气,唇齿打颤,语音发抖,说出断断续续的话,眼却依然盯着他----摄魂咒?那巫师刚刚是要将他三人的魂魄摄去,然后用法术再行打散?仙家也有摄魂咒,却不似这般阴险恶毒,花水水的修为呢?她怎会毫无反抗的余地?莫非无相忆找过他?那她现在……不要开口。

抱着她的人在阻止她说话,语气淡淡,眼里的情绪。

我……我……非原来的我……内丹已无……修……修行全毁……只是……勉强维持人形……您不要……白白……耗费自己……自己的……她已无内丹?不知是何滋味升起----世间的事,因因果果,纠缠不休,说不清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她的心性是否已恢复?无相说过,若取出蛇妖的内丹,她的恶念仍重,便不会让她活。

而尚柯兰儿的咒语既然能让二人在归位时受到阻挠、廷迟时间,她就算法术仍在,也不太可能挡得住,必竟她与这二人的修为差异太大。

她又受伤极重,失血过多,两肩肩骨俱断,换作常人,不可能会保持清醒到现在,那是她的信念与毅力在支撑着她。

我看得怔怔,思绪复杂----听她的话中意思,她的元神似乎已受损太多,即将飞散----与我不同,我这世投生为人有了人体,而她是千年前的妖,只是幻化为人形,魂飞魄散后,还会有什么?当的两声,门口传来异响----才想起那巫师的咒语已停,他正在做什么?望去----尚柯兰儿那老小子正满脸惊恐地盯着身前白衣的他,手中的鼓与铁尺一左一右炸飞出去----不是他愿意扔出去的,而是不得已被打出去的!莫非他刚刚正用什么邪术?却被白衣的他给阻止了?梅无艳是在我没有看到的情况下就移形到门前的,似乎与那个他同时归位醒转,此时,清雅好云,立在那山羊胡子的面前,衣袂飘飘----你的摄魂咒由何处得来----他在对那个山羊胡说话,是问句,却没有问的语气,就像我初见他时的清冷,口吻间没有波动----再去看,那个巫师眼睛一转,并不回答,而是迅速从脖间摘下兽骨,口里再度念念有词,两手一扯,兽骨项链瞬间断开,骨粒暴雨一般向白衣的他洒去----那是巫术----如果一般人被打着,必伤,但他凭那点本事要伤害那个人,是不自量力。

我看着----看着白衣的他,轻轻挥袖间,兽骨迅急的劲势突然转了方向,换了力度,一个个轻悄落地----浮落的过程,就像水泡在空中渐渐降下,缓慢而优雅----那巫师眼里的异色更重,他显然知道自己的斤量与面前人悬殊太大,连连往后倒退,猛转身向外扑去----结果直接被门槛绊倒,摔了个狗啃泥,又没时间潇洒地站起,只能屁股朝上,脸趄下,往外爬去----而白衣的他,没有动,像在微风中的轻雪,莹然淡雅----夕阳的余辉将他周身染上薄薄的金色,笼了一层光泽,他的背影,就似站在遥远的天边----风而立,看着正在爬动着的人,文丝不动,假仙般缥缈,低 间----那身上的气息,就像当年的那个无尘?又不太像,似乎是无尘与梅无艳的综合?我怔忡----你们,是如何破开结界进来的----此时另一边的他开口了----语气间同样的没有波动。

转望,那个他正盯着地上翻着滚想爬起来的大汉,语音冷漠,表情却是平静的----神情与以前的他也有些不同,似乎少了许多阴魅与邪肆,换上的是一种漠然的平静。

那大汉爬了一半的身形在他问出的语后停下,脸上变了又变,干脆以手着地,倒着后退,瞧样子是想逃!另一边,正在往外爬的巫师已四肢齐用地出了门槛外----不但出去了,还出去了有几丈远,并且成功地站了起来,撒开脚丫子狂奔----他们,能破你我的结界,背后有魔界指使----白衣的他,立在门边,淡淡地说着,没有阻拦那个逃跑的人。

另一个他,此时抬起眼来,看着门外渐渐远去的身形,还有庙内那个倒退数米,已快到了门边想夺门而去的大汉,脸上现出一抹不像笑的笑----那一笑间,一手揽着花水水,另一只手抬起,缓缓地向内 ----就像在招一片浮云,写意、优雅----嘴里却在淡淡地说着,花水水,他们一个也走不掉,他们对你做的事,我会让他们百倍的还回来----花水水在他怀里,似乎缩了缩身子,没有回音,眼睛仍然盯着他,没有痛苦,没有哀伤,只有一种平静的心满意足,眸里的光彩却在渐渐的消褪----越来越暗----地上的大汉已到了门边,跟着翻身往门槛爬去----想像前面那位一样,爬过门槛,逃亡!就在他的两只手已抓上木头高槛时----呯呯……他的头在猛猛地往槛上磕!似虔诚的教徒在猛力磕拜心目中的神,磕得是实实在在,响声震天,每一下都磕得分量十足!那样子像是身不由已,胳膊在拼命往外撑,头却在拼命往下磕。

从这个方向,我能看到他,也能看到门外的更远处----只见那个狂奔的巫师,在西风中,在落日下,一路跑----不是往前跑,而是往后跑----退着回来----身子在前冲,胳膊也在往前抡着圈,脚下却已离庙门越来越近----他也不是自愿的,挣扎着,却是白费力气,没几眼的功夫,脚后跟就碰到了门槛----碰到的一瞬间,像突然脱离了控制的木偶,被扯断了线,没有了牵引,倒下----倒载而下!仰面朝天的与正在门槛上猛磕的人叠交在一起,堆成了人肉饼。

下面被压的人还没有叫痛,上面的却在叽哩哇啦,似乎是在用本部落的语言呼痛。

两个人狼狈不堪。

那大汉的脸被巫师狠狠地压挤在门槛上,估计已经变形,巫师则在拼命地四肢乱动,想要翻起身子----突然----二人身子腾空----一个面朝上,一个面朝下地横着腾空----就像面包片悬浮在半空中,一左一右分开来,吧地两声----不像面包了,更像膏药,被贴到了两面的墙上----巫师贴在了右墙上,看不到脸面,后脑稍朝前、四肢如壁虎,成功地挂在墙面,脚下离地数尺----左墙上是那大汉,他的脸则朝外,双脚同样离地近两米,额上鲜血直流,鼻骨也歪了,嘴里在淌血,刚刚在门槛上似乎磕得过猛,带着点神智不清---又在此时咳嗽两下,嘴里混着血迸出几颗牙来,掉在地上发出响声----看来那巫师倒在他身上时,他的牙就不保了。

而这局面,与他们之前的嚣张是天差地别!尤其那大汉,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竟这般任人作弄,连半丝还手的力气也没有,眼里虽然有些迷迷糊糊,但深深的恐惧掩藏不住!莫非这些人来之前也根本不知他们要对付的这位真正的厉害?仅仅以为只是修罗门的门主?但这两个人,没一个能再发出声音,庙内便突然变得静悄悄,只有门外的风声----你,怎样?将他们招回并把他们贴在墙上的人,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去找他们的麻烦,花水水的状态很不好,他在轻问怀中的人----眼里仍是淡漠,语气出仍是冷冷,一只手却在此时抹过花水水的脸,擦拭着那些血迹,露出血红下苍白的容颜----花水水因他的动作而眼里发出亮色,就似黎明前即将消失的星,在努力地释放它最后的光明----我……已回天乏术……她的眼盯着抱着自己的人,唇角流出汩汩的血----血还在流----他的眉头轻皱,左手似乎加了功力,将自己的仙气不断地注入她体内----不……不……这只能维持我……片刻的……生命……花水水惨然的笑,原来饱满的红唇上,已无颜色,身子似风中的一片叶子,孱弱地轻抖----她的瞳眸也在左右轻颤,似乎要将搂着他的人看个够----住口。

你的骨我会找遍天下奇药为你医治,哪怕仙界老君那里的灵丹,也会为你取来,你不会死。

淡漠的语音在命令她,不让她胡说下去,手中更用了功力----能……死在您……的怀里,是我……最大的……幸福……她盯着他,没有停止话语,声音因他仙力的注入似乎高了一些,也顺畅连贯许多,但眼里的神彩仍在消退----住口。

他的右手也抬起,向她胸前贴上,双手合用,在将自己的仙力往她体内注,源源不断地注----您……能否……答应……答应……我……在我死后……将我葬回那座谷……那座我与……姐姐……共同修行成灵…….的谷她的话说得艰难,眼里的意识在淡散,光芒越来越淡----你住口!抱着她的人语气里添了恼怒。

您……如果……如果嫌弃我……恢复原形的样子……就将我……将我推开……她气若游丝,眼似乎在渐渐合上----住口!他的恼怒加重,狭长的眸子眯起。

我……我若有来生……愿做您架前的一朵金色菠萝花……陪您修行……陪您为神……你给我住口!他吼了出来!您……将我埋于谷中……如果有一天……您愿意归位时……请您去……去我的坟头……那里将结出……结出一朵……菠萝花……你快给我住口!他的眼里银光一闪,吼声震耳欲聋。

佛祖……拈花一笑……笑拈菠萝花……我若能做菠萝花……是我的幸……她的唇边浮起一抹笑,笑得动人、苍白----无尘,她交给你,我去天界----他抬起头,看着白衣的另一人。

而他要去天界?她已无救,你应该明白----白衣的他,不知何时立在了我身边,语里淡淡,眼中深邃----黑袍的他,听到这句话,眸中放出冷芒。

她倒下前,已被那巫师的打魂器击中,现在的灵智是你的修为在维持,即使你向老君讨来仙丹,她也无救----打魂器?那个巫师手中的铁尺可就是打魂器?刚刚还发生过什么?莫非我没有将全局看得分明?露掉了什么细节?而白衣的他曾将那巫师手中的两样法器都震飞,可是因为这个原因?黑袍的他,似乎在往起站,抱着怀中的她----如果她能救,当初的紫萝便不会只剩几缕轻魂----白衣的他此时说出一句关键的话。

那个他听到这句时,顿住,停止了欲站起的身形。

我,想笑----又想哭----千年前,我的轻魂是在撞向法器前被白衣的他收回几缕,其他的残魂是仙母费了许多周折才修复一些----而现在的她,魂已散,魄已乱,又早已没有修行,与千年前的我不同,她来之前形同常人,没有修为护身,轻易就被一个凡人伤害。

如果不是黑袍的他源源不断地注入仙力,她,早已涣散----不……不用……不用再想办法……我……无救……她在他的怀里,眼神已无聚焦,瞳仁看不出了任何亮点----她的魂魄在灭----您……原谅我……原谅我……曾经……曾经做的一切……在被除掉蛇丹的一刻……我想……想起……很多事……她似乎是在靠仅剩的一点灵魄在努力将心中要说的话一次性说个够----他,没有再阻止,静静地听----我……错了……错了……不应该把自己对您的恋……强行加……加在您身上……做出……做出许多……不该做出的事……伤害你您……也伤害姐姐……她的头在此时转动----向我这个方向转动----转动的是那样缓慢,转动的是那样艰难----只有微微的三十度角,她却用了将近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的眼盯向了我----却已不可能看得清我----那双眸里,已无魂----姐姐……姐姐……水水对你做的那些……是水水……错了……她的嘴唇在颤抖,胸口的起动越来越弱----酸楚----是我唯一能表达的感觉----我无法去触摸她----无法去轻抚她妖嫩的脸----姐姐……原谅我……这句话,似清风一缕,飘散在空中----几不可闻----一颗泪,从她的眼角滑落----静的落----您……记得……菠萝花……在坟头……永远等式着您………………庙内,静悄悄----呼----呼----门外有风过,将残叶卷起----在庙中轻轻翻转----淡淡轻烟在那个他的怀中升起----怀里的血人儿,在轻烟中渐渐地、渐渐地----缩小----缩小----再缩小----直到染血的彩衣堆成柔柔一团----彩衣中脱出一只白色的兔----一只原本白色,却沾满血迹的兔----一只合着眼,头微微倾斜再也醒不过来的兔----抱着它的人,这时的神情间,出奇的沉静----沉静的没有任何的喜怒----一双眼里,是琢磨不透的深沉----第一百五十八章 立约衣,越来越深沉----风,越来越紧烈----她,静静的卧于薄团上----抱着她的人,无喜无怒,眼含深沉,许久后----将她轻轻置在自己坐过的地方,手抚上她的皮毛----一点点抚过,一点点去除了那些触目的腥红。

直到露出雪白、无暇、恢复了她许多许多年前在山谷间修炼成前的本色----绒绒的长毛,垂顺的耳,轻瞌的眼睑、微斜的头颅----现在的她,就像睡着了,安祥、无声----那个他又幻出薄薄的轻纱、覆在她身上----她在七彩轻纱中朦胧、静谥---现在的庙内,同样很静----在尚柯兰儿与那个大汉被处理后,就一直很安静。

他们去了哪里?被怎么处置了?我,默然,看着伏在我榻边的黑袍的他----他的眼,在凝视着我----这个人,几乎要将那两个人当场用极酷励的手法去除----在他要动手时,白衣的他,问出一句话----你,打算再伤人命?尾音有些问意,却似云淡风轻。

为何不伤?这个人反问,当时他的手正像摩挲一个婴儿的头颅,在那大汉的头顶轻抚,巫师则跪在另一侧的地上。

他们是被他从墙上吸下来的----而他的动作,看似温柔,实则再继续下去,那两个人会死得奇惨,或许会被从头顶吸取精元而亡,或许是其他的死法。

两张脸上则早已面目全非,一个是在门槛上磕的,一个是贴往墙上面朝里里撞的。

你不顾功德,继续伤生?身旁白衣的另一个他,继他的反问后又淡淡地说,他则回了一个轻嘲的笑,就知道你以禅定为约另有含义。

他们的对话似云似雾,我在听到功德二字时,突然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

坐禅,在佛家也叫降魔坐,又叫金刚坐,还叫莲华坐,可消灭力量劫的业障,能了生死,坐出无量功德。

与仙界的打坐略有不同,我忘了此点。

白衣的他,竟然有此深意?近百日的坐禅,让他二人脸上都有了悄然的改变,那可是入化境后的所得?坐禅能除魔性,坐禅能消障孽,坐禅能清心性----在红尘身边,不伤生也可,只可惜地上那九条人命与这巫师脱不了干系,他们的劫数是这巫师的罪----在当时说那番话,脸上漠然一片。

而在那时,他已用他的 这活着的二人口中得知那巫师的摄魂咒果然与魔界有关。

巫师曾在开坛做法通灵时,有团黑雾出现在当场----尚柯兰儿虽是凡人,是部落中的大巫师,会施巫术,但从来只是小打小闹,也从来没有真正与什么高等的魔灵打过交道,那一日,黑雾散,神秘人形以无尚的神的名义赐他摄魂咒,散魂法,并将破解庙外结界与怎样引走银皇的法门全都教于他----以他的说法,那个所谓的神是要帮助他们部落出口恶气,弘扬人间正道,消除人界半妖之门----修罗门。

而那个叫作巴特尔的大汉,却是豁了出去一般,咬着牙喊出来----我们的功败垂成全是拜你所赐,部落男儿,宁可战死沙场,也不能含羞而归,这一仗,我们死伤无数,金戈铁马,意在获取中原,眼看大好江山可得,你修罗门却突然倒戈,将我等压制遣回,若不是你,我等怎么会落到今天这等田地?怎么会无功而返?怎么会……怎么会眼看着到口的肥羊白白流去?黑袍的他笑了。

那个前一刻一气哈成、万丈豪情的大汉,看到他的笑后,突然再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他也许不怕死,可以在面对对手时因不敌对方而被杀掉,正如他刚刚那九个同伴,都像死士,但不怕死并不意味着不怕想活活不成,想死死不掉的痛苦!他看到修罗门罗主的那一笑,就似看到自己将会得到的结果一般,嘴唇哆嗦了起来。

好大的食欲,不防告诉你等,若非此处是人间,顾虑到会误伤普通人类的性命,庙外的结界以轻防为主,并未多加设置,否则的话----衣修罗的笑里泛上讥嘲----就算魔界之王亲来,也无法闯入,就算佛主来,也得费番周折,而你等这小小的肉胎,欲全身而退也不可得!那两个人在听到魔界之王四个字时,眼珠已几乎要爆了出来,在听到佛祖时,面孔抽搐----你……你…….你到底是谁?现在才问,不是迟了吗?他的笑意加深,深得让那两人发抖,抖得如筛糠一般----红尘,你听到了吗?狭长的眼在说这句话时转向了我,无尽的温柔尽现----人心不足,这些人类永不会满足,你让他们回归平静,他们的欲念却在如火如荼----他的语音轻柔,生怕吓着我一般,平缓如静静的流水----红尘,你说我应该怎么做?答应你的,我会办到,一定会化解人间战乱,但这二人却是今日这场祸劫的主凶,我应该将他们怎么样?他说着----我听着----他看不到,却知道我是在听的,眼里是迷样的轻柔----我无法回答他----也不知应该怎么回答----这巫师,轻信魔界妖言,顶着雪耻的名义,实则是欲壑难填,红尘,今日这庙内的十条性命无一不是他惹下的,这种障孽,应该将他怎样处置?他凝视着我,每一句都是在询问我。

我怔忡----怔忡间,他的手在空中滑过----没有回头,眼睛依然盯着我,手向后一挥----是什么在叫?一惊!听起来像猪叫?猪叫?接着,又听到一种牲口的叫声----望去----庙内地上是一只花白的肥猪,还有一头瘦驴!那大汉与尚柯兰儿呢?没有,不再有!那头猪在右,驴在左,正满地打转----是他们?他将他们变成了一只猪与一头驴?他们为畜,走到哪里也逃不脱人类的掌握,一被拴绳蒙眼为人转磨,一被杀宰剔毛入腹裹肚,出了此庙,他们能活多久,便是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他静静地说着,笑静静地浮起----红尘,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他的手重新抬起,往身后一挥,我已经主动地去捕捉地面----他又要做什么?然后,怔住----那只在满地团团转,哼哼地叫个不停的猪先生,它的耳朵变成了四只?还有,腿是六条?它转过身子来,竟然有两只尾巴?再看那头驴----除了瘦骨嶙峋,浑身长满了疥癣,皮毛像被他这种动物啃过的草地,有一块没一块的。

走,能走多远走多远,迟一步,你二人将死----他漠然地看了看他们,发了话,那尚柯兰儿应该就是那头猪,噌地一下像得了法外开恩的减刑犯,摇头摆尾地跑了出去----至于那头驴子,嗷嗷叫着,似乎在低着眼睛看自己的蹄子,惊慌与恐惧在他的嘶叫声中,见猪先生跑了出去,顿了一下,也一个飞跨奔门而出----也许,他们已察觉了自己不再是人,在没照过镜子前,也不会明白自己的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在他们出去后,极有可能先跑到最近的水塘边看看水里的倒影----看到的一刻,他们将明白等待自己的将是生不如死。

真正的生不如死!瘦弱无力、又长满疥癣的驴,白白送人也未必有人要,反会招来无数嫌恶与白眼,永远活在世人的厌恶中----而那只猪,四只耳朵、六条腿、两根尾巴,奇形怪状,世间难得,最大的可能是被人类抓起来,游行示众,定为妖猪,或者是被什么玩杂耍的给捕了,当稀奇东西,日日亮相让别人参观并辱笑----这样的他们,活着不如不活着----对于贪生的人来说,又似乎是宁愿这样活着----全看他们自己的理解了。

前的他,竟然想出这个法子?是在为花水水的死报仇?那身边的另一个他,竟然也没有对此表示异议?这二人,一个是神的精魂,一个是仙的风骨,千年前他们不会这样做,尤其作为神,除了斩妖除魔,对于人类却是讲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即使杀人无数,一旦顿悟也可成佛,只要回头是岸,罪孽重重也会以佛法渡之,而不会将其杀之。

还有仙家,也是同样的道理。

但今日,他二人却全都没有照千年前那样去做。

他们,已非当年的他们。

红尘----庙内无声,明珠为照下,黑衣的他,一双眼如此深邃----而他的一声唤,是如此浓郁----红尘,她,对我千年痴恋,我,对你千年痴恋,你,与他相互痴恋----他在说什么?他在话如细细的几不可察的风,我听不清楚,却又听到了一些----看着他的眼----他口中的第一个她可是在说花水水?一抹笑正浮上他的唇畔----红尘,她对我,我对你,你对他,都是千年痴恋----笑,又爬进了他的眼底,却似冷风中水面找上残月的倒影----本就如钩消瘦,却又被风吹皱----默默凄凉----黑袍如云,他浮起,没有看身边的另一个他一眼,向门边而去----停在门边,看着庙外----即使珠光掩映,他的背影也似乎与外面的黑暗混成一体----无尘也罢,梅无艳也罢,你有天大的运气,得她如此对你----静立良久,他突然说出这句话。

白衣的他,一直在我身边,没有回应----她为了你,灵肉分离中,竟也流出清泪,在她的心中,你原来是如此重要?可是在说我看到白衣的他化泪为珠时,眼角流出的那滴泪?你,在这里护着她,我去找先天老祖----黑袍的他,没有回头,负手而立,立在风中,语音似要随风而去的云,飘忽不定。

他要去找先天老祖?先天老祖,无法解九花凝魂露。

此时白衣的他开口,垂在身侧的手,似乎在动----那只手离得我如此近,平视的角度望去----从腕到手北背,再到每一根指尖,线条优雅,如玉雕般明润无暇,却在此时,五根修长的指尖都在轻轻地发颤----是不可自控的发颤----他的声音,在凌乱----九花凝魂露,无药可解。

他添了一句,这一句似珠帘散开,坠落地上----散得到处都是----无药可解?哈哈……门前的他,突然狂笑!向门外跨去,双手张开----如果此药真无解,那我就去找佛祖与仙母!他的声音狂冷!他的长发飞舞而起----红尘这世为凡人,从哪里能得来那鬼东西?定然是他们搞的鬼!定然是他们!他的声音越来越冷----还有那先天老祖,他炼出这可恨的东西,却来个无药可解?哈哈……他还在笑,天际传来云雷滚滚----他已步出门外,他已立在庙外!佛祖,你骗我!他突然嘶喊。

一道霹雳轰然闪过----他的喊声与那道霹雳混合,将夜空划破!如果不是你欺我,这一世我怎会又迟一步?佛祖,你骗我!他的黑袍卷飞而起!随着发,狂舞----告诉你,佛祖!告诉你,仙母!你们听着----他右臂高举,食指竖起,指向天----那一指,如利箭,直刺天际!宛如就是在直刺他说的佛祖与仙母----天际霹雳宛延,亮闪如昼!佛祖,仙母,你们听好了,如若她醒,那则罢了,如若她不醒,天界神界将不得安宁!不得安宁!轰雷响!天地暗!他的吼声如山崩、如地裂!如九凤在天!如狂龙在舞!风煞煞、衣惶惶----他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他的身形陡涨,身上散出八亿六千种光明----他又在做什么?他要变为真身?如果她永不醒,我,要找你们一个一个的算帐!她不让我为魔,我就做最恶的神,她不让我扰六界,我就只去扰乱天、神二界,将你们闹个天翻地覆!让你们永世不得安宁!电狂闪!雷狂轰!衣空被闪电撕裂!,就像一暗夜之神!在轰雷中,在电鸣中,身形在暴涨----如果他真的恢复真身,那百里之外都能看到他!他到底要做什么?如果她醒了呢?突然----他,顿住了----突然----他,不再暴涨----一道女声如清风,穿过这种种的惊天动地的声响,清晰而稳定地传来----就是这一句话,让发狂的他,顿住。

让身边的另一个他,身子一震!是谁?声音如此熟悉。

门外的他,则低头,看向一边----看着谁?我在庙内只能望到自己所在位置到门外的直线空间,他的眼转向的方向,我望不到,是在门外的右边----你,说!他的眼眯起,声音沉吟,盯着对方,迸出两个字。

风仍在狂,雷仍在鸣----没有回答传来----你,说!他又迸出那两个字,不依不饶。

一声叹息----叹息声中,如果她能醒,你会怎样?那道声音轻轻语,在天摇地动中语----似清泉甘露,似三月春风,平静柔缓----门外他的身形渐渐缩小,终至常人的高度,怒涨的气焰似被这甘露安抚----不语,眼眯起,盯着他盯着的人,在等着答案----红尘若醒,你三人将如何?那个声音问,是继续从前?继续纠缠?继续让红尘重陷在挣扎中?这句话,让那个他的眼眯得更紧----而那是无相的声音,是她的!她来了?她每一次出现必有原因,这一次是为了什么?红、尘、能、醒?门外的他在问,一字一句,身形像随时爆发的水雷,在隐忍着,一触及发----的问题,则似重斧敲击我----我能醒?庙内白衣的另一个他,身子又震了一震。

压抑----无限的压抑----是云太低,风太狂引起的压抑?还是那个问题?也许会,也许不会。

无相回答。

怔住----这个回答是何意?身边人似乎一僵。

门外的那个他神情间也是一僵!继续说!那个他逼视着我看不到的方向,逼视着无相,侧颜留给我们。

你尚未回答,红尘若能醒,你将如何?无相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这种坚持,从未在她的语气中出现过!千年前没有,千年后也没有,今日是第一次!那个他,双手又攥成拳----攥拳是他一直以来隐忍的表示,他的眼眯得更紧,似乎是为了掩饰眸中的情绪,声音放得更加沉冷----你先告诉我,世间是否真有解药?是否真有能让红尘醒来的法门?他又在问,问得更加具体。

身边立着的他,一只手也攥了起来,死死地攥着,身子在轻轻地发颤,就像弦上绷紧的箭,随时都欲射出去,亲自去询问结果。

雷,在渐渐隐去----电,在渐渐消去----风,还是原来的风----风中,无相的声音平缓而来----仙母真言,红尘饮下的九花凝魂露,如果九味齐全,共炼而制,六界便再无解药,无神、无妖、无魔、无人能解!九味齐全?门外的他在问,眼中银芒一闪。

九味齐全?我也在问,无人能听到我的问。

九味齐全?身边的他心中一定也在问。

先天老祖在当年炼制凝魂露时,九味奇材即将入炉的一刻,侍炉的童儿突然不慎,将手歪斜,盘中一味橙色桔铃花飘落于炉下三昧真火中----落于真火中----三昧真火无所不燃,那味奇材怎样了?结果,由风之穴中取来桔铃花入火即化----化了?那株花化了?这意味着什么?门外的人,身子紧绷,眼依然眯着,静静地听着----身边的人,直直立着,似乎已成冰雕,也在听着----天下只有一瓶凝魂露,唯一的一瓶已不应该叫作九花凝魂露央那桔铃花入炉的一刻便不再是九花,先天老祖痛失奇材,世界再不能复得其中的任何一味,致使真正的凝魂露再不可能炼成----你说重点!门外的他,似乎随时都会崩溃,似乎等不及无相一一诉说,催问着。

无相轻雅的声音这一次很快回答,重点就是,凝魂露因那个童儿的失误,因那位配材的缺失,不再是可药可解。

身旁的他,似乎在一瞬间从极度的紧绷中放松,隐隐听得他的一声叹息----那叹息的意味,有苦,有甜,有欢愉----门外的那个他,脸上的表情是木然----那是因极度的意外,极度的愕然,极度的兴奋,而引起的木然----雷已息----电已无踪----风,继续,却再没有比这一刻显得更加的宁静----这九花凝魂露的真实内情你早已知道?门外的他,突然问无相。

不知,我来之前,只有先天老祖与仙母知,当年先年老祖因痛失那味奇材,致使独一无二的药露再难烧成,对之失望后,才将其赠予仙母并告之真相,而万年来,其他神仙只知他当年取得九味配材,都以为凝魂露必烧成无疑,无人再知其中奥妙,是适才仙母看时机已到,才将源本告知于我,吩咐我下界来----原来如此----忆起初饮下那甘甜无比的液体时,一重重走过花之雨网,看到了八种颜色的花----如果九味齐全,是否应该看到九种?少的那一味是橙色桔铃花,是否还少一种桔色的?关键在这里?告诉我,破解之法!如若你三人仍将如此,破解之法不知也罢----无相在此时又扯回了先前的话题,语音柔缓宁静无波。

门外那个他起了波澜,你在威胁我?任你怎样想。

冷嘲的笑在那个他的唇边泛起,原来,你也不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仙,这一刻,你无相有你无相的自私。

你阿罗兰何等修为,尚且情欲执重,我无相为了自己的同体,自私一次又何防?况且我尚未做什么,只是让你考虑清楚,莫非你真要让事件重演,让红尘醒来仍要在你二人之间挣扎?你,在维护你的同体!我只是局外人,看得更清----冷笑声传出,局外人?好一个局外人!阿修罗,你二人如果没有一方肯退出,她醒来,不知不醒,明白红尘的心里,谁的位置更重一些,只是你不愿明白。

他的冷笑加重----正如你言,红尘的心理是谁的位置更重,而不是只有一个他,你怎不说让他退去,让他归位做他的仙?他这时望向门内----盯着我----我这一世,本是为紫萝而来,紫萝就是红尘,红尘就是紫萝,她这一世是为我而投生,是佛祖应给我的一世,是你们的仙母应给我的一世,是我阿罗兰弃神位、抛功德换来的一世!他的神情间现出痴魅----字字敲击着我!红尘,本只属于我,红尘,现在的心里有我,无相,你告诉我,你的同体好端端入什么人界?不在他的天界当上仙,不断续过他无情无欲的逍遥生活,闯进来做什么?真正介入的是他,真正多余的人也是他!他与我在红尘心中的位置,是顺序先后的问题,若非他先到,现在,是我,是我衣修罗在红尘心中,是我,是我阿罗兰在红尘心中!他的眼,已转向我身旁的另一个他----无尘,你前世对紫萝无情,这世又跑来,可笑不可笑!他的眼里是什么?我想睡去----我想失去所有的知觉----不愿看到这些!不愿听到这些!也无法注意身边的另一个他的反应----怕看一眼,痛会将我生生的撕裂!阿罗兰,未曾想到花水水都已悟通,你的执念却还是如此重。

现在即使有解药,红尘也不会饮下,即使她醒来,还是要睡去!无相又开口了,她的话像雪上添霜。

无相,你住嘴,告诉我,破解之法是什么?告诉我!他在向无相而去----他在向庙门的右边而去----我看不到无相,但无相就在那里!他要做什么?难道我看错了?刚刚他的眼里不是纯粹的恨意,是复杂,有恨,还有暗藏的无奈----莫非真是我看错了?他的魔性真的有如此之重?他要做什么?他要强来?阿罗兰,任你怎么样,无相只有一句话,红尘才是这个情局的决定者,她如果愿弃无尘而去,我无相不会说什么,无尘不会说什么,梅无艳不会说什么。

无相的声音坚定,她的神情我看不到----阿罗兰,你可知梅无艳真正吸引红尘的地方是什么?他从未像你这样,只有占有,只有霸道,他宁愿放弃,他也曾经想过放弃,并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他为了红尘不受一丝委屈,宁愿自伤,宁愿变成行尸走肉,宁愿永世活在黑暗中!若非红尘饮下凝魂露,若非红尘对他情深又意重,你以为他会在这里,让红尘为你与他深陷两难中?他为红尘,从不计付出多少,只为红尘一个意念,他能做尽天下难事,你将红尘带入谷中的第一天起,他便日日迎风遥望,不饮不食,不言不语,即使那般,在那个小将浑身浴血,被你修罗门击成重伤返回金门关时,他只为红尘心中将来无遗憾,甘冒生死大忌,点起七星灯,元神出窍闯地府,向阴界讨要那小将的灵魄,硬生生夺回那小将的阳寿,为此,犯了天条大罪,定受鞭挞之刑,若非烽火连天,人间战事漫延,他身负重任,不得离开,早已被押住天界接受刑罚!那时的他,已做出退让的准备,不在乎自己会受到什么刑罚,他曾对我无相说过,刑罚越重,也越能减轻他心中的伤,他愿为红尘做到他所能想到的任何事情,在他无法守在红尘身边时,他也愿无悔的付出。

他只等红尘的决定,红尘让他生,他生,红尘让他死,他死,让红尘让他走,他走!阿罗兰,这就是你与他的不同,这就是红尘无法舍弃他的地方!……无相在说,说着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说着让我更加痛的话----身边这个人,你竟对无相说过那些?她可是你在世上唯一可信任的仙?你现在的神情是怎样的?看不到你的脸,只有你的手,你的背,你修长的身形----你为何无语无动,意似已与空气融合?你的心中,可是痛得无法开口?住口,不要说了!一声暴喝传来----门外的他,黑袍又飞起----神情间是凄厉!无相,你只需回答我,让红尘醒的办法,有,还是没有?他凄厉地问,眼里血红----有,却也没有。

无相的语音似未从刚刚的不平静中恢复,带着情绪。

说清楚。

那个他的长发舞过他的脸,将他的脸迷蒙----有,难求。

求不到,就是没有你是说,解药难得?他的声音放沉,从凄厉中放沉----难得。

未欺我?无相不说妄语。

有多难得?将四海水抽干,将五岳之山化为平夷,上天揽月,下海捞针,捕风捉影,捅天破地,都要比获得解药容易。

喔?他的眉挑起,眼中异芒闪过----这味解药,几乎不可得,得不到,红尘便不会醒。

再无其它法门?无,天上地下,六界之内,只有这一种解法。

绝未欺我?绝未欺你!好,信你一次!那个他,这时突然将一指又点出,不是点向天,不是点向无相,而是点向庙里,点向身边的他----你!他的那一指,如万年玄铁打铸的枪头,泛着寒光,直直指着身边的他。

你听着,我与你立约,如果,你将解药取回,如果,你能让红尘复醒,我,阿罗兰、衣修罗----他每说一字,牙齿间都似在交战,成全你,成全你与红尘----身边的他,身子又是一震。

但你我之约需要期限,限期之内,你若未返,将由我衣修罗去取得解药,也将由我来保护红尘,由我来使她苏醒----他,说的艰难----我,听得艰难----衣色,为何还不退去?外面的世界,为何还是一片黑暗中?身边的他,回应----此话当真?他的声音同样深沉----我,阿罗兰,衣修罗,以我的名誉发誓,如果你真能在你我约好的限期内将解药取回,我,退出----好,一言为定!身边的他,语出如脆珠,带着珠子的滚动,带着珠子的明丽。

不要忘了,如果你无法如期返回,如果你无法取得解药,你,同样退出----我,梅无艳,永世的梅无艳,以我的名誉发誓,如果我无法在限期内取回解药,无法让红尘苏醒,愿退居天之涯,海之角,随沦永世的寂冷中!一言为定!一言为定!一言为定什么?!你们疯了?难道没听到无相说那味解药极难求?有,相当于没有!将四海之水抽干,将五岳之山化为平夷,上天揽月,下海捞针,捕风捉影,捅天破地,都要比获得它容易!就算你们有神力,要做到这几样,也是难,太难!你们将会付出多少代价?什么是解药?解药是什么?我不要那解药!谁能听到我的嘶喊?谁能听到!不要你们如此痴!不要你们如此傻!只要你们活着!都活着!第一百五十九章 为求解药解药是什么?当无相说出六个字的答案时,一种无望升起----果然是世界难求!果然是欲求难得!果然是有相当于没有!残叶西风去----他走了----二人立约后,另一个人将雪白兔身的花水水带走,再回时,怀中空空,然后,他出发了----离开了这座小庙,踏上了西去的路----去了哪里?去了西方佛界!去做什么?去求解药!是求,而非取!解药是什么?我想笑,也想哭----春天到来时,他可会如期而归?真若取不到解药,他又可会回来?他立誓,如果取不回,将独自去天之涯、海之角。

那是何等所在?那是六界的尽头,除了荒芜,便是寂静,没有风雨雷电,没有生息演变,没有任何生命,只有一望无际的荒凉-----而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从没在到春天,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却是天上的三分之一日。

仅仅三分之一日,他,可能取得回那几乎没有的东西?风,在庙外肆虐,另一个他,留了下来,从朝到夕,从衣到昼,陪在榻边----等----等那个他回来----等结局到来----我曾经的嘶喊,他们都听不到,为何非得这样?为何非得二者去一,伤一个?为何不能像前些日子那样,他们坐禅,我看着他们,直到永远?哪怕我永世不能言语行动。

永世不能再活踹乱跳!鲜活的生命,比起他们所要承受的痛,我宁愿不要!他们怎么不明白?有风从门的缝隙中钻进----白色也跟着飘然而入----是雪?已到冬日了吗?他怎么样了?是否真能将佛祖的泪取回?是的,佛祖的泪!无相六个字的答案是----佛、祖、的、一、滴、泪!解药,仅只是一滴泪,一滴佛祖的泪!不需多,一滴即可!那六个字,让我想笑----那六个字,让我想哭----那六个字,让我非哭非笑,只觉天也在低下,一直低,一直低----天要与地相合了----是绝望!无边的绝望!佛祖是谁?横三世佛也罢,竖三世佛也罢,佛祖是佛家之首!是六界之首!是万物之首!佛祖的悟,也超出三界外,凌于六界上的!天下谁都有可能掉泪,只有佛祖不会!他虽是大慈大悲,普渡众生,却正因大悲又大慈,才不会掉泪!佛家讲求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更是禀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理念。

当年大梵天王以金色菠萝花献佛,并请佛说法。

佛祖一言不发,只是手拈菠萝花遍示大众,从容不迫,意态安详。

所有的人和神都不能领会佛祖的意思,唯有佛的大弟子----摩诃迦叶尊者妙悟其意,破颜微笑。

于是佛祖把衣钵交付给迦叶,嘱他等待未来弥勒佛下世降生,再把衣钵交付给弥勒。

衣是袈裟,钵是食具,衣钵代表佛教的法统。

佛祖为何将衣钵只传给迦叶?因,迦叶那一笑----那一笑,正是佛祖要传示的一种无言的心态----一种至为安详,静谥,调和,美好的心态,不会被任何语言和行为来打破。

这种心态纯净无染,无欲无贪,坦然自得,乐观自信,无拘无束,无着形迹,不可动摇,与世长存----即所谓真如妙心。

只有迦叶与佛祖在灵山会上心心相印,仅只拈话微笑而已,没有任何其他的表示,却一切尽在不言中,无声胜有声。

这也就是著名的拈花一笑,试想,佛祖怎会流泪?除了意态安祥,静谥坦然,不会有其他的表态,而佛祖传法曾言,那种妙心非外间任何事可动摇。

在无相说出解药时,黑袍的他,怔住了----白衣的另一个他,看不到神情,却也同样的能想像到他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是艰难,如果是上九重天、下十八层地府、跳入三昧真火中……,他们不会皱眉,更不会发怔到那种地步----但想到佛祖泪,简直就是无从下手----谁能得?靠什么来得?如果是为了化解这千年情劫,如果佛祖有心调解此事,如果佛祖也愿意出一滴泪,那也是无法可得----他已无泪,在他菩提树下悟出佛法的那一刻起,他已无泪!如果谁说佛祖会掉泪,不会有任何人、神、仙、妖、魔、鬼、怪会相信,只当是笑话----我也想当作笑话来听,想一笑了之----却笑不出来。

而今,他去,真去了西方佛界,真去求那滴泪----雪,盈然下----他走了已有人间的半个多月,这段时间他都做了些什么?另一个他,坐在我身边,凝望着我,每时每刻都在望着我,眼里的深沉,眼里在的复杂,似天下最深最暗的礁流----在冲刷着他的眼底----那可是他内心最隐密的挣扎?在花水水于他怀中永远闭上眼的那一刻走,他的眼里就似驻进了另一股力量,在与原来的那个他挣扎----我也凝望他----那张脸上没有表情,却比所有的表情让人酸痛----如果他真有母亲,会将他捺进怀中,抚上他的头颅,让他尽情的哭一场-----我,也想这么做,又无法这么做,却也不能这么做,只能看着他,也看着门外的雪花----主----怔了怔----有人在说话?声音清晰稳定,却又冰冷僵硬,是从门外传来的,伴着冬日的风----会是谁?在多日来的寂然中,在我与他的相对默默无语中,猛然窜出的人声,将寂静打破,显得突兀-----会是谁?进来----身边始终盯着我的他漠然传言。

吱呀一声,更多的雪随着门开而入----来人竟是那个木老怪?穿花衣、扎冲天辫的老男人?主----他进来,恭谨地低着身子又唤了一声,始终没有抬头。

这个人突然出现,是否是为了报告人界的战乱是否已被消弥?修罗门是否已把多国之乱妥善地处理?主,近日北言最高峰乌罗山下出现怪事----怎么说到这个?说----身边的他这时盯着我的眼里起了波动。

那波动让我一紧,意识到木老怪接下来说的话我应该仔细听----主,半月多前那座山峰移动了,整整一座乌罗山在移动,据传言,有人看到山下是个白衣人在背负整个山脉----他说这话说得没有起伏,就像在说外面下雪了这样稀松平常的事,而他与那怪女人从来都没有表情,似木头一样,我却惊----一座山在移动?还是最高的山峰?智泱国北方多崇山峻岭,雪山决斗时我便亲眼见识过那些山峰的海拔之高,方圆之广,那最高峰得有多高?是否又是一座珠穆朗玛峰?他说山峰在移动?峰下是个白衣人在背负?白衣人?白衣人?!会不会是他?如果只是捕风捉影的传闻,木老怪不会专程到这里禀报他们的主,他来了,就意味着传闻的可靠性已等同于事实。

是不是那个他?若不是他,凡人哪有这等神力?若不是他,是谁偏巧在这时做好如此古怪的举动?若不是他,其他的神灵仙怪做这件事,岂会不惊动天界?而他所说的人是穿白衣!主,那座峰被那白衣人整整背负半月有余,东移百里,落在智泱国最荒远的一处,峰外是沙漠。

我在猜测中失神,这句话又让我回神----以他的移形术,如果是要到百里外,只需一个闪念间,而他竟然用了那么长时间才将高峰横移?就算是常人的脚力,要去百里外不过花费两天多的功夫,就算背着重物,又怎么能花得了半个月的时间?他的脚 下是怎么样的吃力?莫非是一步一步挪着走的?主,门下徒儿们去那里看过,在那座峰横移之处,是一路深两尺的渠道,似乎是那个腿脚磨过的痕迹,一直东去,穿过当地荒原人家,坑内是血迹----血迹?两尺多深?腿脚磨过的痕迹?两尺的高度是到腿的哪里?负山之人是将整个膝都陷入地面?一路磨移?正常人走路,一步与一步间,是隔开的,只有双腿移动困难,无法迈开时,才会连到一起----是他吗?会是他吗?不,不会是他!他在佛界,去那里做干什么?但榻旁的人在听到木老怪说到这里时,为何眼中似石子溅入湖中后跳起了几朵水花?主,在乌罗山被移到沙漠边境后的隔日,那脚印处,有山中溪流汇入,将血淘尽,现在已是一条细河,河虽不大,附近常年与沙漠打交道的人家却将牛羊赶去放轻饮,并跪地谢神----怔怔听着----负山这人,用身躯将山挪到了沙漠边境,所过之处血流满布,而他用膝开出的路,成了一条河?他得用多大的忍力,才将一座山峰移走?那峰比普通的山重多少?莫非其中还另有玄机?就似孙行者背山,平日背负不消多少力气,但当山神作怪,加了沉山咒语时,山便重了几千倍,让背负者步步艰难!是那个他吗?是吗?他为何去背山?背一座最高的山峰?又为何会在双腿所过之处,汇上溪流?而那座峰东移后,是置在了沙漠之处?一条细河也让当地的人能跪下叩谢神灵,可见沙漠对当地居民的残酷影响。

一座峰挡在那里,沙漠将永远不会继续侵入绿色家园了。

胡思乱想----又无法多想----当木老怪退去后,庙内又重新陷入寂静----寂静中一朝又一朝,一夕又一夕滑过----我在努力地数日子,生怕错过每一天,既怕日子过得太快,又觉得它过得太缓,无法靠记刻的方式来辅助自己,只有死死地硬记----门外冬日的风,凛冽又凛冽,庙门不停地哐当哐当地响----主----又有人来了?紧紧看着门,离上一次来人,又隔了半月----这次又是谁?会带来什么消息?进来----身边的他身子动了动,没有回头----风进人也进,来的是那个怪女人,她与木老怪是夫妻。

而她来,是为了什么?主,智泱国最西部近日发生怪事----身前的他,凝望着我的眼紧了紧,说----那里幅员辽阔,却常年干旱,在西部中央本有处死湖,湖岸周围寸草不生,湖内也是鱼虾不长,更有人跌落其中都会被浮起面不沉落的怪相,而在近日内,那处湖有了生机,不但湖内多了鱼虫蚌虾、海草水藻,附的海岸更有草木植出,在冬日里吐出新枝----死湖?湖内与湖岸周围都是没有生灵的?那可是另一个世界所谓的死海?为何突然死湖不死,万物新长?主,湖岸本荒芜,固定居民极少,近日因那死湖突变,附近贫薄的人家奔走相告,赤足跳跃,且在老奴来之前,已有许多人家举户迁移那处湖边,喊嚷着来年开荒种地,蓄牛牧羊----一处湖的改变让当地的居民有那样大的兴奋?而且有部分居民曾见有一白衣身形在空中将旧湖之水吸去,又将湖岸所有的土地翻过,在一夜后,当地人发现那里的土壤变松变黄,水中注入新水,认作是神仙显灵,看那里偏远荒凉、人人生计困难而下凡造福于他们----白衣身形?是他吗?修罗门搜集的信息,似乎都与白衣人有关?莫非真是他?身边的人这时的眼中又闪了闪,死湖的大小----四座死湖可抵一座东海----老女人说到此处脸微微抬了抬。

东海的四分之一?在我来这个世界后就是在东海海岸被牙儿发现的,而小张村的渔民曾形容过东海之大,我也曾立在海边无数次眺望----茫茫无涯,浩瀚无边!那一座湖能有东海的四分之一大,也是惊人的方圆。

死湖中出现的果真是海中生灵?是,门人传来的飞鸽传书中说得仔细,的确是海中之鱼,海中之虾,海中之蚌,海中之藻,湖水湛蓝而味咸----身边的人不语了,他扶在榻边的手指在扣紧。

主,智泱国西、北两处包括附近的临国无任何海源,最近的一处海岸在智泱国东南部,与那座湖相隔万里----相隔万里?我仔细地听着,仔细的分析----越分析,越胆寒----若那处死湖真如我来得那个世界的死海一般,那就是因为水中含有很多矿物质,水份不断蒸发,矿物质沉淀下来,经年累月而成为最咸的咸水湖,水中含盐度太高,除了个别的微生物外,水生植物和鱼类等生物不能生存,才得死海之名。

而我的认知是拖了那个世界人类的不断的探索与研究,经过了漫长的岁月才依靠科学揭开的奥秘。

那个白衣人竟然将死湖之水彻底换了?将海水连同生物一起引来?搬山移海之术,是莫大的法力,要做到这些,也会极耗元神,折损功力,尤其最近的海面是在万里之遥外!这中间凌空摄取,最算是龙王也做不到!是他!一定是他!有几个神仙妖魔有此等功力?除了他,还会有谁?而他,竟然将湖岸周围的土壤也换过?他明白那其中的盐份太多,土质已毁?以后呢?一座死水的形成,往往有其必定的条件,那个世界唯一一处的死海,也是因为两个原因才形成的,一是那一带气温很高,非常高,夏季平均温度都在三十多度,最高时能到五十多度,而气温越高,蒸发量就越大。

二是那里干燥少雨,晴天多,日照强,雨水少,补充的水量,微乎其微,才使死海变得越来越稠----入不敷出,沉淀在湖底的矿物质越来越多,咸度越来越大。

经年累月,便形成了世界上最咸的咸水湖----死海。

那个他,仅仅是引来海水也是不够的,需要改变那里的温度与湿度,才会避免多年后,那座湖重新变为死湖。

主,说来奇怪,死湖附近在湖中有了鱼虾生灵后,那一带在最近已降过两场大雨,一场中雨,超过了那里以往两年的总降水量-----喔?身边的他,眉挑了挑,肩头明显的一僵----降雨量明显增加了?是怎么做到的?请了司雨仙,还是他个人的力量?而司雨仙断然不会私自去助阵,需得天界的降雨号令,他中间做过些什么?已能想像到其中的曲折。

要让那个湖不再变回盐水湖,变得保持固定的环境与湿度,不是一朝一夕,而是岁岁年年----一座死湖的改变,会给那一带的人的生活带来莫大的改变,靠湖而生,将使许多人的肚子不再饥饿,多了生计,会变得日渐富足,而这妇人说最西部幅员辽阔,那会给多少人带去福音?是那个他吗?他去西天后,又去做这些事?求佛祖的泪,不会是跪于佛祖驾前就能得到来,是佛祖让他做这些,还是他自己?那两件事是常人做不到的,也是普通仙力无法做到的,他,现在可好?短短时日内耗费那般多功力,任是大罗神仙也会受不了的。

怪女人消然退去----退去前,微抬的脸上带着些抖动,总是和木头一样没有表情的脸上突然抖动,意味着什么?不敢去想----怔怔的,只想着那个他----庙内恢复了静谥,日子还在滑过,一天又一天----总是看着门外,看着风拍打门棂,又看着第二场大雪来临----榻旁的他,时时凝视我,手,总是会轻抚我的脸颊----他的脸,在消瘦----他的眼,更深暗----主----如风的声音传来----如果不是日日在等着门外的消息,我不会发觉到这个声音,它太轻飘,与风缠绕,几不可闻----进来----身边的他只有在门人出现向他禀报外界的情况时才会开口,而他的身子似乎已成了化石,很久很久未曾动过----在那个他走后,就没再动过。

门开,是个壮年男子,我没有见过,他长得精瘦,同样的面无表情,浑身充满暴发力,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随时飞出的箭----弓----身边的人主动开口了,像是在听唤对方的名字。

那个身子更加低俯----他是弓?是我曾在长春谷石室中就听到过的那个名字?这个名字简单易记,很难忘掉。

主,在智泱国西南边境中的茂密丛林中,一直以来有帮蛮夷部落,该部落虽居丛林,与世几乎隔绝,却生性残暴,不曾开化外,还信奉邪神,至使偶有外人入林中,都会被活活生食之,并被掏出心脏供奉邪神----这个人不急不缓的说着,他到底要说什么?榻旁的他静静听着,没有语----在半月前突然有一人入了该林中,传渡佛法,渡化那帮蛮夷---我似乎没有了什么力气,这个人的话让我听得像在云中飘,抓不住重点----他进入后可用仙力?身旁的人眼睛微眯。

他的话让我一震,莫非又是说那个他?主,那白衣人入林后不曾用非凡人的力量,门中弟子潜入暗中窥察,看得他一入林中便被那数千的蛮夷团团围住,要将他生吞活剥,而他传送佛法,任攻之,不曾用过半丝暴力----这个叫弓的冷硬的男子在说到这里时,脸上似乎在抽搐----我几乎想弹起来----白衣人?果然是他?他怎么又去了那里?渡化信奉邪神的蛮夷?而且是用凡人的力量 ?世间最难做的事是渡化人心!他却是深陷密林中去渡化一群信奉邪神的人!中间的困难有多大?那蛮夷竟然有数千人?这一桩事要比搬山移海来得艰难?如果有那么好做,早有佛家弟子去做了,况且他不是佛家人!这个叫弓的人脸上为什么抽搐?后来呢----身旁的这个他眼眯得更紧----后来----他的眼里似乎陷入回忆,闪出种种异色,那是惊骇的光芒?而他接下来说的话,让我几乎无法思考----他的话很多,即使他看起来是个少语的人,但他描述了那边境密林中所发生的一切,那个人,与一群裹着围布、终年活在山林间的野蛮人周旋,被攻击,被围堵,他有凡间的武艺在身,但以暴制暴无法渡化人心----他在林中整整呆了一个月,一个月中几乎用尽所有的心思,要让那些人的思维逆转,要让那些人明白其他生命的重要性,要让那些人脱离信奉邪神的恶念,重新竖立一种信仰----而当他出林间时,身上鲜血淋淋,体无完肤!狂风卷着雪,拍打着庙门----外面是风雪天,庙内是静寂日-----叫弓的人走了----榻边的这个他,眼紧紧又望向我----我,无力地回望他,怔怔地盯着庙宇的内顶,看着椽木架起的三角形空间----那个他,除了入林与出林时用了移形术,在林中的一个月,历经艰险,只是凡力,做尽他上世也未做过的事,为了渡化那些人,他竟类似佛祖当年修行时割肉喂鹰一般,任自身的肉体让那些人割去,眼皮眨也不眨,唇角挂笑,在那些人惊怔,不信邪时,对他施暴、建群攻、用元始却也野蛮的武器攻击他----那些蛮人岂会相信什么善道?岂会真信有人能舍生取义,为了宣扬善念而不怕死?他没有退,没有闪,只有迎难而上----他竟然做到了!竟然在人间的一个月内,将一个信奉邪恶信了几千年的部落渡化了?!那些人最终认输,最终同意接受佛家以善为本的信念,也最终同意会接受外边世界的文明----这是常人做不到的,这是那般西方佛界的罗汉也难做到的!他,现在怎样了?浑身带伤的他,在哪里?这一切,只为了佛祖的一滴泪,也只为了使我能醒转?到底是佛祖授意让他在人间做这些事,还是其他原因?静静地躺着----是的,我的灵魂也躺着,任这种飘浮无形随意地散开,不再去看门外,也不再去看身边的他----任风过----任庙外的黑暗与光明轮替----当庙门又被开启时,动了动,会不会是他?看去----不是他!是木老怪,他又来了?这一次他在门前应该也同前次那样叫了声主,而我没有听到---他是否又带来了那个他的消息?主,智泱国南方临国泊尔国近日发生一场大瘟疫,漫延的速度惊人,短短时日那国家的上下十多座城镇中都被祸及,瘟疫所过之地人畜不留,尺臭遍天----瘟疫?发生的地方不是智泱国境内?在南边的临国?那个国家是否可参与了夹击智泱国的战乱中?然后呢----身边人没有回头,他似乎连脖子也成了僵硬的。

泊尔国国都也受牵连,皇宫内院阵角大乱,御医尽出,汇诊连医也无法配出有效的药汤,致使泊尔国整个国家人心惶惶,大肆戒严,而国都内但凡发现有初兆者,不管是否已染瘟疫,以火烧之,到处都是人哭畜嚎----什么瘟疫这么厉害?漫延之势那么大?那会死多少人?比一场战争的死亡率还会高!而那个国家的御医也束手无策?只要有人有初症就会被活活烧死?主,也许是瘟神见那个国家整体国民人性不善,多行不义,散布瘟疫祸害人间,凡人无力解决。

就在整个泊尔国陷入昏天暗地时,主一直让我等关注的那个人出现在了那里----他们一直关注的那个人?是他?他去了另一个国家?修罗门的人脉真是无处不在,似乎只要是人间内,无论何地,无论再偏远的地方,只要发生了一些风吹草动的事,他们都能获知。

是身边的这个他让门人四处搜罗消息?主,那个人的医术的确高绝,他出现后,深入瘟疫祸乱之地,把脉亲诊,并勘察地形,将受污染的水源找出----这近二十天来,他在那里行医布药,药材不够,便命人来智泱国取,而智泱国国君在收到他的书信时一力相助,派出无数人手,在全国搜罗相关药材,用千里快骑,星夜赶路运往泊尔国----那个人除了行医,几乎走遍每一个瘟疫散布的角落,包括无一人存亡的整个城镇,他也只身进去,门中弟子未敢擅自入内,只在外面暗礤,得知他应是将那些死尸亲手一一处理,并引来大雨,将城镇浇洗----二十多天中,他事事亲为,与疫民同居,医治过的病人近六七千,亲手埋搬抬处理过的病尸也数以千计,主----木老怪说到这里,微抬起头,嘴角在颤动,眼角也在抽----而那个他,短短的二十天他做了那么多事?十多个城镇都有瘟疫漫延,可见染上的人不只几千人,他诊断过的六七千人应该是他每走过一个地方时抽重点看的,然后将药剂的配法传下去----但六七千人都经过他的手,就算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天看四百个人,也得十余天,那他二十天中几乎是从未休息过了?他虽然非凡人,有离强的法力,但他耗费元气在先,又有伤痕累累在中,后又连日奔波----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在木老怪又离去后,我,乏力----即将三个月了,离三月之期只有几日了,他可能如约回来?佛祖到底要他怎么做?我等他----盼他----比在横江边想见他而不得见的煎熬更甚----他可好?他不会好!佛祖的一滴泪,怎么样才会求来?换作是我去求,求那滴泪来救他,我可能忍受得住那许多种艰难?无论自己的能力是否能做到,那种坚决的心,会不会如他一般?门突然开了----是被轻撞开的----只有门开能让我的精神一振,用最迅急的速度望去----是银皇?不是他?为何不是他?思维又陷入一种混沌中,看着银皇入内后,走到身边人的近前,低下了头用它自己的方式施礼叩拜这个人----这个人则伸出一只手到它的头顶上,眼微微轻合----他们在交流什么?当真?他突然睁开眼,盯着银皇问,漠然无波的口气变了,尾音是一种不确定的问意,而他的脸上是错愕。

银皇点头,绿幽幽的瞳仁盯着自己的主人,那里有一种皱痕----身边人此时看过我来----表情凝重,眼里是突飞猛撞的乱潮----乱潮越来越烈,越来越烈----终于,是惊浪涛天!他为何是这种表情?为何他的身子在一震又震?银皇带来的是什么消息?我无法再静静浮着了!思维又清晰起来----一定是那个他的消息,一定是!告诉我!你不要用那种神情看着我,告诉我!红尘----他凝视着我,眼里的浪涛中泛起的是一种深浓的不安。

为何不安?红尘----他的手抚上我的额头,指尖在发颤,我感觉不到,却看得清楚。

为何要颤?红尘----他眼里紫雾被狂风吹散,在浪中翻腾,一会儿成形,一会儿不成形,语气间是犹豫,是迟疑----这双眼,这张脸上的神情,在在都显示着事情有变!告诉我!你们说的一切,我听得清楚!发生过的一切,我看得分明,告诉我!否则我不安宁!告诉我!告诉我!红尘,你想让我将他最近的一切告知你?他说话了,盯着我的眼复杂又复杂,惊浪在持续----我也在颤抖,我的灵无法安稳----他听到了我的喊声?还是感觉到了我强烈的欲望?又或是仅仅凭着猜测猜出我要听?看他,看他的眼,看他的神情中的每一个细节----告诉我吧----你不能因怕我受不住而不告知他的现状,那会让我更受煎熬----请告诉我!紧紧盯着他----红尘----他的嘴唇抖起来,抱住了我的身子----无数种猜测闪过----莫非是那个他拿回解药了?才让身前的这个人如此莫测而情绪不平?不,不像,不太像----他的这种表情意味着什么?红尘,我该对你怎么说?他,在智泱国东南部的山脉中----嗯?他回应我了,他说另一个他在东南部的山脉中?那里离海边不远,山脉并不多,却那儿做什么?红尘,那里有一座巨型的火山在前两日隐隐震动,火山口冒出了怪烟----火山?震动?冒轻烟?是一座活火山?那个他呢,与火山有什么关联?你为何说得这么吞吐?为何说一句停许久?为何不快快继续?红尘,他跳入了火山中----我听到了,你在说他跳入了火山中!怔了怔----反应过来----眼前的他,不似在开玩笑?他又何必开这种玩笑?我想狂笑!我已经在狂笑!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没人能听得到,但我仍然笑!他,怎么会跳入火山中?就算他是一个仙,也不会冒那样的险,哪个神仙敢真得跳入一座巨型的、快要爆发的火山中?大自然有它的威力,就算是超自然的能力,也未必能控制所有的自然物----火山的熔浆,所过之处万物毁,侵略之地,没有生命能存活!他有无尚的法力,也不能那样跳入,何况他近日连番耗费修为!元气大损!他怎么会跳入?为什么?红尘,那是处沉寂了数万年的火山。

六万年前它曾爆发过一次,那一次,几乎使半个人界被毁,红尘,是指人界,而非小小的智泱国境内----是吧?我只想笑!面前人的眼里是惊涛骇浪,是不可置信,他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谁会想到?怎么会那么巧?六万年不曾爆发过的火山就偏偏在近日纯蠢欲动?说出来谁信?谁信?我不信!笑中,又有一种寒凉升起----火山爆发真有那么大的威力?能让半个人界毁灭?有!我不得不承认,有!在我来的那个世界中,火山喷发一直是被列入头等灾难来看待,而喷发的种类很多,种种的危害不一样,海中爆发有可能会形成一种新岛屿,但陆上爆发的毁坏力却是难以预估的。

有大有小,有的只能波及一个城市,而有的----那个世界是在二十一世纪,科技已经很发达,早有英国科学家指出,人类有可能在一次超强度的火山喷发中毁灭!并且在目前还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这种灾难。

地球物理学家们断言,有些火山的喷发强度要比过去的大好几百倍,而最具威力、最壮观的火山爆发常常发生在俯冲带。

俯冲地形的火山可能在沉寂达数百年之后再度爆发,而一旦爆发,威力之猛,便会给人类带来灭顶之灾。

我的笑止不住----那些科学家拿出了科学研究的证据,说地球在出现文明前久曾经历过因火山爆发而造成的大规模的灾难。

那是发生于74万年前的苏门答腊火山的超强度喷发,曾导致全球变冷和北半球四分之三的植物毁于一旦。

不仅仅是熔浆的高温破坏,而是它会影响全球气候!气候被毁,人类的生存环境也就被毁!火山喷发,超强度的喷发,的确可以毁灭人界!红尘,他是在火山爆发的前一刻跳入的。

我还在笑,笑中听着他的话。

那个他跳入了火山,是想用自己去阻止爆发?刚刚听言,他是在五天前跳入的,那就是说,他已入山腹五日?门外虽有风寒,却仍是往日正常的季节轮回,没有异相,更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波动,他成功了?火山被他成功阻住了喷发之势?红尘,也许----你我他三人之间的情劫,是为了顺应这次人间的大劫而生,他,也是顺劫而生----身边的人的声音如此苍凉,像天边的风----顺劫而生?是说他这一世入人界,到头来是为了用己之身来化解这场大灾难?不是为了与我这一世相遇?哈哈哈哈哈……听起来不可置信!我入睡前,仅仅是战乱,我入睡后,便遇上了自然大灾害?而他一人而对那些,我却在此处静静入睡?如果不是为了我,他怎么会去那里?如果没有我饮下凝魂露一事,这人界的灾难由谁去解?而他义无反顾地跳入,难道不想着要回来了?不想再见到我了?他有他的善,为了苍生宁愿跳入,他却又有他的残忍----他怎么能这样?让我永世活在对他的盼中----盯着屋梁----怔怔地盯着----紧紧地盯着----银皇是在他跳入五日后回来的,应该是在旁边一直等着,等他是否会再出现?是否会发生奇迹?他跳入山腹,就是跳入了岩浆中,而他入内还要运用无尚的法力来镇住岩浆的喷发溢出----想像着,一座巨形威然的山口,立着一个白衣飘然的身形----他脚下的山在震动,震动波及四方----方圆百里内都在发生地震,凡有山石的地方,都有巨石乱滚,林木横摇断裂----火山灰也在不断地从山口飞出,岩浆像冒开的锅中涌动的液体,不断的上升、上升----离山口越来越近----而他,看着那火红的液体----跳入----不想,不去想----不愿去想----我已想过太多,无边的累,倦,困,乏----盯着屋梁,没有再看其它的地方一眼,只觉一片茫茫----期限快到了,快到了----春天就要来了----红尘,你怎么了?红尘??我的肉体在被摇晃,我的灵魂随着肉体而晃----身边的他在嘶喊,喊声却是那么遥远----红尘,他会回来!红尘,你不要这样,他会回来!春天来时,他会回来!红尘!红尘!你听到了吗,他会回来!红尘是吗?他会回来?在他做过那么多事后,他在跳入火山后,他还会回来?就算是上仙,入了火山,能生还的机会也是渺茫----而他的魂魄,是否也会被沉封在那座山中?永远不再有出头之日?红尘,你听着,他是你的!你听着,他是你的!你没有让他死,他就不会死!红尘!他说过,你让他死,他才去死!红尘!身边的他为什么这么喊?莫非我的肉体发生了什么变化,让他这么惊慌?太累了----我想睡----谁说灵魂真得不能睡?这一刻,我就是无比地想睡----再坚持一会----第一声鸟鸣传来的时候,就是春天真正的到了----如果听到那声鸟鸣时,你还没有回来,我----就将睡去----睡到永远的黑暗中去----(本章是最玄幻的一章,而在全文结局的部分,会让人界回归平静,把这种神异的色彩抹去。

)第一百六十章 似醒非醒是什么声音传来?如此动听----如此鲜活----清脆悦耳中,心,似乎也跟着萌动----睁开眼,看着屋梁----那望了无数遍、一直被我痴痴盯着的椽木,似乎也因这动听的声音显得格外的鲜亮----缓缓地坐起,缓缓地翻身落地----轻轻向门外走去----去寻找声音的来源----红尘----似乎有人叫我,又似乎没有人叫我,未停,一直向前----脚下轻盈,似踩云端,出门外,放眼看----红日在升,青青草色初吐,山坡顺缓延至远处----视野清透、宽阔、绿色新新----对面林木间,有花羽脆鸟引颈而歌,小小身体丰润娇巧,用它们的歌声将春天唤醒----春天到了?看向日出----彩霞间,红日温吞地爬着,不急不缓,散着无边温暖----我,似乎被注入了某种活力,觉得身轻如燕,张开手就能习出去一般----一种无限的生命力充盈在体内!并且有些模糊的喜悦,在浑身上下地流窜着----为什么感到喜悦?是因为眼前生机盎然的春色?这景色虽美,与我心底所随的种种相比,它还无法让我开怀。

到底是什么让自己抑止不住的心喜?我又是否在梦中?梦中的自己超脱了烦恼?灵魂真的入睡了?入睡后没有坠入无边的黑暗中,却是看到了新生的开始?自己原来一直在等,盯着屋梁,等----等门再打开的一刻,等奇迹的到来,也等春天的第一声鸟鸣----眼前茫茫,感觉天在暗、橼梁在暗、四周都在暗----暗色如黑幕向我盖下----灵魂则在沉----不停地往下沉----沉入混沌中----沉入没有任何知觉中----沉入前,我清楚地知道,三个月的期限已到了,是最后一个夜晚,最后几个时辰,是期盼的最后,是绝望的末路,自己没有了希望,向黑暗沉去----以为再也不会看到任何东西,再也不会听到任何声音,也再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却没想到,是清脆的鸣声将我又唤醒。

那是林间的鸟鸣,那是春天的音符。

心蠢蠢的动,眼,盯着红日破出的地方----它的温柔让自己不用回避,直直盯着,仿佛有什么牵引着我,让我的视线只能盯向那里,再也不能去看其它的-----盯着它,渐渐的退去羞红,渐渐地变成金色,围着它的彩霞也在渐渐的散开----散开的同时,金色似乎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灿烂----不知是不是瞳孔盯视的过于专注,焦距扩散的缘故,感觉那金色在靠近我,并从中脱出一双金翅来----金翅?眨了眨眼,看着,那金色就似多了一双长展的翅,在日的金光万道中脱出----向我这里飞来----越来越近,越来越亮眼----赤金的主调中,有五色的流光异彩在随着长翅挥洒,似在天空中燃烧的金焰,焰过处,绚丽、耀目、如梦似幻----是那轮日来接我而去?我,终将被这金色引走?去天边,不再回头?怔怔地看----没有动,没有移开,只是看着----直到金霞扑满眼间----直到对上一双极具灵气的眼----那双眼,顾盼生辉、神气活现,于我头顶翱翔,俯望,尖而弯的喙发出一声清吟----吟声穿九宵,清彻透亮----如此清吟,是真正的凤吟九宵!有凤来仪,光华无限----一袭白衣随之飘然而下,似浮云一朵从空而降,从五彩金芒中飘落----我的确是在做梦!一个美梦!梦中,看到了他!大哥----我的眼凝向他----他,是如此动人。

比他踏月而来、露出本相的那一天夜,还要动人。

长发似云披散、如墨飞洒,唇含暖笑,眸萦轻雾----他的背后,就是朝阳----朝阳映衬着他,在那玉质肌肤上镀了灿亮的金色----他似从日中来,似从天国降----因他,那日更加的明媚;因他,周围的初绿更添欣荣;因他,春的气息甜蜜芬芳----而他,是来接我的吗?轻轻靠前----舍不得闪动眼睫。

怕一眨眼后,再看不到他。

淡淡的甜连同淡淡的涩,一齐浮上----红尘----他的眼仍在唤着我。

大哥----我又靠近他几分----凝视着我的那双眼里是漫江碧透,薄雾织网浮在江面,江中是我,我在江中,那江就是他的魂----离他越来越近,抬手,想触摸他,触摸他如玉的肌肤,触摸他盈笑的唇----却又停住。

逼迫自己停住!梦中能摸到他吗?伸出的手会不会落空?会不会在我就要碰到他的一刻,梦醒?美梦最易醒,于是不再向前,任手停在半空,凝视他的眼----一声叹息----我的身子被轻揽,揽时一个胸膛----红尘,这不是梦----他在说话,兰香入鼻间、沁心脾----是他独有的兰香。

红尘----那只刚刚停在半空的手被轻握,被牵引----你听,这里有心跳,它在跳,为你而跳----我的手抚上了他的胸膛前,就在我耳侧,是他的手在引着我,与我的交握----听到了!听到了有力、稳定的声音----咚咚咚……是心跳声?红尘----手又被引离胸膛,触上一片清凉----这里,是你曾经最喜欢抚触的地方----是他的脸?细致、光滑、微微凉----如缎、如丝、又如冰肌、指尖触上的一刻,颤动从我的胸口散出,散至全身----耳,紧紧贴着他的心跳,那跳动是如此迷人----大哥,这是梦,是我最美的梦----我也叹息,如果不是梦,大哥的发怎会墨黑如从前?如果不是梦,大哥的姿容怎会更甚以往?现在的他,比在天界做无尘上仙时更有几分惊人,似脱胎换骨一般,清雅、出尘中又带着一种明丽,明丽的边缘又有说不出的朦胧----就似一块最上乘的玉,却又环上了光晕,无时无刻不被光晕笼着----这样的他,如果在人间走一遭,会引起怎样的轰动?万巷皆空,老少倾出,只为看他!而他,是我梦中的无艳大哥,在这里,只属于我,只有我与他----红尘----他的轻唤如晚风醇醇,我听着,听着他的声音中似乎有些迟疑?红尘,你,已知此段日子发生过的事?他在问我?问我什么?大哥,你做的一切红尘都明白,大哥对红尘,是天下最深的情,大哥对红尘,是世间最重的义,大哥对红尘的好,是红尘永生永世还不清的----合上眼睑,静静伏在他胸前,如果这个梦能到永远,也是我最大的幸福----红尘,傻红尘----他再次叹息,手轻抚我的发----那抚过的感觉让我的微笑从心底浮起,头攒在他的胸前左右摩挲,在这个温暖、安全、宽容的怀抱中摩挲----它,不会带给我任何的压力----傻红尘,大哥对你的好不要红尘还,只要红尘快乐----他的下颏放在我的头顶,双手将我全部揽住,揽得紧紧----他说不要我还?傻大哥,情,岂是还得了的?如果我对你无情,又怎会甘愿来还?这一刻,我们之间再无其它,没有其他人,没有其他事,只有你和我,不要去管世世俗俗,不要去管前世今生,在这个梦境中,我和你在一起----只祈求这个梦,不要醒----至少不要醒得那么快。

红尘,傻红尘,这不是在梦中----他又在轻叹,我的眼仍未打开----不是梦中是什么?梦里的他,依旧将我包容,让我安心的享受他的温情----红尘,在大哥跳入山腹的第六日,它来了----谁来了?睁开眼,回味他的话----他说跳入山腹?红尘,这世间,也许只有不死鸟不惧那岩浆,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死鸟?一声清吟又从天空传来----抬头,云中是那携着五彩光芒的金翼在盘旋----它随我纵入,用双翼护我周身,若非它,大哥再不可能与红尘相见----有些发怔----大哥行功镇止那岩浆的涌动,渐渐抵受不住岩浆的炙热,功务渐散,它及时出现用双翼裹紧我,与我一同沉入岩浆,一同覆灭----覆灭?就是完全沉在岩浆中?那是什么情况?他说的轻描淡写,就像他一直以来总是将所有的艰难都一笑置之一般,从不让身边的人为他担忧。

岩浆,是何等高温?他陷入其中,就算有不死鸟护着,熔液无法直接侵袭他的身体,而那种温度带给他的感觉会是怎么样的》?普通的人,身在蒸房中都会觉的窒息,如果是站在巨大的火炉边也会被热气腾得后退、避让,他却是在那种环境中还要施展修为,对抗火山内腹的喷发,并且在其中呆了数日之久----如果凡胎肉体,跳入的一刻就会被熔,而他,凭修为坚持,等来了凤鸟的追随----他,真的回来了?若不是凤鸟出现的及时,他再无法返回?这到底是真是假?是我潜意识中的期望化作了梦境?还是真实地发生着?实在有些古怪,说这是梦,身边人与我的对答却是这般的与现实丝丝相扣----红尘,它,从来只在火中重生, 未曾入过岩浆,这一次甘冒大险,在岩浆中痛,痛中翻滚,一直未曾松开双翅,与我紧紧缠绕,携着我共入山腹岩浆中心,随我同行作战,用灵力护我周全,在它重生时,灵力散给我,大哥也随着脱胎换骨,是它,将我又带回红尘身边----缓缓眨了眨眼,看天上的凤鸟----它依然神采飞扬,盘旋于顶----凤凰涅磐,浴火重生!重生前是无尽的痛楚,是被火烧的生生的痛苦!是经过磨难,经过煎熬,死过一次,才得以的重生!那只鸟在自己的痛中,始终不曾松开双翼?他与它在岩浆翻滚,一个在抓紧时间拼尽修为地镇止岩浆的喷发,一个则在自身的痛中保护它的主人----两个身形,一个一鸟,滚在一起,与岩浆对抗、挣扎----一日十二个时辰,他与它在其中数十个时辰,是怎么样熬过来的?如果那只凤有一个闪失,松开双翅,后果不堪设想。

心绪不宁,眉皱起,似乎看到了当时的情景----眼前也似乎是一片火红!手再轻轻抚上他的下颏,看着他的容颜----大哥,捏捏我的脸----红尘?我想痛!凝望着他,我期望痛,痛,才会真实。

等等,还是不要捏了,如果把我捏醒,又回到那个无边的等待中,我宁愿就这样----许多梦境都是在最美好的一刻就醒了。

红尘,傻红尘----他将我揽得更紧,紧得我几乎无法呼吸----这感觉怎么如此真实?大哥,这到底是真是假?抽开被他紧紧揽着的身子环视周围,看到了那座小庙----它安静地敞着门,安静的矗立在那里----鸟还在鸣,有微寒的风吹过,一切都显得很真实!但如果是真的,我为何是站在这门外?我是睡着的,肉身无法动,怎么会下得榻来?而另一个他呢,另一个他一直守在榻边,现在在哪里?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转回视线,又望向身前的他,如果只是梦,也已心满意足,至少梦里有他----红尘,红尘----他又将我一把捺入怀中,抱得是这样紧。

红尘,傻红尘,大哥怎么舍得让你永远那么躺着?红尘能笑,能言,能行,才是大哥最大的幸福,红尘,你现在是活着的,红尘,你现在是醒着的,红尘----他今日唤我傻红尘唤了多少遍了?他不停地说这不是梦,到底是什么?大哥,如果你真求回解药,也该是从西方而来,怎么反是从日出的方向乘凤而归?如果我是醒着的,又怎会没有服下任何解药的印象?问他,也问自己。

红尘啊----他在喂叹,叹息悠长----我终于忍不住,伸手掐向自己的脸----痛?不太痛!再使劲点!还是不太痛?那就再再使劲点!痛!好痛!手停住,人也怔住----傻红尘,你在做什么?他抓住了我的手,语气里带了几分焦急----大哥,原来梦里也会痛----怔怔地说,没有抬头看他----你要大哥对你说多少次?红尘,这一切是真实的,不是在梦境----是吗?抬头凝望他----他的眼里是柔柔春水----红尘,佛祖有无流下一滴泪大哥并不知,在火山腹内失去知觉前听得佛祖传音----他失去知觉过?即使是被凤鸟护着也失去了知觉?那他当时与真正的死亡其实只有一线之差!不,是曾经死过一次!抚着他的脸----这个人,永远把自己面临的危险淡化----红尘,大哥现在很好,红尘不需担心----他凝视着我,安抚着我,也明白我所有的心焦。

我的眼里已将自己的担忧全现?大哥,佛祖说什么?我要听原话----还是有些不真实,无法相信----红尘要听原话?他的眼中,雾气变浓----是,要听佛祖的原话----他,不语,似在考虑。

大哥不要欺我,红尘只听原话----我盯着他,强调着。

这个梦,连这种场景也出现了,似乎没有破绽?他凝望着我,眼神加深----无尘----念尔精诚所至----无惧无悔----虽有世间儿女情长,却肯舍小我顾全大局,以苍生为重----今日你与紫萝的两世情劫,终成正果,谨记----真正破解凝魂露的----是你二人的情比金坚----情比金坚----他缓缓地吐出这段话,字字说得沉而稳----情比金坚说了两次,余音缭绕----这番话是佛祖的原话?佛音宏厚,万万里传音,由他口中转述,虽无佛音的浩渺,却似能想像到佛祖说此话时的那种意态----红尘,大哥失去知觉前听到这段喻示,知道红尘定会醒转,哪怕大哥再无法返回,红尘也一定会醒转,会鲜活地活着----他的眼里是什么在跳跃?是一种喜色?是因为我能活着?傻大哥,如果你不回来,我活着还有何意义?红尘,你果真这样想?他的眼里亮光闪闪,轻雾笼着的江面撒进碎星点点----他听得到我的心语,看得懂我的眼神,知道我刚刚对他说了什么话。

笑----这个笑是对他的回答,而他明白了,将我的头颅又捺到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轻轻地问,大哥,佛祖的意思是说,真正使我醒来的原因是你我的情比金坚?是,红尘----他又抚上我的发----我不语----心中明白,如果由他按照自己的意思转述佛祖的话,一定会做删减,将那段话中的无惧无悔,肯舍小我顾全大局,以苍生为重这些省略,而他,如果不是做了那么多,如果不是宁肯舍弃生命,又怎会换来这个结果?红尘,这其中不只是大哥对你的心意,也有红尘对大哥的情深----他抚在我背上手停住,话尾有无尽的悠远----情比金坚?是的,情比金坚!两个人彼此之间要坚定不移,矢志不渝,绝不放弃,才会克服种种艰险!哪怕同生共死!哪怕共沦黑暗!刚刚自己捏自己时,那种痛是真实的,只是眼前的美好来得如此突然,还是让心中浮了又沉,沉了又浮----大哥,那些事情是佛祖让你去做的?还是因为其他的缘故?是佛祖吗?他接连做那些常力不可为的事,元神大损,体无完肤,而今,随凤重生,是他在做那些时万万没想到的,就算凤鸟跳入的一刻,结局也是未定的。

如果凤随他而入就能保证他定会重生,他不会没有召唤那只鸟时自己先去应对那些----岩浆不同于火,他没有打算让那只鸟与他一起冒险。

他是抱了元神与肉体共灭的决心跳入的!是那凤一直追随着他,关注着他,自己随入!红尘,过程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红尘已醒,红尘已活----有些潮湿泛上眼底----眨了眨眼将潮意逼退----原来眨眼的感觉是如此美妙。

那些日子灵肉分离,却又不能用任何行动,任何语言,任何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情绪,是一种怎样的无奈与无措?大哥,我果真是醒来了?是的,红尘----大哥,你果真是回来了?是的,红尘----如果我无法醒转,也不要大哥回不来----牙咬上下唇。

红尘,大哥答应你,从今以后红尘不让大哥做的,大哥绝不去做----,他的回答,让含着花香的清风漫延心间。

如果,我不是睡着了的,如果,那火山是在我形同常人时要爆发,如果,没有这一场凝魂露之劫,他仍然要跳入山腹中,抛下我,只为了苍生----我,可会阻止?笑----他的回答再巧妙不过,他对我的了解再深不过----我不会阻止他----也不会让他独去----我,会在火山下等着他----一直等着----如果他跳入后不再回来,我,将随着跳入----……日,似乎在南移----我与他这样子保持了有多久?抬起头,望着他----大哥,还有一个他----那个他,现在在哪里?红尘,你做决定----他的眼,含着笑意。

大哥----傻红尘,大哥得你真情相待已足够,红尘自己做决定----他的眼,变深沉,深沉中仍是宽容----如果这一刻,选择负你,你依然不怨不悔?看着他,不语,心中问----是的,红尘,如果红尘让大哥走,如果红尘觉得大哥退出可以让红尘快乐,大哥无怨无悔!他没有用语言回答我,但他的回答已入我心间----他与我之间,似乎不需要语言,心意已通----低下头----转身----这个男子,他做了那么多,仍然没有强束着我的霸意,他对我的这份宽容,已经天更博大,比海更宽广----向庙中走去----那个他,是否在里面?如果我未醒,他不会放下单独的我离开,而我出庙门前似乎听到一声唤叫,是他在唤吗?那时隐隐约约,听得模糊,脚下似乎不由着自己----走到庙前,眼已先身体入内探望,敞开的门,很快让我找到了答案----他在?他一直都在!在庙内!在榻前!背对着门,坐着----那个姿势,是他多日以来一直保持的姿势----在我陷入黑暗前,他曾经剧烈地摇晃过我,除了那时,三个月来他一直是那样坐着的----盯着他的背影----僵硬、萧冷-----我停住----不再向前----静静地立在门前,看着他----第一百六十一章 他要带我走他在庙中,僵直而坐,我在门前,静静看他----身后不远处是另一个白衣的他----一个,望着一个的背影----无语。

任清风过,任林间鸟鸣----任天边云绕上心中,一层一层将我包裹----思量再思量,终于提步继续前行----如果这一刻无法逃避,无论我停留多久,也终将要面对这个结局----在与前方的他,正面直视时,便是我们的结局----三人之间的最终结局!脚下无声,却有千金重,一步步走上去,一步步绕到他的前端,看到他的脸----看到的一刻,云,在心头积成了雨----将身子伏低,蹲下,凝视他----他的脸如他的身子,似如石雕。

那双总是千变万化、迷离莫测的魅惑双眸,在此时暗淡无光,呆滞的就似一对玻璃珠子,死物一般,没有活意----一贯轻萦的紫雾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片荒芜----你,可好?心中一抽,出口的话变了味,竟然发抖,盯着那双眼的同时,心中的雨落进裂开的洞里----现在的他,不像是一个真人,就像是一个腊做的塑像。

而他,不应声,无言无动,庙外的风吹进,将他的发丝扬起,飞过他的脸----飞过那双毫无生气的眼----你,怎……么……了?心中再抽,洞裂得更深,深得无底,四个字吐得艰难。

他依然没有应声,眼眨也不眨。

你…….下面的话,梗在咽喉----他无任何的反应,似已完全僵化,眼里的空洞仿若没有了灵魂----他是从何时变成这样的?是在另一个他出现时?还是更早以前?闭了闭眼,再睁开----你,可----听到----我的话?那绝美的脸上似最精致的瓷器,做工细腻,华美无比,却没有生命的体现----没有生命的美丽,不如不美丽!想抚上他的脸颊,却不能,手伸了几伸,收了回来----他有灵后是否被人疼过?有谁可曾抚过他的脸?又有谁给过他世俗间的温情?他来人间一遭,有过母亲却相当于没有,没有任何人将他揽在过怀里,也没有任何人将疼惜付给他----做神时有神职在身,超脱三界外,却是寂寞的,无情无欲,也无暖意,他的心底可也是因那种清冷寂寞而产生了情?有了情,却付给了我----在这一刻,很想抚上他的脸,就像抚摸一个婴儿,却明白,若我不能还他情,就不能让他陷得更深----轻转眼,看门外----白衣的他立在那里,正凝望着我----大哥,红尘做了一个决定,你可真的无怨?我的眼,问他,心中的雨在淅淅沥沥,微微地下----红尘无怨,便是大哥无怨----他的眼里是海水幽深----大哥,你可明白红尘?大哥明白----他的唇角是笑,将他的心思掩起----我又笑----他似乎在重生时心境无开阔了,我,似乎也像是重生一般,同样在开阔----我们之间已不仅仅是情。

转回眼,望着身边的他----你,听着,如果三月为期的约你还记着,请不要再把它当作一个不可违反的约定----凝视他黯淡空洞的眼----红尘要对你说,今日,我醒来,不再沉睡,重新体会世间的美好,是你们赐予的,你们爱怜红尘,不忍红尘永堕那种境地----让笑意变浓,让声音尽量平和----你听着,你也要记得,红尘欠你的无可弥补,你的伤红尘深知,在此要对你说,你、我、他不是非得有个结果,那个约是你们之间立的,红尘才是决定者----缓缓地说着,再看向门外----与另一个他对视----那个他,微笑仍在----微笑驻进我心底,让自己继续说下去,让自己淡然----你听到了吗?红尘不会让自己幸福却看着你悲伤,白衣大哥,红尘做了一个决定-----他的脸上还是毫无反应----你,有无听着我说的话?六界中除了你自己,再无人能让你这样失神,你的魂魄在哪里?红尘请你回神,请你听我把话说完----他的情伤,是否已让他的魂伤?他的魂,只有他自己才能逼出体外,他打算做什么?也做个活死人?你听着,红尘只有一人,却无力将自己分成两个,只能做出一个谁都不伤的决定,我不会与他走,不会与他在一起,你听着!他的神情间还是木然,莫非他将永远这样下去?如果他因为我陷入黑暗而将自己也永世陷入这种石雕一般没有生命的状态中,我不原谅他!这样的他,让我余生不安,余生都要活在自责中!双手攀上他的肩头,像他无数次抓着我一般地抓着他,紧紧地抓着----你听着,红尘决定,他与你,都不再是红尘的选择,他对红尘大度,是红尘的幸,今日,我要你也大度一次,我,落红尘,从今后只会单身一人,独自行走世间,而天下再无红尘会与谁结缘一事,你听着,听到了吗?我开始摇晃他----要将他摇醒,而我的话说出口便成了河水般流淌不完,手劲加重----你要听着,我,紫萝,落红尘,由一株草修练成形,来人世一趟能得你二人如此对待,不枉此生,情之一字,对红尘来说,领受的已比世间女儿多了太多太多,比人间女子也幸运太多太多,你们的情,已让红尘知足----我似乎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了,是将他摇得剧烈,使他的身子晃动的太快而看不清楚?还是自己的情绪让一双眼模糊?你醒来!不要像个化石不言不动!听红尘说!红尘对你二人无以为报,也请你能理解红尘,红尘能选择你是因不能辜负他,但红尘同样不能选择他也是因为无法让你伤痛,你可明白?这,就是我的决定。

虽然另一个他回来了,虽然你们之间有了那个彼此发过誓的约定,可眼前这个人,他的痴狂,又岂能因一个约定而减少伤痛?如果是他先去西天求药,他同样会那么做!同样会义无反顾!而在他让另一个他先去西天时,已在做出退让----别人也许不懂,我却看懂了。

当时他的眼神中,是无边的痛楚与矛盾,那矛盾从花水水在他怀中逝去,他沉思良久后,便开始驻进他的眼神----如果他退得坦然,如果他退的安宁,如果他退的平淡,如果他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不会这样说。

他的退,也是让他自己陷入黑暗中,他要将自己永远的沉封,这与我饮下凝魂露有何区别?只有他能从心里真正的将对我的情放下,真正的能平静的不伤害自己的退出,那才是雨地天睛时----从不妄想要多少男子爱我一个,他们的痛不欲生,是我沉重的枷锁,无法自喜,无法兼得他二人,却也无法辜负他二人中的任何一个,饮下凝魂露前已明白这一点,那时也不得不饮下,不得不让自己陷入非生非死的境地,没有第二个选择。

现在的决定似乎与那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不一样了----那时,我没有这么坦然----那时,白衣的他也不会这般平静----那时,身边黑袍的他,只有执着,只想着怎样与我一起,狂狞、坚持----现在,我从灵肉分离中醒来,经历过非生非死,想得更明白。

白衣的他,也是一场生死褪变中归来,看得更开。

身边的他,则也已不再那样执着,心中有了松动----如果他的心里已松动,岁月便会渐渐抚平他的伤,会让他的心也跟着开阔----他已在渐渐放下执着----而我们三人,可并肩于世,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不再缠绕,不再只为情而活----你听着,红尘刚刚的话是认真的,红尘不会属于谁!你可看得开?你醒来!我让你醒来,若你也大度一次,就好好活下去,用你的能力去做你应当做的事,不要再将一腔柔情系在我身上,我落红尘,这一世无缘再问情!我要让眼前的他醒来,不再这样下去,要让他像个活人!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说话,你醒来!红尘与他都已做了这个决定,你的生命不是只为来与红尘在一起的,你快醒来!我越摇越用力,你必须得醒来!而我的眼也越来越看不清他的面孔----红、尘----是谁在叫我?回头,那个白衣的他在门外,始终凝望着我----对他笑----无艳大哥,红尘做这样的决定,你,依然无怨?我问他,没有用心语,没有用眼神,直接问出,要他回答。

他的眼里,是静静的海----无、怨!这是他的回答,两个字,说得沉稳,用语言答出。

身旁这个坐着的他可听到了?我再笑----透过眼中的模糊凝视着门前人----白衣胜雪,笼在淡淡氤氲中----无艳大哥,因你的无怨,红尘不再两难。

心中默默语----红、尘----我的名字又被唤叫,似在刚刚从水中打捞出的网里被摇摆,带着湿意,带着颤动----是刚刚那个唤声,却不是白衣的他在唤,快速转眼看向我抓着的人----眼在他脸上巡游----那张脸依然僵硬木然,没有改变----是他在唤我?仔细找----找到那双眼中----那眼底深处,有几丝紫雾在升起----他有反应了?紫雾升得悄然,渐渐变浓----红、尘----他的唇齿间轻吐我的名字,非常低缓,难以捕捉,而他的眼直直盯着前方,表情还是僵直。

但他不再是那副没有生命的模样!红、尘----他还在唤我的名字,似乎我的名字成了他唯一能说的出的话,也是他心底一直唤着的名字。

看着他,眼里的模糊更重,心中又有雨,又有晴----你……我只说出一个字,无法再继续,声音不能顺利出喉咙----红、尘!这一次的唤声高了许多,也清晰许多,他的眼珠在转动,眼睫在眨----心中的睛多了几分----红、尘!他的唤声又提高一些,直直向前的视线缓缓转过来----微微放低,看着我,唇齿在一张一合,努力又迸出几个字----傻、红、尘!怔了怔----他叫我傻红尘?他也叫我傻红尘?他的手指在动,他的脸在轻转,就似多年未上过油的机器在重新转动时一般----在他与另一个他打坐入禅多日后,归位时似乎也未必有这般吃力。

他的魂离体到底有多久了?离开有多远?傻、红、尘!他再一次这么唤我,吐字顺畅许多,眼里有暗潮涌进,那双眸变得幽深----而幽深的这双眼有了灵魂,有了生命的动人炫目。

心中的雨收起,睛天出----他则在立起,身形渐渐立起,立起时,两只手伸来挽于我腋下----我本是双手抓着他的肩,顺势便被他带着也立起,看着他站直后,脸上是深沉,眼里波光闪动凝视着我----我,扯出一个笑----他的眼定在我的笑容上,唇角抽动片刻,回头,去看另一个他----看过去前,眼里的波动退去,换上了漠然----红尘刚刚的话,你听清了?另一个他的眼神没有移转,始终盯着我,含着轻笑,听得分明---那个笑是那般宁静,那双眼只盯着我。

身边的人神情间莫测,你果真能放开?若能让红尘无痛,宁愿与她分离----你无怨?身边人的语气冷凝。

对面的他,在入庙后第一次转移视线,移开我身上,与旁边的他对视----没有回答,而他的眼,已做了回答。

你,真愿意如此?宁愿三人各自如风,也不强求红尘与你在一起?身边的人又问一遍。

那个他唇角的微笑不退,眼又移回我身上----天边的月与星都在他眼里----温柔与灿亮并有,萦着薄薄的雾----我凝视着他,与他共笑----好,我现在要带红尘离开----身边的他,突然飞出一句话。

我,僵住----对面的那个他,也僵住----我们的轻笑,被这一句话打破。

他说要带我离开?他仍要带我离开?室内寂静----静得没有任何声息。

门外的鸟鸣早已停止。

三个人的空间,死亡一般的寂静----身边的人到底在想什么?他仍然无法放弃,只肯接受与我在一起的结果?在这寂静持续良久后----在我的笑僵硬许久后----日落前,我会将她带回,你等。

身边的人,又迸出一句,这一句似石子打乱了心湖----他到底想怎样?让那个他在这里等?等他带我回来?看他,他的眼在紧紧盯着对面的另一个他。

好。

对面的他回答了,回答的稳定。

身边人似乎又僵住,脸上的意外一闪而过,眼中更加深沉----梅无艳,你信我?是----又是一阵寂静----红尘,我们走----我的臂被身边的人牵住,他带着我向庙外面去。

带我去哪儿?我的眼,看着越离越近的门边的人-----白衣的他,早已将目光又放回我身上,眼里只有红尘的影子。

而他没有拦我们,在我们错过他跨出门外时,我回头望----他,竟然完全地信任要带走我的人,并信任这个人会带我回来!他的大度,在这一刻更至风华----第一百六十二章 掌心的痣马在飞驰----风在耳际边----这一切的感觉,是陌生又熟悉的----有多久没有这样的风中驰行?又有多久不曾这样感觉过大自然的一切?身体的灵动,如燕的轻盈,让自己迷惑,几度觉得是不真实的。

任谁沉睡过许久后,再醒来时,肉体必然是发麻发软的,怎会像我这样充满活力?比没有沉睡前还要灵活,像充了氢气一般?尤其自己身上是一袭薄薄的曼红轻纱,却在春风的峭寒中毫无凉意,只觉得冷暖适宜。

的的确确的活着!从清晨到现在发生过的一切也都是真实的!自己不仅醒转了,也被身后的他带上了马背----黑袍的他,一双手臂穿过我腋下策着马缰,一路不语----我也不语,看天际乌云渐聚----从我们下山起----云,便开始浓,天,便开始低,空气,则越来越沉闷----两旁是无边的田野,田野的尽头浓云团团,将天染黑----风则吹散我的发,吹眯我的眼----思绪连天边----跨下的怎么会是踏雪?没有想到,在他牵着我出庙门一路走下山,到了山角转过山道,正入一条平缓的土路时----唏律律一声,有匹马冲了出来,拦住了去路----看到那如油墨般湛黑发亮的皮毛与骄傲健美的身姿时,惊讶踏雪怎么会出现在山下?最后一次见它是在金云关外的草原上,那时我被身后人带走去了紫尘谷,而它是怎么样回到关内的?它独骑而驰,中间横隔着战场,又是一匹一眼便能瞧出的良驹,若被人瞅到,少不了圈套伺候、被人类掳去驯为坐骑的可能。

莫非在我离开后,它就像当初在营帐旁边的突然出现一样,又回到了它的主人身边?但即便如此,它怎么会在这里?这几个月中,它的主人行走天下各处,用的是移形术,不可能骑着它!莫非它是随着过横江,一同到的营帐中?后来又独自随到了这山下?从坐禅到寻解药,足有半年多,中间又经过一个冬季,寒冬无鲜草,它无食物来源,是怎样熬过来的?而它如果不是一直在附近,不可能这样巧地跳出来。

它出现的突然,湿润的眼睛盯着我,鼻子里喷着气,看起来很是激动地腾起前肢,嘶叫着,而尾巴也飞起来----那样子就像见了许多没见的亲人一般。

来的正好。

只听牵着我的一句话出,我就身子腾空,被他给带上了马背。

踏雪自是不甘愿,但它无法抗拒这个人的力量,莫说是它,就是一条龙,这个人想骑座也是易如翻掌,于是----我们骑着烈马而行----而他也是踏雪乘载过的第三个人。

天边的云,越聚越多,天色,越来越暗----黑压压一团,将云压得很低,低得暗色无边,似要狂降一场暴雨。

这不是春天该有的浓云滚滚,莫非----身后的人,每一次情绪起伏剧烈时,都会天地变色,电闪雷鸣!这时的云,莫非是他心中的云?云在他的心中酝酿,在渐渐变浓,不似那几次突然的风起云涌,而是一点点聚集,一点点团起,一点点汇成浓墨----踏雪的速度,风驰电挚,飞景倒掠----不天奔出有多远,我没有去想他会将我带到哪里,任风吹上我的脸----风也在渐渐转大,我们的发在烈马狂奔中飞舞----眼前也越来越宽阔,越来越平展----田野在倒退中无踪,只有微绿混着土色,漫无边际地铺开----缰绳一勒马嘶叫,踏雪顿住了身形,劲间的鬃毛随着它脖子的激烈晃动而籁籁生风----打量,这是一片旷野中,浓云一路跟着我们,在此处将天际的亮色完全遮掩----他一个翻身,将我带下马背----我立稳,而他,似乎不欲让我看到他的表情,松开我一路向前冲去----没有用幻术,没有用轻功,只用脚步向前冲去----脚下是踉踉跄跄,动作显得散乱无章,冲出去十余米后双手抱头,仰起身子,脸冲天----啊----他在嘶喊!这声喊,不同于以往!这声喊,贯彻九宵----似胸腔爆破后的最后一呼,更拟一颗心在被活生生地撕裂时的痛喊----嘶哑凄厉,余音极长,从破口而出到落下尾音,就似经过了一个冬季般的漫长----喊声被风狂卷着,冲到天边,将天上浓云推起层层波浪,一层又一层!黑海在天空翻滚!似要压下来,湮没大地!轰然一声,巨雷闪下,劈破那层层黑浪,划出刺目腥白的蜿蜒亮色----照亮他的身形----而他被双手抱着头,在疯狂地摇着----摇得是那样激烈!那样狂猛!他的头在痛?是否比当初恢复记忆时,还要痛?痛得欲裂?立在马旁,盯着他的背影,身子僵硬,心,空空荡荡----啊----喊声又起----尾音同样长得似乎灌满了全世界!排山倒海,将世界填满!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噼叭噼叭滴在身上!也打在脸上,脸颊被打得生痛,却痛得麻木----啊----第三声喊----凄怆的声音已沙哑,带着残破,似千疮百孔的风箱!在挣扎着发出最后的呼啸!雨势狂而急,从豆大到连成飘泊,迅速织成带着蒙蒙雾气的网----也迅速打湿我与他浑身上下的衣衫----雨雾中,他的黑袍紧紧裹着他,一向张扬的长发垂在了背后,粘湿的贴着他----他的双手已放开头颅,低垂----无力地垂于身侧,肩也在垮塌----是什么声音?是他在笑?又像是哭?哭哭笑笑,非哭非笑,混合在雨中,衬着他落拓、萧瑟、凄迷的背影----从未见他的情绪真正的引来雨!也从来只有雷鸣电闪,只有愤与狂!只有猛与烈!而这一次,他的心中已全是雨----暴雨!这雨,在我脸上倾泄如湍流,顺着我的下颏,汇成河,淌落----除了雷电狂雨,还是雷电狂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风雨飘摇中----盯着他,渐渐看不到电闪,渐渐听不到雷鸣,渐渐感觉不到雨打的痛----只看到他的背影在雨中缓缓转过来,缓缓望向我----望向我的同时,我也望到了他的脸----望到的一刹那,与这雨水一样汹涌的液体,从我体内冲上眼框,就要溃堤而出时,忍住----让自己忍住!瞳孔却陷在眼内的汪洋中,颤动----他,凝视着我----即使隔着茫茫雨雾,他的眼神也是那样的分明----分明得让我退离千百尺,也能看得到!感受得到!而他的脸上是什么?我无法相信,又不得不相信!紧紧咬着下唇的牙再也关不住口里的呜咽,噗嗵一声,双腿无力跪倒在地,身子也瘫软地顺着跪姿跌坐----跌坐在一片泥泞中,怔怔地看着他的脸----看着他脸上血红的两道线!那两道线,从他的眼角而下,在他的脸上纵横----鲜红色,红艳艳!红得不能再红!红的似两条血河!而那,就是血!红尘----他在向我靠近----红尘----他的脸我看得越加分明----红尘----他已来到我身边----红尘----我一直凝视着他的脸----红尘----他低下了身子,双手抚上我的臂----红尘----他嘴里只会这么念----无数遍,不高也不低,从在远处到近前,红尘两个字被他重复一遍又一遍……红尘----他在将我拉起,拉起的同时,雨,不再往我身上落----红尘----他面颊上两道血红的线,从他的下颏,随着他嘴唇的启合,滴落----直直地落----手,摊开----去接----一滴,落进掌心----右掌心----低头凝视----圆圆一滴,红红一滴!鲜艳的一滴!红尘,你可嫌它?他的声音低哑,似乎因那几声嘶喊而沙涩无力。

他问我可嫌手中的这滴红?唇角颤抖,抬眼再看他----我怎么会嫌?这是他的泪!是他从眼中流出的血泪!血红的泪!我怎么会嫌?我怎么能嫌?轻轻摇头,看着他脸上的红,还在往出流----从他的眼角在静静地流!流进我的心底----在他靠近我后,我的周身便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雨水隔在外界。

雨,不再落进----也无法冲散我掌心的这滴红。

红尘,你可愿将它永远伴着你?他又问,黯然的眼看着我----眼角的血,使他的脸凄美,也使他的眼怆然----即使如鬼一般,血泪淋淋,也依然美,美得动人。

他问我可愿将这滴血泪永远伴着我?苍凉地笑----看着他----红尘不愿?他的眼里更暗。

怎会不愿?我的笑依然----他一只手握上我摊着的掌----再低头,看着掌心那滴红色----它,在渐渐地渗入----渗入----渗入到皮肤中----红尘----他唤我,抬头----他的血泪,可是因心伤而流?红尘----他凝视着我,一直凝视着,幽深的眼底混着漠落,下一世,你的下一世,可愿许给我?许给我衣修罗?下一世?片刻的茫然----下一世我会是什么?是做人?做兽?做花?还是做回一株草?红尘----凄凉与更加的黯然浮上他的眼----血红色没有停,衬着他眼里的黯然----那黯然已远甚殒落的星,无光而灰蒙蒙----他想要我的下一世!那这一世,他?红尘----他在期盼着我的应允,他的眼里已剩最后的亮点----手,终于抬起----终于做出我许久以来想做的一个动作----抚上他的脸----抚上他的血泪----轻轻地说,下一世,你,要早些出现----红尘?他的眼里暴出星芒!陡然闪亮!下一世,不要让我想起任何前生的种种,这一世的、上一世的,都不要让我想起----我的话,从心里溢出,脸,静静地贴上他的胸口。

红尘!他叹息,将我揽住----下一世,不论红尘是美是丑,是何种形态,身在何方,我,去找你,你掌心的痣是你我的约定,是你我的许诺!掌心的痣?在他怀中低下眼,看右掌心----那滴红色浸入我的皮肤,已成为一颗鲜红的痣!想起另一个他----无艳大哥,我已将自己的下一世许了出去----…..过了有多久?红尘----他又在唤我,将我抬起些,让我看到他的脸----那两行血泪在渐渐止住,还有残余的痕迹----红尘,这一世,不能守你在身旁,想你想得会痛----他看着我,语音暗哑中低沉,眼里深幽----我,心中又浮起一种乱意----我若痛,会难自控,会发狂,会做错事,会让红尘不安----他突然又笑,笑得如雾中看花----而我,不会再让红尘为我留泪。

他说着,含笑说着,抬起一只手,向自己的后脖间而去,停他的颈椎间----他要做什么?红尘,从今后,直到你这一世结束,衣修罗绝不再出现让红尘因我而为难,也绝不再让红尘因我而流泪!他的话说得坚定!他的手,猛然一拔!他的脸上一阵抽搐!我的心中一阵发紧!他是在痛!痛的抽搐!他到底在做什么?看到他的手中在拔起后,多了一根血红色、像一条筋脉一样的东西!我的眼紧紧盯着那条血红色----红尘,今日我自抽情根,直到下一世与你重逢前,再不为情所痛,红尘,这样的我不会因思念你而发狂,这样的我,又可会让你不再难过不安?我的眼里又升起更浓的水气----涌出----他是为了让自己这一世不再痛的厉害?不再发狂,而做出一些无法自控的事?却更是为了让我不再因为他的痛而无法安心?他手里的东西,是情根?早闻每个人都有情根,包括天上的仙,只要有过人体的都有。

他也有?是否因为他这一世的肉体是出自凡人的娘胎,不单是先世的灵体,所以也有了这东西?上世的他是先天之神,没有情根!而今他从颈间抽出这条血红---红尘,不要再痛,不要再为我掉一滴泪,你这一世的心中有过我的一点影子,我,已足----他看着我,手抚上我的脸,抚去我的泪----泪中,让我自己笑----他这样做,是让我不再因他而掉泪,我,必须要笑!看着他----发现他的神情在平静,眼里也渐渐平静----莫非是因为情根抽出?才使他现出这种难得的平静?伸手,将他脸上的血泪残迹拭去,他没有动,任我擦拭----露出他无暇的脸----红尘,这一世我的心将暂时的安宁,下一世,我会种回情根,会去找你,会去找掌心有颗红痣的你----他的话,淡淡----话中意,深深----端视他的脸,我,离开他的怀抱----站直----他的神情,从没有这样的安祥过----那极完美的五官,在此时,如睡梦中平展放松的他,眉间也无皱痕----像朵宁静绝美的菠萝花----菠萝花?想起了那个埋在谷中的她----而眼前人,抽去了情根,他的心可真的得到了安宁?红尘----他的眼放向了远方,送你回去后,我,将开始我的旅程----旅程?你,去哪儿?我问,看着浮云出现在他的眼中,发现那时时萦绕的紫雾,不见踪影----紫雾没有了?那紫雾可是他一直以来对紫萝的执念?一抹微笑正现于他的唇边,想起佛祖的拈花一笑----柔和,静美----我与佛祖许诺,将去赎回我前世今生做下的种种罪孽,走遍人间,重修功德,消我孽障,除我满手的血腥----他要去消孽障?而他何时与佛祖许诺的?红尘----他低下眼。

我一直盯着他----红尘,那个人在三月这期中所做的种种,原是我千年前犯下的错误----他的眼里是静谥,语气平淡----抽情根真的让他心里已无痛?那他是否已是无情无欲?就像千余年前做神时一样?他真的有情根?当年,我沦为魔道,任意妄为,所过之处随性而施之,那处沙漠若非我当年在扰乱天界时,曾乱了四季轮回的秩序,那沙漠也不致在千年中以飞速侵蚀凡人的田园----他在说沙漠?如果按照它当年自身的漫延规律,现在那里应该少去方圆两千里的黄沙,是我,当年将风速加快加大,使那里从多的凡人失掉家园,一路后退----沙漠的迁移,全靠风速,如果没有绿化与植被的牵制,沙漠足可掩埋一切。

而他当年在天界的行为影响了凡间?就像那孙行者踢倒八卦炉,致使天下有了个火焰山一般?还有那处无湖,那里的高温不退,而水极少也是我当年在天界的乱行影响了下界---死湖?那另一个他移海时换过的死湖?红尘,他这段日子中的种种行为,是在为我的前世弥过----我静静地听,看着他的眼又放得很远----包括他去渡化的蛮夷,也是缘于我当年纵行魔界,从魔界中放出了一个人魔,那人魔便是那些蛮夷信奉的邪神----他的眼中现出一些嘲意----除了那场瘟疫,他做的种种,原都是我造成的后果,红尘----他笑,笑里带着些惨然----并不明显,但那惨然使他的眼微微地闪----还有天龙火山,按劫数,应是五万六千年后才会爆发,也是我当年无意之过,促使它的压力增强,内部炽热的岩浆在那种压力下蠢蠢欲动,暗暗勃发,最终提前涌出----我后退一步----火山的喷发也是他的原因?红尘----他转过眼来,上一世的我,罪孽深重,这一世的我,又扩大战争,牵扯无数人命,并曾在栖霞山设结界,使那里成为鬼城,伤生失德,我,已是满手血腥----他在低头看自己的手----这样的一个恶魔,怪不得红尘不喜----他眼里的自嘲更重----我,放下心中的惊愕,脚下向前两步,抚上他的手----你不需这样,这一切的缘由,在我。

如果没有我,他不会堕入魔道,我才是罪魁祸首。

而另外一个他可知道这其中的种种因果?应该是知道的,他是上仙,千年前的劫数他都看在眼里,但他依然无怨无悔的去替身前的这个人弥补----全是为了我!为了让我醒转!不惜冒险!身前的人,此时又是否因那个人的举动而看得更明白?红尘,你无错,是我的执念太重,这一世,我输----他的眼里有什么闪过----我已在佛祖架前认错,并许诺做尽功德弥补罪孽,红尘,待我功德圆满时,你与我,下一世重聚----他又凝视我----我有些微微的疑惑----抽去情根的任何生灵,都会无情,现在的他已是无情,下一世真会来找我?红尘,会!你,就是我的心,有心的一日,你就在我的心中----他的眼中又变得幽深,手抚在自己的胸口,对我说----疑惑更重----他到底有无情根?若真抽去,他的眼底为何会幽深?而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看着他不再狂狞偏执的脸,心底升起一种释然,这样的他在重新审视他的狂执带来的过错,这样的他,显得难言的美----你,可是在今日清醒前去的佛界?我问,他一直守着我,只有那个时候有可能去找过佛祖。

是。

他承认了。

而他的无神,他的入定,原是为了去找佛祖?去做什么?仅仅是为了要向佛祖许诺会重修功德?你,是为了我而去的?盯着他,我再问。

他的眼转开----红尘,你必须要醒,而他,也必须得回来----他的话在空中飘散----但他的回答已让我明白,他,是为了向佛祖求解药,也是为了让另一个他,才去的佛界!在我听到那个人跳入火山后,绝望让我沉入黑暗,他,便去向佛祖祈求!祈求让我醒转,祈求让那个他回来!而他是何等的骄傲?在无相说出解药之前,他还发誓要去找佛祖与仙母算帐,这一次,他去佛界,不仅仅是许诺,还有认错,而他,已经悟通了?只有悟,才能让佛祖收下他的诺言。

红尘,前世种种,我不后悔,这一世,若非是他,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我,不会认输----他的眼没有看我,盯着天边----我,盯着他的脸----…………回程,暮云无限,漫染天际----我骑着踏雪,他在我身后,两人一骑,徐徐而行----来时快,回时慢,仿佛他想让这条路,没有尽头----默默无言,带着我,任马蹄得得----浓云早散,狂风也退,暴雨无踪。

雨后的夕阳,虽是薄暮中,却是晴空万里,晚霞片片----渐行渐近,看到了那座山头----山上有座庙,庙中有另一个他----夜大哥----我在看到那座山越来越近时,轻轻唤。

嗯。

他轻轻应。

人间本太平,百姓本无知,从你我他三人之间的纠缠开始,这人间便多了种种异相,金云关的三昧真火,到最近的搬山移海,让许多凡间看到了神迹,打破了他们平凡的心----我淡淡语,淡淡陈述----那些参与军率已看到了非凡人的力量,在金云关火攻关一役中,他们眼神中的惊与奇一览无遗,还带着一种兴奋----而最近乌罗山被迁,死湖水被换……都有凡人看到,这些对那些人来说,是一种全新的意念,他们在亲眼见证到神力时,会从震惊、兴奋中过渡到信奉神灵----信神关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可怕的是其中会有人因此而改变原有的生活规律与对待人生的态度----混水摸鱼的会装神弄鬼,蒙骗他人----想投机取巧的则会花尽心思,求取仙求,以图不劳而获,结果累人累己,终日无所事事----还有其他种种的可能会有的情况,人性百态,表现也会百态----但六界从来都有自己的规律,凡人便该有凡人的生活,纵然有神、仙、妖、魔、鬼、但互不干扰,各自生存,如果打破原有稳定的规律,尽然会乱----红尘,那些人会忘掉那段不该有的记忆,他们,将还是原来的他们----身后人在轻风中传来他的话。

而我,相信他。

他的神力会抹去那些凡人的部分记忆,会让所有的一切回归自然----好在那些人的数量并不众多,只是人界中的一小部分,以他的神力,不需耗费无神便能应对----谈话中,山已近----踏雪似乎兴奋起来,即使身后人让它无法发挥它的野性,此时却仍是兴奋的喷着鼻气,向前加快了速度----它莫非知道它真正的主人在山上?红尘,你我的红痣之约,是我余生的盼望----风中传来缥缈的话,绕进我的耳----回头----身后已空----他不在马背上,浮在远处半空中,黑袍随风,长发随风,迷离的笑随风----马仍在向前奔----他越来越靠后,渐渐隐在风中,模糊----模糊中,他的笑,印进心底----摊开掌----艳红的痣,如他的笑我----将它合上,合在心中----再回头,向山上而去----山坡缓缓,踏雪轻易地载着我到了那座庙前,远远看到白色飘然,墨发轻舞,立在门边,等着我----轻笑,翻身下马----他,向我迎来----我,向他而去----脚下都不快,凝视着对方,缓缓近----这时,已不需要再急切。

红尘----他的眼里是温柔的波光。

大哥----我的心中是无边的安宁。

他的一只手伸来----我递出自己的手----他将我包裹----牵着我,向另一侧山下而去----夕阳无限,晕红着脸,似乎在看着我们----远处是横江,碧波点点,船影只只,再近处是隐约的屋舍连脊----是那座镇----镇中可已恢复人踪?大哥,现在山下的世界是怎样的?盯着那片屋脊,我问。

战后的国家----他轻语。

战后的国家?我盯向那轮红如血的日----一个国家最主要的组成成分,便是土地,还有居住在土地上的人民!而战后的国家,它的土地是怎么样的?它土地上的人民又是怎么样的?是破败萧条,是满目疮痍,是经济的动荡不安,百姓的游离失所,还有田园的荒芜,屋舍的废弃……这个寒冷的冬天,那些人是怎样度过的?大哥----我看着他,心中有了设想----红尘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你在哪里,大哥就在哪里----他也看着我,眼中薄雾又起---与他对视,彼此微笑----再一同望向那轮落日----虽是夕阳欲入夜,但这是春天----万物复苏的春天!充满希望的春天!春天在,还有什么不会重来?其他人,又都在做些什么?黑云山寨的四位当家,枫楼竹院中的亲人,还有那爱笑的眯眯,连同那道宝蓝色的身影----他们,都在山下的世界中----我与我的无艳大哥,牵着手----向山下而去----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清晨,推开窗----看----看窗外晨林静静!展开手臂,深呼吸,闻----闻那自然清香!侧耳间,听----听那林中脆鸣!有鸟清歌,何来的静静?我笑----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越是有声,越是静。

远处有淡淡蓝花,开得烂漫,现在才知它们叫天星兰,模样娇弱,生命力却顽强,足可以开到深冬季节。

而那像星一样的花瓣,点缀着修竹墨林,正散着幽幽芬芳----于是,花香鸟语中,我从东风小楼的大床上醒来----迎来这动人的清晨!挂着笑,转身向木梯而去,蹬蹬地下楼,迎面碰上兰嫂----姑娘,金银纺派人来过了,说姑娘的喜服明儿就能送来----是吗?金银婆的手艺一定差不了。

我笑眯眯,继续向外走去。

又见翠儿从门外跨进来----姐姐要去公子那儿用早膳了?她的眼眨啊眨,满脸的捉狭。

我再笑,脚下不停----兰嫂已在那厢叫唤,翠丫头,还不快过来,你添什么乱?那教训的语气里全是笑意----兰嫂,姐姐才回来没几日,天天与公子在一块儿,咱们都少见她的面,我是想与姐姐多处一刻----后面是翠儿带着撒娇的抱怨----我已跨出东风小楼,冲着那只长大不少的梅花鹿招招手,它们黑幽幽的眼珠子瞅着我,四只健美的小蹄兴奋地跳跃着----看来很欢迎我,不枉我回来后天天喂食它们最鲜美的草----小东西们,回头再看你们!心里放下话,放向不改,朝我的目我地走去----这是我们回到枫楼竹苑的第五天,也是我们离开那座山的第一百一十五天。

现在,已是春过初夏来----阳历近六月了。

国家百废待兴,工、农、士、商都要重新振兴----原在城镇居住的居民,官府为其重建房宅,重设商铺----城外的农民,则发放新种,并筹派牲畜,助其犁地,松土、播种施农----而这一年春天,雨水很足,气候适宜----全国上下因那神秘的捐助而沸腾起来,人人脸上看到了喜色,大批的流民开始携老扶幻、成群结队地返回故乡、重建家园----官道上,小路中,到处都有返乡的人----就在那种乱局中,出现一对侠侣----黑色马,一男一女共乘骑,风中来,风中去,快马飞行,行过一处又一处----所到的每一处,都是流民群中。

而他们每次出现,都会布馆行医,施针发药,为那病痛的流民解去疾苦----智泱国从南到北,从西到东,除了较偏远的地方,但凡有战祸牵连的所在,几乎都留下他们的足迹----虽然累,却累得值得!那个他,在下山的一刻,便又戴上了面具,人们对他的印象,只有脸上的一道丑疤,还有一双时时温柔注视着身旁女子的眼----他的眼,只有在凝视着我时,含着笑----他的唇,只有在我身边时,才扬起浅浅的弧度----而他的周身,笼在淡淡氤氲中,虽处荒败之地,整日混于衣衫褴褛的人群中,依然清雅,出尘,飘逸,还有一些明丽与朦胧----而他与我所过这处,留下双侠的美名。

没有人认识我们,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姓名,只有在我们乘着踏雪离开前,会有无数人结队相送----于是,在我们回这枫楼株苑前,外面的世界,已初步安定,万象更生---田野里是绿意的庄稼,无数大型水车被架于地头田边----城镇街道中商贩摆出,渐复熙熙攘攘----水陆两通,货物流输,也渐入正常的轨道----而我们,就是那穿行于各处的侠侣。

再笑----是那些百姓送的称呼,双侠的名声不胫而走,可双侠的来历无人能知----当写墨楼三个字跳入眼帘时,我已到了我的目的地!大步流量走过去,推开门----这时的他正在做什么?是在批阅帐本?那些帐本在近期内会很不好批,只有赤字,也只有亏本,没有盈利在其中。

白白送了出去的东西,连成本也收不回,能有盈利吗?笑嘻嘻看去,看到他的侧影----咦?他没有坐于桌前,而是站在最里一进的东墙下,凝神盯着墙上----有些奇怪,那里只有一堵墙,除了白色什么都没有,他却看得那么专注?悄悄走近----眼睛寻过去,发现墙上有了不同!惊讶起来----大哥?我盯着那面墙。

红尘来了?他轻笑,回过头来凝视着我。

我的眼本是盯着墙转也不转的,这时眼角瞅到了他,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同,转过视线去----却发现眼珠子绞在他身上很难拔开了----回到山庄后,他便恢复了本相,而今日的他,穿着领口微低的银白衣衫,贴身地裹着他修长的身形,无比的清丽,无比的明亮----那是舒适的家常服,却更像是一件中衣?这衣衫将他的脖颈露出许多,优美的线条,顺着他的脸向下走,沿过颈间----细致滑润的肌肤,在窗口透进的光中泛着动人的亮泽,更在这初夏的渐热中有冰肌玉骨的清凉美感----光用眼睛看,就发现自己有呼吸急促的征兆,如果摸一摸,自己会怎么样?脸上泛起燥热----他今天怎么穿得这样少?努力再努力,使劲抽开眼----大哥,这是什么?眼睛虽是盯向了墙面,却更想再转回去看着他----红尘,大哥连夜将她绘在墙上,你可喜欢?身边人笑语如春。

他的话,让我怔了怔,再仔细瞧----墙上是一幅画?画中是个妙人儿---白墙为底,雪梅一枝,斜斜逸在这位人儿的身后----她长发秀眉,眉间宽阔,眼里淡淡,却又混着灵动,是奇怪的综合----头微偏,红唇弯弯笑意浅浅,体态间,淡淡雅雅,就似身后雪梅。

不着粉色,不饰华裳,没有金银珠钗,只觉素面常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好一个如梅一样的女子!这幅画,生动,如真人般大小----怔怔地看着,瞧来瞧去觉得有些眼熟。

大哥,这是?我一时不太确定。

这是红尘----是我?我有这么好看吗?墙上的人儿虽然称不上倾国倾城的丽色,但韵味极佳。

疑惑间,腰间一紧----偏头看----身旁人一只手揽住了我,紧紧挨着我,盯着墙上画----这是红尘,大哥心中的红尘----他的眼神执意,他的话语也执意。

我仔细瞧画中人,再歪头看他---大哥,我有那么漂亮?大哥等下只绘得出红尘的十分之一。

他转望我----喔?我笑眯眯地移动到他前面,脚丫子踩在他的足上,勾着他的脖子,歪着头问----我以为大哥会说我本人比墙上的更美百分,却原来是十分?记得我曾经这样踩过他,那是他在救我出黑店的第二日由他口中得知我要找的太原却是泰源镇时,因惊讶过度而做过这个动作。

那时是拽着他的衣襟,而这时,是环着他的脖颈。

他没有语----眼神从墙上收回,盯着我,开始深邃----那深邃,让我的心嗵地急跳几下----在外面行走多日,却日日行色匆匆,连番忙碌,每夜休息时,只来得及洗漱与饮食,便扎头睡去,为第二日的奔波储备体力---只要醒着,便是在流民群中,招呼那些老弱病残,一双手恨不能当八只来用,加上人多眼杂,我与他之间,虽心有灵犀,却一直不曾有机会这样亲近,包括回来后的这几天,也一直在忙碌,忙我们应该忙的。

而现在,我本是玩笑,却发现他的眼底有异样的光芒升起----他的眼离我的很近。

红尘----如梦的语音伴着窗外的鸟鸣,他的脸在靠近,在我眼前渐渐扩大----仿佛最美的春色复又来临----那眼里的深邃间,漫起雾网,似南方石板桥上的三月细雨编成的朦胧,向我罩来,笼向我全身----我无法闪躲,也不愿闪躲----直到双唇相接----直到兰香覆上----耳旁似乎听到了笛音,在春光中跳跃着灵动的音符,将清脆贯入心间----红尘----唇齿间,他在唤----久违的酥醉漫上全身----是他的兰香醉了我?还是他的轻唤?我的心跳如此急快,我的眼已无力再睁着----合上的同时,眼中浮过一幕幕----酸的、苦的、甜的……从我与他上次的轻吻到这一次间,经历过多少?有咸咸的感觉泛上心头----我们几乎天人永隔。

而今,风再狂,终是过去,雨再骤,也已散去----我与他之间,在这一生中,是否不再有乌云?心里浮过另一个人的影子----遥远却又不遥远----告诉自己,要好好把握今生,才不愧他们中任何一个的用心。

敞开心怀,感受----感觉身前这个他的唇----由清清的凉意在渐渐地转热----红尘----一向清雅的他,一向温存的他,这一次,如被火融消的冰,化为水的同时,也在炙热,热得滚烫!他的呼吸在紧促----越来越紧促----我的呼吸与他的纠缠,同样的又快又急,胸腔中似要暴开一般----有一种想要宣泄的热力在团聚----红尘----他在唇间呢喃----红尘----他的手在我腰间紧缩----红尘----我的唇上被染上热力----红尘----我的身体似在火焰中燃烧----红尘----思维在模糊,意识在迷离----…………当我以为自己就要这样飞上云宵时,他突然放开了----放开的突然。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急剧地起伏着胸膛----睁开眼----看到他的眼中,是燃烧的火----而他的心跳如鼓,我听得分明!即使没有紧贴着他的心口也听到了!怔了怔----这,是否就是世间男欢女爱的前奏?是我与他前世今生都没有体会过的那种感觉?而它来得是这样的自然,从灵魂的最深处升起,毫无椳琐,只有更深沉----红尘----他眼中的火焰仍在狂燃----这样的他,竟然美得真实,可又美得无法再用语言形容----原来,他也有这样的一面!微微低下头----他现在可是在强行控制着自己?红尘,来----被他牵着,脚下动----才发现自己一直是踩着他足上的,怪不得身高差距与往常不太同。

珠帘轻轻作响,被挑起----他将我牵进了内室?脸上更加燥热,进内室做什么?嗯?是朝床的方向而去?这个----心,抽在一起----虽然明白有些事是迟早会来临的,却因从未体会过而紧张起来----我们的爱恋,要面对人世间最真实的一面了吗?我应该怎么做?为何手脚都在发抖?坐----当身子被捺下时,才从恍惚中看清自己是被拉着来到了床头桌前,而他让我坐下?怔怔地坐稳,看着他将桌面银雕的水银镜换了个方向,我便在镜中看到了自己----镜中的人双眸璀璨,脸似红去密布----一只如玉无暇的手出现在眼角余光中,在半空带过优雅的弧线---是他的手。

那只手从一旁妆盒中拉开一个小屉,取出一样东西----妆盒?这里什么时候多了妆盒?而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看起来,很像是----红尘----他的脸同样出现在镜中,唤声中还带着些呼吸未平的急促,双眸中则已换上一种别样的温柔----那温柔,让我脸上的热气无法散去,只觉想避开他的眼----红尘----这声唤中,颊上有微微的酥麻传来----是他的指腹在滑过,并一路向下,到了下颏----然后,下颏被他转过,与他面对面,并被稍稍抬起----他要做什么?就见他拿着手中的东西,向我的脸靠近,而他的眼中是渐渐凝起的专注----大哥?我有些疑惑。

红尘本是天然素面,大哥只为红尘描这远山黛眉----我怔忡----他是要为我画眉?他手中的果然是一块眉石?这个世界用来给女子画眉的东西?这眉石,要比我饮下凝魂露前用的石黛更为好用,无需沾水,便可直接描于眉间----红尘,从今日起,大哥日日画眉红窗下,与红尘生生世世恩爱----他笑,眼里薄雾起,星光点点在雾中。

心,飞了起来----感受到他的手已在我眉间轻轻绘----古诗有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那是众多女子自己画眉后与夫婿的对答,是情侬意侬,而今,他要来为我画眉,而且要日日画?他的眼神是如此专注,他的手是如此轻柔----我盯着他的眼----大哥,让我将一座宝藏中的家当全都献了出来,红尘过不过分?他有三处宝藏,除了他床下密道通往的那处,还有两处在这国家的其它地方,在这些日子中,我将他其中之一座的宝藏全部搬之一空。

他虽财倾天下,但那也是他费心血赚取的,没有投机取巧,累积成山是难之又难,被我搬空却是顷刻之间----傻红尘,大哥说过,大哥的一切都是红尘的,红尘愿做什么就去做----他的手间不停,含笑回答。

我也笑----我与他,一路中所做的不仅仅是行医布药----那向朝廷神秘捐赠财物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

是我一句话,他便派人连夜启出一处宝藏中的财物,并将他产业下所有屯积的物资捐出,雇用人力,分车派出,并掩藏身份,匿名送出,才有了现在百姓的安定。

而我们,也奔往各处,在暗中监督着送了的物资是否亲到了百姓的手中?中间的流程是否出过问题?那真是餐风宿露的几个月,如果不是有他在身边,我恐怕已累倒。

而他,没有使用任何仙术,与我,亲力亲为。

红尘,来,看看----他停止了动作,将我的身子轻转,转回镜前----镜中人,散黛随眉广,燕脂逐脸生,半羞还半喜,螓首微微低----他,竟然有如此画工?经他妙手一点,我凭添娇媚,眉眼间灵动十分。

是他的画工强?还是意使女儿心变得甜蜜,使脸上明润?想起墙上画----现在的自己真的似那画中人了。

他这样的手艺,如果天天为我来描眉,自己不是天天都会这样好看?钱财如若永远放在密室,只是无用的死物,被红尘拿来复苏国家,资助百姓,是它们最好的用途,我的红尘----他在镜中凝视着我----而他在叫我的红尘?这称呼让我如此得温暖----我的红尘,你做的决定永远是对的----身子被他搂得更紧了----而他的话让胸间畅意无限----凡世间的儿女,情意再深,却是生情容易相处难,结合后必然会有不少的磨合,也必然会发生许多的争端。

我与他,虽跨越了生死的极限走到今天,但我们真正的生活却才刚刚要开始,真正的相处也是刚刚拉开,即使我们是在枫楼猪苑中,却还是在凡世间,要面对的是凡尘的种种----他对我这样的包容,让我如风一般舒展----无论我做什么,他只有轻笑,笑着陪伴我,没有异议,没有任何疑问,只有陪伴,与我肩并肩。

他,将是我这一生的伴侣,相依相附!我,也将着他,倾尽我这一生的爱意!心中想着,发现他已俯低了身子,将下颏放在我的肩头----镜中,我与他的脸紧紧贴着----他的姿容,如梦似幻,若非他的眼神如此深浓,这样一个美得不在凡尘中的男子,与我同映在镜中,真有些似真还假。

红尘,后日便是你我永结百年的喜日----他与我的视线在镜中缠绕----嗯----轻轻应,后日,便是我出嫁的日子,也是他迎娶新娘的日子。

那一天,我们将结成连理。

红尘----兰香中,他的眼又朦胧,朦胧中又有刚才那种火焰在窜起----嗯》他要说什么?红尘,告诉我,这一切不再是梦?他话语似在风中,搂着我腰间的手紧了又紧----嗯----我还是轻轻应,他仍有不踏实的感觉?这些日子我与他共走人间,还未让他放下心来?红尘----他在叹息----叹息声如他的兰香袭入我心中,眼合上----喜日后,你便要搬来写墨楼了----嗯----身子放松,由他揽着我----红尘,我等着----嗯----等着你我的洞房花烛夜----厄?睁开眼,洞房花烛夜?看镜里,他的眼里闪动着的是什么?我温文而雅的无艳大哥这时显得有一点点坏意?他说来说去,又提到了这点?心跳又急促起!这样的他,让人脸红----红尘,你可看到妆盒前的一双泥塑?正自心跳,他的一句话让我的眼向桌上又搜去----意外地看到妆盒旁有一对娃娃。

娃娃?那两个娃娃用泥塑成,憨态可掬,都是一袭红衣,很是喜庆,只是,怎么看,那两个娃娃的面孔都很像现在镜子中的两张脸?我瞟一眼娃娃,再瞟一眼镜子,真的很像!只有脸像,身子却都做得胖乎乎,圆滚滚。

从哪儿来得这两个娃娃?红尘,你可记得在天界中,她们便是搜到了这样两个泥塑埋于情根下,才将你带至大殿中问罪?怔住----是司情仙那里的泥塑?脑中忆起了那段----司情仙便是人界常说的月老,月老匹配人间男女的姻缘,便是将各种各样的娃娃放在一起,再牵了红线----每一个娃娃便是代表一个人的本尊,红线若乱,人间的姻缘也会乱。

记忆中被从根树下挖出的我与他的泥塑似乎与眼前的有所不同,只因这一对没有牵着红线,还穿着喜服。

红尘,当时那双泥塑被我收在了琼玉阁中,前些日子私自返回,带了出来,发现千年来它已风化开裂,便重新将其打破,用玉水重揉----什么?眼前的娃娃是千年的那对?并非凡间的泥土揉成?很大的意外!他竟一直保存着那对本非我捏成的姻缘娃娃?一直放在他在开界的仙宅中?红尘,原来的那对是无尘与紫萝的,现在的这对,是梅无艳与红尘的----他的眼中如群星在闪,被雾笼着----两个泥塑,打破后混合重揉,现在,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能分离----他的笑漫延到整张脸上。

谁能想到,千年前如清霜一般淡然的上仙,现在的表情竟是这样的生动?而他,忆不只是轻笑。

看着那对娃娃----暖意无限----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情多处热似火。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

再捻一个你,再捻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莫非,在千年前他收起那对娃娃时,便在心中有了我?164六月初。

枫楼竹苑中。

东风小楼!今天,是特别的一天!今天,也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鸟儿未鸣,天色蒙蒙时,便被一堆女人弄醒——当看到出乎意料的人数时,有些发怔——这么多人?除了兰嫂、翠儿,花语、清风、明月,还有薛嫂都来了。

包括金银婆以及金银婆带来的几个丫头和两个化妆的夫人——将我的内室挤来个水泄不通,而且个个脸上都挂着无法形容的喜悦。

那喜悦在她们的眼中闪现,似跳跃的溪流,有着欢快的动感,也是一种超出我意料的兴奋——她们在真心的为今日的婚典开心?即使平日不行于色的清风、花语,也能看出她们今日脸上的粉艳,似桃花在绽放!而窗外在此时,传进一种乐声——哪里来的乐声?这乐声,是多人合奏而成——如此大气,有宏宏之音的沉静,却又带着飞扬,犹如天籁——尚在昏沉的五官,在听到这月声一刻,苏醒,全身漫上一种无限的畅感,每一个细胞都像在轻舞——闭上眼静听——再睁开时,发现自己抑制不住地浮起笑——这是喜乐吗?是谁在弹奏?这乐声没有激烈的闹意,却是不俗的,清丽如水,飘然若云,淡雅空灵,带着枫楼竹苑的世外之风!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缺散在整个山庄中——姑娘,给你梳妆了——徐娘半老的金银婆向我施礼,脸上含着典雅的笑。

好——回她笑,看着其他人手中都捧着东西。

一律红色,有妆盒,有喜服,还有一些我都看不太懂的东西——而地面正中央有一大型木桶,盛着碧水,泛着烟气,浮满玫瑰——于是,在众人的包笼中,褪去身上衣,赤足,缓缓步入木桶中,坐——勒声绕耳,花香浮萦,水温正合适,似笑非笑间,轻微的水声响起——几只手如在拭抹瓷器,拿着湿布柔抚在我身上——合上眼,任她们在温水中帮我净身。

今天是不一样的一日,权且让她们去做,只管凝神听那清音——洗罢——亵衣裹来,湿法被清挽,坐于妆台前,为即将到来的婚典梳妆。

两个妇人一个为我梳发,一个为我妆点脸面,其余人打下手,立于侧面捧着所需的物品——并没有打算铺排,也没有请多少客人,只欲在山庄内由自己人操持一桌酒宴,然后,我与我的无艳大哥行礼,喝交杯酒,定下我们这一生不变的盟约。

没有想到的是,从梳妆开始,便听到不停地有人进入山庄贺拜的消息——谁会来?除了对楚天极地宫与摘星阁发出了请柬外,我们只通知了两个人,洋儿却不停地跑来汇报,说客人来了一批又一批,并且满地跳着,兴奋地叫嚷,说自己很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了。

他是孩子,在枫楼竹苑呆久了,自然少见热闹,今日就像一只小老鼠穿来钻去,汇报几句便跑出门外,不一时又进来汇报,却说不清倒底是谁来了。

结果到最后,清风与明月不得不离开,去招呼突然而临的客人,只余花语在一旁围着我,眯着眸子东挑西看,生怕那两个妇人的手艺不好,将我化得不够她的标准——我一直淡淡笑——不清而来的客人,会是谁?很快就会知道了。

看着眼前的花语——窗外阳光洒进,照着她——即使她在今日似乎是为了怕与我这新娘的衣装冲突,特意换穿了一袭粉装,举手投足间,依旧慵懒妩媚,风情不减,将粉色也穿得这般动人而不艳俗——今日,是我与无艳大哥的婚典之期,山庄内的人都在,除了树影。

那个女子去了哪儿?金云关外,与我对峙的那个傍晚中,她离去前拖在夕阳中的傲然清高的背影,是留给我的最后印象——万万没有想到,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她。

在回到枫楼竹苑后,其他人安好,只有她,再不见踪影。

问过清风等人,她们脸上有些怅然,摇摇头,只说她走了,在金云关时就走了,至于发生过何事,她们丝毫不知。

也问过我的无艳大哥,他淡淡回话,随她去吧,便不再多说。

其中一定发生过什么事,也是使树影再也不能留在枫楼竹苑的事。

她走,可安全?我曾这么问。

一身武艺少有人比,性格机警,不需去担心。

他回答。

于是,关于树影的话题打住,再没有续言。

他,不太想谈发生过什么事。

而我,如果知道不如不知,便不需再问。

我只需要相信即将成为我新郎的那个人,一辈子信任他。

至于树影,离开,对她来说也许是件好事。

外面的世界何其广大,她留下只有触景生情,不如远离,去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

如果有一天心中的结能打开时,这里还是她的家——风,拂进窗口,挑起对面花园的几缕青丝——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狭长的美眸盯着我的脸——之前我提出妆要化得淡而又淡,浓脂艳粉不是我所要领受的。

她们也许不懂什么叫透明妆,但花语十分尽心,在一旁紧紧盯着妇人,眼里的神情就像在盯着一件艺术品的加工形成,带着艺术工作者的认真执着。

这两个妇人据金银婆所言,是全智泱国最好的化妆婆,专在京都中侍候宫里的娘娘们,今日是为了我专程把她们从月都给弄过来,而那位新郎似乎是想让我的婚礼无所遗憾,我能想到得他都想到了,我想不到的他也想到了——他的心细如丝,从我在这一世认识他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笑——如果非要化妆来佩一身艳红的喜服,就化一次吧,这必竟是人生中的唯一一次。

花语,我们出去金云关时,乐大哥留在庄内养伤的那些日子中,要多谢你的照料——我盯着眼前人。

她专注的眸子闪了一闪,欠身微微一礼,夫人,都是花语应该做的——夫人?这个称呼真是有些不习惯,她现在回答一句话也要行个礼,样子是恭谨又恭谨。

而她半掩的眸中闪过的那道亮光,是我要捕捉的。

看向窗外,我说的云淡风轻,乐大哥是天下少有的男儿,无论从哪一点来说——眼角余光瞟到她盯着我的视线转开了,便又回望她,她也盯向了窗外,微眯的眸中,眼神悠远——过了足有片刻后——是的。

她吐出这两个字,仍然望着林木浓荫——这时,爬向脸上的几只手停了——姑娘,化好了,看看满意吗?身旁的妇人宣告在我脸上的工程完毕。

依言徐徐起身,向一旁落地的水银镜走去——边走边言,枫楼竹苑出尘脱俗,枫楼竹苑中的人也同样出尘脱俗——顿一顿,让话在空气中沉淀——出尘脱俗便是清清冷冷,清清冷冷在面对世间的儿女情意时,只怕会云中逐日,水中捞月——我在说什么?也学其他人不明白,但有一个明白就行了。

粉衣的她身子明显一震。

人生一场,短短数十年,如果空负时光,任年华逝去,只会暗暗地望,默默地想,也许只有镜花水月一场空——已走到镜前,端详镜中人——并从中看到身后的她,脸上又是一震——又笑——自己在感情上又何曾比这里的人强?不也是清冷被动?男女双方,至少要有一方是主动地,自己何其幸运,上一世是暗中默默的想,无数次地望,这一世,他还了回来。

乐声漫漫,浮于空中——倾情之音,让心,如细弦,在被缓缓拨动——微微偏头——这镜子是当初他令人搬到这里的,大小刚刚好,清亮的镜面,写实的映出一身红妆的我——金银婆随了过来,将她手中的外衣向我身上拢——眼睛盯着她手中的曼妙,将臂舒展伸进红衣,穿入臂袖,覆在身上——这,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红衣——飘然,清逸,如梦似幻——里外五层,已有四层在妆前着身,这时,最外的一层将美幻尽现——曳地七尺长,款款生香——似乎专被熏香熏过,红色中绣金线,飞龙走凤——不禁想起那件金缕衣。

如果说,世上还有哪件美服能与那件相提并论,就要当属眼前的这袭了。

它,五层在身,毫不累赘,虽无奢华,却是如云一般——艳丽的红色!本该似火焰般张扬的红色!在这身衣上,是如云清雅!精致的裁剪,巧妙地构思,造化一般的颜色比称,将红色的艳发挥得是京柔如水——姑娘的体香真是好闻,天下间再也寻不出这种味道来——一旁的金银婆为我理好衣装,凑在我身前深吸——淡笑——自己在苏醒后似乎就有了一种体香,一开始并不觉得,日子渐长,便越现了出来在走动间,也经常嗅到这种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的香泽。

似乎是花香,又似乎不仅仅是。

每每入鼻间,便会浮出当初饮下凝魂露时、走过的花雨漫网的景象——凝魂露为八种奇花炼成,莫非在我饮下后,八种花香已入我骨髓,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无从得知,但这又如何?瞧瞧姑娘多俊?是最漂亮的新娘子!金银婆脸上的喜色如最灿烂的春花,手中又拿来一方红色轻纱——笑而不语——我怎么算得上是最美的新娘?真正的丽人,在枫楼竹苑便有。

但今天的自己,却是一生中最美的一日。

脸上明媚,眼中如水,眉如青黛——真正让我容颜焕发的是,今日,我就要做他的新娘!165治砚楼,依旧是治砚楼。

很深!大、敞、通、深!透亮、清雅、精致!跨进宽阔的门——怔住——人很多!出乎意料的多!如此多人汇聚在此,竟然能这么安静?入门前,只听得见有些寒暄的声音隐隐传来,伴在乐声中,十分不明显,但在我踏入的一刻,却突然更静!静得只有乐声,在漫扬——满座高朋,无一人语。

透过红纱,放眼望去——红蔓高挂,喜字张贴,尽头,高出两尺的平台上,或坐或立明黄纱衣的十几位女子,身形婀娜,体态风流,无论是短抚琴,还是立着吹箫,又或是轻舞腕臂击打罄盘......都是优美雅致——是她们在合奏?在窗外的光亮走好那个,窗前轻纱在起伏,将她们的身姿掩在似透非透的纱中——竟是半真半假,像在遥远的仙阁间,似在天上浮云月宫中——成为我入眼望去的背景图。

在那背景中,我的眼定在一个店上——红色的点上!即使已看到高朋满座,即使在我与那个点之间有众多的其他人,我依然只能将眼定在他一人身上,无法移开——远远的,看不清他的脸,但他一袭红衣,将我的视线完全夺去,他的眼神,从深深的那头传来——似乎在我进来之前就一直在凝望着门前,等着我的到来——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集,看他看得不分明,缺知道我们在彼此微笑——脚步又起,向他而去,起步的一刻,头上漫下花瓣无数——有女子在我身旁撒下花雨——不是幻术,不是错觉,是真真实实的花瓣,被一些女子从竹篮中的一捧捧扬起——随着我动,花雨也动——向前——沿着红毡向前——他就在那头等着我!自己从来没有走得这样典雅,随着曲乐,将摇曳的长摆拖在华路中——心,静静地笑,一步一步走去——他,也在动,一步一步而来——我和他之间,只有二十多丈,如此近却又如此遥远——这段距离,是我们跨越了千年的距离!这段距离,是我们穿越了时空的距离!这段距离,是我们历经过生死的距离!当我的手,被他的手在红毡上接住时,这段距离,也将会被我们在这一生永远地终止——我们,将并肩而行,再无隔离!我只能看到他,只能感觉到他——看到他红云而来——在红衣映衬下依然可倾倒天下的容颜上,是只凝望着我的眸,是只为我而绽放的笑——我们彼此靠近,周身似乎又穿过春夏秋冬、历过了雨雪风霜,旁人不再在我们眼中,我们只看到得到对方——花雨中,他的一只手伸来——我,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一只手递去——像从前的每一次那样,将信任交给他,这一次,也是将自己的未来交给他——他的手如此清凉而温暖,包裹了我,将我引至他身前,随着我的移近而转身继续向前——我们,已肩并肩,共同走余下来的红毡道路——锦瑟路,繁化簇,有良人作伴,哪怕是直到世界的尽头!心中既是安定,又有飘忽——飘忽只因除了他,无法多看周遭的一切,其他人似乎都是梦中的浮影在身旁,直到在喜婆的恭唱声中,我们行三叩之礼——一拜天地——(天地要拜的,没有日月灵气,怎么有玉石成型?又怎么有紫罗草幻化成人?更不会有我与他的今生。

)二拜高堂——(虽无高堂在座,虚空双位,但我那个时空中人间的父母,你们的莘莘在这里对你们遥遥一摆)——夫妻交拜——他与我,面对面,深深凝望,深深拜下——拜得深深——这一拜,成就了我们这世的奇缘,这一拜,我就是他的妻,他就是我的夫!所有的滋味全在这一拜中,将头低俯,眼中有湿意——礼成!喜婆高呼一声,我与他,已是今世的夫妻,再不能改变!我的郎,我的夫,他眸中的星光在喜婆的呼声中闪亮,向我又靠近,一只手将我头上的轻纱揭起,另一只手揽上我的腰——红尘——他的眼里映着我,那双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眸中,是他心底的潮水在涌上,澎湃激荡——大哥——一切终成现实,我与你已是夫妻!我们,不分离!我们,不分离!同一刻,我与他用心许下诺言!听到了彼此心中的话!好!好!好!一对璧人终成双!杂家今日要痛饮个一醉方休,恭祝高人与姑娘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这亮堂的嗓门似惊雷,在此时劈来——也将我从只有两个人的世界中劈醒。

才又想起,周遭还有很多人!很多熟悉的人!而他们,都来了,是谁通知的他们?不会是我的无艳大哥,莫非是他们自己来的?看着最显眼的那个,也是嗓门最高的那个——他的铜铃大眼闪闪发光,正顶针我高举手中的大碗,呲牙咧嘴着,钢针一般的胡子炸开——他碗中的定然是酒。

这才仔细打量这整个治砚楼中——深而透的空间中,在今日凭添了十数张桌子,在红毡两旁列开排着,由内到外顺沿着排开——桌上已有席,席上酒已开坛,香气四溢,而席旁已有人——在感官回来的一刻,便闻到了酒香浓浓,也看到了所有的人。

他们都在盯着我,还有我旁边的人。

拿酒来——我伸出自己的一只手——一杯酒递到我手中,是清风拿来的。

诸位——双手将酒端平,环视所有人——请受红尘一拜。

这一拜要感谢诸位千里迢迢来此参加红尘的喜宴。

然后将身子向前躬下——他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朋友,没有他们,也无我在这个世界的精彩——再抬起身子后,手中酒不洒,而座中人全数盯着我,神情各异。

红尘妹子,你这大喜的日子却没有通知我等,让杂家和兄弟厚着脸皮来这般世外仙苑的所在唠叨,主动扇门讨喜酒喝,咱家兄们到这时脸上还臊得很。

像小山一般的他又开口了,眼中的捉狭一闪而过。

我笑,将手中杯执高端到唇前——楼山大哥,你叫红尘一声妹子,红尘便也当你是哥哥了,妹子这一杯,敬你也是敬大家,向你们赔罪,请大家谅解红尘没有全数通知的怠慢——仰头——将酒灌入——好烈的酒!又辛又辣,胸腔中立刻腾起火热!激起一团豪情!好,爽快!他哈哈大笑,声震方宇!而他是楼山,是那个黑云山寨的二当家!兄弟们,红尘不怪咱家兄弟们唠叨,咱们今儿个喝他个痛快,不为别的,只为咱这个宝贝妹子与高人喜结连理!他牙一咧,将一碗酒咕嘟咕嘟灌下——今日,他们四兄弟全到了,包括在红脸江怀身边的一位妇人,怀中还抱着一位周岁左右的幼儿。

那可是一直未曾谋面的大当家夫人?孩儿可是他们的骨肉?可见在战乱中,江怀身负战场时心中有多少牵挂,那时,他的娘子应是刚刚生产不久。

雨过天晴,一切都已过去——缓缓上前,走到那张桌前,倾壶斟酒,边斟边放开嗓音说——大家今日权且开怀畅饮,枫楼竹苑不讲世俗规矩,没有位置尊卑、身份高低的讲究,红尘在这里要向大家一一敬酒,不分先后,按桌位来论,请大家不要介意——好!好一个不讲那世俗规矩!江怀在我走近时便已站起,此时笑看我,从初见时便知姑娘不是世俗那些女儿家,江某在此敬姑娘一杯,愿姑娘与逍遥王永结同心,恩爱永远——逍遥王?回头看我的新郎一眼——他的眼仍然只是盯着我——刚刚揭我红纱时,他便不顾众人目光,一手紧揽我腰间,鼻尖对鼻尖,只有寸余远,而现在的他,还是不顾旁人的存在——他,在我出现在他视线的一刻,便没有将眼神移开过分毫!而他是逍遥王?身为一国之王的王舅,被封王是情理中事,他身在朝廷外,如果不是连番动乱,他是闲手不理朝中事,有王爷之名,却是逍遥之身。

而他担当这个封号是最合适不过——逍遥门唯一的传人,不是逍遥,胜似逍遥!再回头——开始了我喜宴中的敬酒——黑云山寨四兄弟,不,应该称他们为将军。

他们现在在吕林中的身份已暴露,不再适合回归山寨重操旧业,已被朝廷御封,是智泱国的武将,目前掌握着国家的兵权。

在我走到玉无双身边时,楼山在一旁又突然叹气——妹子啊,你这样早就成为人家的娘子,虽说杂家心理早有准备,还是难受,这难受劲,就像杂家的亲妹子要嫁人了——他的眼里在此时竟然水汪汪的,让我一时搞不清楚这个精明又奸猾的粗人眼里的水汽是真是假?哎,算了,嫁给高人杂家心理还算能承受,他确实比咱三弟来得出色,姑娘有眼光——怔了怔——始终不说话的雨无双此时脸别了开去,我停了停,不知是否应该向他继续敬酒?三弟,红尘妹子敬你酒呢,你别想了,今天人家就是别人的媳妇了,你再想也晚了。

我几乎噎住。

他这么说,让别人听了没什么感觉?不是在给他三弟弄尴尬?瞧瞧其他人,眼睛都望着这里,但个个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她们难道不奇怪?倒显得镇定功夫一流。

玉无双转过脸来,微微蹙眉,双手一端——玉某敬姑娘一杯,祝姑娘与梅公子百年好合——他将手中酒一仰而尽。

与楼山一样,他用的是碗。

谢!我酒量不大,除第一杯一饮而尽外,其余的都是浅饮酒口。

没有人对此提出异意,除了乐声,除了与我面对面碰杯的人,其余人不发任何声音。

姑娘,玉某还要谢谢姑娘当初赠玉某的那几句话。

玉无双在饮下杯中酒后,双眼注视这我。

我说过什么?当初姑娘曾谬赞在下是武君子,承蒙高看,玉某为不负盛赞,投效朝廷才有了今天,玉某要谢谢姑娘——他又自己斟了一碗酒,一口灌下——当酒滴顺着他傲然的下巴坠下时,我仿佛看到了他眼里闪过的一抹暗色——凝视他,但淡淡笑——真君子无论出身如何,都会是君子,正如旷谷幽兰,虽哎在无人闻知的地方,却无法掩去它的兰质慧质君子香。

他的神情同样怔了怔,然后点头——姑娘所言极是,敬姑娘!他又倒了一碗,这一次,是缓缓饮下——玉兄是真君子,红尘饮尽这一杯。

我又一次一干而尽。

姑娘酒量浅,少饮一些——一旁有人对我耳语。

是清风?她一直跟在我的身侧,这时为我续上杯,看了看她,这个女子沉稳婉约,心思细密,她的未来在哪里?清风——我看着她笑。

姑娘?她有些疑惑。

代我向玉兄敬一杯。

轻轻打了个酒嗝,我不胜酒力的模样。

身子未歪就被一双手臂揽住,揽进一个怀里——抬眼看,是我的新郎——今日的他,为何还是如此美得极致?一直以为白衣让人飘逸出尘,现在才知这句话放在他身上时,要颠倒过来讲!不是白衣让他更美,而是他让白衣更有逸味!今日,红衣的他没有丝毫的逊色,他是玉,玉被红纱轻笼的朦胧美幻让人更加遐想——发现自己脸红了起来——从来都是他影响周遭的景物,从来都识他让周遭因他的存在而更添亮色,衣妆也是!他,让这身红衣更加喜意浓浓,又有清雅出尘!红色的清雅!无与伦比的红色清雅!姑娘有些醉意,玉公子,清风代姑娘敬公子一杯。

清风的声音传来,又将我从二人世界中拉回——我并没有太大的酒意,而清风与玉无双对视着——一堆才子佳人的视觉享受,让我微微笑,腰间的手紧了紧,再看环着我的人——大哥,你可明白红尘的用意?我心里问。

大哥明白——他的眼回答我。

更笑,我的大哥明白我,原本应该由我与他敬的酒,我让清风敬。

脚下移步,走向这一桌的另一位男子——四海兄弟,红尘敬你!这个少年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他脸上的疤虽未磨平,但经我的无艳大哥精心医过,突出的让人触目惊心的肉团已被割去,整体上,虽不复当初的容颜,但他的爱人不嫌,已足够。

最重要的是,那时为国家为百姓所负的伤痕,是英勇的象征,只有荣耀!小雀此时正随在他身边——红尘姑娘,你不善饮酒——他有些迟疑的看着我。

我盯着他,今日不同往常,接下来红尘浅尝辄止,你们不需见怪就是——此时伴在我身边的人,突然取走我的手中杯,他要替我代劳?大哥,红尘还好,让红尘自己来——我笑语,也许真是酒意让我眼中的他如此引人遐思——他也笑,将酒杯还于我——游四海一旁郑重地端起自己碗中的酒,姑娘,游四海要谢你,还要谢谢梅公子,谢你二人将小雀一直照料得这样好,既帮助她找回失散多年的父亲,又帮助他老人家医好了多年的痴症——他的眼里是诚恳,将我与红衣的他都看过一遍,又将目光移回我身上——红尘姑娘,在下更要谢你,如果没有你,也没有我游四海的今天,不是姑娘当日几言,四海也许还活在自责与失败的痛苦中,只有逃避,只有自弃,不会重新振作,也不会明白世上还有小华这样的好女子——他说到此将小雀揽在怀中——我看着小雀的脸羞红。

她也游西海在战乱稍平时就已有联络,在我回来前二人就已重逢,这一次这四兄弟知道我喜日,应该是从小雀口里得来的消息。

不需谢我,是小雀对你真心实意,不做那以貌取人的事——这个女孩更加成熟了,今日没有到东风小楼陪我梳妆,原来是守着她的心上人。

她也在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自己不是嫌弃丑陋的人,是要让她的心上人明白她的不离不弃。

她出嫁的日子也不远了——不,姑娘,四海更要谢谢你,四海在前线的事一直替四海瞒着,如果不是姑娘的良苦用心,小雀会受更多煎熬——这个男儿的眼里是专注,专注地盯着我。

再看小雀,她的眼里也同样盯着我,眼里甚至有泪意在闪?当日她的爱郎远赴战场,书信男通,本就要承受相思的压力,如果我冒然将游四海失踪的消息告知,她可会形容憔悴,日日忧心?笑意加深,逗弄他们——四海,你可是很快就得像小雀一样叫我姐姐了,还姑娘姑娘地叫?倒是想问问你,打算何时将我的妹子娶过门?游四海红了脸,小雀也红了脸——姑娘说是几时就几时,他们全听姑娘的。

一旁有人笑着应答,是那位空空上人。

这些日子的调养下,他的脸丰润许多,而他在最近几个月并不在山庄内,是近日才赶回参加婚典的。

他们哪能听我的,应当听您老人家的,您是他们的爹——我向这位老人敬酒。

如果不是遇上那个人,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江湖高手也不至于会失手,是那个人太强,凡人难比。

哪里,哪里,老夫近日在外做些生日,到时有了家业,再将雀儿风风光光地嫁了,才不至于让她受委屈。

他拈着颏下胡须笑眯眯。

我看着这位老人,说实话,这个老人带着些玩世不恭,是个有趣的拉人,不是那种老顽固。

他在外面会是重操旧业吗?这个问题不是在大庭广众下要问的,我避过不谈——他不想依靠枫楼竹苑来将女儿嫁出,要尽一个父亲的责任,为女儿亲手积攒嫁妆。

我不能说什么,那是他为人父的心意与尊严——几句寒暄,转到第二桌——我的新郎一直紧紧伴在我身旁,不多言,只用凝视的眼紧紧随着我,飘然立在我身旁——看着这一桌上的人——首先注意到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她是谁?我几乎要闪了眼睛。

天下竟还有这般丽色动人的女子?比清风四个不差分毫,却更有风韵,是成熟的味道!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邪气,不是那种邪恶的邪气,二十一种坏坏的味道——红尘,给你介绍,她,容颜夕——云蓝衣此时静静地笑着,给我介绍他身边的女子。

喔?她是同云蓝衣一起来的?她是我娘——手中酒几乎溅洒出来,这个女人是云蓝衣的娘?如此年轻?而云蓝衣刚刚竟然直呼他娘的名字?小姑娘,打你一进来我就瞅着你了,只是你那对眼珠子只顾着瞧你夫婿,没理过咱家一分——甜美娇嗲的声音是从那张粉色的唇中发出的?就像娇懒的小猫在轻叫,又像指尖轻触过玫瑰花瓣时,花瓣发出的叹息——只是我们听不到那种叹息罢了,但她的声音入人骨髓,酥人魂魄,实在是让人有点领受不住,腿脚也要软了——我镇了镇心神,小扩大,回应这个应该称为伯母的人,新娘的眼里只有新郎,应该是让您开心的一件事。

她有些讶异,秀眉一挑,喔?此话怎么讲?所有人的都在看着我,听我怎么样回答。

我将眼转向身旁的他——新娘的眼中只有新郎,至少代表您参加的这个婚典是一桩美满姻缘,是一桩值得祝福的姻缘——何况不只是我眼中只有他,他的眼中也只有我。

我的夫,你的眸里因我这句话而又起亮色,亮的灼人,你可知我有多喜欢看你的这种眼神?静默——所有人都在沉默——在我与新郎的对视中,时间似乎又移过片刻——有趣有趣,你倒是个大胆又直言不讳的女娃儿,可惜——那个当娘的这时又是笑又是叹息。

只得将眼又转过她,她的神情中有不明显的一丝狡黠与邪气。

蓝衣啊,你何时给娘也找个有趣的女娃儿来陪娘玩玩?看着你的朋友,明年娃娃就要生出来了,你却还没个着落,让娘伤心啊——说着,她的眉峰轻蹙,神情楚楚动人,真是我见犹怜。

没有想到,楚天极地宫的女主人竟是这样一个耍宝的女人,看了看立在附近的明月。

夫人要等云三哥自己来找,倒不如先替他看看哪家女儿能与令郎相配?我口中说着,眼又意味深长地盯了明月一眼——这位夫人玲珑心思,眼中一闪,也看向了明月——明月立得不远,一审清丽,皎洁的容颜上时没有心机的明眸——好,小姑娘说的不差,蓝儿,你再不动作,莫怪为娘的要赶鸭子上架来硬的了!这夫人的眼在明月身上转了几转,冲着我眨眨眼——娘——云蓝衣有些尴尬。

真不知这样一个女子怎么会教出个如荷一般秀雅的男儿来?云三哥,宴罢要与夫人多住几日,红尘还想再听听那曲‘天下人间’。

我将酒为他斟满差开话题,并希望他能多留几日——为了一个树影,《天下人间》的曲子是否还会成音?而今日的他应该称我嫂嫂才是,单我们竟然都没有这样的排辈分,他仍叫我红尘,我仍叫他云三哥。

待他接过我手中的酒,看着我,好,蓝衣答应红尘多住几日。

他又看向我身旁的无艳大哥,眼神中多了些波澜,红尘,梅兄与我等相交多年,却原来在疤容下有这等姿容——不错,三弟说的不错,无艳贤弟,你竟然瞒骗我等有数年之久——一旁又有人开口了。

说话的这位眼里依然是兴味十足的光芒,一只手捋着自己心爱的小胡子,而他身旁的冷夫人,只是典雅地笑,肚子却很客观。

看起来胎儿有七八个月了,怪不得此后的事件中没再见过这位阁主,应该是天天围着他的娘子转——我的夫,在一旁只是轻笑,没有回答,一双眼还是望着我——秋蝉,这件事待他二人洞房花烛后再来算,冷婉月容沉静温婉地笑,红尘,今日就该叫你弟妹了,我夫妇要在这里多唠叨几日——我笑看着她的腹部,回答,嫂嫂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哪怕是住到小侄儿出世,红尘只会开心——哪里的话,我的娘子是要回摘星阁生孩儿的,我们只住几日,怕住久了,要被人赶出去——冷秋蝉一只手抚上他娘子的圆腹,眼则别有意味地瞟了我身边人一眼,继续说——娘子,这里哪有咱自己的家来得舒适?某人现在眼里只盯着他的新婚夫人,嫌咱们碍眼得很,咱们岂能自讨没趣,长住不走?穆是国姓?此时眯眯突然凑到我耳前低语,姐姐,他的身份不易暴露,不过,眯眯可以告诉姐姐,他是临国的君主。

话入耳,眼前打量这个男子——冲他双手抱拳,失敬,请容红尘敬阁下一杯,以谢谢阁下当日援兵之义——原来他是兔丝国的国君!将他面前酒杯取过,注满——他的身份是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以他满身的贵气,原以为就算与王室有关,也可能是个王爷之类的,原来是一国之主,虽有些诧异,却并不惊怔,微笑着看他——他是国军,今日深入智泱国境内,自是不能随便暴露身份了,如果他在这个国家出了意外,也是一桩麻烦,不利于两国之间的交好。

而那日他亲临战场,是在御架亲征,可见他出兵时,有多看中那场战役,不,是看重他身边的眯眯。

此时他接过我敬去的酒,眼里闪过诧色,早闻落姑娘非同一般,今日一见,果然不同,这位庄主也仿似天人下界,在下以贵国之礼恭祝两位琴瑟和鸣,恩爱永远——他这番话说的是流利的智泱国话,而且很长,一气呵成。

从刚刚的简洁到现在的长言,倒真是让我意外了。

至于他眼中的诧色,是因为我听闻他身份后的镇定吗?我拿起自己的酒,红尘也祝愿贵国与本国能永远交好,两国子民永泰祥和,再不起战事——他的国家只比智泱国略少,而那日亲见她们国家的兵威,如果两国永保太平将是国家的幸,这个关键就在眯眯了——我看一眼眯眯,小小年纪的她,那次失踪经历过什么?怎么会与这个君主扯上了关系?我的话落,这个国君又闪过诧色,怔了怔,突然笑——他是个严肃的人,笑也笑得只是扯出了一线弧度,贵国有这许多英豪在,没有任何国家敢随意再动贵国分毫了。

他的话中之意我明了,他刚刚已估量过这里面的人,相信他参与之前的战乱后,也不会小觑他的这个临国了,至少不可能轻易发动战争。

如果眯眯对他也有意的话,他更不可能会对智泱国怎么样。

好,为你我两国的永世安好,干净这一杯!我将杯中酒往他手中的杯一碰,发出当的轻响后,一饮而尽!辣酒已将我的脸吹红,而我的心快活——再看向他,他的申请仍带着些诧异,见我杯中已空,眼神中闪过深层,姑娘在与穆某定下盟约?他的声音压低,在乐声中不是很明显——在坐的多是习武之人,他的语音再低旁人也能听得到,只是此时都装作自顾自饮,没有再看向这里——我只笑不语,把手中空杯又向他亮了亮——他哈哈一笑,好,穆某也干净此杯,为你我两国的交好!于是,他的杯中也空——阁下一言,再难返悔!我笑意浓浓,强调一句。

他脸上抽了一抽,很不明显,像姑娘这样试试考虑国家的女子倒也少见。

深看我几眼,他转开了视线,定向我身边的人——我们彼此微笑——最后,我走到唯一一个还没有被我敬过酒得他身边——重新找回自己的杯子,轻轻注满,在他的杯中也添了酒,深深看他——乐大哥,红尘最后一个敬你,你可介意?他内敛地笑,看着红尘出嫁,大哥心愿已足。

心中滑过一些触动——大哥,来,饮下这杯——他看着我,将杯伸到自己唇前,饮得缓缓——大哥,你是红尘在这里永远的大哥,是红尘的亲人。

我再给他斟满一杯。

好,乐陶是红尘永远的大哥。

他依然笑,笑里没有露齿。

烈酒在他口中饮尽——这个男子,何时才能像从前一样如阳光般灿烂?他雪白的牙齿曾经是最温暖人心的亮景。

凝视着他——哦——突然,一声像是人吟诵一般的拖着长长尾音的感叹声,从门外传来!啊——又是一声感叹!所有的人,都向门外看去——166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向门外——那两声世人一般的感叹,在我印象中是如此深刻。

是他?!看向门前,在门外招进的强光中,一群人力在那里——不只一个,是一群?但其中一个身形高高而立,头顶部位的一定筒装的东西格外显眼!超出其他人的身高很多!而那不同于一般人的轮廓,在这个世界中我只见过一个人是这样的!如果不是他,还有谁会穿着那种西洋的礼服?头上还带着礼帽?如果是他,他又怎么能来的了这里?而他身旁的人是谁?那些人是群男子,年龄不一,传召大同小异,却不是普通服装,很想是官服,而且有貂尾为饰。

逍遥王接旨——尖声细起的声音由为首的一人传来。

心下一惊,看身边人——发现他的眉峰轻蹙。

这些人让他接旨?莫非是宫中人?而这些是传旨的宦官?我的无艳大哥那不轻易蹙起的眉峰,显示出这些人也是不请自来的。

他们能在不提前通报的情况下就进的这里,想来也是用了皇权的压力逼迫着看门的老人房他们进来的。

只见那老人立在一旁,微弯着腰满脸无奈地盯着我身旁的他——他轻轻一挥手——老人退去,带着自责退去——天下谁又能拦得住代表王亲临的圣旨?这些人冒然进来,看来是不打算让我们摆俺焚香、铜盘净手地来迎接了。

思量间,手,被身边人牵起——座位上的所有人都站起——门前的人群陆续进来,当先之人手中捧着一道卷轴,身后一众人则跟进,一一将手中硕大的礼盒排在地上,然后躬身退立。

而其中一个人的那双蓝眼瞅着我,光芒闪烁。

果真是他!离得这般近后,看得分明,它是随着朝廷中的人来的?梅国舅与国舅夫人可不需跪地接旨——拿着卷轴的宦官开口了,于其间很是客气。

不必跪地?虽然对这种封建礼仪不以为然,但在这个世界这种朝代中,接受圣旨时何人能不跪?回头看——除了那位兔丝国的君主退于暗处,似乎还不见了云蓝衣的母亲,其他人则都跪地俯首,包括那些一直在奏乐的女子——而那个不见了的楚天极地宫的当家主母,似乎很不肖于皇家的这种排场?一个行为不合常理,超出江湖门派的门派之首,如果想避开这人间所谓礼教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至少如果我是她的话,也会躲开去——可惜,今日我是主角,不能躲。

而我与我的新郎不需跪下,这意味着什么?只见这个宦官展开手中轴,清了清嗓子——我们就算不跪,至少也得低下头——在放低是先前,看到那圣旨为金册,两端支撑两条提花翻飞的银龙,奉天诰命四个篆字赫然绘于这一面,端庄古朴,望之令人段生威严肃穆的感觉。

然后,这个太监尖细的声音拔高十度,开始宣读——室内一片静默,只有这个人亮着嗓子——念了些什么?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种古文字的掌握还是差些的,内容虽然是海所谓圣旨一贯是言简意赅,却更加的文言文,而且与我来自的那个世界中历史上的圣旨不同,行文章法都不同!原文一时无法记得清楚,意思倒是听得明白了——原来不仅是王的圣旨,还有王太后的懿旨,是双诏共来!那位王太后才是现在王朝真正的顶梁柱吧?枠王年青,再果断干练,行事间也比少些周全,他们母子相依,在凶险的朝堂中巩固着自己的地位——而这分圣旨,竟是封我的无艳大哥为一字并肩王?一为他曾单人独齐救新王于南疆,一为数次就朝廷与危难中,功高无比,有智泱国一天,便会有逍遥王一天,世世代代传袭,五世内权可与王并齐!满堂皆惊!一字并肩王是何等尊宠?在那个事件中,但凡并肩王,其地位之高,仅次于皇帝,但这份诏书中最后提及,梅无艳被封的地位不仅仅是次于王,二十纯粹地与王德地位并齐!而且是在五世内并齐!我吃惊!所有人都惊!知道这个宦官宣读完毕,我身边的他接过那道圣旨后——恭喜恭喜,梅国舅,这皇旨已昭告天下,满果皆知,从今后,您就是并肩逍遥王了!我抬头,看身边人——他眼底的轻笑已敛去,清清冷冷,没什么表情——这位就是新王妃?宦官迅速扫了我一眼,忙低下头,跪地行礼——奴才等人拜见逍遥王妃——不止他跪,他身后跟来的一众太监都跪了下来,人我身后那些刚刚才站起的人,也又跪下——除了那个蓝眼睛的家伙,除了我的夫,除了那个兔丝国的君主,都跪于地面。

我的眉,皱起,好好一桩婚事,在这些人到来的顷刻间,变成了一潭死水——身后人除了那些随从与下人,人人与我的关系匪浅,现在,反倒弄得生分。

他们在这些宦官前,尊于礼教不得不下跪,必竟他们在智泱国的国土上!想笑,自古权势并不是一件好事,只会让亲情、友情渗杂进不纯的东西——红尘——有人再唤我——看过去,红衣的他正凝望着我,刊例穷小的涟漪漾进我心中——而他是在用心语唤我?我的红尘,没有关系,过了今天,世俗的东西无法在干扰你与我,大哥会带着你逍遥于世——看着他的眼,心间浮云顿散——只听耳旁传来那个老太监的声音——奴才叫作林德子,王爷王妃叫奴才小德子就行,奴才恭祝王爷王妃大婚吉祥,姻缘美满,花烛笑迎比翼鸟,洞房喜开关头梅,白头偕老,多子多孙又福,福寿连绵,松鹤延年......他跪在地上头也不抬,嘴里如机器在蹦豆子一般,真实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用词琢句竟然还有些水平,不知道是不是经常说这些话,练出了好功夫?如果我的他不是被封为了一字并肩王,如果我们只是一介平民或者只是小小官吏,他还会这样?起来吧——身边的他开口,打断了地上宦官的没完没了,语气没有起伏,清冷如霜。

那希尔呢却不管这个,越是如此冷意,便越是敬畏,口里连连应着是是,一个个从地上撅着屁股怕了起来,当首之人又从换种又掏出一卷黄绫卷轴,低头躬身九十多度向前递来——王爷,这时王与王太后御赐给王爷的贺礼礼单,老奴将它呈交与您——说罢,头还是抬也不抬,双手平端着那份礼单。

我的他与我对视,我笑——皇家御赐的礼物能退吗?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于是,他接过了礼单——王爷王妃,这位是远渡重洋来的奥兰国的使者,也是奥兰国的贵族,老奴此次前来,梅尔爵士称自己是王妃的故友,王太后便命奴才等人将他带来此处。

叫林德子的太监低头禀报,禀报那个蓝眼睛能来到此地的真正原因——哦!泥们国家地圣喻传完了?终于轮到我上场了?激情的声音传来,下一刻,我的手被抓住。

这个人动作如此快?他的这一举动出乎太多人的意料,让人防不胜防!在老太监刚把他介绍完毕后,他就已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了我的一只手,抓的很用力。

意外中,转身身边红衣的他——我的无艳大哥,眉又轻轻蹙起,眼里滑过一抹不协调的异色,盯着我被抓着的手——我的吕神,好久不见了,请允许我致以喔们国家最高的吻礼,想你表示喔心中的敬意——只听得话音刚刚落,说的的这个人低头在我手背上吻下——身边红衣闪——只觉身子被紧紧揽住——我的夫,将我箍在怀中——箍着的同时,眼盯着那个人,还有我被那个人吻过的手背——如果不是我在关键时刻扯住了他的衣襟,他会对这个活宝做什么?从来没见过我的无艳大哥会如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他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浅笑——这个吻手礼确实是一些国家最至高无尚的礼节,梅尔德行为举止与那个世界中西方国家的人土风情有太多的雷同。

他的这个吻,没有对我的亵渎。

我的夫,即使知道有些人对我有意过,但从来都是大度的,从未像今天这般失态,是因为这个一国人的理解不是他所熟知的?是因为梅尔的吻礼太亲密?想起他曾经也亲吻过我的手背,是这样的珍重,是隐忍了血多后的重,当时的眸子中包含了所有的情感,而今,被别人如此轻易就吻了去——一种甜蜜泛上心头——这个世界中男女授受不亲,积极实在天界为仙,神界为佛,也断无性别不同时的肢体相亲相触的可能。

而这样的他,让人甜蜜。

将头考上他的胸膛,对着蓝眼睛淡淡言,梅尔先生,你可以放开你的手了。

这家伙亲也亲过了,还抓着我不放,如果他再不放开,会引来公愤。

我已看到太多人在瞪着他了——一旁已有人闪进话来——这老番仗着自己是异国人就公然占我家妹子的便宜,杂家可有些看不惯了。

是楼山在说话,现在已不是接圣旨的肃穆时刻,而他的眼盯着梅尔,像要射出飞刀——其他人也都皱着眉。

NO、NO、NO、NO,现在还不行。

梅尔摇头晃脑,我的手还抓得更紧。

嗯?布置我怔了怔,是所有的人都受了些刺激。

他不肯放手?我盯着他,突然想起他曾说过的一句话——姑娘,在窝们地国家,争求爱情是公平地,只要泥一天未嫁,喔就有权利来追你泥!他难道还记着这些?梅尔,我今日已嫁作他人妇。

他盯着我的蓝眼睛眨也不眨,听了我的话后,突然叹气,哎——叹气声很大,大的让所有的人都能听到。

都要怨你们,路上磨磨唧唧,不是你们这帮老骨头,我怎么会晚?吕神,你是不是还没有拜堂?他的眼里升起希望之光,只是我怎么瞧都觉得他现在的表情很夸张,很有些可疑。

而他这辈子是无法把女神的正确发音学会了,即使他大多数语言已是很标准,即使他这句话连磨磨唧唧老骨头这种话都用上了,即使他话中之决似乎很了解这个国家的结婚流程,但他的大舌头是没办法把对我的称呼练好了。

我不语,盯着他——只是盯着他——他眼底的神采实在可疑的很!呼地一阵风过,一座山移来。

楼山揪住了他的脖领,就差把他双脚提离地面了。

你这个老番!实在可恼!双眼暴睁,怒目瞪视着被他揪着的人。

而梅尔、古鲁丝是谁?他韧性之强,我是亲眼见识过的,典型的软硬不吃,打不走,骂不退的。

现在他照样不受威胁,眼皮眨也不眨,看着半截塔似的楼山,笑嘻嘻地说,英雄,泥注意点,现在我是你们国家的贵客,是奥兰国的使者,如果喔少了一根汗毛,泥都脱不了干系,会引起两国之间很不友好的会面,我们的王室会找你们的朝廷直接要人滴。

嗯?这家伙反威胁?而他这一次出现,显然与上一次来智泱的身份不同,话里话外都是使者贵客。

莫非与他这些日子所做的事有关?此时楼山的鼻子也要歪了,一直拳头也捏了起来——楼将军,千万忍忍,这位可是助我智泱国复苏农业的贵客,您为了国家也要忍忍,不然老奴回去不好交代——一旁的太监有些急了,他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

顾忌他也没料到这位贵客一来就占他们王妃的便宜,拉着我手不肯放,直到现在被提着脖领了还不放。

我在看身旁人——我的无艳大哥此时眼中有一抹深思——他比之前要表现的从容,虽然眼睛仍盯着我被抓着的手,却不再有所动作,莫非他也看出这个老外帘里异乎寻常的亮光?二弟,住手,王妃自有打算,你先退回来。

后面的江怀开口了。

他是老大,而他风能审时度势,他们毕竟不再是能任意妄为的草莽了,身居官位,要考虑的就多了,现在,自然不能随便惹恼外国使者,尤其是来头不小的使臣。

楼山的拳头捏的似乎咯吱吱乱响——楼大哥不如先放手,这位先生还有话讲,让他讲就是——我笑他们都对这个老外不熟,自然看不出什么异常。

楼山眼中连闪,听了我的话,眼眯了眯,终究放手——放手前冷笑,你小子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如果敢破坏红尘妹子的喜事,管你什么使臣不使臣,老子照打不误,打得你满地找呀,大不了老子一人顶嘴!我怔了怔——这个奸猾的莽汉肯为了我不惜冒犯朝廷的贵客?哪怕是一人顶罪?这份义气我记在心里。

心下感念,盯着梅尔笑,梅尔,多谢你!是的,我要谢他!哦,吕神,你为何谢我?他反倒有些莫名其妙了。

要谢你,将杂交水稻传入智泱国;要谢你,不仅仅是去年亲率种植高手在这个国家境内辅助种植、传授技术;更要谢你,在战后能返回自己的家乡,待会优良的种子,带来更多的农业高手,来帮助这个国家复苏农业!他的严重一闪再闪,吕神,你全都知道?是,我知道,梅尔,你在其中并未趁火打劫、赚取暴利,相反以平价引进稻种,谢谢你!在我与我的他回到枫楼竹苑迁就知道了这些!曾看到架在田边地头的水车下,有奔忙的人群,在互相交流,而较大的城镇外的田间,甚至有卷发碧眼的外国人混在其中!我的无艳大哥是谁?不需要我们去打听,其中的因果自然分晓。

只这个异国人,他在金云关叛乱初生时便从海路回到自己的国家,而在后来,又重新来到智泱国,运来大批的杂交稻种,也代理许多技术人员,其中飘扬过海的时间不算短,再来时,便是今年的春天。

吕神,你为何要谢我?他湛蓝的眼里是神采奕奕,手不自觉放开了我。

我梅尔当初曾说过,如果能与你们地王朝顺利谈好这笔生意,我也愿意不嫌取一分利润,只要能保证我带来地三位农业高手有合理地回报就行,而今年春天的这笔生意,贵国也如数付给了我相应的报酬,使我国那些种植手都满囊而归,他们离去前,可是咧着大嘴离去的——看着面前的老外,我双手抱拳,冲他一礼——梅尔先生,这器重你自己并未挣取利润,我们是清楚的,你万里迢迢来到智泱国,冒着过海的风险,却仅仅是收回了成本,这样的你,我们怎么能不感谢?虽然,这屋内又一个兔丝国的国君,虽然,这时智泱国的农业将迅速发展的重要原因,但让那个人知道这些又如何?他很快就会明白,智泱国的壮大不仅仅会在农业上!也会很快从心底不敢再小觑他的临国!月余前,全国上下众多的大幅与郎中都曾汇聚在月都最大的一间医馆内——前去的所有的稍有名望,医德较好的大夫们都获得了让他们认为是惊世之学的医界瑰宝——被复制的手札!是我的无艳大哥亲写的手札!异常战乱让云蓝衣早就筹划的群医会拖延了一年,而现在,也不晚!战后许多人受伤,那些医者精进医术,救死扶伤,更能造福于民。

这样一来,与我当初的设想更加接近一步,医学与农业齐头并进,至于其他领域内的发展,时间会带来改变——哈哈哈——面对的梅尔笑,大笑。

此时将头上的绅士帽摘了下来,弯身一躬——那截帽子就像一个烟囱,被摘下后卢储他浓密的金发。

姑娘,没有你当初的建议,没有乐陶兄的帮助,水稻也不会这么快就流入鬼国内,而你们的慷慨无私,才是让我们这样做的原因,我也说过,如果能帮上你们国家地忙,也算我们国家与你们国家地交好——他的蓝眼中热忱的光芒,抬起头来直视着我,姑娘,我梅尔、古鲁丝也知道一言九鼎是什么意思,言出必行还是能做到的!他的申请很认真,而我无法不注视着现在的他——这个率性喝胸怀宽阔的老外!这个大方坦诚的老外!这个开朗的老外!当时朝廷能那么快接受异国稻种,应该由我无艳大哥的参与在其中,只是,那时暗中的参与。

哈哈——他又是大笑,眼睛瞟过刚刚揪着他的楼山,又看看其他的人,最后放在我身边的他身上——似乎是很不情愿地方过去的,却也不得不放过去。

今日看到这个新郎,我梅尔大大的吃惊,原来这个人是当初那个人,啊——他又发出感叹,眼珠子再定向我——姑娘,他就是姑娘的丈夫了,我妹儿运气不好,比钱财,这个人不比我差,进这个山庄时就惊讶,这里比我的庄园更要华美,用的全是奇材,他是有钱人!比身份,我是爵士,他却是你们国家的王爷,身份也不比我差!论相貌,他的脸面长得又是你们东方人中最好看的,我虽然也很帅,是最帅的绅士,但不符合你们的审美眼光,我没话说了——想笑,这个人到现在还是很自信,自信的可爱。

而我也几乎笑出声来,对她说,梅尔,钱财、身份、地位相貌,都不是我选择他的原因——喔?他的眼皮眨了眨。

我望向身边的人——我的夫,正凝望着我——梅尔不见我有下文,追问,让你选择他的原因,倒底是什么?所有人都是静悄悄,包括那几个太监也抬起了头——我浅浅笑,浅浅语,真正让我们在一起的是,我们之间的心有灵犀!与我对视的那双眸中,泛出动人的亮泽——那里面,是对我所有的爱——而它,也牵绊了我两世的爱恋——是的,我们心有灵犀!这一点已足够!包含了太多东西!其中的种种只有我二人知道。

鸦雀无声——室内很静!片刻后——姑娘,你是偶心中的吕神,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今日偶送上偶的一份小小礼物,希望你们不会嫌弃——是梅尔又开口,他每一句话中的我字发音都不太标准,但他的话吸引了所有的人目光——望向他,看到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来。

这份礼物泥们国家没有,但是我们国家每一对结婚的信任都会戴这个,今日我就把它送给你们,希望泥们能喜欢!他一边说,一边递过那只盒子——是红色的、桃心的盒子。

里面会装着什么?礼物虽然小,却是最适合的,泥们看看喜欢不喜欢?梅尔笑嘻嘻的。

与身边的他对视一眼后,我接过了那只盒子——轻轻开启——惊讶!是戒指?是戒指!这个世界也有这东西?简简单单两枚圆环,亮亮的银白色——而较细的那枚上,似乎镶着些红色的珊瑚?点缀的恰到好处。

这个世界应该还没有出现打磨钻石的工艺,但这两枚戒指很大方,并不小家子气,很合我的心意。

这对指环是要爱人之间互相为对方戴上的——梅尔在一旁热情的解释着。

他们叫指环?我看一眼周围,发现附近几个能看到盒内之物中都是疑惑,而我的他,凝视着我,没任何的异色闪过——似乎除了刚刚那个亲吻礼外,再无人何事能让他起波澜。

这个梅尔,却不声明这东西是要怎么戴的,莫非是想故弄玄虚?不去管他,我径自取出盒中略粗的那一枚——大哥——牵起身边人的手,左手!细细看,这只手触感如此清凉如玉美无暇,白皙半透明,自己的手与它相比,反倒显得有些粗糙了。

微笑——轻轻套去——将指环套在那只无名指上——不管这个世界中戒指是怎么个戴法,我,按我心中的标准来戴——当套上后,不得不夸赞一下这个梅尔,大笑竟然正合适?回头看那个老外——他正一脸不可思异地盯着我!眼睛眨了由眨,突然向一旁问,乐陶,这指环的戴法你对她说过?我再笑,不去看与旁人的表情,任他们去想吧,我轻抚那只套上戒指的手——男方也得给女方戴上,这个新郎你还呆着不动?梅尔催促,似乎有看好戏的意思。

我的大哥何等聪慧?在他喊声没落地前,就从我手中盒间取过另一只指环,同样,牵过我的左手——同样,将它套进我的无名指——抬头,凝视他——真的没有像到,在这里可以戴上属于我们的戒指,套住我们彼此的人生。

而我与他之间,又岂是两枚戒指能套住的?我们的心,早已不分离!哎——一声长长的叹息又夸张地传来——哎——又是一声。

在我又把视线转向梅尔时,他的叹息终于停止了,一双蓝眼不无哀愁地盯着我,吕神啊,你就这么成为别人的夫人了,我的心,它在受伤——他抚着自己的胸口,脸上郁郁——我终于笑出声来,这个人贺礼都送过了,却有来说这种话,真是有趣。

泥不相信?如果他哪天对你不好了,我的胸膛随时欢迎你!他似乎是为了证明自的诚心,一只拳头猛猛敲了敲自己的胸口,结果被自己擂得咳嗽起来。

但他的话还是成功地带出一片倒抽气声!我身边人清握在我手上的指劲也加重了——对我的无艳大哥笑一笑,看着这个蓝眼睛,我伸出手臂做出让姿——梅尔,与你为友,是我红尘的荣幸,来,入席!这个正在自怨自艾,一脸可怜相的老怔了怔,仰头哈哈笑起来——好姑娘,梅尔与你为友也是梅尔的荣幸,虽然成不了爱人,但如果能成为最好的朋友,梅尔同样开心!接着,他手中的绅士帽潇洒地在空中划过半圆,躬身向大家一礼——大家不要介意,很高兴能给泥们里录下深刻的印象,至少我梅尔的出现让这场婚礼更有意思,大家以后想起时,也会想到我们这位好姑娘的魅力无所不达,连我这个异国人也深受吸引,这是你们智泱国的骄傲!轮到我怔了怔,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好,老番,冲你这句话,你在智泱国呢就由杂家罩着了,来、来、来,喝酒去——又是风过,梅尔高大的身子被楼山搭住肩膀,想搂着小孩一般给掳了过去——所有的人都在这个插曲后,笑了——我再看看那些宦官,做出请姿——请各位公公也一起入席——当首的太监听了后,突然摇头又摇手,不、不、不,圣旨已传,老奴等人要告退了——意外,他们要走?而他身后的一帮太监听了他的话后,全都弯下身子,低着头,倒着后退——还请公公留下来喝杯喜酒。

我实在没有像到这些人原路而来,竟然说走就走?王妃莫要客气,奴才等人还有王命在身,王太后要我等不可打扰国舅的婚宴,老奴等人不能久留。

看一眼身旁人,不不置可否,没有表态。

那个王太后与王倒是深知他的性情,知道他不喜这些,而这批宦官留下来,喜宴的气氛就会变得很拘束——公公就算不流下来多住几天,至少也是就满饭饱后再上了路不迟。

我挽留,他们路迢迢来一次,结果饿着肚子就走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不敢,不敢,奴才这就告退,王太后一再名奴才等传旨后即可归京都,奴才们在水月成也有落脚的地儿,在那里用膳后就会上路——这个倒也固执,再不抬头,一路退着——他们这样坚持,可见是那个太后的命令强势了,后宫的女人不简单,坐位中宫、能登得太后职位的女人更不简单!那个王太后是个怎么样的人?今日颁布这样的诏令,封我的无艳大哥为一字并肩王,还是五世并肩,其中很有深意,有朝一日,倒是要会会这个女人。

她将这么大的恩宠在我们喜日这一天送来,并昭告了天下,真正的目的何在?恩宠过大,并不是一件好事,福兮祸兮,福祸相依,太招人眼可不妙。

在人界中,能伤我无艳大哥的人,没有!就算他们是君王,掌管着一方沃土,拥有天下兵权,也不可能上得了我的无艳大哥。

但我们会有后世子孙,这个国家使我们在人世的家园,为了这一点,我将在这一生中处理好我们与王室纠缠的关系。

思绪中,看着这些太监已退到门前,我回头对这众人放开声音说,大家权且高谈阔饮,红尘与无艳大哥要去送送这些贵客——好!很多人应声——于是,我与身边的啊互牵着手,向门外而去——不,不,不,王爷王妃请留步,奴才们自己退出——公公说笑了,来者是客,何况公公们远路而来,我们自是要想送的。

这个太监抬起头,在瞬间又将我打量过,他是个老太监,不是生嫩的新人,他的一眼里闪过的东西很多。

相信他回去后,会把在这里看到所有一切禀报给他们的王与王太后,而王太后如果不想让自己的江山动摇,便不会轻易来对付他的亲弟弟。

何况我的无艳大哥淡然世外的气质与品性,任谁也看得出来,那个王后智慧想永远笼络她的这个弟弟。

但如果让她再知道他的弟弟掌握着国家十分之七的经济命脉,会是什么感觉?不能让他知道,也不会让外人知道。

我与我的夫,将饮世而行。

易容术会在我们今后的生活中被充分利用!我静静地笑——那个老太监的眼中又闪了闪,再躬下身——走吧,各位公公。

我超过他们,携着我的夫,向门外而去——所有的宦官跟在身后,也许是真的诚徨诚恐,也许不是,而我,依然奖礼仪做到,送他们下了山庄,除了枫楼竹苑的门外——知道他们一一上车,乘着来时的马车而去——看着那些车辆小时在林间大道中——大哥,当日我们出剑翠儿姐弟时,长安曾提着那个痞子的脖领说了些话后,那恶人便惊恐地盯着我们的马车溜走,红尘想问,马车上的玄机是否与你的身份有关?我目视远方,轻轻地问,问一个很久以前就放在脑海中的问题。

手仍被他握着,他也同样望着远方——是的,红尘,枫楼竹苑的车上有逍遥王的记号——我猜对了。

转望他——大哥,那记号不是所有人都能辨出的吧?至少我事后曾观察许久,也没有发现太大的异处。

他也转望我——只有官场中人能辨得出——就是说当日那个痞子与官府有关联了?是,他是南州知府家的子弟——是官家子弟?还是之福府中的?好在当日自己身边有个他,不然光是自己要管那桩闲事,恐怕就是引火上身了,知府可不比知县,论钱论施自己都比不过了。

大哥,那时的你已被封王?我凝视他的眼底——浮云寺西芹大师曾说过,当朝王妃曾找他帮忙查算一个人的下落,可是为了找她的亲弟弟?而亲弟弟便是国舅,但无功无德下并不能因皇亲国戚的身份便被封为王,除非——是,红尘心中所想皆在理,她找到我后不久,旧王便驾崩——他说到此,停止了。

而我已明白——那时局势较乱,他们是孤儿寡母,难免被人挟持,被其他后宫算计,似乎你的出面,帮助了他们?是——他眼中的雾气有些乱意。

我将头伏在他胸上——大哥,红尘明白,那是你不愿参与的事,而你干预了,因为亲情——他的心跳如此稳定有力,是最动人的声音。

红尘——他叹息,一双手揽住我。

后来,那软弱老师的煜王还是被一些老臣控制了,一直成为了傀儡,也是因为大哥不远插手那些俗事,许久没有去过月都,不在官场中扶持的缘故吧?不然,怎么会有他后来的南疆之行?又怎么会有新王登基取代兄长的事?红尘灵慧——他将我揽得更紧。

大哥,你身在凡尘,即使想置身事外,却每每纠缠进去,大哥,红尘明白你——这一世的他,牵扯了太多他不愿负担的重任,却每每有一肩担当起来。

而在恢复法力前,他也只是一个凡人!那些事中,有很多是在他是凡人时做的。

红尘——他将下颏放在我头顶摩挲——大哥,如果这个国家将来要改革,还要借助你的这个身份。

我笑——这个国家的很多地方还很落后,尤其是尊卑观念上对女人的压制,而我,没有忘记这一点——也许改变一个国家根深蒂固的观念很难,女权的解放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但战乱后,与民休息中,只要不是让百姓吃不饱,就不会引起大的反弹,比什么时候都合适。

可能在几十年或者上百年后,这个国家的女子也会像自己那个世界那样——而我在引古聚今的累积经验中,可以扬长避短,取精华舍糟粕,来促进这个世界各方面的发展——至于那种会破坏环境、破坏生态平衡的恶性发展,也会刻意地区避免,在有不好的苗头时就掐死,不让那个世界中和那个的一些事重蹈覆辙!毕竟我来时,人类有太多惨痛的教训可以做借鉴——红尘,大哥永远站在红尘身边,不论红尘要做什么——他轻轻语。

即使红尘要做的是最俗的事?是的,有红尘在,大哥的世界已是最大的幸福,无论在哪里,无论做何事,只要有红尘在——心跳加快!有我作伴,他哪怕是去做他最不愿做的事,哪怕是又扯进官场中!大哥,关于并肩王五世传袭、五世与王同权的这个诏书,对我们并不利,红尘活不了那么久,也许只能看到自己的孙子,而三世的子孙会怎么发展将脱出你我的掌握,我们要找机会去对那个王与王太后说明,请他们收回旨意,最多只能三世同权——如果权利太大,而人心又难自控时,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我不希望自己的后世因为贪婪而产生妄图霸权,威胁朝纲的欲念,或是因为权势过大做一些伤生伤德、一手遮天的不法事情!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就算留下家训,在我们过世后,却无法保证这些事的不发生!那个王太后掰下这样的诏书,倒底还有何深意?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大哥,你会老吗?这个问题更重要!没有回答传来,他不语——耳旁他的心跳似乎乱了两下节拍?抬头凝视他——他重生后,应是脱胎换骨,凡体已毁,而他之前就已恢复的法力不可能因重生而消失,只会变为真身,那他现在是仙体了?这样的他,会老吗?红尘,我愿去诛仙台剐去仙骨,重为凡人,与红尘这世同老——他深深凝视我——心,抽了一抽——大哥,剐仙骨何其痛苦?红尘不会让你那么做的!我们之间经历过那么多事,还有什么不能克服的?大哥,你为我求解药时做了许多功德,天界还会将大哥与我之间的情意定罪?抬头看了看天——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想是默认你我的今生,大哥,只要你 不嫌红尘会容颜老去,红尘也不怕大哥永世不老!我要让自己不在乎这些!不然他可能真会傻傻地跑去诛仙台受纳剐刑之苦!红尘——他又将我揽住,无论红尘会变成怎生模样,大哥会一直陪着红尘,这一世,下一生,永生永世——永生永世?想起掌心的痣——即使我想多答应他,却在这一刻无法回应。

我是否应该现在与他说明?但今天使我们大喜的日子。

一声叹息突然传来——我怔了怔,直起身子——这声叹息很熟悉,却又不是揽着我的人发出的。

转眼望——看到了那个声音的主人——看到的一刻,我盯着对方——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等的人,出现了。

167一声叹息,让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形——站直身子,盯着对方——你,终于来了!身边的他也与同样转过身子——欢迎我吗——对方面上无波,淡淡地问,但她为何要叹息?我笑着,等你许久,怎会不欢迎?对面的那双眼里有了浅浅笑痕,红尘,今日是喜日,特来恭祝你们——我在想,你今日若不到,是否今后都不再来?我的话让他的唇角勾起,笑意从眼里渲染到脸部,很淡——今日,却是是与你们最后一次的会面——最后一次?你们的情劫已解,六杰安定,并未重步千年前的浩劫,红尘,你做到了——她的眼里有些深意。

那深意可是对这场情劫的深刻理解?她并没有全然的开心。

而她是除了我们三个当事人之外,最关心这件事的人,虽然她是仙,我却要说她是人。

她在这桩事中,有感情!只是,情劫已真正解了吗?红尘,仙凡有隔,今日后我不能在随意下界,过了今日,我们的缘分便断了——她说着,看向我身边的人——你与红尘之间的情意,被佛祖认可,天界已不能再说什么,你在凡间好好待她就是。

这无疑是个喜讯。

但她又转过身,盯着我,红尘,还有一点要对你说的,你——她打住话头,显得吞吐,而她为何这么迟疑?上仙有什么要对红尘讲的,但说无妨。

想不出会有什么让她面泛难色?只是他迟疑间,终于问出,你服下凝魂露后,可觉得有何异常之处?怔了怔——她为这个做什么?我似乎有了一种体香,香味奇特,像是入睡前八种奇话芳香的融合——这一点算是异常之处了。

好在这香味并不是浓郁的让自己似一瓶超级香水,淡而雅,清而彻,浮索间并不浓烈刺鼻。

她点点头,那时奇花的异香入了你的每一分血肉,成为你体肤的一部分,就算集遍天下香之味,也无法与你的体香相比,它,已侵浸了你的生命——果然如此,自己算是因祸得福了?想笑,又笑不出,如果自己走到哪里都带着奇香,将来行走世间就不太方便了。

再怎么易容也会被闻香识出。

红尘,除此之外,你还觉得有何异常处?再怔——难道异香不是她要说的重点?偏头细想——我这些日子身形轻盈,似乎不易疲累,从醒来那一刻,就觉得身子被注入了什么活力一般,走路也轻俏许多——这时实话,在仅用一百多天就将智泱国中原地带走遍的那些日子中,随着我的无艳大哥每到一处除了行医布药,还要搀老扶幼,甚至露天支炉煎药、分碗盛装,像连轴的机器,夜间只能睡两三个时辰——虽然身旁的他处处照料我,而我确实是精力充沛,没有累趴下。

还有其他方面吗?无相的声音又传来——端详她的表情,我开始沉思,开始仔细回忆与琢磨——记得初醒时我一身轻纱着身,却不感到寒冷,当时只是二月天,又是清晨,自己却只觉得温度适宜,不知这一点算不算异常?那日随着另一个他起码奔驰中曾想到这个问题,以为是他们中的一个施了法术,后来发现却不是。

自己只需一件单衣,便过了整个春天,几时是下雨的时节,几时曾到过春寒料峭的北方。

还有吗?无相依旧在问——难道刚刚说的一切还不够?我无法再想到其他,摇了摇头——红尘——她凝视着我。

无相上仙,请您有什么直接说,红尘受得住——我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准备,难道是有什么不良的后遗症?她的眼在我身上望了望,又看了看我身边的他——这样说吧,红尘,凝魂露是六界中的奇药,在你之前无人服下过,在你之后也不会再有人能服得,此药药性曾由先天老祖预测,可使人入睡,肉体永世不腐,鲜活如生,灵肉分离,寒暑难侵,体散奇香——我仔细地听着,听着她要说的重点倒底在哪里?原本是无人能在服下后还会醒转的,而你,却醒了过来——这话是何意?当日佛祖灵台滴泪,才能使你转醒,但灵药在你体内虽被破除沉封之力,药性却已透至你的骨髓——佛祖滴泪?我诧异!是的,佛祖的一滴泪才有了你的苏醒,我曾说过,解药只有佛祖的类——佛祖真的滴泪了?转看身边的他,那双眸中也有些讶色——这时一件太意外的事了!红尘,如果不是佛祖的泪,你怎会醒来?而那滴泪并不需要贯入你的口中——无相看着我们两个。

原来,不是佛祖的法力破了凝魂露——原来,佛祖真的流出过一滴泪。

佛祖法眼可观千万里外,是看着身边的他一步不怎么样做的,知道他体无完肤的跳入火山中——那些场景,我只能想象,曾经也在想象,想象时便是痛,原以为已经过去,现在听到佛祖真的流出泪时,心,又开始抽——庆幸自己当初没有亲眼看到!连佛祖都不忍目睹,我若亲见,会怎么样?还有另外一个他,也在最后时刻去了西天——红尘,你已经体生异香,也已经寒暑不侵,而你的精力充沛,是多了一种生命力,至于你的肉体——她说到这里又顿住,我咋不由后退两步——身子发僵——你不会告诉我说,我可能万年不死?沉睡时,肉体不腐,醒来后难道会同样的道理,身体将永生?这个——她又迟疑,红尘,你是否会永生的问题,仙母曾在前先天老祖又到天界时问及,先天老祖言,八味奇材练就的凝魂露,既能破解,药性自也差些,若是醒转有可能仍会堕入轮回——就是说,自己还是会像正常人一样面临生死轮回了?紧提着的心放下了些,松了一口气——突然又怔住——自己松了口气?是因为那份承诺?但你的寿数我无法回答,连先天老祖也不能肯定你醒来后到底会否长生,只能说,你会死亡,却不知道寿数几何——我的寿数应该归阴司管——提出疑问。

无相摇了摇头,红尘,阴司的权限在凡人,而你饮下的凝魂露只有佛祖能解,超出了天界的能力之内,现在的你,无人能肯定你的寿数了——我几乎要无法反应——红尘,有一点能肯定的是,你的面相将永远保持在你目前的模样。

怔住——失神半刻——当真?我要再确认一次,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出问题?红尘,没有假,你的容颜将不老。

无相的眼里又是一种熟悉的意味深长。

说不出话来,不知是何滋味泛上心头——自己如果面相不会老,那不就成了妖怪?一直被握着的手在此时提醒自己,身边的他在关注着我,在将我的手握得更紧!望他——他的眼里是流光异彩——似夜空中的银河!最清彻的夜空中的银河!每一颗星的闪烁,都是奇异的亮泽,汇聚在一起!亿亿颗!心,失落在那银河中,无法自拔——身子也轻盈起来,仿佛飞了进去,浮游在那数不清的亮星中——这对眸子,可是在听到我有可能长寿时而喜悦?这喜悦,让它们亮的灼人,亮人得让我想永远沉浸在其中——突然想通了。

若是自己想正常人一样,年迈时与他对镜想照,一个鹤发鸡皮,一个绝世倾容,自己的心会是什么感觉?若是承受不住,表现出阴郁,会带给他无尽的压力!而我如果真的不会老,就这样下去,与他走完这生,是我的幸!至少,他不会再有去诛仙台自剐仙骨的念头!大哥,红尘不老,与你这一生共连理——盯着他——笑意加深——他的眼里,更加的亮!另一只手也包来,将我的单手合掌包住,凝视着我——如果我与他只有一世情缘,就让我长寿些吧——哪怕在实践的推移中,我与他的异常会表现出来!但我们在枫楼竹苑,只有亲近可靠的人,可以放开顾忌的去生活,如果要到外面的世界中,也有他的易容术来瞒天过海,带上人皮面具可照样行走人间!想通了,心,放开了——你们权且珍惜这一世,我要走了。

无相的声音传来,这才又惊觉旁边还有个她。

转过身去,看到无相的神情——她的脸上似乎有些茫然,眼睛盯着我们,又并没有把焦距放在我们身上,似是盯着很远的地方——轻的滋味,是怎样的?她缓缓吐出一句话。

而她眼底的茫然只停留瞬间,便换上素常德平淡,眼神也已聚拢,又勾了勾唇角,你们的情,让人看到苦,看到痛,却也看到甜——无相上仙,也许有朝一日,你也会体会到所谓的情滋味——她怔住——眼中闪了闪后,再次迅速恢复常色,天下哪有几个像他与那个人的痴情?红尘,不是这种情不能让我等动容!她话中之意是为我们这场千年情劫而动容?那其他凡间的儿女之情呢?无尘,容我再叫你一次无尘,在我心中你永远是原来的那个无尘,这一世你与她圆了你们千年的梦,而有朝一日你若肯回来,琼玉阁依然是你的——无相在说什么?我不知自己心中滑过的是什么,看身边的他——他的脸上明显的怔了怔,眼睑掩去了眸中的思绪——没有回答。

红尘,我来此也无什么贺礼相赠,凡间的一切,你想要的他读能带给你,而我只有这个,你看看是否喜欢?她的手中出现一样东西,向我递来——望去,是条链子?细细的银白色的链子,在阳光中闪着微微的异彩——链纹似水波,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和美感,仿佛它只是一缕丝,被拧成了链,带着丝的轻滑与亮泽,可看来看去,又像是金属?而我的眼很快就被链上的一样东西吸引——那时什么?心跳了起来——这时天丝炼成的柔金链,将这三滴珠泪串联,永世不断,你可喜欢?无相问我。

我的眼睛一直瞅着链子的正中央——三颗圆润的珠子,莹白中泛着些浅绿,被固定在链上,坠在那里——是那三滴泪!是我曾在地上寻望多次,却不见踪影的泪珠!心底又喜又痛,伸出手,向它们而去——当日落在地上的泪珠原来是被她收走了,而这时最好的一份礼物!寒滴泪至从北另一个他在金云关那一夜取走后,再也没有见过,我落水时曾听紫梦的魂说过,寒滴泪上最后的灵魂会有所感应,也正是寒滴泪的感应才使那个他惊觉而往回赶。

但寒滴泪本事灵化成的,现在我的体内有紫梦,如果所有的灵都与我融合了,那是否意味着寒滴泪已不复存在?我不知道,如今,我有了一串新的链子。

指尖发颤地将它接到手中,仔细看着,轻轻摩挲那三颗珠子——这时世上最宝贵的东西。

红尘,我为你戴上——一直被包握的右手在此时被放开,身边的他含笑,取过我这只手中的链——我侧转身,他将链子坠在我的颈上,停上锁骨间——有点微微的凉,却温暖了心——时辰不早,我要走了。

无相在一旁含着淡笑,雪衣被风拂动,周身氤氲渐浓——稍等。

我唤,你可记得我曾经提出过的一个要求?我一直等着她出现,重要的原因在这里。

她凝视我,记得,一直都记得,红尘,在今日来之前我请示仙母将他带了过来——她手中又一转,多了一个瓶,瓶身圆润。

这之中就是我所要的东西?曾经说过,你,是一个真正懂得爱的女子,也是个不自私的女子——她将瓶子递了过来,眼直视着我,现在我仍然这么说,红尘,你值得人爱。

回视她,一丝苦笑泛起,我已有幸福,怎能让别人还在因我而痛苦?当那只瓶入手一刻,心中一直潜伏的一抹顾虑散去——这样东西我得到了!一年多前,在知道所有的前尘往事的那一夜,她离开前,我曾要向她提出这个要求,她不待我开口,便说会在功成后请求仙母赐予我。

一年多后,我终于得到了这样东西,它在天界也属难得,只有仙母与佛祖有。

世间人若都懂得像你这样,会少去很多情劫。

她收回手,流云水袖一挥,烟浓身形渐隐——今日一别再难相见,你二人珍重,我会透过天镜看着你们,看着人间——她的最后一句话飘出——而她消失在氤氲中前,一双眸子盯着我身边的人——那眼里可是有一丝不舍?在无情无欲中,她对她的同体有不舍——看着风过烟散——大哥,你应该已知这瓶中是什么。

我对身边人笑。

他眼神深邃起来,大哥明白——我歪着偷看他,在今日过后,我将请他独饮一次。

好。

他答应。

我们对笑——如果将瓶中物滴入酒中,那个人饮下后,将开始他的新生活。

心中将不再有我,脸上将不再有阴霾!而笑容是否会恢复从前的灿烂,与他的宝蓝色相映成辉?是的,我要请宝蓝色的他饮一次酒,单独与他饮——大哥,我们进去吧,再晚些就让大家久等了——庄内还有一群客人,我们已耽搁许久。

他轻笑中牵上我的手,转身向庄内而去——在转身的一刻,眼角被什么吸引,心中一动!望过去——远处林木间,林荫大道旁——有到黑影若隐似现——那张扬的黑袍,那熟悉的气息,是他吗?只见那身形在我望去的一刻,转了过去,留下背影,向林木间隐遁——清风中,飘来一道如魅的声音——如果这一生你让她受的半点委屈,我,会再出现——是他!他来了。

来了有多久?一直隐在暗处?现在那道背影就像虚幻的景象,在林间,随风在散,散在风中——如同浮沙聚成的颗粒,散开后模糊——身边人望着那里,不语,捉着我的手紧了紧,似乎在做回答——回答那个他,这一生都不会让我受半分委屈!心中抽动——那个他当年就是饮下我现在手中拿着的东西,才会在投生时忘了前世的情,如果不是他将神翕设了法结,也不会又想起我——他不愿、也不肯忘记我,今生的他在等着来生的我。

风吹起我的发,迎面黑袍的他,又一远去——那背影,是留给我今生最后的回忆——淡淡的,却也是浓烈的,浮在心间——紧了紧手中的瓶,如果庄内的另一个人也同样饮下这东西,一定不会再想起我!会把关于我得记忆全忘掉!玉露,也是忘情水,能忘情,忘掉心中最执爱的人,而生活中的其它不会受影响。

我不能再让其他人因我而陷入情伤中,医生都用来痛。

心下决定,再望身边人,他凝视着我——笑了笑,正欲开口重提庄内的话头,却我没有想到又来了我没有预料到的客人!不但我没料到,二十任何人也难料到的!只觉云端起异常,霞光天上来——不由抬头望——168抬头望——望天际云霄——眼睁大,疑是自己看错了!在霞光中,仙褛飘飘,脚踏祥云而来的是谁?三两成群,结伴由云中依次飘下——飘落在枫楼竹苑的庄门前,飘落在我与我的新郎面前——落地云收,霞光渐隐。

我等奉仙母之命,特来恭贺两位百年好合,喜结连理——说话的是谁?是情仙?天界的司情仙?他欠身一礼,再抬起时脸上笑咪咪,一对弯月眼藏在白眉中,手捋这他的两尺白髯呵呵笑出声。

我脸上有些僵硬,抽了抽,实在没有想到今日竟然还能见到他们。

对他们,我不陌生,却也并不都熟悉,而他们不是人!嗯,这么说也不对,应该说他们不是凡人,是仙,天上仙!若是千年前,作为紫梦时我会一一拜见,而今,我更多的是今生的红尘,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凡人,对他们,既生疏却又识得,这种感觉,真是复杂——一时间不知应该则么回应他们——呵呵,上仙,我们这厢有礼了——怔忡时,就看见这些仙俱都微微下拜,是向着我身边的他拜的。

不必客气,谢众仙——身边的他淡淡回礼,唇角含着一丝笑。

我说各位仙家,你们瞧,无尘在笑,这人间情竟让清冷如霜的无尘上仙在笑——司情仙旁边的又一个白胡子开口了,他的额头高圆,像个肉球,耳垂长大,鹤发童颜,眉也极长,垂在两端,一手捧着大寿桃,一手柱着弯拐杖,笑容可掬地向其他仙家说着,看起来很有些可爱。

不错不错,寿星公说的不错,无尘上仙这番模样确是比不笑时容易亲近,想当年瑶池仙会,哪一次仙家不是笑语满堂?只有无尘上仙淡雅无波,原来情之一字有这妙处——另一旁又有一位仙开口了,一身朝官装束,五色袍服,龙绣玉带,手执大如意,足蹬朝靴,慈眉悦目,五绺长髯,一派喜容悦色,雍容华贵气象——只是今日,这位仙竟然也跟着那位总是笑嘻嘻的寿星公凑起了热闹。

而他是福星!福寿星都到了,禄星呢?找去,那位气度不凡的文人一般的正是禄星,二十天下学子顶礼膜拜的文昌星,三星中只有他的面上庄重些,没有嘻嘻的笑态。

我看一眼,天上的大仙来了个七七八八,将这枫楼竹苑的门前聚满——紫梦,西天佛祖发佛喻,说你与无尘上仙的两世情愿终成正果,仙母在宝典中也开了金口,我们才能下来凑这份热闹,你们不会嫌吧——情仙捋着胡子眨着眼问。

他的样子让人想发笑——天界无情也无欲,六根清净,彼此间只有同殿危仙的几分情谊,多数的也确实经常板着面孔,但有几位的性子确实有趣的,总是喜笑颜开,而福寿星与月老就是其中为数不多的几位。

各位仙家大驾光临,实在让红尘受宠若惊,怎么敢嫌?我也向他们弯身一拜——小紫萝,你称自己是红尘,看来是不太喜欢前世的身份,可知没有前世哪有你今生——一道清朗的声音从仙群中传出。

我地俯了头,淡淡笑:是,星君说的是,但红尘事紫萝,紫萝是红尘,在各仙家面前,称自己是红尘也不算错——呵呵,北斗星君,你瞧这小姑娘今生为凡人,倒也不卑不亢,你就不要逗他了,我们时间有限,速速办正事要紧——情仙又开口了。

正事?他们来有正事?今日上仙与紫萝终续人间奇缘,我们特来祝贺,并带了些小小礼物略表心意——他们的正事难道就只为了祝贺我们?小紫萝也罢,小红尘也罢,还是小莘莘,哪一个都是你,我们此来没准备什么,送你们仙物难免有违天条,就送些最实惠的吧——各家仙家能来已是荣幸,不需备礼——我的婚礼怎么会这样?人间客已是出了意料,现在又来了天上客。

大家都曾同殿为仙,何况你两人在今生又做了许多功德,不需再谦辞,收下就是,不枉我们特意下界而来——我说不出话了,因为开口的竟然是赤脚大仙。

不错,我们前来是仙母授意过的,司情仙笑眯眯的说着,各位仙家,把礼物准备好了,一个一个来——本星君先来——福星手执如意走到我们身前,微微一礼——我连忙回礼——我福星的礼有点薄,但其它的的也拿不出手,二位,本星君送你们福如东海,你们在凡间为人的这一世,将福泽绵绵——怔住——福如东海?这是多少凡间人想要的?太多人说吉祥话时,都祝愿对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但每个人又都知道这只是好听的话,世上根本没这么回事。

二位,凡人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本星君却保证你们今生福缘深厚,打破世间福无双至的定律——他笑着,拈了拈五绺长髯,端了端腰上玉带。

呵呵,我老寿星来得有点尴尬,本想送给小紫萝寿数的,只是你有那凝魂露的药力,真正的寿数我可说不准了,这里送你一颗寿桃如何?收执鸠杖的老寿星凑上前来,寿眉像两条飘带在我眼前晃着——这寿桃虽不及蟠桃那般灵力,但常人服下也可延年益寿二百年,你们可不要嫌弃——直到寿桃快碰到我的怀里,我才惊讶清醒,手脚忙乱地接住——这个,这个——实在说不出话来,原以为他们就算来恭贺,也仅多是送点什么实质性的小礼物,却没想到是送福送寿?这可不是人间普通凡人说的几句恭喜话,他们是掌管福寿的仙,由他们口中说出的,变成了定数。

禄星,你躲在旁边做什么,三星缺一不可,该你了——寿星笑呵呵往回退——等等,手星君,你这颗仙桃我不能收——反应过来,连忙唤住他。

老寿星的眉毛抖动,讲手中鸠杖跺了跺地,怎么,小紫萝嫌我送的礼太轻?这可如何是好?我只好再回天府去弄一个寿桃来——就是以智泱国为主心,向外辐射的数十个国家的太平!东海这边,属于这个世界的东方,而东方的国家在他们的掌握之内。

三百年中,他们将恪尽职守,力保五方的安泰!并保证战乱不再发生。

真是一份大礼,他们竟然把此当做礼物来送?是我们的面子够大,还是他们会想办法,将自己的职责融合在礼物中?但这中间,要辛苦他们了!在五星君退后又上前一位大仙时,我又是一个意外——十殿阎王中的阎罗也来了?他的黑面与这明媚的、阳光灿烂的夏日白昼记不相衬,而他微微施礼后,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有些羞涩?那个,二位,小仙来此实在有些难堪,不知应该送二位些什么,但正巧今日上天界回禀仙母阴司的杂务时,碰上大家要一起下界来,小仙赶上了也不能不来,可送什么好?小仙这脑子考虑不周,思来虑去,想想二位现在一个非凡体,脱出了阴司的管辖,一个服了凝魂露,也不再能由阴司的生死薄管控,这个,这个,那个,那个,就是想送二位些好处,也不知应该怎么送了——言下之意,我们若仍由阴司掌控的话,他会在生死簿上给我们填几笔好处?想笑,谁能想到掌管十八层地狱的地府阎军竟会有如此吞吐尴尬又脸红的时刻?虽然他的脸上根本黑的看不出红色,阎君不必如此,折煞我们了——我向他一礼。

虽然他们是受仙母的命令而来,虽然他们更多的也是看中我身边人的身份,但他们的好意真是心领就可以了。

不,一定要送些什么,但小仙那里出了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就还有个判官喝孟婆神,再来就是些小鬼了,实在不知应该送二位些什么——这阎君甚至枛桡起头来,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

世人都道阎罗可怕,却不想他只是天界的一个小神,在面对同僚或比他职衔更高的仙时,便与常人无异了。

阎君想不出,就送红尘下一世投胎时,将她投个好人家的这份礼,不要委屈了紫萝的下一世。

后面又上前一位,替阎罗出着主意,而且嘴里唤我是红尘。

这个,床头婆婆你不说,小神也会在紫萝再次投胎时这么做的,她这一世积下无数功德,小神按生死律例也会安排妥当的——他还在桡头,似乎还在想——我看着他,实在不能再让他这样子想下去,只好开口:阎君不必再想,就依婆婆的话,紫萝若再去地府时,请阎君细心些,莫让手下粗心大意,将紫萝推错了门,投错了胎,子还要能让紫萝做人就行——那是那是,小神怎么会弄错?你这世功德积够,说不准也不必再投胎,又可脱出三界位列仙班,就算是重入地府轮回,依紫萝仙今生的所作所为,投个好人家是绰绰有余的——我笑,这个礼物也不错,至少保证了自己下世可为人。

突然感觉身边红衣的他似乎身子有些轻颤——我惊觉,当着身边他的面总谈我转生的事并不好,他会怎么想?今天可是我们的喜日。

连忙打住阎罗王的话,就这样了,谢谢阎君的照顾,床头婆婆,您也来了?我转移话题,看着眼前银发圆脸盘,一脸和蔼可亲的婆婆,她是天界专管妇女生产的仙婆。

姑娘啊,今日怎么少得了我?你大喜的日子,就算其他仙家不来,我也得来,若不是仙母只让适合送礼的仙家下界,恐怕那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将也会凑来——嗯?如果都来,这里那里放得下?就算是站在这庄门外,也站不下那么多!床头婆婆笑嘻嘻向身边的他一礼,二位想要多少孩儿?尽管说,要男要女只要开个口,小神一定送到——厄?她是来送孩子的?而且连孩子的性别也有着我们做主?并且是想要几个有几个?我哑口,再度无言——这样吧,你们现在没想好,不答也可以,我这儿有根羽毛,在你们想要孩子时就用火点燃它,小神就回到,要什么给什么,要几个送几个——如果我现在嘴里吃着东西,一定会喷涂出来——这个床头婆婆说话太有逗人笑的本事了,她将孩子当卖西瓜一般吗?红尘姑娘脸红了?那小神还是日后再来的好,羽毛你先收着,小神随叫随到——然后,我手里就多了跟很别致的羽毛。

我几乎要张大了嘴,后代都帮我们想到了?今天可真是惊喜多多——呵呵,红尘姑娘,忘了说一句,小神将保证你生产不会疼痛,顺顺利利,不出一刻便会产下麟儿,哪怕是一胞多胎也没问题——我的嘴已经张大了——世上最痛的痛莫过于女子要为人母时的生产,看到过很多人在产前疼痛的满床打滚,汗满枕间,嘶声裂叫——如果我不会痛,倒真是拥有了世间女子最大的福气!但这一点我并不想强求,如果同也是一种过程,就不要回避——红尘姑娘,婆婆这个礼你可喜欢?就这么定了,婆婆回去就开始着手准备,与阎君商量一下,哪家人投胎做你们的孩儿好?如果天界有欲下界的小仙便正是合适,比那凡人聪慧机敏——她不等我有所回答,便自顾自地的盘算开了。

还提到让仙子投胎?凡间总说什么文曲星武曲星转世,他们不会给我也弄几个转世的仙吧?婆婆,这一点不需麻烦了,孩子是何人何物转世,我们并不在乎,你们照章办事就行,不需专程去安排——我有点头痛——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而且全由自己说了算时,似乎生活便没有了什么新鲜感与神秘感,除了寿数我无法预知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是可知道的,再连孩子也可以安排的话,那就少了许多趣味了。

好吧,等姑娘传我再到时,小神再来——床头婆婆乐呵呵的。

床头婆婆说完了,该我了吧?一道有些怪气的声音传来。

我看去——连瘟神也来了?那个——大喜日子见着了瘟神,任谁心里都带着点不舒服——而瘟神长得实在不讨喜,甚至很阴暗,与魔界的魔有六分像,青紫的嘴唇,晦气的脸,与他的职位十分的搭配。

姑娘看到我瘟神似乎不太高兴?他的眼里在紫黑色像树桠一般横叉开得头发中透出,瞧这我——瘟神大哥前些日子送给泊尔国的礼太厚重,留给人的印象深刻又深刻——我看着他说。

泊尔国的大面积瘟疫定是他的手笔。

那个国家整体国民奸诈凶狠,有伤天和,那场瘟疫是给他们的教训,何况无尘上仙帮助他们渡过一劫,也是功德一件,而你也知道瘟疫是人界发展的定律之一,与战争是同样的道理,如果没有病祸,人类的数量会不受控制,超出人间的承载范围——瘟神的声音带着阴阳怪气,但他说的句句是实。

我没有语,淡淡笑——我身边的他,也淡淡笑——有因必有果,瘟神受天界管制,不会无缘无故散发瘟疫,而对我们来说,就像是唐僧师徒西天取经时路上的劫数一般,有时是天界造成的劫,却得照样去化解。

我瘟神今日来此也不是送二位晦气的,你们也别见我就生厌,这样吧,我没什么好送的,就送你们在五百年之内不会往者智泱国国内降下任何瘟疫,怎么样?瘟神抱着自己的双臂,歪着头瞧着我们——但他的礼,不少!我的眼睛在瞬间发光!当真?瘟神虽然人间人躲,神见神嫌,但从来说话算数,你在怀疑我?他鼻子里冷哼一声。

我咧开嘴笑——他虽然说得冷声冷语,但他是瘟神,从来不会笑,只会恶着一张脸瘟神!语气再恶劣,也是他的本性,不然,他哪能做的了瘟神?今天真是太意外的收获了!我的笑挂着,在瘟神后,其他的大仙也上前一一恭贺,送的礼都很实惠,而那已不是重点了——在祥云起、霞光又生中,众闲腾云而去——走前,寿星公笑呵呵地叹气,河西你们庄内凡人不少,咱们不能同仙共聚,畅饮一次,小紫萝,也许日后还有机会可以喝上你们这里的好酒——我仰着头冲他们乐,摆着手道别,寿星公若能来,自是美酒相待。

这时,一直没有送过任何礼的司情仙在云中哈哈笑,小紫萝,我情仙在天界会注意着,不再让你与无尘指尖出现其他人,红线一定牵得牢牢的,保证不再有第三者出现——他说的第三者?突然想起宝蓝色的他,一定是这个老仙当日犯了糊涂,弄出了什么差错。

而今他在最后才提出此事,可见是心里有鬼。

可恨他们已远离地面,我只能干握着拳头——当初乐陶向我表白后,我曾向天界骂过,那时的一道闪电不会是这个老仙在打寒颤吧?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久久不能回神——腰上重新被紧紧揽上时,我偏头看着我的夫——大哥,这一耽搁,午时早过了,宴上的人还以为咱们失踪了。

我笑,乐陶的情已有解法,已不必再去伤神。

只见我的夫这时低下头来,在我耳旁轻语,红尘,那我们就失踪一次可好?嗯?有些意外——他如兰的香气扑入心脾,而他的唇几乎已捧着我的耳垂,轻轻的拂这——这份亲昵让燥红爬上我的脸——红尘,我们走——话语间,他接过我捧着的寿桃与羽毛,略以施法,就将之变小收入怀间,而他牵起我的手,向门前台阶下走去——大哥——他真要带我失踪?抛下那满堂的客人那不管了?红尘,大哥带你去飞——手被他牵这,整个身子在往起飘——身上红衣也在随风而展——他说要带我去飞,会跟前两次一样吗?只觉飘前数丈时,听的他一声啸——树木渐在我们的脚下,风扬起我们的发——突然,云中有清吟声传来——那声清吟立刻让我向天空望去——只见五彩光芒挥洒,空中金焰如火——是那只凤鸟?它一直在附近?下一刻,我与他已在凤的背上——而我的无艳大哥竟然笑出声来?清雅动听的笑,伴在风中,漫入我心间——自己的声音也许不会像银铃般动听,但我跟着笑——将笑声撒下——乘着凤鸟,渐渐上,渐渐入云间——小看脚下——我见青山多妩媚!一望空阔,青山以黛,雾隐峰峦秀,山舟不动浮云海!在天上的感觉,与爱人共飞的感觉,如此美妙——又有异彩而来——那是什么?当看到另一只五彩大鸟盘旋时,又一个意外——那时凰?我有紫萝的记忆,看到凰时虽有意外,却并不是莫名——无尘无无相各有一只坐骑,分别就是凤与凰。

红尘,不死鸟之间同样是情比金坚,这千年来,他们一个在人间一个在天界,大哥安定时,这一只便回去与他的伴侣相聚,而当大哥有难时,它会出现——身后的他,轻轻对我耳语。

只听吟声又起——风云中,凤鸣九霄,凰来应和——这就是鸾凤和鸣!凤凰于飞、和鸣锵锵、五世其昌——在我与他结为连理的这一天,我们听到了鸾凤和鸣,也看到了天下太平!胸怀中,是如此辽阔,秀色在眼中!红尘——一声轻唤,在耳旁呢喃。

嗯?我轻轻地回应。

心微微的颤,他的声音像音符在琴弦上滑过——行云流水般——红尘——第二声轻唤中,我的耳朵发痒。

他的唇齿在这一次,竟然轻轻地啮咬我的耳垂?使那里酥痒发麻——红霞飞上我的脸——红尘——第三声唤黄总,他的声音模糊——而我似被春风撩动的湖水,心醉——将头靠在他的怀中,合上眼——记得初来这个世界时,曾几番想着要离去,只因舍不下那个世界中和那个的父母——那时总是做一个梦,梦中总是有一个女音在呼唤我——现在想来,那个女音原来是做紫萝时的自己,是紫萝在唤我,让我留下脚步,留在这个世界中,只因这里有紫萝念了无数遍的人——而这个人,就在我现在的身后!用爱包裹我,用情将我浸泡——这一世,我圆了紫萝的梦,也远了红尘的梦——而最后一次在那个梦境中出现的男子的声音是谁的?是我身后人的?还是另一个他的?又或者二人结合的声音?我已分不清,也不去分——现在我,要珍惜这一世,知道自己死去的那一天,将于他,凤凰于飞——甜蜜,是这样的浓烈,浓烈的死泡在醇酒中。

大哥,我们要几个孩子?我闭着眼,笑着问。

他的唇还在我的耳上,似乎不会厌烦,啃也啃不厌——但他的手从我身侧将我揽得更紧——三个怎样?红尘想要三个孩子,一对男孩,一个女儿——我继续说着。

眼前似乎看到了几个小娃娃,嫩手嫩脚,包在襁褓中,在挥舞着手臂——身后的他又笑出声来,而他不需要回答,我已能猜知他眼中的光彩——我的手向后抬起,爬上他的脸颊,抚摸——冰肌玉骨自然凉,真是舒适的触感。

如果孩子的性别与个数可以自己挑的话,我想要二个男孩做双胞,女儿做第二胎,至于他们各自的长相,就全凭父母的遗传了,这一点不想提前做什么预定——越思量越想笑——但我不知道,在几年后,我才明白我们孩儿的性格是我无法预定的。

他们的出生,竟给我的生活带来许多的趣事与活力——尤其是我竟然有了一古灵精怪的女儿,让我们的生活就像多了一个开心宝典,呵呵,那是后话。

好的,红尘,就要两个男儿,一个女儿——身后的他,呢喃地说着,唇下移,到了我的颈间——微微的麻意随着他的唇,似电流在我体重闪过,不止肌肤上发麻,血肉中都是麻意。

他就似在吻着花瓣一般,轻而巧地用唇抚过我的脖颈——我的无艳大哥,在亲吻她的新娘——在凤凰齐飞中,在云霄里,亲吻——这一世,与他齐飞,下一世呢?我背对着他,心事可能被他听到?淡淡的云在心中浮过——另一个他,在下一世等我,而我,在这一世闭上眼之前会将这件事告诉身后的他,那是他与我已有了一生的幸福,可会不再遗憾?我要与他好好共度此生,不让他遗憾!而下一世中,自己的记忆里不再有他——遗忘今生,才能回报另一个人——不去想了,那已不是今生该考虑的事。

大哥,我们去东海边吧!我突然说,睁开眼来——这两只鸟速度惊人,此驱动还在他们来说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到达。

红尘是想去看看你来时的地方了?使得,我想去看看干爹,看看牙儿、大山哥,他们一家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初的亲人——还有那个小渔村里的每一户人家。

很想念那个淳朴,与世隔绝的地方。

好的,红尘——他将我搂着,身下凤转了方向——旁边齐飞的凰也跟着盘飞,与凤互相吟唱——脚下云气岚涛,迷离秀色,我二人乘凤携凰,神奇等闲!夏天的日头虽然打,却不侵我二人,清凉无汗中,穿云间——直到看到远远一片湛蓝海色——那就是东海了?如果我身后的人与我同时出现在那个渔村中,会引来多大的震动?这样的他,让哪里的男女老少看到时,会是什么反应?即使他们不与外界沟通,但同样有世人的审美观,如果看到他,会不会都呆住?他的字容让天界女仙都无法移开目光,那些凡人会呆立多久?我坏坏地笑起。

大哥——转回上身,攀住他的脖子。

他的眼凝视着我,含着轻笑——我咧起嘴,大哥,红尘叫你老公怎么样?好——他应答,答的很利索。

我反倒怔了怔,莫非他知道这是那个世界中对丈夫的称呼?又或者是不让我说什么,他都会应好?老公!我唤,而我喜欢这个称呼!嗯——他的笑加大,轻轻地应着。

老公!!我再唤。

嗯——我的老公!我叫得像个孩子,瞅着他的脸。

我的红尘——他温柔似水,飘逸不减——坐着的他都这般清雅飘逸!将头靠在他的怀里,嘴角扯得更大——大哥,你是我的绝色老公——是的,他是我的绝色老公。

真正的绝色!无论是表相,还是内在,都是独一无二的绝色!是属于我的绝、色、老、公!而我的笑,撒在微风中,撒在云中,撒在我们彼此的心中——知道今生的尽头——************************************************(恳请大家看完此章后,去搜听费玉清的《凤凰于飞》,在欢快的歌声中回味这个结局,还有这首歌的词,四海红尘与梅在结局中的心态。

本文至此正是完结,希望能给大家一个无限延长的美梦,并预祝大家新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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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意中,向大家说再见。

)梅落红尘(梅无艳心理刻画之番外)一首先,我要感谢读者Tanyapih,她为大家用心撰写了梅无艳的番外篇。

大家都知道,梅的心理在文中由于是第一人称的角度来写的,所以一直没有进行过描述。

但这位朋友将她心中对梅无艳的理解,用自己的笔写了出来。

并且曾一度怕破坏了梅在大家心中的印象而不敢下笔。

多多对她说,她肯写,已是对梅和这部文衷爱的一种表示,我心理很感谢她。

不管她是否将多多心中刻画的人物全数体现出来,但她的行为,让我心理是深深的感动。

真诚地希望大家在看她写的番外时,即使有自己不同的观点和意见,也能进行平和地补充,并且能在这里热心地交流。

希望其他朋友,在有时间的情况,也能就自己对人物的理解,进行同样的刻画。

前世的错,注定了今生的缘。

但错缘亦是缘,就算是错,我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