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随着太监尖声细气地一阵阵吆喝,卫聆风在十几个侍卫、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走进三个月前刚刚改建的落影宫(原谅我不会取名,这些不重要的就随便它了)。
两道的侍女屈膝跪下正要三呼万岁,却见宫殿尽头急匆匆跑出一个紫色长衫的清秀女子,脚步飞快地到卫聆风面前,福了福身,却没跪下,低声道:参见皇上。
卫聆风淡淡点了点头,问:莹若呢?小姐,沐浴完便睡下了。
紫衣女子垂首回复,面上忍不住露出笑容,她忙敛眉低首,假咳了一声掩饰过去,才继续道,还吩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许吵醒她。
是吗?卫聆风有些无奈地笑笑,随即绕过那紫衣女子继续向前走去。
紫衣女子有些慌了,忙退后几步,拦在他面前,躬身叫道:皇上……卫聆风脸上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让两旁跪着只敢拿眼角偷瞥的宫女一个个都忍不住脸红心跳,却听他道:她只说不能吵醒她,可没说不能去看吧?说完,他笑容淡淡地拂了拂袍角,独自往殿内走去,徒留紫衣女子在一旁,又是惊又是恼,却又无可奈何,心道:难怪连小姐都会被设计了,这皇帝可真够聪明又无赖的。
卫聆风半负着手,缓缓走进宽阔华美的殿内。
他的步伐慵懒闲适,却落地无声。
等发现这个无意识的举动时,他不由举起晶莹修长的手指抚过额角,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
转过一根龙凤柱,便看到,白色雪纱的锦帐下一个少女侧身静静躺着。
风拂过耳,雪纱轻轻扬起,少女却依旧睡的安然,或者可以说是死寂。
只是,卫聆风不知何时已经微微眯起了眼,凝视着眼前这明明有些不协调,却意外融合地恰到好处的景象。
他走前了几步,撩起雪纱,在少女身边坐了下来。
长发仍滴着水披散在枕畔,印象中原本就有些瘦弱的身子,此刻却仿佛更瘦了几分。
想起成忧的报告,他不由露出一丝淡笑,似乎这女孩身子越弱,做的事就反而越大。
卫聆风将贴着她耳畔的一撮头发轻轻拢到脑后,以前见她总被她眼中的光彩所吸引,此刻却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起眼前少女的容貌。
她的睫毛很长,与他身边任何一个妃子相比都是,微微向上卷起,随着匀称的呼吸轻轻颤动,投下一道道剪影。
印象中她的脸色太过苍白,唇型很漂亮却少了些血色,其他……也没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这么想来,眼前的少女确实,远没有他那些妃子来地妖娆美艳。
可是此刻,少女身上只穿了一身素白的单衣,侧身睡时颈畔白皙的锁骨隐隐可见。
可能由于刚沐浴过后的关系,她的脸颊隐隐浮现桃红,嘴唇也变得水润光泽,全身都洋溢着沐浴后的清香,混杂着少女特有的气息。
他心中微动,忍不住曲起纤长的食指,轻轻抚过那如丝缎般柔滑的面颊,随后停留在淡粉的唇上,指腹浅浅摩挲过那唇瓣的时候,一种异样的感觉袭遍全身,竟让他隐隐有些心跳加速。
卫聆风皱了皱眉,露出一丝淡淡自嘲的笑容,收回手。
连着两个月的千里迢迢外加奔波忙碌,我的身体是真的到达极限了。
匆匆洗去一路的尘埃,我倒头便睡。
虽然第一眼见到这宫殿的时候我便暗叹:这要是一个人睡跟鬼屋有什么区别?不过身体的疲倦还是容不得我认床,更何况此刻还是白天。
不知是不是多了祈然内息的关系,有人接近的时候,身体是能隐隐感觉到的,偶尔也能分辨来人的气息是恶是善,当然这顶多只能算是警觉,不可能到祈然那般变态的地步。
沉睡间是真的感觉有人接近了,至于是谁在做什么我却一点也不知道,或者说是懒得去感觉。
不过……我睫毛颤了颤,微侧了个身,还无法准确聚焦的眼睛勉力睁开,正好对上卫聆风有些错愕和……什么的表情。
卫聆风?他来干什么?我眉头微微皱起,迷糊中的脑子不太好使,想了半晌才一脸恍然地道:啊!那些礼仪我晚点会学的,反正……明天婚礼不让你丢脸就是。
呐……就这样,我现在很困……讲完这些,我侧回身,再度闭眼睡觉。
身体的疲劳是真的到极限了,有人便有人吧,反正我睡我的,他坐他的……一声低笑轻轻溢出喉间,卫聆风嘴角噙着优美的浅笑起身,轻轻放下雪纱走出殿外。
这大话是说下了,可非常丢脸的,第二天的婚礼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我却是浑浑噩噩,完全不知所谓。
这一个月照顾病人,常常是几宿都没功夫合眼,当时强撑着便也撑过来了。
可是如今一旦睡了个开头,却是怎么也不想停下来。
所以第二天,加上顶着那沉重地凤冠,我几乎是一步一点头地被架到卫聆风面前的。
他从无夜和心慧手中揽过我,手紧紧圈在腰侧以防我倒下,语气颇为嘲笑地问道:睡了一天一夜还没睡够?恩。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往他肩侧靠了靠,隐隐有檀香的气味,恩!还挺好闻的。
罢了。
卫聆风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圈在我腰侧的手却紧了紧反正前面的仪式朕都与你在一起,在拜见太后之前你便先这么偷懒吧。
我这眼睛睁不开,耳朵却还是听清楚的,忙高兴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那些礼仪我还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现在有皇帝保驾,正好。
也不知是卫聆风刻意不想铺张,还是祁国的皇家婚礼本就不复杂,总之比起我以前在书中看到的那些以纳采、大征、发册、奉迎,悉遵成式为主的大礼,实是简单上百倍。
以致于我这么一个浑浑噩噩的人,在卫聆风低声指导下,还是挺了过来。
臣等祝皇上、娘娘百年好合,泽被天下!(原谅偶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贺词)如轰雷般地齐呼声猛然间响在耳侧,我猛地一惊,这一吓倒真是睡意全无了。
抬头刚好对上卫聆风有些戏谑的笑容,而我的头还靠在他肩上,不由面上一红,站直了身体。
幸好我和卫聆风站在宫殿的上阶,朝下众人看不到我们的小动作。
身边的太监高声唱道:礼毕!我刚想舒一口气,却听卫聆风暗含笑意地声音响在耳侧:朕没想到,你还真睡到结束。
我扯出个有些尴尬的笑容,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出了大殿。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皇宫中到处张灯结彩。
各主要宫殿,都备足了鞭炮、红色烫金双喜字儿大蜡烛。
御路上都铺了红毡子。
我和卫聆风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了一个比落影宫还大上一倍的宫殿,抬头瞟了眼,只见正中央的牌匾上用苍劲的隶书写着风吟殿三个字,心道:这应该是皇帝的寝宫了。
忽听一太监唱道:合卺宴开——!外面顿时热闹了起来,鞭炮声喧哗声,仿佛不当这里是皇宫一般的放肆。
正纳闷间,卫聆风扶了我在床沿坐下。
一个宫女端了一壶酒和两个金杯半跪到我们面前,笑吟吟道:请皇上娘娘喝交杯酒。
交杯酒?我差点没跌倒,眉头微皱向卫聆风求救:这古代的交杯酒是怎么喝的?总不会也是手绕过手吧?卫聆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用唇形向我说了两个字:照做。
随后他取过酒壶斟了一杯,递给我。
我见那宫女露出有些诧异的神色,我不由更是心中惴惴,不会本该是我先开始的吧?抿一口,递给朕。
卫聆风的声音传到耳畔,那宫女看样子却没听见,我不由奇怪,难道是传音入密?来不及想这些,我唇沾杯口,一股清淡的梨花酒香在舌间晕开,忙递给卫聆风。
只见他轻轻一笑,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我学他斟了另一杯酒,递给他。
他轻抿了一口,又递还给我,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露出一个极古怪的笑容。
我倒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里的交杯酒喝的可真奇怪,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梨花酒的花香多过酒香,如饮甘泉般,很是享受,也不怕醉。
请皇上、娘娘稍息片刻。
半个时辰后,奴婢来伺候娘娘更衣。
说完,将酒壶和酒举过头顶,半蹲着身子退了出去,后面自然地跟着一群太监、宫女。
于是乎,顷刻间这偌大的寝宫就剩下我和卫聆风两个人。
他挪了挪身子,闲散地靠在床沿,漂亮地不象话的一双眼中流转着淡淡的水波,看着我却不说话。
他不说话,我便也不开口,这寝宫中的气氛不由有些沉闷和……诡异。
其实这个婚礼还真有点古怪,我睡觉没注意的那段就姑且不论了(汗!),哪有喝了交杯酒却不洞房,反而先去拜见太后的?原来卫聆风上面还有太后,那是他生母还是……你叫什么名字?正胡思乱想间,卫聆风有些慵懒的声音传来。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已脱口道:水冰……心中猛地一惊,警戒地向他看去,蓝莹若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卫聆风身体稍稍倾前,一把拽过我的手腕,脸贴近我只余寸许,嘴角扬起一个邪魅的笑容,道:你确定要在朕面前玩这种小把戏?这个变态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啊?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肯定我不是蓝莹若的?我用力地想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可是反而被他越拽越近,忍不住在心中低咒,偏偏又无可奈何。
如果刚刚那两个字没脱口,还能随便胡诌个名,算了,反正不过是个名字,水冰依死了这么久,通缉令也早该取消了。
而且,我毕竟是水冰依,而不是蓝莹若,每天被人这样叫下去,我怕我自己都会忘了这个事实……你先放开我。
卫聆风爽快地放开手,退回身子依旧斜靠在床沿。
我揉了揉酸痛的手,有些不情愿地道:我叫水冰依。
他轻轻一笑,流转着水波的眼中闪过一丝荧荧的亮光,那笑竟出奇的温柔和美丽,我不由有些呆了。
只听他道:以后独处的时候朕叫你冰依可好。
好。
我脸上在笑,淡淡地回答,心却生痛。
到底有多久没听到那个人喊我的名字了?久到我对这两个字如此陌生,久到我几乎要以为当初的美好不过是个梦,而事实……也真的只是个梦。
时间慢慢流转,我们两个似乎都想着自己的事,没再开口,直到他问:拜见太后的礼仪你都会了吗?啊?我傻眼。
果然。
他有些头痛的笑笑,道,坐过来些,朕告诉你。
二十分钟后。
卫聆风!你还笑!我气得发狂,看着某个笑得毫无形象可言的皇帝,濒临暴走中。
我都说了那只是好奇!好奇!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卫聆风言简意赅地讲了大概的礼节,随后道:等太后赏赐了新婚礼物,你就可以回落影宫了。
耶?我听着好奇,也没多想,脱口问道,那不用洞房吗?话一出口,我真想狠狠煽自己一个耳光,面上烧了个通红,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好奇……天哪!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卫聆风先是一楞,随即乱没形象地笑了出来。
我强烈郁闷加腹诽中,这人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吗?什么时候转性了?直到伺候的宫女端着我的衣物进来,他的嘴角还噙着浓浓地笑意,偏偏他这种级别的帅哥怎么笑,都是帅得一塌糊涂,楞是把一众宫女看得面红耳赤、不胜娇羞。
皇太后的寝宫在皇宫西面的最尽头,卫聆风已先行过去拜见。
我换下了新娘的凤冠霞披,左边扶着心慧,身后跟个无夜,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往西而去。
到了殿外,无夜和心慧却是不允许进入的,我抬了抬头,独自一人款步而入。
长青宫——同样是用隶书所写再纂刻而成,看得出来与风吟殿出自同一人手。
几乎是一进到长春宫内,彻骨的寒意就伴着阵阵混杂的香味直袭而来,我放眼望去……好多美女啊!——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再看她们从原本的怨恨转为惊愕和鄙夷,我暗暗好笑,他们脸上鲜明地写着跟我完全相反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美女?!回头的瞬间刚好捕捉到坐在上座的卫聆风脸上一丝讥笑,我视而不见。
视线飘过,落在他身边侧卧着慵懒而躺的女子身上,下一秒——天哪!这就是太后?!我在心里惊呼一声,微张了嘴,脑中竟一片空白,只不断重复着问自己一句:这天底下,竟真有美到如此极致的女子!我在古代见过的美女也不少,远有蓝烟、紫宣和尹国公主,近有蓝莹玉和眼前这些妃嫔。
可是从没有一个女子能美到如厮震撼。
什么倾国倾城、闭月羞花这种词套在她身上简直不够看,岁月只带给了她成熟的风韵却没有削减她一分魅力。
她的美绝不会随着时间流逝,是那种能够美一辈子的人。
她的眉眼有点熟悉,应该是象卫聆风的关系。
但不知为何,还有种类似亲切的莫名感觉。
我猜我此刻的表情肯定很花痴。
咳~卫聆风一声轻咳唤回了我所有的思绪,我回首看到他眼中的戏谑,面上一红,忙屈膝跪下,叩头行了个谒见的全礼,道:臣妾参见太后。
抬起头来哀家瞧瞧。
她的声音软绵好听,不过这话……我心中暗叹,可真破坏她极品美女的形象。
我依言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无波无谰的丹凤眼。
她扫过我时的眼神很让人不爽,简直不象在看人,而象在看一件物品,然后漠然地评论一句:长得倒也干净。
皇上,虽说如今还没正式册封为后,礼数却还是不能免的。
她缓缓撑起柔弱无骨的身子,懒懒道:这便去扶了起吧,也好让一众妃子行叩拜礼。
至于那些品级较低的,便明天再行拜见。
是。
卫聆风应了一声,走到我旁边,先是露出一个超级欠扁的笑容,随后才伸手扶我起来。
我一边起身,一边狠狠瞪了他一眼,回头却刚好对上太后探究的视线,不由心中一惊忙暗自收敛。
不过她的反应……只见她微微一楞,露出深思的表情,随即又轻笑着摇了摇头,道:皇后也一同坐到哀家身边来,让她们几个好好见个礼。
以后管理后宫的事,就要辛苦你了。
管理后宫?我一个趔趄差点再度跪倒,幸好被卫聆风紧紧扶住。
真是欲哭无泪。
不知现在毁约赔补偿金可不可以啊?。
所谓的拜见无非就是一个个轮着过来行礼,自报品阶和姓名等等。
这些美女吧,若说是单独摆到面前来,我肯定是印象深刻的。
可是如今她们一个个燕环肥瘦,莺莺燕燕,象走马观花似的在我面前晃了一遍,各种脂粉香、花香一阵阵扑鼻,直晃得我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有个印象的,是个穿黄色纱服的绝色美女,望向我时眼中的愤恨之焰简直能将我活活烧穿,望向卫聆风时却马上化为一江秋水恨不能将人融化。
感叹于美女眼神变换的速度,和卫聆风面对如此柔情都波澜不惊的神色,一时太入神便记住了有这么一个人,却还是漏听了她的名字。
结果很不幸的,到最后,我还是连一个人名都没记住。
折腾了大半天,总算是完成了所有该完成的大礼,我接过太后赏赐的新婚贺礼,叩谢拜别正待离去。
却听太后绵粘好听的嗓音响起:皇上,你且留下,哀家还有话要问你。
是。
卫聆风声音无喜无波的回道。
于是,我便随着众妃子先走出了大殿。
潇然梦 风飘单骑 第18章 黑夜刺杀(上)一路行出大殿,众妃子鄙夷、嫉妒、怨恨、轻视、怜悯真是除了崇拜什么样的表情都有。
不过这里毕竟是长春宫外,她们没胆放肆,行出宫,无夜和心慧便在门外,我又与她们分道扬镳,所以最终我还是安全地回到了落影宫。
第二天,睡得正沉,却被心慧挖了起来,原因是那些妃嫔以下品级或者不受宠的娘娘要来依礼拜见。
我火得就差没头顶冒烟,可是又偏偏没辙,只得胡乱洗漱、穿戴完在大厅中接见她们。
还是一群美女,品貌也并不比昨天的差,大概是背后没有靠山的关系,所以不受宠。
我依旧有听没有记的一一应承过,反正基本的礼仪和应对昨天已经听卫聆风讲过。
然而,即便只是这样坐着,我都已经受不住腰酸背疼。
心慧贴近我耳边,轻声道:小姐,最后一个了。
真的?闻听此言,我精神猛地一振,已见一个身穿绿衣的女子,跪到我面前,道:容妃颜静参见皇后娘娘。
说完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我。
容妃?被封为妃嫔的那些人不都在昨天拜见过了吗?还有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熟悉……我有些愕然地抬头望去,忽然猛地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小雨?!我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蹿到颜静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又是惊又是喜,声音都几近哽咽:小雨!你没事…….太好了!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们一起掉下来,既然我穿……娘……娘娘。
颜静有些瑟缩地后退了一步,疑惑地打断我的话,娘娘见过静儿吗?我一楞,心头猛地被浇下一盆凉水,却还是抱着希冀万一的心,松开她的手,认真道:peoplelaughandpeoplecry,somegiveupandsomealwaystry,……颜静柳眉微蹙,奇怪地问道:娘娘你说的什么,为什么静儿一点都听不懂?我颓然摇了摇头,安抚地笑笑,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心慧。
我轻轻叫了一声,心慧马上会意的将打赏给了颜静,并送了一脸疑惑的她出去。
……somesayhiwhilesomesaygoodbye,somemayforgeyoubutneverI!我喃喃将后面的半句念完,只觉心中一阵酸痛,小雨,你可千万别有事啊!主子。
无夜走近一步,扶住脸色苍白的我,怎么了?我摇头笑笑,扶着椅子坐下来,问道:那个叫颜静的明明贵为容妃,为什么会在最后来拜见?无夜摇了摇头,道:应该是不受宠。
主子若想知道,可以叫心慧去打听一下。
打听?我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无夜,你当我没事好八卦吗?无夜的眼中闪过笑意,却没有说话。
我楞楞地看着罩住他整张脸的铁面具,忽然道:无夜,其实只有我们几个在的时候你可以把面具摘下来。
无夜一震,许久才淡淡道:主子真的不怕吗?就算主子不怕,她们也会怕。
我点了点头:他们会怕是肯定的,不过久了也便习惯了。
至于我……我抬头看着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虽然不喜欢。
可是我更希望,你笑的时候能看到你笑的脸,生气的时候能看到你生气的表情,而不是象现在,永远只能对着一张冷冰冰的面具。
我承认我这个人很护短,凡是我的朋友、亲人,我都想给他们最好的,千方百计让他们开心。
凡是伤害到他们的人,我都绝不会轻易放过。
无夜的眼中沉静如水,浅浅波动,只是这样凝视着我。
忽然,他抬起手,将面具摘下来,一张天底下最丑陋的脸含着温柔的微笑静静摆在我面前。
我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抬起手拂了拂贴到唇边的碎发。
忽然,眯起眼踹了他一脚,笑道:真的这么丑?算了,你还是戴回面具吧!他的脸恐怖的一塌糊涂,可是我看得出,他的眼中,他的表情,都满盈着淡淡的笑意。
小姐。
长春宫的女官们送衣物来了。
心慧一边说一边托着一套衣服走近房内。
无夜迅速地转过身将面具戴上。
我微微叹了口气,看来想无夜接受心慧他们还是需要时间的。
送什么衣物?我起身走下台阶,问道。
心慧一楞,诧异地道:小姐不知道吗?今晚侍寝的衣物啊!什么?!我猛地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幸好被无夜扶住,你说谁侍寝?你啊!心慧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小姐,那天讲礼仪的时候你都听了些什么?我……我那时困嘛!等等!这个不是重点,为什么我要去侍寝?我气得咬牙切齿,卫聆风那家伙想毁约吗?小姐。
心慧强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道,这个是祁国的仪式,新婚的三天内,皇上必须而且只能召新娘娘侍寝。
就算是皇上也没办法啊!敢情这算是渡蜜月呢?我郁闷地嘟囔了一句。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不是卫聆风本人的意思,应该没什么关系。
不过晚上来临的时候多少有些尴尬、难堪和紧张,原因在于那群太后特地派来伺候和教育我的女官。
且不说她们帮我洗澡,完全不顾我的意愿非要在一旁伺候,我一发火她们就在地上长跪不起。
好吧,不就是洗澡嘛,我忍就是了。
可是,不过是洗个燥,有必要恨不得搓下我一层皮吗?接着是梳妆打扮,什么不宜太浓也不宜太淡,什么要柔要媚但不能太妖!真亏她们看上去都一把年纪了对这种魅惑之道还这么有经验。
既然劝不住,我索性闭上眼睛随他们摆弄,权当这脑袋这脸不是我的。
但最恐怖的还不是这些。
化完妆她们满脸严肃地将我围成一圈,开始一个个讲述侍寝时的一规一矩。
我初时听着不解,十分钟后,红着脸狼狈地冲出屋外,落荒而逃。
靠!真逼我想狠狠地骂句脏话。
什么侍寝的规矩,不就是变相的性教育嘛!这群老妖怪竟然还说得一本正经。
可能是因为听了这些话的关系,晚上我赤脚踏着从落影宫一路铺到风吟殿的红地毯走进卫聆风寝宫的时候,多少有点尴尬。
寝殿中有弥漫着淡淡的龙涎混杂檀香的气味,很适合凝神静气。
卫聆风正撩着袖子半弯了身在案前写书法,听太监吆喝:新娘娘到!不由搁下笔,抬起头来。
看到我的时候,他明显一楞,眼中闪过淡淡的惊讶,随即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吧。
卫聆风望向我,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看来你打扮起来倒也还能见人。
倒也还能见人?我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不过想到今晚睡觉的问题还是难免犯愁。
你过来。
卫聆风招了招手,绕过书桌走到另一张案几前,那里已经铺了一张宽大的纸。
我疑惑地走上前去,看到眼前所画内容不由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这是你画的?卫聆风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扬了扬眉,意思是:不是我画的谁画的?那张纸上赫然画着我上次拿来做谈判筹码的唐朝战船,只是他画的要远比我当初乱涂的草稿来得精细和传神的多。
我细细地看了一遍,由衷佩服:真没想到。
你除了会当皇帝,也不是一无是处嘛!朕可以把这个当作夸奖吗?卫聆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我笑得开心,在他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当然是夸奖,哪天你要是不当皇帝了也有一技傍身!卫聆风眼睛微微眯起,凑近了我几许沉声道: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竟也敢在朕面前说?我向后瑟缩了一下,撇嘴道:不说就不说。
喂,你到底要我来看什么的?卫聆风淡淡一笑,指着纸上的第一幅楼船,问道:你说这个叫楼船,与我们如今的母船相似。
那么你所画这个部分是什么?我凑过去瞄了一眼,点头道:这个是艨艟,恩,也就是攻击船的维修和补给中心。
一艘艨艟在作战过程中受到损伤,如果不及时运回修补便肯定会报废。
尤其你们祁国的士兵多不擅长游泳,一旦艨艟被毁,这些士兵也必然牺牲,太划不来。
所以,有了这维修中心,一旦艨艟失去作战能力就可以由海鹘运回,同样也能补充生员。
卫聆风听得入神,神色间一片凝重,又指了他身前的一福,问道:这个又有何特征?我倾过身去,倒着看不是很清楚,于是起身绕到他身边,才恍然地点点头道:这个是走舸,主要是用于夜间偷袭作战的。
卫聆风提起他修长的手指笔了笔艨艟,问道:这个为何不如艨艟一样用生牛皮?我诡异一笑,俯下身去笔了笔走舸的船头,道这个不只不能用生牛皮,最好还要把船头弄尖,裹上金属。
嘿嘿,明白了吧?我笑着回头,卫聆风专注的脸竟猛地近在咫尺,热热的呼吸吐在脸上都细密可觉。
他的眼睛不知从何时开始注视在我身上,竟这么看着我一瞬不瞬,眼神中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光在波动。
我心中微微一楞,忙退开一步,略有些尴尬地道:喂!你到底明白了没有?卫聆风慢慢直起身子,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声音低沉而赋有磁性:冰依,朕还真庆幸,是把你娶了回来。
我翻翻白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有气无力地道:还有什么问题继续问吧。
……一个时辰后。
卫聆风姣好的眉毛微皱,满脸惊诧和佩服,思索了良久才沉声问道:这是浅水多礁海域的作战方法,那么如钥国四周的深海呢?……冰依?卫聆风叫了许久都没有回音,愕然抬头,眼前的情景入目,嘴角不由漾开一抹极淡的微笑。
眼前的少女闭着眼,容颜安静而恬然,竟已枕着手臂沉沉睡去。
卫聆风静静地看着她良久,眼中的光芒忽明忽暗,不由自主伸出右手拨开她垂落的碎发。
指间触及那微凉而细腻的肌肤,心头不由一震。
刚刚也是看着她,睫毛忽闪忽闪,眼波轻巧灵动,整张小脸仿佛都沐浴在光芒中,一时竟呆了。
居然……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睡着了。
卫聆风含笑的眼中渐渐露出一丝自嘲和……宠腻,指背轻轻擦过少女的面颊,虽然朕答应过暂时不碰你……(冰依:什么有防备没防备的?你去试试一个月只睡十几个时辰看,我那是身体累到极限了!)卫聆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收回手,起身绕过桌子小心翼翼地抱起那轻如无物的身子,走了几步,又静静地放到床上,盖上锦被。
看了眼前少女沉静的睡姿良久,卫聆风忽然轻轻冒出一句:还有两晚。
那语调说不出的复杂难明,竟连他自己也有些呆了。
转过身,卫聆风噙着淡淡的苦笑,回到案前继续研究那些,几乎可称之为惊世骇俗的战船和海战术,直到天明。
潇然梦 风飘单骑 第18章 黑夜刺杀(下)早上醒来看到卫聆风一夜没睡,而自己则大咧咧地霸占了整张床,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卫聆风倒没什么,只是笑着吩咐了太监宫女进来伺候洗漱,看他的样子似乎依旧神清气爽,完全没有一夜没睡的憔悴。
说真的,这一夜反比在落影宫睡得安生,可能是因为他的寝殿中点了少量龙涎香的关系,身心的疲倦便一下子被释放了出来。
走出风吟殿的时候,我无意中瞥到大殿四周竟种着许多曼佗罗花,不由心中一紧,向身旁的太监淡淡问道:这花是皇上喜欢才种的吗?那太监忙垂首恭敬地回答:回娘娘,这个曼佗罗花在宫中遍地都有种植,并非皇上特别喜欢的。
娘娘大可不必担心,奴才们都知道此花有毒,不可食用,拿来观赏却是可以的。
我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么龙涎香呢?是不是每个寝宫都有用?那倒不是。
龙涎香比较珍贵,除了太后和几位受宠的娘娘,倒也不是人人能用。
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我轻轻舒了一口气,正好看到迎面而来的无夜、心慧和心洛,于是象身后的众人摆摆手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小姐。
心洛清冷的脸上露出笑容,跑过来握住我的手。
我含笑抚了抚他的头,取笑道:终于休息够了吗?竟然比我还能睡。
心慧靠近我身边一脸诡异外加八卦地问:小姐,你和皇上昨晚……都做了些什么?包括无夜、心洛三双眼睛齐齐望到我身上。
我有些奇怪他们干嘛都一副紧张的模样,哂然道:先是向他讲解那些战船的设计理念,然后讨论了一些基本的海战术。
再然后呢?再然后?我眨了眨眼,没了啊!然后,讲着讲着我就睡着了。
看他们一脸震惊的表情,我不由有些好笑又莫名其妙,懒得管他们继续向落影宫的方向走去。
难道真的是小姐的魅力不够?心慧兀自有些懊恼地喃喃自语。
姐姐,什么是魅力?心洛好奇地问,不过还是注意压低了声音。
无夜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喂!你们三个到底要嘀咕到什么时候?我还想回去吃早饭呢!交头接耳中的三人猛地一惊,忙齐齐跟了上去。
路上,意外地冒出一个偶遇的美女,一副金兰姐妹的样子过来搂我的肩,七七八八的跟我扯了一通,才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妹妹昨夜和皇上过的如何?很好啊!就是那皇上好不好,我倒不敢肯定,毕竟让他熬了一夜的通宵。
很好?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复又一副友好样,那妹妹可否告诉姐姐怎么个好法?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眯起眼睛扫了她一眼,冷冷道:干卿底事?擦身离去的时候,还是瞥到了她那副吞了苍蝇似的恐怖表情。
路上的偶遇就这么以不同的形式相同的本质,一直进行到我走进落影宫。
想来真是好笑,也就这么短短一路,我便把卫聆风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老婆得罪了个遍。
当天晚上再过去的时候就比前一天应付自如地多了,我让心慧和无夜帮忙抱了一席棉被和床垫,也不管旁人诧异地目光,准备今晚就打地铺。
现在已是深秋,可是却没有多少冷的迹象。
听无夜说,是因为祁国的秋冬之间过度很快,可能今日仍有着刚过夏的暑气,明日醒来便发现冬天来了。
反正不管怎样,如今这种天气打地铺是绝对冻不死人的。
这一次我坚决没让那些女官再帮我洗浴梳妆,连红地毯也撤了,她们原先死活不肯,不知为何,旨意竟莫名其妙请到了卫聆风那里,却被他轻描淡写地一句:随她高兴。
便灰溜溜地回来了,看我的眼神自然也愈加愤恨和鄙夷。
我看心慧抱得太多有些吃力,伸手想接过一点,她却忙退后一步道:小姐你要老这么亲力亲为的,也太惹人注意了。
我好笑地扯过一个枕头,正待说话。
忽然,心中警召陡生。
彻骨的寒意袭体而来,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当初在湖边那种生死一线的惊魂,猛然间重回心头。
那日刺杀之后我一直没去追究,心里总觉得想杀我的无非是扯上了我这皇后的身份。
以后的几日我都比较小心,无夜也几乎寸步不离我左右,一路无事进到宫里后我便也把这事给忘了,警戒松懈下来。
总觉得在这深墙皇宫内院的,谁会有胆来刺杀。
只是所谓警召也不过在脑中闪过,根本谈不上保命。
因为同一时刻,漫布着寒意的刀尖已映着月光直袭而来。
我骇然发现,他的目标不变,仍然是我的右胸。
本能地将枕头举在胸前,棉絮随着刀光漫天飞洒开来,刀尖依旧向前眼见要没入我胸口。
电光火石间我能看到急冲而来的无夜和心慧,一脸惊惶,心中猛地一沉,只想拖得这一刻便是一刻,不如搏一博。
右手提起,左手猛地一扯,绝丝闪着似金似银、似明似暗的光曝露在月光下。
我的眼睛略去了所有余光一瞬不瞬紧盯着那刀尖,刹那间绝丝横举到胸前,终于再一次于绝处逢生。
纤若发丝,柔若柳絮,却韧愈钢铁的绝丝堪堪抵住了那近在咫尺的刀尖。
我冷汗如注,恍惚间看到无夜和心慧与一个黑衣蒙面男子缠斗,黑暗中他们的影子忽明忽暗,仿佛电影放映般在我眼前。
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黑衣人两次的攻势犀利无比,却不是为了杀我,而是想伤到我没有一点还手能力。
可能……是为了挟持!否则,两刀不会都刺向右胸,而不是心脏。
否则,他不会一听见有人来便撤退。
可是我也知道,那个黑衣人很厉害,是的,这里没人比两度体验的我更了解他的厉害。
即便我、无夜和心慧三人联手也绝对打不赢他。
战斗声肯定会把士兵引来,可是万一在那之前他对无夜和心慧痛下杀手呢?.我猛吸了一口气,拔出离开蓝家后就一直带在身边的手枪,借着月光上膛、举起、瞄准。
他和无夜缠斗在一起,身影难解难分,可是我知道我不会射错,也绝不容许射错。
因为我和哥哥是暗黑一条街中仅存的两个,通过地狱试炼的——神枪手。
无夜的肩处被划过一道伤痕,心慧退在一旁,脸色惨白。
我猛一咬牙,手指熟练地摸上扳机,适度地力道,微微……扣动——月光,忽然如着魔般毫无保留地泻在那黑衣男子身上,或者说是他的刀上……那把刀,黝黑,细长,刀尖莫名地微微向上曲起。
砰——随着枪声响彻在这寂静的月夜,响彻在这皇宫大院……我惊惶失措,几欲疯狂地尖叫声同时响起:快让开——!!!从掉落悬崖那刻起,我的心从未象现在这般彷徨、恐惧过,那一枪……若是……黑衣男子终于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侧了个身,子弹没入他右肩,他身体猛地后退一步,露在月光下的黑眸微微闪过诧异,却也只是一瞬,把刀交到左手。
只是这迟疑地一瞬,却也足够无夜挺剑进击,眼见着那剑锋即将没入他胸口……我脑中、耳中、心中什么也没有,内力瞬息间被提到最高,什么对身体的损害,什么危险,我一丝也没法去顾。
此刻的我,无所思无所想,只知狂冲到鏖战的两人中间猛地撞开那长剑,身体竟收势不住重重倒入那黑衣男子怀中。
体内气血一阵翻腾,附近的士兵被那抢声惊动,赶了过来。
我勉强压下冲到喉咙口的腥甜,沉声道:挟持了我,快走!他的眼中闪过诧异,却也来不及多想,用还能动的左手拿刀架在我脖子上。
他的黑眸依旧冰冷如昔、依旧有着睥睨天下的无边气势,冷冷道:全部让开!潇然梦 风飘单骑 第19章 今昔何夕(上)从皇宫中出来,我不清楚到底被拖着跑了多久,只知风拂过耳边,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心中一阵喜悦一阵酸痛。
不知行了多久,挟持着我的黑衣男子终于停了下来。
我眺目四顾,这里已经是偏僻的郊外,四周很是荒凉,只有不远处有间破旧的小屋,看上去没有生机,想是很久没人住了。
抓着我的手忽然松了开去,背上隐隐能感受到粘腻的潮湿,血腥味充斥在鼻间。
我猛地一惊,扶住摇摇欲坠地黑衣男子,惊慌地问道:步杀,伤得怎么样?子弹必须尽快取出来,否则你的右肩……一把刀忽然架在我脖子上,步杀扯掉脸上的黑巾,面色苍白,连嘴唇也有些灰败。
他的身体微微摇晃,难以站立,可是眼神依旧冷如寒冰,不带一丝感情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心中有些绵绵密密的酸痛涌了出来,那些几乎被遗忘的往事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我退后一步,伸手握住那刀的尖端,倏地一紧,鲜血顺着我白皙的手腕流下,我看到他眼中难解的惊讶。
酸酸的感觉卡在鼻端,眼眶时而湿时而涩,我压下那颤抖地嗓音轻声问:什么时候把‘逆刃’改回‘汲血’的?步杀身体猛地一阵摇晃,瞬间扩张的黑眸中映出我勉力抑制却又无助发抖的身体。
他握刀的手在颤抖,颤抖地紧缩回去,刀尖带出点点血丝。
那是,我的血。
他的眼中有着忽明忽暗的光,时而希冀、时而脆弱、时而狂喜、时而又恐惧,仿佛是那光衬着他苍白的脸,让他不住颤抖。
你……到底是谁?他摇晃着走近一步,声音颤抖地象个无助的孩子,而根本不是天下第一杀手。
心酸的感觉终于还是化为眼泪喷薄而出,我明知道当初那一走,会带给他们多大的伤害。
我明知道,我到底有多自私和懦弱。
眼泪划过嘴角,苦涩渗进心底,却莫名地有些清甜。
我含泪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天下第一杀手,怎么可能会象你这么没胸襟、没气度、没……身体被狠狠地拥进他宽阔的胸膛,紧紧抱住,粘稠的血透过衣衫沾湿了我的身体。
我有些惊慌地抵住他胸口:你的伤……他的手猛收了收,紧地我全身窒息,却固执地不肯说话,也不肯放开,仿佛害怕只要一放手,怀里的人就会如梦般消失无踪。
我终于停止了挣扎,反手环过他的腰紧紧抱住,眼泪如泉水般涌出: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好想你们,好想!好想!好想!好想!……步杀依旧无言,只是抱着我的手,更紧……更颤抖。
我知道我可以哭泣,因为你在我身边;我知道我可以软弱,因为你肯定会保护我……如朋友、如知己、如世间最重要的亲人,永远守护着我和祈然,永远都能无条件信赖。
这就是——步杀啊!步杀,你确定要这么取子弹?我声音有些颤抖,就象我握住匕首的手。
步杀无言地点了点头。
没有麻醉药,没有消毒药水,没有烧热匕首的火,甚至连干净的绷带都没有。
这……这刀要我怎么下?一遍又一遍擦掉新渗出的血,明知道多拖一秒,步杀就多一分危险。
可是……匕首在他肩膀处笔了又笔,我脸色惨白却就是下不了手,不由恨恨道:你不是老早不当杀手了吗?没事跑来皇宫杀我很好玩吗?步杀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有几分苦涩几分欣慰,冷然道:至少知道你没死。
不去管他语调中暗含的深意,我猛地一咬牙,手中的匕首忽然轻轻插入他右肩,又轻而迅速地割开他略显古铜色的皮肤……步杀喉间隐隐溢出一声闷哼,身体微微颤抖。
血顺着刀刃一滴滴落在我因跪坐而铺开的白色裙摆上,刺眼、殷红、醒目。
……子弹随刀尖的拨动终于骨碌碌滚落到地上,我颤抖的手再握不住匕首,身心的煎熬让我疲惫不堪,几乎瘫软在地。
他面色苍白如纸,连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却很是镇定地伸手点了伤口附近的穴道。
我正待起身帮他包扎,吱——的一声传来,紧接着小银白茸茸的身子猛扑到我怀里。
我有些愕然地看着他黑琉璃似的眼睛,道:小银,你怎么找到我的?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有些紧张地问:小银,你没带其他人来吧?小银使劲地摇了摇头,眼中含着委屈和担忧看着我不住吱吱叫。
我心头一软,想起当初的承诺,忙柔声道:对不起,我不是要抛下你们。
只是有些事……回头看到步杀苍白而漠然的脸,忽然惊喜地叫道:有了小银你的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难得看到步杀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会露出茫然、讶异的神色,我满意地检查了他已经结疤的伤口,抱起小银坐到他身边。
月光洒进破败的小屋中,我都能看见光束中飞扬的尘埃粒子在空气中静静漂浮。
步杀。
我开口叫了一声,知道他不会应,于是继续道,为什么要挟持我?步杀原本冰冷的脸上忽然闪过异色,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问:你真的是皇后?我点了点头,话哽在喉间却不知该怎么说。
步杀回过头看着我,目光沉静如黑幕,没有责备没有怨恨只有淡淡地悲伤,他毫无血色的唇微抿了抿却始终没有开口。
我无奈地苦笑,这样的悲伤,这样的冰冷,却比任何言语更让我不得不解释。
我从腰间拿出一张叠成小四方形的纸递给他,无言的看着他展开,静静地读完,脸上依旧冰冷如昔,眼中却渐渐有了浅浅的光芒。
我淡笑着挡住他将纸递还给我的手,认真道:这个……保险起见,还是先放你那里吧。
他淡淡看了我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将那张纸叠回原样,小心翼翼地收起。
看着他郑重的表情,我有些开心了起来,问道:现在,该轮到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挟持我了吧?他面色冷漠,声音平静地仿佛不是在说他自己的事:我需要‘四圣石’,有人开出条件,我就去完成。
四圣石?我诧异地问道,那是什么?喂!喂!这么久没见,干嘛又用这种看怪物的眼神望我?步杀的眼中有些无奈,也隐隐有些笑意,从怀中掏出一黑一青两块石头,左手摊开在我面前。
我仔细了看了半晌,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惊诧地道:这块不是玄武石吗?步杀默默点了点头。
我有些兴致地抓起青色那块,点头道:我明白了。
这块是青龙石对吧?所谓‘四圣’,就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可是,四圣石有什么用?你要它们干嘛?步杀平静地摇了摇头,冷冷道:现在还不能说。
哦。
我把玩着手中青色的石头,淡淡道:那到底是谁要挟持我,总可以说吧?步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嘴角微微扬起,道:是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谁啊?尹子恒。
我歪头想了半晌,愕然道:尹子恒是谁?步杀脸上的冰冷硬是僵在那一刻,许久才缓缓摇了摇头:望江楼,临湖村,尹国四皇子。
是他?!我恍然叫道,随即神色凝重了起来,他不是只爱吟诗弄月,逍遥自在的吗?怎么会扯到这些政治斗争中来?步杀冷冷一笑,道:他拿了青龙石来,我也有些意外。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些无聊地把戏还真懒得去思考它。
我把手中的青龙石放回步杀手中,忽然心中一动,这两颗石头看着真好生眼熟……我啊——地叫了一声,慌忙从怀中取出小银给的那块红色石头,放在手中,纤瘦白皙的小手,在步杀略黑的大手旁摊开。
步杀眼中略略闪过诧异之色,沉声道:朱雀石。
真的是朱雀石?我一脸莫名其妙挖到宝藏,惊狂大于喜的郁闷表情,我还以为只是快普通的药石呢!小银,这么夸张的东西你从哪弄来的?小银往我怀里钻了钻,随即戒备地望着步杀。
我把手轻轻朝旁边翻了个个,手背朝上,手心朝下,朱雀石稳稳滚入步杀手中。
步杀面色平静地看着我,眼中却有淡淡水波缱绻流动,看得我心中一暖。
吱——小银尖叫了一声往步杀手中蹿去,一道血痕突兀地划破步杀摊石的手腕。
小银!我惊慌地一把抱回它,将张牙舞爪的它举到面前。
怎么了?小银明明不会理会却也不会排斥他人的,为什么惟独对步杀这么仇视?不,不对!它不是仇视步杀,而是……不想让步杀拿走朱雀石。
我认真地看着它隐隐泛红,却仍如黑琉璃般美丽的双眼,问道:小银,那块朱雀石对你很重要吗?小银的眼中是委屈、是伤痛,却还是看着我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送给我?我的眼光变柔变深,将它抱进怀里轻柔地抚过它光滑的白毛,是因为你觉得我比石头重要,对吗?小银从我的怀中抬起头,眼中水光盈盈,静静看着我。
我也……一样。
这块石头是你送我的,所以对我来说很重要,并不是因为它是朱雀石。
可是小银,步杀是我的朋友,对我来说,他比石头要来得重要。
就象你愿意把它送给我一样,我也想……把它送给步杀,可以吗?破败的小屋中,月光静静流转,宛如那银沙披泻在我们身上。
黑琉璃般的眼中慢慢沉静,慢慢映上那银色的月光,小银轻柔地钻进我怀中,仿佛此生都不愿再离开那温暖,那怀抱……步杀的手紧紧捏住,望着我的黑眸竟意外地清澈明净,仿佛有温柔地光芒很突兀地闪烁在他冰冷、凉薄的气息间……这月光,这温暖,这温柔,都让我,忍不住浅浅微笑。
小银在我怀中沉沉睡去,我拿着一根枯枝拨弄着眼前的火堆,火光映照在我脸上很是温热。
心中有千万句话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
握着枯枝的手紧了紧,粗糙的表皮磨搓的手心有些微刺痛,我垂下头,下巴几乎点到胸前,声音淡淡却微微颤抖:他……还好吗?步杀坐在火堆前,目光沉沉,却没有回答。
小屋中竟安静地让我有灼热的痛感,耳边除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什么也听不到。
或许本身,耳边就没有什么声音。
冗长的时间到底过了多久,我一点也不知道,只是听步杀静静吐出两个字:不好。
心口仿佛有谁猛地揪了一下,痛得我连眼泪都想要流下。
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明明很简单的三个字——为什么,却仿佛着了魔般怎么也说不出口。
真的不知道吗?真的……需要问为什么吗?我的手紧紧捏住枯枝,直到湿痛传入掌心。
我抬起头,看向步杀:为什么你没跟他在一起?恍惚间,我看到步杀的眼中流泻出无止境的沉痛、孤寂和悲伤,面容再没有平日的冷漠淡然。
如此浓烈的感情,从步杀的眼中看到,我一时……竟呆了。
步杀缓缓别开眼,身子轻轻一缩退到阴暗中,月光再照不到他的脸,他的表情。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漠然却沉痛到心底:我,背叛了祈……然。
潇然梦 风飘单骑 第19章 今昔何夕(下)他缓缓地开口,声音漠然却沉痛到心底:我,背叛了祈……然。
我猛地抛下手中的枯枝,绕过火堆跪坐在他面前。
艳红的火光在他脸上,也在我眼中不断跳跃。
我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黑眸,认真问:祈然,相信吗?我静静地对他说:祈然,相信吗?他猛地睁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我,漠然也好、沉痛也罢,统统……停驻在那一瞬间。
他,嘴角一扬,忽然大笑了出来。
竟笑得如个孩子,那般开心,那般……象在发泄委屈。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步杀也会如普通人一般,开怀的笑,大声地放肆,尽管那笑声中多少有着苦涩和无奈。
我搔了搔头,有些尴尬地道:我这个问题很奇怪吗?可是……我只想知道这个……步杀慢慢停止了笑声,温柔而感动的笑意却仍留在唇边,他说:你真的是水冰依,因为这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会问如此蠢的问题。
我的心没来由地雀跃起来,快乐满满地充盈了我整颗心,我咧着嘴傻笑:我猜对了,是不是?祈然不相信,是不是?祈然,他怎么可能会相信……步杀轻轻抬起手将我揽在怀里,轻轻抱住。
他的温柔尴尬却不突兀,他的感动很淡却清晰透彻,我蜷缩在他怀里,闻着如哥哥般亲切的味道,听他有些冰冷的声音,喃喃低语:幸好……你还活着。
我在所有人面前,杀死了祈唯一的妹妹。
我不断出入冰凌的机密场所,每天接触不同的雇主,秘密也真的泄露了出去。
我带着祈和他的手下进入陷阱,死了很多人,包括他的皇兄。
我亲口对他说:是我背叛了你。
在所有人面前。
……我在步杀怀中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的手紧了紧,短暂沉默了下来。
火光在空气中跳跃,明明很温暖,我却觉得心在发冷。
几个月的分别,他们竟受了那么多苦,背了那么多罪吗?祈然……如今的你,到底活得有多苦?竟让我的心都痛到发寒。
步杀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依旧淡淡冷冷。
祈握着剑,毫不留情地将他手下砍翻在地。
祈面对众人,冷冷地说:‘谁要是敢动步杀,我让他死无全尸。
’祈看着我,悲伤而绝望,他收剑漠然地说:‘步,你要走,便抛下我,走吧。
’祈的语气淡淡却决绝,他说:‘步,要我相信你背叛我,除非我死!’……我的心一阵阵抽搐,一阵阵麻痛,双手揪紧了步杀胸前的衣服,感觉到他强大的身躯都在瑟瑟发抖。
可是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如昔,仿似不带一点感情。
他说:对不起。
我有不得不离开祈的理由。
他说:现在,还不能说。
阳光照到脸上的时候,热热的刺痛让我不得不睁开眼,耳边有平稳的心跳和轻不可闻的呼吸声。
昨晚好象不知不觉便在步杀怀中睡了过去。
我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步杀的黑眸沉静、冷漠,不知道是一夜没睡还是刚刚醒来,神色淡然地看着我。
从不远处的河边洗漱完回来,小银蹿到了我怀里,我抱着小银看着在小屋前,静静望着我的步杀,有些感伤地问:要走了吗?步杀点点头,说:没有完成任务,我要把青龙石还回去。
他又问:你回去皇宫吗?我也点点头:无夜和心慧他们还在宫里等着我。
气氛安静而沉闷,我们谁都没有再开口,却也谁都没有离开。
祈不知道,你还活着。
他忽然冷冷地道,不是责备,也不是怜悯,只是陈述。
我猛地捏紧了拳头,指甲刺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痛。
我……想见他,想到心痛,想到发疯。
可是,却不能见他。
对我来说,祈然……他和任何人都不同。
他的喜怒,他的伤痛,甚至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让我失去正常判断的能力,都会让我……轻易——沉沦。
可是,对祈然的爱再深,也不能抹消我心中对亲人的思念。
那是十几年相依相守,不离不弃的感情,我不能,也绝对无法就这么抛下他们,自私地留在这里。
如果注定要分离,又何必再相见,再相认。
若不见,心真的是痛过了,每分每秒都在痛,只是……再痛也不过那一次。
眼泪沿着面颊慢慢滑落,我的眼前水雾弥漫,看不见步杀哀伤苦涩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对着他,缓缓地说: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这就是,我和祈然的缘分。
风拂过脸,吹干了沉潜在眼底的泪。
我看到步杀目光冷漠淡然地审视着我的脸,浓黑的眉毛慢慢皱了起来。
他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所以,就算再见,你也不会去相认?我微微撇开头,压下莫名想要颤抖的嗓音,淡然道:不会。
也请你……不要告诉他。
步杀的眼中慢慢累积起深沉的担忧、恐惧和悲伤,我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
又是为了谁担忧。
只听他冷冷地说了句:一个月后,我回来找你。
然后转身,再不回头,扬长而去。
潇然梦 风飘单骑 第20章 深宫斗争(上)回宫途中,遇到一件很是尴尬的事,竟被守卫皇宫的侍卫拦住,进不了宫门。
情急之下,我做了件最不该做的事,竟然把紫凤拿出来,妄图充当腰牌进宫。
结果可想而知,我这堂堂祁国一皇后硬是被请到了牢里吃饭,紫凤也被拿走了。
我绝对是一点抵抗也没有就乖乖被押进了牢里,原因是我亲耳听那侍卫一脸紧张激动地说,要尽快把那玉呈给皇上。
牢里的气味非常难闻,空气更是让人窒息。
我很庆幸趁他们不备先让小银进了宫去,最不济,也能带无夜他们来救我。
不过我也没挨多久,整个大牢便如翻天般骚动了起来。
我有些傻楞楞地看着卫聆风含着笑、纡尊降贵地走进这奇臭无比又低贱肮脏的牢里。
他弯腰低头,钻过木门的动作把所有人都吓呆了。
我也是呆了,倒不是被吓的,而是万分奇怪他怎么能把如此……如此平民化的动作做得好似在优雅地走上朝堂一般。
牢里本就不大,他一进来,这窄小的空间就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站立的空间,空气中还隐隐弥漫着檀香。
我本来靠坐在墙边,此时忙扶着墙壁站起来,相信是人都不会想在这种地方多待一刻……啊——,你……身子还没站稳,却已经被腾空抱起,温暖和淡淡地檀香味瞬间包围了我的周身。
我忙挣扎了一下,抗拒道,我又没受伤,自己能……那个走字楞是没让我说完,因为我被狠狠吓了一跳,卫聆风的脸上仍挂着笑,可是他唇边的笑意生生带着冰冷,微眯的眼中更是酝酿着发怒地前兆。
我马上识相地闭了嘴低眉顺脸,由着他一路抱出大牢,抱进皇宫,连一旁战战兢兢跪求娘娘饶命、皇上恕罪的人都没敢多看一眼。
走了许久,我发现他走的方向是我现在寄居着的落影宫而不是他的风吟殿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至少他发起火来动手打人,我还能找无夜和心慧帮手……咳~我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小姐!小姐!——心慧的喊声从望见我的那一刻一路响过来。
我忙挣扎着要跳下去迎她,可是身子却被卫聆风紧紧抱住,动弹不得。
我不由蕴怒起来,皱眉道,卫聆风,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我没毁约逃跑,你也没损失你的战舰,你……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不会是担心我……吧?我不确定是不是从卫聆风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狼狈,因为他得脸上始终挂着招牌式的温和笑容,大手一松,我轻盈地落地,刚好回首和哭红了眼的心慧抱了个满怀。
三日后。
心慧,无夜呢?心慧四处望了望,诡笑道:八成就在附近。
我郁闷地拍打那御花园中漂亮的鲜花,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他还不肯现身啊?一个大男人的干嘛这么小鸡肚肠……心慧,你说我不让他叫吧,他偏口口声声一句一个‘主子’。
可是你看他横起来那态度,哪点把我当主子了?心慧嘻嘻笑了起来,双手一摊道:谁叫小姐你……怎么看都不象当主子的料呢?我眉毛一竖正待反驳,忽听心慧有些惊讶地叫道:小姐你看。
我一楞看去,有些奇怪地看到一群妃嫔正站在荷花池栏边嘻嘻笑笑。
说奇怪,是因为我竟看到颜静也在其中,而且神色颇为慌张和不自在。
虽然我没去刻意打听,可是留意下来多少也知道了。
颜静是在两年前进宫参选的秀女,原是湘南侯颜群英的三女儿。
听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十岁便能与她父亲议论国政兵法,再加上从小长相甜美可爱,更是成了湘南侯的掌中宝,心头肉。
两年前,卫聆风第一次选妃,她便如众人预料地一般轻易中选,被封为容妃,宠贯后宫。
啊——我眼望着池边嬉笑的众人,脑中打着转,却忽听一声熟悉地惊叫声。
待得回神看去,颜静竟已身在半空,直往荷花池坠去。
这年月早已是深秋,因着祁国天气奇怪,气温倒也不算太低,可是池中的水怕早已沾了寒气。
不管这池是否深得足够淹死人,掉下去也绝对免不了生一场大病。
我心中一急,正待上前去救,忽然脑中有什么异样一闪而逝,脚步不由顿了顿。
耳边听心慧急声道:小姐别冲动,让心慧去救……心慧的话音未落,我只见一个身穿绿衣的女子急冲到河边,没有一丝犹豫便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我甩开心慧向前冲了几步,身子掩入一树后,往池中望去,只见那一身狼狈的绿衣女子正使尽浑身力气,将颜静拖向岸边。
池边众女都皱眉看着池中的景况,听她们私语看她们表情,显是对这突如奇来冒出相救的绿衣女子,破坏她们计划,很是不忿。
看她们的反应,这种恶整颜静的勾当平常恐怕就没少做,这就奇怪了。
别说卫聆风怎么都不管管这后宫的乌烟瘴气,更何况……也不合理啊!啊——一连声地尖叫响起,我心中一惊,发现那绿衣女子终体力不支,扑腾了几下,眼看就要沉下去。
那些看热闹的妃子一见要出人命,不由得也慌了,有些大叫着李妃娘娘,有些叫着来人,一时间惊慌失措地四散开去。
时间再容不得我多加思考,我脱掉鞋子,不顾心慧的惊呼猛得钻进池里……我全身衣衫尽湿,嘴唇发青,连牙齿也不住打颤,手上却还拖着个同样奄奄一息的绿衣女子,两人被一把甩到岸上。
无……无夜,你总……总算知……知道要现身……了啊?我打着寒战,却依然对着眼前的一张面具咬牙切齿,很不连贯地叫道,水……水里,还……还有……一个…….无夜狠狠瞪了我一眼,回头一个猛子又扎回水里。
我忙运起内力想驱走身上的寒气,可惜体内的内力终究不是我的,真想好好控制它也是不易,只在体内乱窜,结果驱了半天牙齿是不打颤了,衣衫却依然湿个通透。
忽然背后一股暖流回来,我回首朝正在为我输入内力的心慧轻轻一笑:心慧,谢谢了。
我不妨事,你先救她吧。
无夜好不容易从水中将颜静救起来的时候,一班姗姗来迟的侍卫和宫女也终于赶到了。
我让宫女们将颜静和那绿衣女子先抬回我的落影宫,正待跟着离去,眼前却忽然多了个人影。
我愕然抬头,一张如花似玉、闭月羞花的脸刹时映入我眼中。
穿黄衣服,又这么眼熟,我心头忽的一亮,想起正是那个在太后宫中唯一给我留下印象的美女。
请问有什么事吗?我有些奇怪,她们一个个对我的态度都有够嚣张的,除了第一天在太后宫中,好象丝毫没把我当皇后的意思。
对方很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柳眉一横,斥道:来人!李妃娘娘有何吩咐?给我把这个淫乱后宫的男子拿下!是!淫乱后宫的男子?是谁这么想不开啊?我正有些纳闷地想着,竟见那些侍卫上前押住了无夜……这,这是怎么回事?等等!我忙喝阻,向那黄衣女子责问道,李……李妃是吧?无夜他何时何地……犯了淫乱之罪?李妃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哼声道:宫中女子,尤其妃嫔,都乃皇上一人所有,绝不允许与其他男子私相接触,更别提是肌肤之亲了。
此人刚刚在水中已抱过容妃,陈婕妤和……妹妹——你,坏了你们名节,理当以淫乱宫廷之罪,判处宫刑。
宫……宫刑?我脸色一变,猛得抱住无夜的手肘,怒道,谁也不许动他!我才是皇后娘娘,为何你们要听一个妃子的话?哈哈……李妃笑得花枝招展,身旁众侍卫宫女则看着我跟无夜的亲昵动作,脸都吓白了。
只听她清脆却刺耳的嗓音在我耳边寸许处响起:妹妹怕是日日都想当皇后想疯了吧?你虽已是内定的皇后人选,可没经过册封加冕大典,你便只是个什么品级也没有的新娘娘,妹妹连这点也不知道吗?心慧,真是这样?心慧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姐,我都叫你好好听那些礼仪课啦!我讪笑了两下,没脸接话。
尽湿的衣衫被冷风一吹,冻得我全身都直起疙瘩。
我赶忙撑起一张凶狠的面孔朝李妃望去:总之,谁也不许动无夜。
别说他刚刚只是为了救人,更何况他有皇上的特许,行动本不必受任何约束。
特许?什么特许?妹妹倒是拿出证明来让姐姐看看?李妃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我半晌,忽然朝身后的宫女一个示意:倒是妹妹你,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子搂搂抱抱。
新婚不过几日,便如此丧德败行,莫不是得不到皇上的宠爱,终于耐不住寂寞了?她说话间,两个宫女已经走到了我身边,强壮点的一个架住我的手,另一个则在一边虎视眈眈。
李妃的言论倒是还没发完:本来依妹妹的身份也轮不到咱们来管,可是姐姐怎么也不能看着后宫就这么糜烂下去,说不得也只好请妹妹随我去太后寝宫一趟,自行解释一番。
解释?我冷冷一笑,撒开挽住无夜的手,身体轻侧,微微一弯。
只听砰——地一声,那个待抓我前去的宫女已被我一个毫不正规,却相当华丽的过肩摔狠狠甩在地上,一时间痛得她呻吟不止。
身形微动,瞬时间已经到了李妃面前,看着她因惊骇而吓白的脸,我抑住身体的寒意,冷笑道:李妃不是说想随我去太后宫中一趟吗?正好,我也想当着太后的面问问李妃,为何容妃会好端端掉进池里?为何那些嫔妃散开的时候口口声声喊着李妃的名号?又为何李妃与这些侍卫早不来晚不来,偏生等人已救上了岸才出现?这么多巧合,我也正好想请李妃,随我去太后宫中,自行解释一番。
你……你……!李妃一张俏脸楞是被气得一阵红一阵白,瞪着我的漂亮单凤眼中慢慢由恼怒变成愤恨,狠狠跺了下脚,喊道,给我把这个男人押去刑部大牢,听见没?是!我猛地蹿到无夜面前,伸出冰凉的手一拦,冷声道:谁敢动他!随即回头狠狠瞪了至今不发一语,象是万事与他无关的无夜一眼,沉声道:喂!现在要被押走的是你啊!拜托给点反应好不好?无夜看了我一眼,眸中掠过一丝笑意,随即冰冷,无情无绪地道:主子日前不是说了,被抓走的是你,与我无关吗?如今既然要被抓的是我,又与主子何干?无夜你……我狠命咽下一口气和满肚子的诅咒,一个大男人,不用这么小气吧?我不过一时说错话,你已经整整记恨了三天,还不够?无夜看了我瑟瑟发抖的身体一眼,眼中神光慢慢转柔,正待说话。
忽听一声吆喝从不远处响起。
皇上驾到——!潇然梦 风飘单骑 第20章 深宫斗争(下)我愕然回头,只见卫聆风一身明黄锦服,黑发高束,正一脸闲适笑容地朝我们这边走来。
我嫌恶的皱了皱眉,这家伙八成是来看戏的,顺便好瞧瞧女人们为他争风吃醋。
一众侍卫宫女齐齐跪倒,有些战战兢兢地喊道:参见皇上。
李妃一张刚刚被我吓白的脸还没恢复血色,此时正好摆出一副楚楚可怜、弱柳扶风的姿态,挪到卫聆风面前,轻轻往他身侧一靠,声音温柔腻人:臣妾参见皇上。
起吧。
卫聆风抬手轻轻扶了她一把,问道,梅儿怎的脸色如此苍白?李妃咬了咬发白的下唇,转头不着痕迹看了我一眼,随后回头虚弱地道: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事。
说着身体自然而然地贴入了卫聆风的怀抱中。
我在旁看得发呆,不得不承认李妃的演技绝对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更不得不承认她如今这副柔美到让人心痛的模样,就算我是个男人,也不得不动心。
卫聆风自自然然地环住她纤腰,和颜悦色地道:还是诏太医瞧瞧,否则朕放心不下。
李妃白玉般的双颊浮起淡淡的红晕,抿嘴微笑道:臣妾遵旨。
卫聆风含笑点头,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我:你又闯什么祸了,惹得这么大批侍卫出动?我朝他狠狠瞪了一眼:什么叫‘又’?别把什么坏事都推到我……啊嗤——……我身上。
一阵风吹来,身上寒意猛得袭遍全身,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身体瑟瑟发抖。
卫聆风原本淡笑温和的脸色猛地一变,推开李妃快步走到我面前,拽起我冰凉的手腕,上下打量。
声音低低沉沉,漂亮的眼眸微眯:你落水了?他的手掌温热,全身上下的冰寒与那一点温暖形成鲜明的对比,让我更为不适。
我勉力挣了挣,却脱了出来,不由皱眉道:你也知道我落水了?那就快让我回去换衣服啊,再这么躇下去,我不想感冒也难。
卫聆风佼好的眉毛微微一皱,忽然修长有力的手臂一伸,下一秒我的身体已经腾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我大惊失色,连话都说不出来,挣扎着想跳下来,却怎么也不得。
眼看身边的宫女侍卫们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李妃脸上又是惊怒又是嫉恨,活象要把我生吞了。
心慧则一脸暧昧的笑看着我,无夜眼中神光淡淡,冷漠无情。
我面上烧了个通红,偏偏对浑身冰冷的我来说,这个怀抱真的是很温暖,不得不感激卫聆风的细心。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也实在太……诡异了吧?皇……皇上……李妃咬着嘴唇拦在路中央,一脸委屈地望着我们,朱唇轻启。
卫聆风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声音却冷冷:来人,李妃身体不适,扶她回宫。
是,皇上。
卫聆风抱着我掠过脸色惨白的李妃,又从容加了句:梅儿可别忘记诏太医。
我被包裹在温暖中,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这,并不是去落影宫的路。
我猛得抬头,正好对上卫聆风柔和的目光,不由一楞,半晌才回过神,想起要质问,却早没了原先的气势:你……带我去哪?无夜……别让他们带走无夜。
朕的寝宫。
为什么?卫聆风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转头朝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淡淡道:去取三块‘玉牌’来。
我眼见着周围的人脸色猛地一变,想来这玉牌的分量绝对不轻,便也安下心来。
倒是彻底忘了追究,他轻描淡写地便避开了我的问题。
风吟殿。
我一脸惬意地盘腿坐在床沿,捧着杯热茶一小口一小口地轻抿,换下了湿透的衣衫,又有一室的暖炉哄烤,再加上手上清香又舒体的热茶,皇帝的生活也不外如是。
脚步声轻响,换上一身淡紫色长袍的卫聆风缓步从室内走出来,看我一脸享受的样子,不由笑道:刚刚不是还不愿来吗?此刻看你倒不想走了。
我嘿嘿一笑,扯开话题道:这是什么茶?茶香清醇爽口,没有一点苦涩腻味,真是不错。
你倒也懂?卫聆风轻笑着在我旁边坐了下来,这是著名的‘君山银针’,采于春茶首轮嫩芽,经七七四十九天日日重复烘烤、摊凉、焙干,方制作而成。
味道自然香醇。
哦。
我又抿了一口,微微弯起眼笑,我可不懂这么多,只知味道是好是坏。
对了,这属于什么品种的,黄茶吗?卫聆风点了点头,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杯,回道:是黄茶,佐以少量的‘冷香’。
冷香?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脑中隐隐闪过什么不详的预感闪过。
皇上,要点龙涎香吗?卫聆风轻轻挥了下手,道:点上吧。
啪——我全身猛地一抖,手中的杯子应声碎裂。
龙涎香……冷香……怎么可能这么巧?再加上……难道……我的脸色狠狠一变,使劲撑起身子往门口冲去。
谁知,刚刚盘腿坐地太久,在迈下台阶的时候只觉膝盖以下一麻,再撑不住身体。
不由大叫了一声,狼狈地向一旁扭跌下去。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耳边只听卫聆风低咒了一声,勉强接住我跌落的身子,却没能阻止前冲的势头。
我的身子被劳劳护在他怀中,猛地一个翻滚,我听到他闷哼了一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又滚过台阶,我的背部已经轻柔的着地。
紧接着,卫聆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
背……你的背,刚刚压到台阶……没事吧?我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向他俊秀的容颜,眉头因为疼痛微微皱起,不由有些担心地问道。
他抽出压在我脑后的手,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我脸颊,眼中的光芒柔和而灼热。
低沉赋有磁性的嗓音,随着吞吐在脸上的温热气息响在我耳侧:你要朕……拿你怎么办呢?心中的烦躁一浮一沉,隐隐能感觉到此时气氛的暧昧。
我勉强压下涌上心头的躁热,无声地在他耳边,道:卫聆风,你让他们都出去,我有很重要的事问你。
卫聆风扬眉看我郑重的神色,眼中神光微闪,忽然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一脸的光芒竟看得我一时回不过神来。
下一秒,灼热温润的气息忽地紧紧贴住我的唇,我唰地瞪大了眼,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他的眼中仿佛有什么在烧,直将贴住我的唇也烧得滚烫发热。
我使出全力想推开他,奈何男女本就有天生的区别,更何况我躺在地上根本无从借力。
呜——你放……我双手撑在他胸前,张嘴待要叫骂,谁知却刚好让他撬开唇齿,趁机追逐着我的舌尖,攻城掠地。
怒火猛地蹿上心头,我双手成拳,正待狠狠打上他下巴。
贴着我的唇却忽然离了开去,一双透着热意的手猛地抓住我握拳的双腕,空气夹着寒意漫进我嘴里,我不由贪婪地吮吸。
房间中,只余我和他粗重的喘息声。
卫聆风,你不要太过分了!我狠命挥动被他轻松握在一个手中的双腕,恨恨地骂道。
只是马上,我便不敢再动,因为只是徒劳,手腕被固定在他手中根本抽不动半丝。
可是,交握着它们的大手却因我的挣扎越发灼热,连带着扶在我腰间的手,透过层层衣衫都能感觉到它发烫的温度。
这些都让我害怕,更何况明显感觉到的,他……下身的变化,我苍白了脸,竟一动都没胆再动。
卫聆风注视着我血色尽失的脸,眼中的欲望慢慢褪去,转为淡淡的无奈和笑意,身体轻轻往旁边一个翻滚,双手悠闲地抱头,就这样与我一起平躺在地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神慢慢镇定下来。
一侧头,居然看到卫聆风一脸欠扁的嘲讽笑容,声音还没有褪尽沙哑,反而更平添了几分性感:现在他们都出去了,有什么事,说吧。
XD的!现在总算明白,自己是被人耍了!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道:待我说完,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潇然梦 风飘单骑 第21章 守护一生(一)我渐渐平复了心跳和呼吸,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
果然,一阵清淡到几不可闻的曼佗罗花香迎面而来。
我抬起抑制不住颤抖地苍白双手,将窗户关上。
心里,说不恐惧,绝对是骗人的。
我转过身,看着已经正襟倚坐在床沿的卫聆风,咬了咬牙,问:这些曼佗罗花,是谁让种的?卫聆风面色不变,淡淡回道:宫中一直就种有这些花。
因为太后喜欢,后来朕又命人遍植了一些。
那么龙涎香呢?我走近案前,取过一杯水,将那香浇灭。
卫聆风的双眉微微皱了起来:你的到底想问什么?我认真地看着他:为什么点龙涎香?太后喜欢这个香,于是命人自千里之外寻来最正宗的,送了些给……朕和其他嫔妃。
卫聆风的话越说越心不在焉,眉头却越皱越紧,缓缓站起来走到我跟前。
君山银针呢?我压制住浑身的颤抖,开口,也是太后?为什么?如果是别人还想得通,可是卫聆风明明是她的亲生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卫聆风双眼轻轻眯了起来,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声音平静却透着莫名的戾气:朕没有耐性听你绕弯子。
卫聆风,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因为连我也不确定这些是不是巧合。
我舔了舔干涩的唇,心跳重如擂鼓,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其他,但我依然一字一句地把后面的话说完。
曼佗罗花香,龙涎香和冷香,他们单独或者其中两者混合都只是平常。
只是一旦三种香味交融,长期被吸入人体的话……卫聆风的眼中慢慢凝起冰寒,声音都透着森森冷意:长期吸入如何?是慢性毒药。
不。
我轻轻摇了摇头,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才有胆看向他,他对身体没有一点危害。
可是……却能侵噬人的心志。
不是让你发疯,也,不是变成傀儡,而是一种变相的催眠。
催眠?是。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意,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同情他。
如他这样自负的人,竟也许正在被人利用,而利用他的那个人又很有可能正是他的母亲。
只是,那样的心情只是一星一点,便被无边的恐惧吞噬了。
那些话,言犹在耳。
当初听到轻浅温暖,如今想来,却只觉恐惧。
我凝聚起散乱的声音,继续说:这是一种深度催眠。
通过药物和某种……每天都能影响到你的暗示,可能让你无意识地去做某件事,可能会削弱你的意志,也可能……完全篡改你的记忆。
不!这些都不是让我恐惧的根源。
唯一让我无法遏止颤抖的,是因为——噬心术,这种古老而神秘的巫术。
祈然说,天下会的只有一个人——冰凌四大丞相之一的……从我认识祈然到后来分开,真的极少极少见到他有恐惧紧张的神色,即便多大的危险临头,仿佛都能在他一笑间化去。
可是那天……(很不识相的PS:这是发生在无游组建立后的事。
)他正向我讲解着天下致密的毒物,我一时好奇,便问:祈然,冰凌有什么皇室密药吗?他笑着摇头,说:天下至毒的药冰凌都能取到,自己还制……他的笑容忽然一顿,放在桌面上的手轻轻握起:噬心术,天下唯有冰凌才能实现。
它由曼佗罗花香,龙涎香,冷香三种气味混合深入人体,再配合某种暗示,便能控制人的心神,却不伤其体肤。
那不就跟深度催眠一样?我有些兴奋的道,真想见识一下。
冰依——!祈然忽然一把抱住我,身体和声音都恐慌地颤抖,不可以!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看到这三种花香混合一定要远远的避开!这个世界上,会噬心术的人,只有一个。
冰凌,四大丞相之一的——白胜衣。
冰依,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绝对绝对不要接近这个人。
我反手抱住他,脸埋入那个温暖又弥漫着幽谷清香的胸怀,轻轻道:我答应你。
祈然拥紧了我,身体终于停止颤抖,却仍在呢喃:绝对……不要……喉咙被虚无的扼紧,我回神对上卫聆风冰冷的眼神,实实在在的杀气蒸腾在我的周围,让我一点也不怀疑他会在下一刻便轻描淡写地杀了我。
他的声音平静而冰冷:说这些,你不怕朕杀你灭口吗?我幽幽一笑,在他掌控中却不觉窒息的颈项微微一动,便算是摇头:不怕。
除非皇上不想解除……这个噬心术。
卫聆风露出一个没有一丝温度的笑容,松手放开了我,在案前坐下来,淡淡道:你走吧。
我目光沉沉看了平静到不正常的他半晌,说:皇上如果真的想知道真相,我可以试试帮你催眠。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回过头,看向依然面色如常,漠然看着我离开的卫聆风,忽然叹了口气,有些悲哀地道:还有。
卫聆风,你没必要每次一受到伤害,就用凶狠和冷漠来掩饰自己。
是人,总有脆弱的时候。
说完,我再不回头,转身迈出了这空旷的大殿。
以后的日子,竟出奇的平静,只是落影宫时时多出了两个客人,颜静和陈芊芊。
她们很少结伴而来,偶尔碰上也多是点个头客套两句便了事,却意外地,看来都跟我很是……投缘。
说实话,虽然颜静的长相跟小雨很象,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小雨象春日的阳光,温暖、热情、生机勃勃,喜怒哀乐永远清楚地写在脸上。
无论身边有多么出彩的人存在,也绝对无法掩盖她的光芒。
颜静也同样光芒四射,让人不容忽视,却烈地太过耀眼,太过灿烂,仿佛……是为了掩饰她内里不一样的本性。
我只觉看不通,摸不透。
陈芊芊,想到这个人,我不觉微笑。
她竟然当着心洛、心慧和无夜的面,指着我的鼻子,从容淡然地说:总有一天我会取代你的位置,当上皇后。
不得不承认,只是几天的相处,我就很自然地喜欢上了这个人。
她是个……很奇异的矛盾综合体。
初见时,只觉她谈吐幽雅、得体,眼中往往闪着沉静睿智的光芒,对很多东西的见解都相当独到。
后来,慢慢熟识了,她在我面前便也少了许多顾忌,常常一副大姐姐的样子,语重心长地教育我。
就比如今日,我留她在这里吃饭。
你这个人,常常看着精明果决,实则迷糊到骨子里。
很多常人看不通透的事,你确实能一眼洞悉。
可是偏偏对自己身边的危险,一无所觉。
若你真的能硬起心肠,不管别人死活也便罢了。
可是你表面上对事事漠然,实际却至情至性。
莹若,不是我说,你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待在这复杂的宫中。
我笑着点头,为她盛了碗汤,问道:芊芊,我本以为你和颜静很熟,如今才发现不是。
你应该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吧?当初为什么还跳下去救她?陈芊芊接过汤,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声音沉沉地说:如果我说,我是想挽回自己那点仅存的良心,你信吗?皇宫,是一个真正可怕的地方,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就必须不停的挣扎、勾心斗角。
这样的旋涡,进去久了,便会慢慢地迷失自己,再回不到当初无波无澜的清澈心境。
那天,看到容妃掉落池中,我其实知道她会一些武艺,断不致如此容易便遭人暗算。
她其实……是在赌,必然会从那经过的皇上,重新注意到她。
可是,知道归知道,她却毕竟是拿命在赌,那一刻,我也曾在心底暗骂她阴险活该;那一刻,我却更多的想到,如果是从前的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救人。
我衷心地向她笑笑:所以你就这么不知死活的跳下去了?那池可不浅,颜静又是掉在正中央……不知死活的怕不只我一个吧?芊芊笑了起来,眉眼间都蕴着浓浓的喜悦,跳下去的那一瞬,我还在狠狠地骂自己,这皇宫中有你这么笨的傻瓜吗?结果,不过片刻的时间,就真的有第二个傻瓜跟着跳了下来。
我讪讪一笑,不想接话,于是扯开话题道:你为什么想当皇后?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她是矛盾的综合体。
她明明厌倦着后宫的争斗,对于卫聆风这个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夫君,更是生不出半点争宠之心。
可是,很明显的,她有野心,那种攀上顶峰不必再看任何人脸色而活的野心,她从未在我面前掩饰过。
尽管在其他妃嫔面前,她一直很明智的韬光养晦。
因为我跟莹若你不同。
芊芊果然毫不避讳这个问题,即便离开了这个皇宫,你还是能活下去,不!你肯定能比现在活的更好。
可是我不行,套用你讲的那个《金枝玉孽》中一句话——我注定是要活在红墙内不断斗争的人,离了这里的锦衣玉食,争权夺利,我便不仅仅是一无是处,更加……无法生存。
既然注定要在这里生存斗争,那么与其被人踩在脚下,不如爬到最高处,好好有一番作为。
我咽下一口汤,笑了起来:其实要我说,你才是最适合当皇后的人选,因为你跟卫聆风……咳~皇上,是同一类人。
可是,你为什么……你是否要问,为什么我到现在仍只是个婕妤?我忙点了点头。
因为我的出生不够高贵,更因为我最近才坚定了争宠的心。
芊芊看了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我一眼,笑容忧伤而淡漠:以前我跟她们一样,以为皇上只是出于政治考虑,才封你为后,现在却清楚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有时我真羡慕你,无论怎样的人,跟你接触久了,都不得不被你吸引,皇上也好、容妃也好、我也好,甚至连李妃都一样。
有时我又很可怜你,因为你明明吸引了这么多爱恨,却偏偏希望漠然以待。
只是你越想逃避,那些极端的爱恨却反而越发强烈,最终伤你至深。
心中有些微的触动,更多的却是迷惑,我塞了口菜,咽下:好象听懂了,又好象没懂。
管他呢,得过且过就是了。
潇然梦 风飘单骑 第21章 守护一生(二)后来的几日,天气慢慢转凉,我开始频繁地出入卫聆风的寝宫,帮他做催眠治疗。
卫聆风,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除了第一次对他实行催眠时,他毫无防备地沉睡过去,然后听到响指声,才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地醒来。
以后,每次催眠,他越来越快清醒,有时甚至我还没讲完引导催眠的话语,他便一脸冰寒地睁开眼望着我。
明日开始你不用再帮朕催眠了。
卫聆风一边批着手边的奏折,一边说。
哦,好。
我无所谓地应了声,一边拿着他画好的几张战舰图瞎看,基本也就是在我提出的创意上相对改良,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画的很好。
咦,这张是什么?我拿起其中一张画得有些象地图,旁边标注了一些看不懂的符号和数字,翻来倒去瞧了半天楞是没瞧出什么端倪,不由好奇地问道。
卫聆风抬头瞟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道:那是银川国雾都城的军事布阵图。
银川国?雾都城?我满头黑线,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个国家啊?什么时候又冒出个银川国来?卫聆风好笑地摇了摇头,说:朕有时在想,你到底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心中一紧,干笑了两声,忙扯开话题问道:银川是个什么国家?卫聆风倒也不再追问,简要地将银川国的情况介绍了一下。
祁、尹、钥三国分占部分土地。
那不是跟三国时期的荆州很象?这雾都倒象是人人争夺的江陵……其实也不难攻占嘛!我有些诧异地仔细翻阅了几张经过解说已然可以看懂的军事布防图,喃喃道。
你说什么?!卫聆风似乎听到了后面几个字,神色一凛,紧张地问道。
我忙一脸讪笑地摇手澄清:没……没什么。
我瞎说呢!对了,卫聆风,你知道陈芊芊吗?陈……芊芊?卫聆风略略思索了下,语气肯定地问了一句,婕妤?真该为他拍手鼓掌。
只宠幸过一次的女子他竟然都能记住,还连品级都报地出来。
我忙点头问:你对她有什么印象?成熟,稳重,容貌……还算过的去。
卫聆风微微扬眉,问,怎么?她得罪你了?怎么可能!我忙反驳回去,随后撇了撇嘴,淡淡道,我只是想说,一年后我便不会霸着皇后这个位置了,你将来若是真心要选一个母仪天下的帝后,陈芊芊绝对是个不错的人选,对你对国家都是。
恩,颜静其实也不错啦,不过当年你这么宠她,害她如今树敌太多……对了,你为什么后来会冷落了她?她得罪……啪——奏折重重摆在一边的声响,打断了我絮絮叨叨的话,卫聆风冷冷地看着我,语带浓浓的嘲讽,你不是一向不爱多管闲事的吗?怎么,如今转性了?不过,朕的私事,何时轮到你来操心了?我心头火起,倏地站起身来,同样冷冷地道:谁有兴趣来操心你的私事了?若非当你是……我的话音猛地一滞,竟呆楞在那里。
那一瞬间,朋友——两个字竟几乎脱口而出。
原来,尽管一直在惧怕他、警戒他,却仍在不知不觉间把他当作了朋友吗?是因为曾经共患难过?是因为他一次次解了我的困境?还是因为他不经意间给的温暖?在我的心底深处竟不是把他当作敌人,而是……朋友吗?我不由摇头苦笑,是不是安逸的生活过久了,所以人便变得麻木和天真?自古以来,帝王,可以拿来崇敬爱慕,可以拿来朝拜臣服,甚至可以拿来仇视怨恨,却绝不能当作朋友。
因为有太多的利益权势纠葛夹杂在其间,会让人身不由己地相互利用、相互伤害。
然而,被一个帝王利用,和被一个朋友利用,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伤害。
我又一阵苦笑,福了福身,无力地道:对不起,那些话,你当我没说过。
皇上,我先回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他的声音:冰依,你说……那个叫催眠的方法,是你们家乡用来治疗那些心志不正常的人?我回过头,有些愕然地点了点头:是啊。
那你……如何会这个方法的?我抬起纤弱的手扶住门把,渐渐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无比幽暗地笑容,淡淡道:因为,当年,我曾经,接受过这种……治疗。
卫聆风凝视着我,漂亮地眼眸中,慢慢流露出一种名为怜惜的光芒,许久许久,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不发一言。
我却,压下心中的烦躁,落荒而逃。
卫聆风虽然发了火,不过,竟真的听从了我的建议开始频繁地翻芊芊的牌子。
在无数人怨恨、嫉妒和羡慕的眼光和诅咒中,芊芊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从婕妤晋升为贤妃,与贵妃、淑妃、德妃和容妃同为正一品。
其实,说起来卫聆风真的算是个好皇帝,听得进人言,又不盲从,办事果决,有大局统筹观,若真的让他统一了这个天和大陆,可能对底下的百姓也是个福。
不期然地想起婚嫁途中经过的那个依国,如果要说理想的制度,在这个时代它绝对是首当其冲,只不知提出这个构想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竟能完全突破世俗的观念,创建这样一个极度接近民主的国家。
唉!只可惜国家太小,根基不稳,真要待它统一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虽然越来越频繁的受到宠幸,芊芊还是一如既往地常往我这跑,当然颜静也一样。
偶尔也会撞到,颜静依然乖顺有礼,芊芊依然沉静端庄,两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异样。
只是芊芊的神色,从一开始淡淡的欣喜,到后来常常脸带甜蜜的微笑,再到如今,眼中常常流露出三分喜悦,七分哀愁。
我有些担心,问道:芊芊,怎么了?后宫的斗争很辛苦吗?我是不是害了你?芊芊摇了摇头,脸上是衷心的感激:是我强求你帮我在皇上面前举荐的,你又自责什么?更何况,后宫的斗争,于我不过是每日必会上演的简单戏码,轻松便能应付过去。
我不由奇怪的问道:那你干嘛看上去每天越来越忧愁了?害我瞎担心。
莹若,你不懂。
芊芊脸上一阵黯然,静静地转头看向百花凋零的窗外,语气萧索地道,这世上最伤人的不是斗争,而是……感情。
感情?我有些愕然和摸不着头脑。
对一个女人来说,感情可以是生命的全部,喜悦、幸福都只因它而来;感情也可以是一把伤人的利剑,无声无息间便刺得人鲜血淋漓。
这其中又以男女间的爱情……最甚,尤其是,明知……永远不可能有回应的爱情。
我慢慢地瞪大了眼睛,苍白无力的声音脱口而出:芊芊,难道你……爱上了卫聆风?芊芊眼角盈着晶莹的泪珠,花容惨白黯然,回过头哀伤而无奈地看着我,却慎重、坚定地点了点头。
祁国的冬天,也是我到了古代后的第一个冬天,终于来临了。
御花园毕竟是皇家的园林,当然不可能百花尽谢,只余枯枝残根。
只是,暂时失去大量颜色和生命的大地,毕竟少了许多蓬勃的生机。
仿佛身边每个人脸上都挂上了淡淡的寂寞和悲愁,以及隐约对春天的希冀。
就在这样一个萧索而悲伤的季节,我终于,迎来了一个有关步杀的消息。
离他一个月后回来找我的承诺,似乎一直不近不远,仿佛是忽然间就迫在眉睫,只是我却在此时接到了一张发于尹国,传递到全天和大陆的通缉令——步杀夜袭尹国四皇子尹子恒,抢走了青龙石。
江南四大名妓之一——苏婉柔,乃尹子恒红颜知己,为救他而挨了步杀一剑,深受重伤,至今生死不明。
尹子恒震怒下,发下誓愿,谁能杀了步杀,夺回青龙石,他便将卧龙一条街的望江楼拱手相让。
潇然梦 风飘单骑 第21章 守护一生(三)消息是无夜从外面带回来的,我有些心烦意乱地抱着小银回到落影宫,一进自己的房间,脚步猛地一窒。
我迅速地回头将无夜和心慧、心洛他们堵在门外,压下颤抖的嗓音故作平静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我想一个人……小姐,心洛不能跟你睡吗?我低下头抚上他微凉的脸庞,他真是跟我一样怕冷,把不情不愿的小银塞到他怀里,抱歉地道:对不起心洛,今天晚上真的不行。
心慧没有问什么,体贴地将心洛拉到她自己怀里,笑笑说:那小姐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转身待走,却忽然发现无夜还楮在那里,眼神冰冷,死瞪着我,不由也楞楞停下了脚步。
我有些困难地吞了下口水,支吾道:无夜,你们先去休息吧,今晚……我不会有事的。
自从那次刺杀事件以后,无夜几乎一直都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入夜睡觉后,他也守在外间,心慧和心洛则常常与我睡在一起。
如你所愿。
无夜冷冷地扫了我一眼,瞥过屋内的时候,眼中闪现出凌厉的杀气,随即转身,轻轻吐出两个字,主子。
看着他们离去,我心中的烦躁愈胜,又隐隐有些愧疚和……不安。
苦笑地关上门,转身,差点惊呼出声,忙平复下心绪,恨恨道:步杀,你有必要每次都象幽灵一样出现吗?步杀冷漠地瞥了我一眼,在雕花书案旁坐了下来,摆在书案上的手臂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我啊——了一声,紧张地跑过去,小心翼翼执起他手臂,又是郁闷又是心疼地骂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非得每次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吗?还被全天和大陆通缉……没事。
他淡淡一句打断我的话,听那满不在乎的语气,显然这种事情早就司空见惯了。
翻箱倒柜找出卫聆风赏赐的各种药膏,又扯了块干净的黑布做绷带,直折腾了半天,才算完结。
我皱眉道:你的武功这么高,为什么还会受伤?还有,那个通缉令是怎么回事,青龙石呢?你抢了它?步杀摇了摇头:青龙石在尹子恒手上。
那是他嫁祸你了?我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道貌岸然的王八蛋!苏婉柔呢?真的是你伤了她?步杀点了点头,漠然地道:尹子恒嫁祸于我,我本想杀了他夺回青龙石,只是那女的为他挨了一刀。
我算算跟你约定的时间快到,便放弃了。
我喟然叹出一口气,意兴萧索地道:原来苏婉柔爱慕的人正是四皇子啊!只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的痴情女子,可能终究要所托非人。
步杀,我总觉得尹子恒这个人不简单。
话锋一转,我的神色慢慢凝重起来,他表面上寄情山水不理政事,暗中却是望江楼的东家,亲手掌握着这样一个最利于光明正大收集天下情报和招揽人才的酒楼。
按你所说,青龙石应该是人人争夺的东西,尹国既有,为什么不是在可能继承王位的大皇子和三皇子手上,而是交给他这样一个无心权利的皇子呢?步杀看着我,眼中慢慢闪现出了然和慎重的精光。
我冷冷一笑,继续道:你还记得祈然的父亲——那个冰凌王的策略吗?他明明是想扶祈然登上王位的,却偏偏找了他大哥当替死鬼摆上台面,好让所有的矛头都对准萧祈轩。
现在几乎每个国家的人都不看好尹国,因为一旦尹王一死,尹国必定会因为内乱而分崩离析。
可是我现在忽然想到,尹王他……用的可能也正是这个手段。
步杀点了点头,双眉紧皱,看了我一眼,淡淡道:这些你别管。
我撇了撇嘴,哂然道:要不是他陷害你,我才懒得管这些呢。
算了,反正你以后小心点,别在这种非常时期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步杀,成天在外面招摇,天天被人追杀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
不说那张通缉令,光你身上有玄武、青龙两大圣石这个事实,就足够引来全天下的追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步杀淡淡点了点头,收回绑上绷带的手时,触到我的手背,忽然微微蹙起了眉:你很怕冷?我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道:因为台湾……就是我们家乡很少有这么寒的季节,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
看他伸过手来要握我的手,我忙缩了回来,悻悻瞪他一眼,道:你的手常年冷得跟僵尸似的,夏日冰镇还差不多,冬天取暖就算了吧!步杀面色不变,抓过我的手整个包在他的大手中,天生的冰寒之气透指袭来,我忍不住打了个抖,正待叱骂。
手背忽然一股温和的暖流传来,渐渐充盈在整个手心,一丝一点透体而入,我的身体竟也慢慢温暖了起来。
只听步杀清冷的声音响起:你的内力怎么来的?应该……大部分是祈然的,还有一小部分是你和卫聆风的吧。
我舒服地享受在体内潺潺窜行的暖流,歪着头道,当初我不是引了祈然身上的血蛊吗?被不知哪个混蛋刺了一剑,掉下悬崖去,幸亏被热流卷入一个山洞,为小银所救。
后来又认识了无夜,还无意间救了卫聆风,正好他身上好死不死也中了血蛊,所以我就想索性搏一搏,把他身上的血蛊也度到了自己身上。
没想到,我还真是运气好到爆了,两个血蛊相互作用,不仅蛊毒解了,我体内还多了你们三人的内力,连毁损的容貌也恢复了。
步杀微微动容,握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淡淡道:坐到床上去。
干什么?看他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我有些不情愿地把手从温暖的气息中脱离出来,莫名其妙地坐在床沿,看着步杀也缓步走过来,坐上床。
他冷淡地开口:转过身去。
盘膝。
哦。
我听教听话地坐好,感觉到他的双手掌心抵上我的背脊,一股热流细细从我的神堂、心俞二穴贯入,缓缓流窜遍全身。
慢慢地体内不知潜藏在何处的气流开始蠢蠢欲动,全身的四肢百骸由温暖变为灼热,慢慢灼痛。
我的额头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全身因似酸似麻的疼痛不住颤抖,忍不住身体前倾,想要脱离那痛苦的来源。
步……杀,好……好……难过……我的声音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声,呢喃道。
别动。
步杀的声音也不若平时那般清明,略略带着无力和沙哑,马上就好。
背后涌入的气流渐息渐弱,忽然,如利剑般汹涌直穿而入。
我痛地浑身剧震,几乎尖叫出来,但最终还是咬着嘴唇死死忍住。
热流凝结在我周身的内息中,引导着它们慢慢散入全身各处,背后支撑着我的双手终于撤去,我浑身一软,向后瘫软在步杀怀里。
睫毛上都细密地沾着点点汗珠,我透过水雾看到无力地靠在床沿的步杀苍白的脸,和比我更汗湿的额发,不由心中感动,又觉点点温馨。
你……打通了我的奇经八脉吗?缓和过后,我用还有些虚弱的声音问。
步杀一楞,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过将你体内郁结的气打散到全身各穴。
打通奇经八脉我做不到,你以后遇到祈,倒是可以让他帮你。
以后……遇到祈……我喃喃重复他的话,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上头的人许久没有发出声音,连呼吸也是轻不可闻的.疲倦的感觉渐渐袭来,我慢慢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就在意识迷离的边缘,我仿佛听到步杀清冷却忧虑的声音响在耳畔。
……不肯承认是冰依的话,现在的……祈,你还是不见的好……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上面盖着锦被,整个身子都蜷缩在步杀怀里。
他的怀里还有暖暖的余温,我鼻子一酸,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竟一个晚上都催动内息让我取暖吗?我扯过被子抱在怀里,看着正在系脚上绑带的步杀,问道;步杀,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步杀的动作顿了顿,才继续系完,直起身冷冷道:我要在祁国证实一件事。
我愕然:什么事?步杀漠然摇了摇头:过两天再告诉你。
那四圣石呢?你不找了吗?步杀看了我一眼,思索了半晌,才道:不用找,三个月后,他们都会聚到这里,四圣石也是。
三个月后?为什么?步杀拿看白痴的眼神,仿佛司空见惯地瞟了我一眼,才用平板的声音说:三个月后是你的封后大典。
尹、钥两国必然会派人出席……啊——!我惊叫一声,从被子堆中蹦起身来,跪坐在床上,抱头痛苦地叫道,我竟然忘了这件事!尹钥两国也会派人出席?完了,那岂非傅君漠那个变态也会来?你认识钥国太子?我茫茫然点头,迎上步杀略有些疑惑的眼神,忽然紧张地道:步杀,三个月后,封后大典那段期间,你一定要帮我守着心洛,就是跟在我身边那个小男孩,千万别让人把他绑走了!步杀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用他一贯清冷的声音淡淡道:那就把他带在你身边吧。
啊?什么意思啊?我是叫你保护,又不是我保护!正待再问,步杀瞟了我一眼,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白痴。
然后拉开门,头也不回地道:我晚上回来。
说完,便象是飞天遁地般,忽然消失在门外。
靠!我忍不住死瞪着门口在心里咒骂,你个冷血的杀手,让你帮个忙会死啊?话也不讲清楚,还敢骂我是白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这里是什么?旅馆吗?那至少还得付钱呢……小……小姐。
大清早进来的心慧刚好撞到我一脸恶毒诅咒的表情,不由好奇地问道,怎么了?看把你气得,好象别人欠了你几万两银子似的。
我踢开被子跳下床,恨恨地道:心慧,你错了,不是几万两,而是几亿两!小姐,几亿两是多少?潇然梦 风飘单骑 第22章 守护一生(四)一出房门,我便有些心神不安,怕无夜会因为昨天的事又生气。
不过万般难得的,他竟然还是如平日般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
周身没有冰冷的怒气,问他问题,也会如常做答,只是眼神常常晃向别处,不愿与我对上,估计……是还在生气。
不过嘛,我已经很欣慰他今天的反应了,毕竟昨天晚上算是无理取闹又不信任他们的人是我。
今天还是一样平平淡淡的过去,分别见了颜静和芊芊。
颜静还送了副缀满羽毛的漂亮手套给我,与小雨以前那种粗制滥造的手工简直有天壤之别,我满心欢喜地收下了。
寒冷的冬天啊!刚好派上用场。
到了晚上,我没吃晚饭,让心慧把热好的饭菜端进房中,依旧固执地要求一个人睡。
心慧把嘴巴嘟了半天高的心洛拽在怀里抱走。
我看了神色淡漠的无夜半晌,正待转身进去,右手却忽然被抓住。
怎么了,无夜?我看着他牵住我的,温暖干燥又有些粗糙的大手,诧异地问道。
他的眼中闪过恍惚,慢慢放开,温暖过后的冰寒缓缓袭来,只见他别过脸去,说:没事,主子早点休息吧。
哦。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转身关上门,回头果然看到步杀已然安坐在餐盘前,只是低垂着眼,没有动筷。
我盛了一碗酒酿圆子羹,正待细细品尝,抬头却看到步杀紧皱着眉沉思,丝毫没有想吃的意思。
可怜我只好无奈地起身,又为他盛了一碗,没好气地道:步大爷,你就是想饿死,拜托也别死在我房里!步杀抬头,深锁地眉微微舒展,接过我手中的碗,胡乱吃了几口。
我当然也懒得再管他,自管自吃起来。
是……花蒸酿?我点头,取笑道:吃到现在才知道?只是笑中却在不知何时夹杂了淡淡的苦涩。
步杀放下空碗,平静地道:没有祈弄的好吃。
我真有拿起碗砸死天下第一杀手的冲动,他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吗?步杀忽然脸色一白,捂着胸口佝偻起上身,连背脊都在抽搐。
步杀,你怎么了?我的碗可是还没砸呢!屋外不远处忽然传来纷繁却不凌乱的脚步声,我心中一凛,全身划过忽深忽浅的躁意,一种不详的预感猛地袭上心头。
门被推了开来,我面色苍白地看着卫聆风一身紫衣华服,晶莹白皙的手指在门上轻轻一搭,信步迈进房内。
门外,是密密麻麻的宫廷侍卫和御林军,将这里重重包围。
卫聆风的脸上还是如平日般挂着温和宠溺的笑意,看着我的双眸更是漾着淡淡地怜惜和如水柔情。
步杀慢慢地直起身子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点血丝。
他的全身都在颤抖,双手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可是一双落在卫聆风身上的黑眸却依旧冰冷清明如昔。
卫聆风似毫不意外地扫了步杀一眼,随即含着温情却不带一丝暖意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柔声道:冰依,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回朕身边来吧。
我浑身猛地一颤,只觉刺骨的冰寒直侵入体,让我的四肢都痛的麻木。
我被……利用了?我竟然,被卫聆风……利用来害步杀?我上下的牙关紧紧咬住,紧到齿间都溢出热麻的温度,声音仿佛不是我的,却听在我耳中,平静地一字一句问:你……怎么下的毒?朕怎么会知道。
卫聆风温柔地笑着走到我身边,晶莹似有融光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和暖抚上我脸颊,这里的东西,不都是冰依……你的人准备的吗?我浑身一颤,狠狠撇头避开他的指尖,退后一步瞪着他,冷冷道:卫聆风,算你狠!卫聆风的眼中倏忽间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落到始终未置一词的步杀身上,淡淡笑道:步杀,天下第一杀手。
步杀一手握刀一手撑在桌缘,冰冷的目光没有一丝波动,停在卫聆风身上静静打量。
朕想尽了办法都抓不到你,反让你杀了叶成宇。
卫聆风口气淡定从容,仿佛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没想到,你会为了……朕的妻子,自动送上门来。
她不是你妻子。
步杀冷冷地开口,紧接着身体猛得一震,一口血从喉间喷溢出来。
步杀——!我惊叫了一声,扶住他,中食指自然而然切上他的脉搏,不由……一楞。
卫聆风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声音转冷:看来再与你耗下去,只是让你有时间把体内的毒都逼出来。
朕居然,还是小看你了。
卫聆风左手一挥,正待出声,步杀却先他一步开口:我跟你走。
卫聆风挑眉看了他一眼,收回举起地手,嘴角噙着悠然冷酷的笑意看着他,就象看着到手的猎物。
步杀!我狠狠拽住他袖子,吼道,你疯了?趁现在毒逼出了一半能走就快走啊,留在这里干什么,被人生吞活剥吗?步杀望向我,冰冷的目光缓缓转柔:我正好……也有事要问他。
卫聆风嘴角的笑容冷冷凝固,双眼紧盯在我身上,吐出口的声音淡淡却漫布了杀意:你就这么笃定,他会相信你不会下毒害他?脑中忽然闪过祈然绝世的容颜,想象着他对步杀说那句话时,决绝却孤寂的表情,心就痛到无法承受。
我缓缓回过头,看着卫聆风,平静冷然地道:要他相信我背叛他,除非他死。
祈然……原来,你就是这样看待我们三个之间的感情吗?没有信与不信,没有怀疑背叛,只有……永远的守护、扶持和生死与共。
因为我们三人,是——无游组啊!步杀的嘴角微微弯出一个弧度,丢下手中的黑刀,轻声说:我会回来的。
你别天真了!我拽住他的袖子不放手,你杀的是人家的宰相,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你回来?步杀,你真当自己是超人,有不死之身……步杀神色漠然地伸起一指点上我的中府穴,我的全身马上如触电般浑然一麻,再不能动弹半分。
明明哑穴并没有被制,可是我颤抖的双唇就是发不出半点声音,眼睁睁地看着他掰开我的五指,淡淡看了我一眼,走到卫聆风身边。
门口马上有两个侍卫进来将本就虚弱不堪的他狠狠反手架住。
步杀,你个王八蛋!我嘶哑的声音终于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吼出来,为什么你们俩都喜欢一个人担下所有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想连累我才束手就擒的吗?步杀原本冰霜般的脸上慢慢闪现出复杂的神色,他抬起头,黑眸中仿佛带着沉积了千年的哀伤和浓浓地余悸,看着我,冷声道:一个人担下所有的事情……冰依你……还不是一样。
我怔怔地楞在原地,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卫聆风仿佛还说了些什么,只是我耳中除了那嗡嗡之声,什么也再听不进去。
潇然梦 风飘单骑 第22章 守护一生(五)房中的侍卫仿佛在瞬息间散去,空旷冰冷的房中只余无法动弹的我一人,直到心慧她们匆匆赶来。
我抬起可以动弹的手,咬了一勺早已冰冷的酒酿圆子,毒……是被下在这里吗?之所以步杀中毒而我没事,是因为那种毒只对刚刚受过内伤的人才会起作用。
而步杀恰好在回来途中受了一点无关紧要的内伤,却偏偏为了帮我打通气穴而伤势加剧。
我回头看向一脸担忧的心慧,有些茫茫然不知所措的心洛和瞪着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睛蹭着我的小银,最后的目光落在看不到任何表情的无夜身上。
我抬头看着他,心一点一滴往下沉:我一直在奇怪,明明食物是心慧亲手烹饪的,除了我没经过任何人的手。
为什么还会有毒?我面向着他举起纤瘦白皙的手掌,昏暗的烛火中掌心还有淡淡的荧光闪烁,就是这些从无夜手上沾染的粉末落到碗中才成了穿肠毒药吗?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每一步都几乎要将我的力气全部用尽:无夜,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声音虚弱却决绝: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陷害我?我承认没有告诉你们步杀的存在,是我的错。
你可以生气,可以骂我,甚至可以……不认我这个朋友,可是,为什么要让我去害步杀?他是我的朋友啊!我扶着墙沿颤抖地站立,声音一点一滴地发泄嘶吼,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比生命还重要的朋友,你怎么可以让我亲手去害他?无夜静静地看着我吼,一语不发,只是眼中的光芒绝望而痛苦,仿佛害怕再没有机会一般,贪婪地凝视着我苍白如雪的容颜。
包裹在厚重铁面具下的声音,沉沉响起:主子,他的存在迟早会威胁到你,就算对不起主子你,我也一定要除掉他……住嘴——!我猛地举起左手狠捏成拳,全身的骨骼仿佛都在喀喀做响,真气从四肢百骸凝聚到一处,随着我挥起的手,喷薄欲出……无夜的眼中闪过悲伤、留恋和欣慰,深深凝视了我一眼,默默地闭上眼睛。
砰——一声轰然巨响回荡在整个空旷的宫殿,大地都仿佛受到震荡,轻轻摇晃。
小姐——!!心慧和心洛惊慌失措的声音夹杂着小银的一连串的尖叫声紧随而起,直冲扑到我身边。
无夜茫茫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我鲜血淋漓的手背和被溅得狰狞带血的脸庞。
他的眼中再无法保持任何清冷、淡漠,惊痛仿佛与生俱来般狂涌而出,只化为一句无以为继的失声大叫:冰依——!我……我竟然打不下手。
明知道这一拳打下去伤不了无夜分毫,可是我愤怒到想要杀人,却偏偏打不下去。
那个明明活着比死更痛苦,却渴望攀附着我生存的男子;那个我对着他说不如……无夜的男子……这一拳打下去,就将我们之间所有的风风雨雨都否定了。
这一拳打下去,我们之间就真的再不是朋友,也再……回不到从前……心慧脸带泪痕,小心翼翼地紧抱着小银让他舔我的伤口,我垂着手,低顺着没有焦距地眼,任她们摆弄。
主子。
无夜低沉、无力的声音象是隔了千年响在耳侧,那天……在山洞中,皇上早已认出了我的身份。
后来,主子你被水冲走,皇上给了我三个选择……我恍惚中回过神来,慢慢抬起头看着他:什么选择?一是跟他回来当‘飞鹰之主’,二是死在他手上……那…….三呢?无夜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我,眼中满是痛苦和无奈:第三个选择,我可以跟在你身边,但是……必须帮他做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告诉他你进入蓝家的经过,还有……你和钥国太子傅君漠的关系,包括……心洛的事情。
我猛得一震,颤声道:卫聆风知道心洛的身份?小姐。
心洛冰凉的手牵住我没有流血的左手,看看脸色苍白的心慧又看看我,有些惶然地道,小姐,心洛有什么身份?心洛不要跟小姐分开。
我紧紧捏住心洛的小手,听无夜继续说:我也……不清楚,皇上的心思,我一点都猜不透。
第二件事……就是帮他擒住步杀。
我皱眉看着他唯一露在面具外的眼睛,闪过抑郁、悲伤和淡淡的恐惧:虽然这是皇上的意思,可是……第二件事却是我心甘情愿的。
无夜——!我心痛地低吼了一声,他非要这么说吗?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我心中一凛,只听门外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娘娘,皇上有旨,请娘娘即刻过去相见。
我动了动伤到的手,好痛!我紧咬住发白的嘴唇,看来是伤了筋骨。
我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我知道了。
一走进风吟殿,就看到卫聆风低头望着手中的一把匕首发呆,真的是发呆,而不象平常那般把玩。
因为他的脸色是我从未看过的凝重、深沉和……怀思。
冰依,卫聆风没有抬头,声音沉沉地道,如果,一年后朕不放你走……皇上!我狠狠打断他。
卫聆风小心翼翼地将那把匕首揣进怀里,抬起头看着我,他俊秀的脸上不若平日那般张扬和尊贵非凡,反而有着淡淡的疲倦和憔悴,低声道:恨朕吗?我冷冷一笑,回道:恨?这么费神的感情,我怎么会浪费到你身上?卫聆风如远山般清俊的眉微微一凝,缓缓站起身来,嘴角含着淡笑,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中间闪烁着危险的神光,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他的笑容依旧高深莫测,他的眉间依旧锋利飞扬,让我几乎以为他刚刚的落寞不过是我的错觉。
你不会以为,朕会一直这么纵容你下去吧?皇上把这个叫做纵容吗?我抬头狠狠地瞪着他,我还以为,是得到一件稀奇宠物后的新鲜感呢!冰依。
卫聆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口气中夹杂着一丝不确定,你是在跟朕生气吗?我一怔,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微微颤抖,负在背后的手更是传来一阵阵钻心般的疼痛。
我……是在生气吗?气他让无夜陷害我,气他利用我来害步杀,更气自己竟然白痴到把这样的人当朋友。
我有……什么好生气?我撇过头低垂了眼看着地上漂亮的石理纹路,淡淡道,我只是……觉得自己象个白痴,竟然会天真到把你这种人当作朋友……朋友?卫聆风忽然满脸嘲讽地冷笑起来,他伸出右手强硬地抓住我负在身后的手反转扣住,眼中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一闪,猛一用力连着我的身体一起紧压着靠入他怀中。
手腕处钻心的痛楚几乎要让我晕眩,我原本就惨白的脸更加白了几分,额头冒出点点冷汗。
我猛得咬紧牙关,让迷离的眼能清明几分,绝不肯发出半点呻吟之声。
你以为朕会稀罕这两个字吗?卫聆风狠狠地盯着我,握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近在咫尺的呼吸全触在我因疼痛而几乎扭曲的脸上,冰依,你是真的迟钝还是假装糊涂?朕想要的是怎样的感情,怎样的回应,你难道不清楚吗?此话一出,我实实在在地楞住了,连手腕噬心刺骨的疼痛都在一时间忘了个干净。
卫聆风他……在说什么?什么感情?什么回应?我忽然仓皇起来,低声喊道:你放开我!卫聆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慌忙避过那眼中的锋芒。
他右手一松,一时忘却的疼痛感猛地袭来,我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他怀里,忙紧咬了牙关堪堪站住。
卫聆风。
我退开一步,抬起头看着他,目光中夹杂着恼怒,和从未有过的认真和郑重,我不可以爱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就算可以我也绝不会爱上一个利用我的人,所以,请你别强求我的回应,因为那是永远不会存在的东西。
在我转身的那个瞬间,卫聆风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不可以而不是不会吗?那么说来,冰依果然还是有爱的人?不若……他略带嘲讽的声音顿了顿,让朕来猜猜会让你爱上的人是谁吧?我缓缓顿住了身子,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在慢慢扩散。
他的声音已然恢复了平日的闲适和精明,仿佛在耍着手中的猎物:朕原以为是步杀,可惜……不是。
当年的无游三人组,除了冰依你和冷情刀客,就只剩下一个。
我慢慢转身看着他,那邪魅俊逸的笑容此时竟如地狱恶魔般可怕。
他看着我,嘴角含笑,眼中带着点点温情,柔声道:冰依爱的人是他吧?绝世神医——萧祈然。
或者说,冰依早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冰凌……少主!我颤抖地看着他,出口的声音竟碎裂地无法成音:你……为什么会知道?卫聆风嘴角的笑容更胜,那笑一如他凌厉的眼神灿烂却冰冷:你认为,这么隐秘的事,除了你们无游三人,还有谁……会知道?是步杀告诉他的?不!这怎么可能?我心中汹涌着千般巨浪直连我手腕的剧痛都淹没,强逼着自己不去看他垂在身侧握到骨节泛白的双手,淡淡说:皇上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先走了。
就在迈出门口的那一瞬间,我仿佛听到手垂击柱子的声音,压抑而沉闷,让我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卫聆风的声音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在身后响起:朕已经把步杀放了回去,以后也不会……再动他。
你的手,朕一会会诏太医过去,好好治了,别再……弄伤自己。
我拼命地跑回落影宫,跑进自己的房间,把门紧紧关住。
身体在无法遏止的颤抖,我顺着门滑坐下来紧紧抱住双膝。
我的头埋进身体里,感觉到一双手轻轻抚上头发,我说:毒解了吗?步杀轻轻地开口:解了。
我想问卫聆风为什么肯放你回来,想问他为什么会知道祈然的事情,想问他到底跟祈然有着怎样的关系,才让你愿意告诉他我们的事……这一切的一切我都想问,可是……却问不出口。
好想……回家,好想现在就穿回去,再也不用理会这里的是是非非……我只怕,再多待一秒,我就会不顾一切让步杀带我去祈然身边……我只怕,再多一点思念,我就会忘了原来那个世界,永远留在这里……冰依,让我守护你吧。
步杀淡淡地说,口气仿佛与以前在一起时说——吃饭了一样冷漠、淡然。
我抬起头看着他,深深看进那双漆黑如夜幕般的瞳仁,那里又隐藏了多少不想让人知道的孤寂、悲伤和担忧呢?我闷闷地说:我不需要人守护。
你还有很多事要做,找四圣石、杀尹子恒、查秘密……这些都是为了祈。
步杀打断我。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
所以才让你继续去做啊,守着我能干什么?我既不是国家元首,也没有身怀藏宝图或者绝世武功,就算把我称斤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步杀把我从地上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黑眸落在我血迹凝结的左手上,又默默移开,看向我的脸庞,冷冷道:也为了他,所以……才要守护你。
那些事,我还是会继续去做。
前提是,你们……都没有危险。
除非你寻到回去的路,除非……你愿意跟祈在一起,否则,就让我……分别守护你们一辈子吧。
一辈子?我抬眼看着步杀清冷漆黑的双眸,那里深不见底,那里平静无痕。
可是那里,到底掩藏了多少沉重的秘密,才让冰冷如他,强大如他都说出这样三个字?我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握起他的一只手,手心朝下,捂住我的眼睛,粗糙冰冷的感觉磨搓在我的眼睑上。
一阵酸涩涌上心头,渐渐湿润潮热了我的眼,和他的手。
我哽咽地开口:步杀,我想祈然了,好想好想。
为什么明知没有可能,却还要如此思念,如此……爱呢?步杀一语不发,静静地任由我握着他的手,低诉哭泣。
只是贴在我眼睑上的手掌,微微和暖,仿佛冬日的阳光,渐渐温暖了我畏惧冰寒的心……潇然梦 风飘单骑 第23章 永世伤痛(一)我的手伤,一个礼拜之后便好全了。
天气在一天天变冷,往往一整日我便是生了暖炉躲在房中,与心慧、心洛他们玩闹。
日子也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两月有余。
我、无夜和卫聆风的关系,好象从那一夜之后就变得相当微妙,仿佛牵了一丝欲断不断的线,日日相处,如履薄冰。
这两个月,除了询问有关战舰的问题,卫聆风从不召见我,见了面也不会多说任何题外的话。
偶尔路上碰到,他身边总跟着芊芊有说有笑,见了我也只当没看见。
芊芊自然是和颜静一样如常光临我这里,她很清楚,我不想听有关卫聆风的事情,所以从不提及。
只是她一直隐藏着的,眉宇间的忧色,却也让我没机会询问。
至于无夜,他依旧跟在我身边。
和隐在暗处,不到晚上不会出现的步杀一样,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有时我不自觉地会想,是不是我真的太弱了,才让那么多人说想保护我。
只是,说我懒也好,胸无大志也好,我的心里从来没有过变强的欲望,被守护便被守护吧。
对我来说,这与如果可以就不想自己动手烧饭、洗衣服,是没有什么本质区别的。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无夜。
虽然步杀最终没事,虽然他有他的苦衷……我只能说也许时间长了,我会淡忘,但现在却真的不行。
今天是很特殊的日子,我死活不让无夜、心慧和心洛他们跟着,连小银也丢给了心慧,独自一人跑出宫殿。
外面的寒风很是凛冽,天空阴沉沉的似要下雨。
我来到一个僻静的处所,这里有一个圆形的石桌和几张石凳,无顶无墙,却隐在层层树木之后,很难发现。
我将冰冷僵硬的手紧紧交握,渴望汲取一点温暖。
是祁国的冬天来得晚也去的晚吗?记得一年前的今天虽然冷,却不至如此冰寒,还是因为那时……有阳光般的温暖在身边?一道无声无息的阴影落在我身侧,步杀握住我十指交握的手,清冷的声音响在头顶:怕冷,还跑来这里做什么?我微微一笑,把手从温暖中脱离出来,歪着头道:步杀,右手伸出来。
步杀微微疑惑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把刀交到左手,宽大、略显古铜色的手掌静静摊开在我面前。
我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绒状物,小心翼翼地套上他常年握刀的手腕,含着笑轻轻说:这个,叫作护腕。
在练刀或者与人搏斗时,可以缓冲你手腕受到的伤害。
虽然对你这样的高手来说,这种保护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纪念品而已。
我抬起头,看着步杀黑亮的双眸和耷拉在他额前的黑发,露出一个灿烂却隐隐忧伤的笑容,声音轻快地道:庆祝我们,认识一周年。
步杀眼中有淡淡的荧光流转,收回手,看着黑色绒状护腕上用白色丝线绣的那个若隐若现的步字,嘴角几不可见地微弯了弯。
咳~我知道我绣的很不好,可是这个……我不想假心慧的手啊!我从怀中摸出另外一个淡蓝色的护腕,在他面前摊开,浅浅一笑,道,如果还能见到祈然,就请你……交给他。
步杀接过,目光落在深蓝色丝线绣的然字上,淡淡点了点头,仔细揣进怀中。
脸上忽然有一阵冰凉的触感,接着手背上,眼睑上,我愕然地抬头,看着天空缓缓飘下的白色雪花,如鹅毛般在我的头顶盘旋、飞扬。
我摊开手,看着一片又一片雪花落到我掌心,不由高兴地叫道:步杀!下雪了!步杀冰冷的眸中有着淡淡的柔和,默默望着站立在飘扬大雪中的我,不发一语。
我以前,从来没见过真正的雪。
我转头望向黑衣黑发的步杀,他的发丝、衣衫上已经落了不少雪片,而且还是一年的初雪。
要是祈然也在这就好了,我们三个可以在这样的季节,留张旷古绝今的照片。
而且,有祈然这种神仙级别的帅哥在,拿回现代,绝对能让万千人疯狂。
步杀冰冷的黑眸微微波动,看着我,却没有开口。
我笑了笑,开口解释道:我留给祈然的手机看到了吗?那个可以把人的声音、影象都录下来,再定格,然后就好象最传神的人物画一样,那就叫照片。
步杀棱角分明的唇微动了动,伸出手,冷声道:太冷了,回去吧。
总觉得步杀与生俱来便没有什么好奇心,刚刚那样的话,放在古代任何一个人面前讲来,不都会被认为是惊世骇俗的吗?我缩了缩脖子,真的很冷,将冻得通红的小手放进他宽大的手掌中,任由他拉着往回走。
看他毫无表情的侧脸,不由有些不满地撇嘴道:要是以前,象这样特殊的节日,我和小雨肯定会互送礼物,然后跑到外面狠吃一顿。
虽然这种习惯,绝对是在小雨的熏陶下慢慢养成的。
即便是最冷血的哥哥和成天忙得昏天暗地的爸爸,到了每年的某一日,也肯定会自发地回到那个简陋的小屋中,纪念爸爸带着我们走出黑暗的那天。
可是步杀,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别说庆祝了,我看你压根就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对吧?步杀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握紧了我的手继续往前走,我则依旧絮叨个不停,我就知道,因为你的脑袋里从来不储存无关紧要的东西……步杀忽然彻底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黑眸一如那落在脸上的雪花,冰冰凉凉,握着我的手却一直温温带暖。
他淡淡地开口,说:以后会记住的。
看着他极力掩饰的认真表情,我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既然他说会记住,那以后……就肯定不会再忘记了。
我放眼望向逐渐被白雪覆盖的皇宫御园,心里有着淡淡的悲伤和思念在滋长蔓延,我轻轻地开口,象是在询问,又象在呢喃:祈然会不会记得今天呢?此时此刻,又是否……和我在同一片漫天飞雪的蓝天下……怀念从前……这场雪一下便断断续续下五日有余,期间那场超大规模的雪仗,竟然把颜静、芊芊、无夜、卫聆风和步杀都莫名其妙拉进了混战。
(PS:有关打雪仗中发生的事,请静待番外三,偶怕拖戏,所以写在番外里了。
)浑身湿透回到落影宫的时候,因为疯得过头了胸口总有些空落落的,却意外地舒坦,仿佛长久以来郁积于心的东西都一下子被发泄了出去。
雪真正下停的时候,离我的封后大典也只剩下半个月了,听说各国前来祝贺的使节团也都陆陆续续到达,依照不同国家不同身份,分别被安排进不同的驿馆。
这日,正闲得慌,忽见心慧匆匆进来,面带忧色,说:小姐,太后传诏。
我心中咯噔一声,太后?自从大婚那日后,我便一直没见过她。
如今传诏我,又是所谓何事?那个噬心术,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被一个小太监恭敬地领进长青宫,再度看见太后绝色姿容的时候我还是呆了许久,直到她慵懒性感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叫蓝莹若?我猛地一惊,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偌大的宫殿中竟然只有我和她两个人。
我忙低垂了眼,小心翼翼道:是。
此话一出后,她便安静了下来,她不讲话我也不好搭。
于是,整座宫殿中空旷寂静,我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站了将近一个小时,在我终于忍不住想发彪的时候,她终于动了。
她缓缓地支起柔若无骨的身子,走到我面前,说:皇上在前几日灭了汀国,你知道吗?我猛然抬头,满脸的惊愕刚好对上太后深思探究的目光,心头狠狠一跳,忙垂下眼,低声道:莹若不知。
真没想到卫聆风动作这么快,从我走出蓝家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就把一个国家给吞并了。
占领汀国后,皇上下的第一条令,就是将蓝府宰相,你的父亲——蓝君清处死。
我双腿一软,差点站不稳,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
好象是记得当初跟卫聆风提条件的时候,我让他善待蓝府众人,除了蓝君清那老头。
咳~他也实在……太守信用了吧!虽然,听到姓蓝的要被处死,我很冷血地连一点同情心也没有,惊愕却是实实在在的。
当初的那些个细节,我差不多都忘光了,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太后忽然挽了我的手走到榻前,说:与哀家同坐吧。
我乖乖坐了下来,又听她继续道:看来皇上是真的喜欢你。
从定了你为皇后开始,他就把所有反对的折子都压了下来。
哀家原来思虑再三,也觉得只有立你为后,才是对汀国最好的策略。
却没想到,皇上早有布置,仅三个月时间就灭了你们汀国。
那现在他仍不肯废你,坚持举行封后大典,就只有一种解释——皇上,他是真的喜欢上了你吧?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样的话,只能低了头,望着她鞋上的精致绣花发呆。
可是,皇上却亲手杀了你的父亲,你会恨他吗?我握紧了拳头,暗骂自己笨,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正踌躇着到底要怎么回答。
却听太后的声音又响在耳侧:皇上允许你带那几个随从在身边,虽不合规矩,却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他特许你不用每天来拜见哀家。
皇后要处理的一切事宜,要面对的一切压力,他也都一力担了下来,说一切等封后大典结束后再说不迟。
这些,哀家还是可以理解成,他不愿你掌大权。
可是,太后一双美到摄人心魄的丹凤眼紧紧盯在我身上,甜柔的声音也变得深沉:皇上居然会放过步杀,还留他在你身边。
你到底知道多少有关……太后的话越说越急迫象是急于质问我,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得一顿,平缓了语调,继续道:可是皇上为了你,竟忽然连安排了这么久的计划也不肯执行,哀家就不得不管了。
我猛地一惊,抬起头来问道:什么……计划?太后殷红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淡淡道:皇上既然这么看中你,哀家自然也不好违逆他的意思。
不过,有些事又非做不可,哀家也不过给皇上制造个机会,让他可以放手去做……我缓缓瞪大了,心里象烧了把火,点燃了不安,并急速扩散。
我用尽了全力才能让声音不会颤抖,说:太后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莹若先告退了。
不急。
太后懒懒往床榻一靠,淡淡道,你现在还不能走。
我双眉紧皱,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到无法抑制,总觉得有什么我无法承受的事正在发生。
我豁地站起身来,再顾不得什么太皇太后,狠命往外冲去。
红袖。
太后冰冷的声音在我身后淡定地响起。
人影,蓦然闪现在我面前,一根丝带夹着劲风从我鼻尖刮过,堪堪将我拦住。
我愕然抬头,看到一个身穿红衣的美丽女子,正站在我右侧,冷脸看着我。
红色的丝绸在眼前一闪,快如灵蛇往我面前钻来,我双目一凝,正待反击,只觉眼前一花,一把黑刀横贯眼前,红色丝绸如柳絮般四散飞扬。
红色丝带在我眼前飘扬,遮蔽住我的眼睛,我的心却忽然透亮起来。
有什么计划、什么阴谋是需要我,或者说我们的加入下才能实现的呢?我忽然想起山洞中,卫聆风知道自己中血蛊时,那恍然阴狠的表情。
想起大婚途中,卫聆风针对傅君漠布下的陷阱。
想起无夜说,卫聆风向他询问过心洛的事情。
甚至想起,颜静的失宠和芊芊的忽然得宠,可能都不只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的心乱成一团,指甲扣进手心里,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步杀,这里你可以吗?步杀冷然点了点头,说:去吧。
我狠狠点头,猛得冲出长青殿。
身后若有若无传来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语调似在竭力维持着冷然,却掩不去其中的愤怒:她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你离开少主…………你保护她又怎样?她还不是抛下了你……如果……绝不会把你一个人置于险地……不顾而去……潇然梦 风飘单骑 第23章 永世伤痛(二)半路上恰恰被行之匆匆、身后跟了一群人的的无夜截住,我双手撑着膝盖猛喘了几口气,调匀内息。
主子,你没事吧?无夜也同样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惊慌过后的余悸。
我没事。
发生什么事了?无夜微微一顿,才开口:心慧、心洛和贤妃都不见了。
什么?我惊叫一声猛得抬头,连心慧和芊芊也不见了?无夜点了点头,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快速说:贤妃本是与容妃来找主子你的,听说你去了太后处都有些担心。
尤其容妃,坚持要去长青宫找你,我和心慧也放心不下主子你,所以就陪她过来了。
谁知未入宫门便被拦住,紧接着落影宫的侍女仓皇来报,说留在那的心洛和贤妃失踪了,原来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部昏倒在地。
我和心慧心中一急,便先跑了回去。
落影宫中竟然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在这皇宫中要绑人走本来就不容易,还要突然间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更是难如登天。
心慧急得不行。
容妃就建议我先去向皇上禀奏求救,我一时见不到主子,也没有其他调动军队的方法,便去找了皇上。
我忙问:那卫聆风怎么说?无夜的眼中闪过深思的光芒,沉声道:皇上的反应很奇怪,他说:‘戏才刚刚开幕。
不急,朕此次定要将他们连根拔起。
’可是转眼却又给了我皇宫守卫和御林军的调度权,叫我尽管大张旗鼓地去找人。
我恨恨地一跺脚,卫聆风这家伙果然什么都知道,忙问道:那后来呢?为什么连心慧也会失踪?我带了皇宫守卫在宫里仔细搜查,岂料没有搜到心洛,却听到有人惊报说:‘新娘娘被人虏走了,皇上下旨要我马上在宫内外戒严搜寻,但不得将消息泄露出去!’新娘娘?我愕然道,难道……是说我?无夜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惊骇下就马上赶回宫,却发现连心慧也不见了,问了落影宫的侍女,她们也只说没见过她,容妃则刚刚离去。
于是你就往长青宫来,刚好截住了我?无夜点了点头。
我的脑中现在是一片混乱,冷静!冰依,冷静下来!好好理清思路,时间……不多,心慧、心洛和芊芊随时都可能有危险。
我必须赶快想明白……一开始遇到卫聆风的时候,他确确实实是中了血蛊。
血蛊不说难找,更加……难下。
要从手少阴经引入,再服下虫引,才能成功。
象卫聆风这么精明的人,如果不是身边非常亲近的人,想从他手上经脉引入虫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最有可能的人,应该就是当初极为得宠的容妃——颜静了。
然而,想不通的是,如果当初卫聆风就猜到了颜静和他老爹是奸细,依他有仇必报的性格,为什么不马上除掉他们?就算是为了引出宫里宫外其他的奸细……他也不应该刻意冷落颜静,那不是明摆着在怀疑她吗?卫聆风这么聪明,绝不可能为了一时气愤,而影响了整个计划的实施。
接不上的那一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还有,芊芊为什么会被一起虏走?是凑巧被连累还是在……卫聆风计划内的?然后是绑走心洛的人,应该……是傅君漠的手下。
想要在皇宫里不着痕迹地绑走一个人,没有多年的眼线布置根本就不可能。
我不知道心洛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可是从两代钥国皇帝对他的重视,恐怕他的真实身份要比人人都在抢夺的四圣石更加……难以想象。
卫聆风所谓的计划,应该就是彻底拔除尹钥两国混在宫里宫外的奸细。
这个计划,只要有了心洛,别说钥国,只要他稍微让人放点**在祁国皇宫的风出去,尹国……也一样会上钩。
但奇怪的是,为什么会连心慧也失踪了?主子,与其在这里想破头,不如直接去问皇上。
我心中一沉,点了点头,运起内息飞速往风吟殿跑去。
卫聆风竟然……不在。
他身边的太监小顺子说,皇上刚刚换了便服离开。
我又匆匆回到落影宫,步杀也刚刚赶到,我仔细查看了他身上没有任何伤,才放心地开始在宫中做地毯式搜索。
心洛和芊芊失踪的客房隐隐有迷香烧过的痕迹,其他什么线索也没有。
主子你看。
无夜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回头,只见他手上赫然拿着心慧今日穿的衣服,是在柜子后面发现的。
我握紧了手中淡绿色的布料,心口的不安仿佛擂鼓般响个不停,直让我全身发麻发寒。
卫聆风传旨说新娘娘被抓,让无夜去搜,自己却换了身衣服不知去向何方。
那个太后说,卫聆风因为喜欢我不想实行计划,她不能违逆,计划却还是在进行……难道?!我猛得直起了身子,惊疑和恐惧如发酵般在胸前窜行蔓延,我紧紧捏住手中的衣服,难道……心慧是代替我被抓的?吱——一声尖锐的叫声恍惚间唤回了我的思绪,我低头看到小银猛咬扯着我的裙摆。
小银!对了,还有小银!原本心乱如麻的我仿佛忽然间抓到救命稻草般,惊喜地一把抱起他,急急问道:小银,你知道心慧她们在哪对不对?小银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睛凝视着我,点了点头。
没有时间了,我们快走。
小银咬住了我的衣袖猛命地扯动,我不由停下了慌急的脚步,问道:小银,怎么了?你不是知道她们在哪吗?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她们啊!小银看着我,委屈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皱眉沉思了半晌,忽然惊慌地叫起来:小银,你是说心洛和心慧是在不同的地方?小银的黑眸一亮,忙点了点头。
心洛和心慧……两个只能救一个吗?要救谁,到底要先救谁?*************************************老大!!糟了,侯爷那刚刚传来消息,我们被骗了!什么被骗?你慢慢说。
老大!这……这个女人根本不是祁国的皇后,只是她……她贴身的婢女。
什么?!老大,那我们还要不要把她交给太子?奇怪,我们抓来的那女子明明穿着娘娘的服饰……糟了!难道我们都入了那皇帝的套?噼里啪啦声在屋外响起,混乱一片。
老大!那个女人杀了六弟,跑了!!她……她竟然会武功!臭娘们!给我把这个庭院重重封锁,看她能跑到哪去!会武功是吗?抓回来就给她下‘化功散’!他娘的,敢杀了六弟,既然不是什么值钱的货色,看老子不让人玩死你!……*************************************我猛地深吸一口气,舔舔被寒风吹裂的嘴唇,沉声道:小银,心洛和芊芊去了哪个方向?小银从我怀中蹦下,不住从南往西北方向跑动,口里叫个不停。
往西北方去了?小银忙点了点头。
步杀。
我茫然无措的目光望向步杀,无声地恳求。
步杀冰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良久,担忧和不安隐隐在黑眸中波荡,但许久他还是叹了一息,冷冷道:我去找,但不保证能带他们回来。
我猛得舒出一口气,感觉长久的担惊受怕让我忍不住想落泪。
我咬住了嘴唇,看着他良久,才说:不要受伤,不要逞强,还有……不要担心我。
步杀淡淡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也一样。
等我回来。
*************************************啪——!木头碎裂的一声巨响,静儿竟然敢为了个男人出卖我!侯爷,我们钥国所有的探子都在被‘飞鹰’追杀,皇上的军队已经包围了这里,我们不如快从地道逃走吧?太子的人应该已经在码头接应我们了。
蠢材!静儿既然出卖了我们,你以为那地道还是秘密吗?侯爷,那我们……以皇上有仇必报的性格,我们就算投降也难逃一死。
太子,你也别怪我出卖你,为了保命,我势必要跟皇上做一场交易。
有‘银童’在手,再加上有关他的秘密,我就不相信皇上会不动心……侯爷!侯爷!不好了,那个小孩和贤妃娘娘全都不见了!什么不见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看……看守他们的人全部中了瘁毒的银针,死……死了,他们就象凭空消失了一样!*************************************我拿了心慧和心洛遗留下来的两块玉牌,和步杀、无夜三人光明正大地出了皇宫大门。
我本想凭紫凤调动城中御林军,却发现他们早已被人调走,剩余的人马要负责城防要塞,奉皇令不得离开。
步杀向西北走,我和无夜则在小银的带领下朝西而去。
小银狠命地往前跑,我和无夜狠命地追着它。
我的心口象有一根带刺的毒蒺藜,随着跑动一下一下不停地扎着我,总觉得如果不跑快一点,很有可能,我就要后悔一辈子。
心慧!心慧!求求你,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啊!潇然梦 风飘单骑 第24章 永世伤痛(三)小银带着我们跑到一个面积很大却毫不起眼的宅子大门前停了下来,朱红的大门紧闭着,可是里面似乎传来纷乱混杂的声音。
我正要上前,无夜已先我一步,一脚把门踹开。
里面三三两两聚集了十几个男子,望着突然夺门而入的我们,一时呆楞在原地。
小银叫了两声,停顿下来,我知道因为这里烟雾弥漫的关系,它已经嗅不出心慧的具体位置了。
宽敞的厅中一片狼藉,他们有的在搬运箱子,有的在整理装备,有的在炉前烧着什么,人人脸上惊慌而焦急。
我没兴趣管他们跟卫聆风之间的你阴我谋,手上很不习惯地握了把长剑,望着他们冷声道:被你们抓来的那个女孩在哪?一个身形修长做书生状打扮的男子走了出来,皱眉看着我道:姑娘是何人?我问你们那个女孩在哪?那男子望了孤身的我和无夜一眼,又望望空无一人的门后,眼中杀意一闪,原本就警戒着跃跃欲试的的众男子马上操了家伙向我们直逼过来。
无夜一步跨到我身前,要将我护在身后,我抬手使力推开他,淡淡道:我不可能一辈子都让你们来保护。
一直以来,我是不是有什么做错、想错了呢?心慧和无夜他们一直在我身边,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仿佛理所当然的存在,理所当然的保护我、照顾我。
可是……我动作生涩地举剑刺进某个人胸膛,滚烫的鲜血溅到我脸上、手上,我的胃酸一阵翻滚。
他就这么睁大了无神却又不甘的眼睛瞪着我,缓缓瘫软倒地。
我的心里是恐惧,是无助,是对这一切无能为力的痛恨,我的这双手……从来没有沾过血,从来没有被污染过,那都是……哥哥拼了命才保护下来的。
可是现在…….我全身的真气运转十二周天,动作旋急而决绝,一个转身没有半点犹豫砍向身后一人。
可是现在心慧他不知受着什么样的折磨,时间一分一秒也容不得拖。
现在,无夜正毫无犹豫地杀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使尽全力保护我。
为什么以前的我会认为那些保护都是理所当然的呢?我的手沾上血是污染,他们的……就不是吗?难道就因为他们曾经染过血腥,就活该再被污染,活该理所当然来守护我这双手?宅子中的场面相当混乱,这里的人武功都不弱。
我仗着一身精纯的内力和灵巧的闪避,时而砍倒几个弱者。
手臂上又是一痛,我顾不得去看是谁伤了我,急急避过迎面劈来的一掌。
回头看时,见无夜的灰白布衣上也同我一般染了不少鲜血。
那些武功高的他多引了过去,自己对付,又要费心替我挡掉背后的偷袭,如何能不受伤?我的心口一阵酸痛:水冰依啊水冰依,你竟是到今天才明白吗?不论是祈然的爱,步杀的守护,还是无夜、心慧的跟随照顾,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付出是可以理所当然接受的!主子,小心——我听到无夜的惊呼声,紧接着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背后排山倒海般地劲气袭来,一丝一屡透体而入,我猛地前冲了一阵,腿上被一把钢刀划过,火辣的痛,却痛不及胸口翻涌的窒息。
恍惚间只觉喉头一甜,我吐出一口鲜血。
********************************************老大,船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等二爷他们销毁了证据,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好!一个长相粗犷,双眼闪着精光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脸上忧虑之色稍减。
随即目光瞟向被丢在一旁,全身衣衫破烂不堪,又隐隐沾有点点血迹的女子,冷酷地道:把这个女人拖上船去。
老大,这个女人既然不是什么皇后,我们还带着她干什么?粗犷男子目光不屑地扫了他一眼,才道:是太子下的令,说她……至少还可以做饵。
手下那人听了,忙命令几个闲着无事的男子,将她架上船。
老大,她——!粗犷男子本在张望着来路,闻声烦躁地看过来,不由也有些惊愕。
只见那女子被五、六个男子拖拉、踢打,可是却兀自伸出伤痕累累的十指紧紧扳着码头沿岸不肯放手。
粗犷男子一阵心烦,踢开那几个没用的小喽罗,半蹲下身去,劈手就是一巴掌,恨恨道:臭娘们,看你被老子兄弟玩弄的时候也没这么拼命,反而风骚的很。
怎么?现在倒象是不要命的架势来反抗了?女子象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双脚一得自由马上连着那手一起缠上岸沿,仿佛永世都不愿放开。
那女子抬起头来,只见她的嘴角溢出血丝,头发散乱,额角有不少淤青和血迹。
她的脸冻得发青发紫,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长相,可是那双眼睛却分外的闪亮,竟让那居高临下望着她的粗犷男子也一阵心虚。
我……不走。
女子的声音沙哑无力,却万分坚决,小姐,一定会找到我。
我……绝不离开。
粗犷男子心中狠狠一躁,直起身来,大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竟然拿一个臭娘们没辙,给我挑断她的手筋脚筋,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凭什么留下!**********************************************我的脖子上被架了一把折扇,扇的边缘是利刃,紧贴着我的脖颈,压出血丝,那个一开始问我们话的书生。
看来他就是刚刚从背后偷袭我的人。
他皱眉看着被人团团围住的无夜,说:不想这女子死的话,马上……呜……你!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然后目光移到刺入他胸口的匕首,缓缓倒地。
我将薄如蝉翼的匕首拔出,收进袖口,脚步一个踉跄。
胸口和背上都好痛,还有全身大大小小的伤痕,可是……要快,因为这些痛都不及我心里的恐惧……吱吱——不见踪影良久的小银忽然蹿了出来大叫,我忙招呼无夜跟了上去。
那些原本围攻我们的男子,大概是看到书生死了一时慌乱震惊下,竟没来阻截我们。
小银带我们进了一间房,那房凌乱地象是发生过一场巨大的厮斗,房间里还有隐隐残留的淫糜之气。
我的心一扯一紧,象要活生生被撕裂了一般。
因为我看到地上有许多沾血的衣服碎片,那……那是我的衣服……还有,血迹和女子的体液……我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捂住嘴巴,眼泪仿佛滚烫的油珠般滴落到我的脸上手上,呜咽声是我的,却又抽离至体外,在我耳边回响。
我甩掉长剑,紧紧握住匕首,冲出屋外。
匕首插进一个人的肩头,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一字一句地问:那个女孩在哪?那个被你们抓来的女孩在哪?屋……屋后的……码头……我匕首一划,结束了他破碎不成句的回答,也结束了……他的生命。
无夜和小银一直跟在我身后,跟着我向那码头的方向飞奔而去,我却始终没有回头,甚至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自然也没有看到,他们两个担忧、心疼的眼神。
*****************************************啊————一声女子的尖叫声在码头回荡。
老……老大,她的……手……手筋,脚筋,已……已经挑断了。
那手下颤抖着说,手上沾血的匕首一个没抓稳,恍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从没有对一个弱女子这么残忍过,更加从没见过一个弱女子会象眼前这个女孩那般……决然。
他低声劝她放开手脚,放开了,他便不用这样对她,可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手脚死死扳住岸沿,连眉都不皱一下。
粗犷男子听着那惨叫声,仿佛也象经历了一场大战般,全身虚脱,颓然挥了挥手道:马上把她架上船去送走,我们留一艘船在这里等老二他们就够了。
你——,你——,老大——!!那手下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慌乱,再顾不得什么尊严气势,在这码头沿岸大叫起来。
粗犷男子闻声猛地回过头来,望向那个全身是伤,手筋脚筋都被挑断的女子,再掩不住心中的惊惶和惧意,脸色剧变。
*****************************************我飞奔到码头的时候,双眼迷蒙着水雾,不知是汗是泪。
全身上下都在流血伤痛,意识仿佛要抛弃我一般,渐行渐远。
可是我却仍然清楚看到那样惊心动魄的一幕。
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不!那根本算不上白衣,那衣衫在这冰雪天中破烂无法蔽体,原本雪白的底色早沾染了血迹、泥沙,惨然入目。
那女子被五六个大汉架着不知要将她拖向何方,可是,却拖不动。
我的眼泪汹涌着翻滚落下,身上的伤痛比起此刻心里的痛又算得了什么?到底算得了什么?心慧的全身都被制住,可是她的牙齿紧紧咬住岸沿,紧紧咬住……满口鲜血,满面泪水,混合着一滴一滴落入奔流的河水中……就是不肯松口。
心慧。
我哽咽着开口,声音很轻,却又在这空旷的码头回荡。
死死咬住岸沿的女子忽地浑身一震,缓缓松开了嘴,随着惯性被那群拉架她的男子拖后几步,齐齐跌在地上。
我冲过去,冲到她身边,将她抱进怀里。
她看着我,破败不堪的脸上露出一个美好、欣慰又意料中的笑容,柔声道:小姐,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狠狠点了点头,泪水落到她猩红班驳的脸上。
我小心地放下她,然后将身上血迹斑斑的锦貂白裘脱下,放在地上,伸手继续脱下里面的翠绿色短袄,然后继续……一阵冷风伴着河岸的潮湿吹来,我的身上只剩下一件素白的里衣,在寒风中包裹着我微微颤抖的身体,映着我脸上嘴角的猩红,分外刺目耀眼。
我把衣服一件件从里到外给心慧套上,看到她手上和脚上触目的血痕,看到她瘫软无法动弹的身体,晶亮的双眼却仍担忧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猛咬了咬牙,将喷薄欲出的泪水咽回肚里。
手筋和脚筋……此刻的我有什么资格哭?背后忽然一暖,无夜将他自己的衣服披在我身上,我头也不回地说:谢谢。
然后扯下,继续包裹在心慧身上。
心慧哽咽的声音响起:小姐,你穿上啊!心慧不冷了。
我向她笑笑,缓缓站起身来。
目光瞥过满眼忧色的无夜和小银,胸口又是一暖一痛。
你……就是她说一定会来的人?一个声音在左侧响起。
我的笑凝结在唇角转淡转冷,冰寒地目光一个个扫过这里每一个,早被心慧一举一动吓到无法动弹的男子。
我右手举到胸前,左手横抽,一根似金似银,似黑似白的绳索在凛冽地寒风中,象是渴血的野兽,跃跃欲试。
我,身动,如鬼如魅,伴着寒光闪烁,血腥屠杀……所谓暗杀,一是暗,一是杀。
暗,即是要隐去自己的身形,让人永远无法琢磨下一秒你会从何处冒出。
杀,则必须果决利落,不求让敌人痛苦,不论达到目的的手段,唯一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字——杀。
无夜记得,冰依曾经跟他说过,她会一种暗杀术,要比他的武功来得更厉害。
只是那种能力,一出手必取人性命,所以她不会用。
当时听到只觉好笑,这么一个纤瘦的女孩,不过是无意中得了点自己都无法好好运用的内力,哪来得厉害之说。
可是此时此刻,他震惊地看着她在眼前让一个又一个人无声地倒下,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她如鬼魅般出现在那些惊慌失措的人身边,手上的黑丝仿佛她身体一部分般灵巧收缩。
不知为何所有刀剑对上那黑丝都会应声而断,被黑丝切割到的人则一下子都无法动弹。
她的袖口便在那一瞬间滑出匕首,割破对方的喉咙。
她的眼中没有了初时杀人的恐惧和悲痛,也没有嗜血的快感,她的眼中更是连恨意都没有,只有毅然决然、无坚不摧的信念和执着。
她曾说过:无夜,人都说‘无欲则刚’。
事实上,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有可以执着的信念,这样的人,才是最强的。
尸体如累卵般堆积在我身边,我收回手中的绝丝,一个踉跄吐出一口鲜血。
无夜飞快地冲过来扶住我,声音竟是带着颤抖和嘶哑:主子……我们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看无夜回身要去抱起心慧,我踏前几步阻止了他,轻声说:我来。
无夜看着我苍白的脸,摇摇欲坠的身体,却决绝的眼神,终于握紧了拳头退开一步。
我在无夜的帮助下,让完全……没有办法自己动弹的心慧,伏在我背上。
小银在左边,无夜在右边,我在中间背着心慧,就这样一步,一步,往皇宫的方向走去……小姐,洛儿没事吧?我扶提着她双腿的手紧了紧,说:会没事的。
步杀已经去找他们了。
那就好。
心慧在我背上轻轻舒了一口气,柔声道,小姐,你的背很温暖呢。
我紧紧咬住下唇,直到点点血腥味伴着眼泪的苦涩在舌尖晕开,才发觉一直压抑的泪终究还是落下了。
小姐,那天在汀国唱的歌,你能再唱一遍吗?我吸了一下鼻子,用颤抖沙哑的鼻音说:好。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不去想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我看见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给我希望……颈间忽然有滚烫的液体落入,灼伤了我的皮肤,也灼痛了我的心。
心慧的头埋在我的发丝间,想将她的哭声掩藏,却掩不去其中的苍凉和悲痛欲绝:不去想,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小姐,心慧现在什么用也没有,什么也不能帮你了。
小姐,我其实有很多事没有告诉你,有很多秘密都不敢说。
可还是和洛儿一样贪恋小姐的温暖,这样……你还会原谅我吗?我总在想,要是有一天,离了小姐的温暖,我该怎么办?要怎么活……怎么死呢?心慧。
我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遥远的天空,泪水轻轻滑落在风中支离破碎。
然后,我缓慢却坚决地说,我答应你,除非你不再需要我的温暖,除非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否则我绝不会离开你,也不会抛下你。
即便……即便,找到了回家的路……也一样!所以,你也一样。
除非我不再需要你的照顾,除非……我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否则绝对不可以抛下我。
心慧,我们……就这样约定好了!心慧双手紧紧搂住我被寒风冻僵地身体,无声地哭泣,无声地承诺道:小姐,我们约定好了……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不去想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我看见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给我希望我终於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追逐的年轻歌声多嘹亮我终於翱翔用心凝望不害怕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潇然梦 风飘单骑 第24章 永世伤痛(四)我们在守卫宫门的侍卫异样、惊骇的眼光中回到落影宫,将一众宫女赶了出去,房间里只余我、无夜和小银。
心慧的伤真的……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我努力冷静下来一刻不停地给她清理全身上下数百余处伤口。
不,其实我什么忙也没帮上,因为真正在治疗她伤口的是小银。
每一寸、每一个伤口、每一点疼痛,都由小银将它们一点点舔去。
一直到黑幕降下,心慧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清理完毕了,她也沉沉睡去。
我看着她睡梦中仍紧锁的眉头,忧郁的表情,心中又是一痛,身体的伤能治,那心里的伤呢?何时才能医的好?刚抱起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心慧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
那个对她下手的人好象太过紧张或是害怕,总之不幸中的万幸,心慧脚上和左手的筋脉没有彻底断裂。
在小银的舔医下,感觉的出来正在慢慢愈合。
至于明日或后日,还能不能如普通人一般行走,那些都是未知之数。
可是,心慧的右手……如果在现代,还可以通过韧带修复手术治愈。
可是在这里,没有先进的缝合消毒技术,没有显微镜,肌腱和血管又都如此之微细,难道……心慧的右手真要废了吗?不!不单是右手,我根本无法保证她的左手和双脚能完全恢复。
我望着心慧的睡颜想的入神,忽然感觉靠在床沿的腿上一痒一痛,才发现小银正在小心地舔我的伤口。
我心中一酸,柔声道:小银,你刚刚医治心慧已经很辛苦了,我待会包扎下就好……身后忽然一暖,无夜已将一件珍珠红的锦袍披在我身上,紧紧裹住,声音有着自制和心痛:主子,你的内伤……我伸手把锦袍系好,包裹住伤痕累累的身体,随手拿过一块手巾沾了水,擦揭掉脸上已经渐渐干涸的血迹,淡淡道:我出去下,照顾好心慧。
我的眼中慢慢透出寒光,冷冷道:还有两笔帐,要好好算算。
说完,不等无夜回答,我便拖开小银,快步走出了房间。
颜静的宫殿我从来没去过,也没想过要去。
是不想,还是不敢,我直到今天都没有弄清楚。
其实,我早该知道颜静这个人不简单。
她那次故意被人推入河中,为的不是引起皇上的注意,而是……我的注意。
不着痕迹地接近我,既可以帮卫聆风顺利实施他的计划,更加可以……除掉我。
是的,除掉我。
从她送那双手套开始,我就知道她存了杀掉我的心。
可是,为什么我明明知道的那么清楚却不愿去承认,不肯去揭穿呢?就因为她长得象小雨,就因为那千万分之一的希冀和奢望…竟将心慧害到如此田地!可是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吗?我走进静心宫的时候,颜静正坐在大厅中傻傻发呆,还未等有些慌乱的侍女禀报,颜静已然看到了我。
她的眼神先是一惊,却马上闪过,随后略有些羞怯的惊喜连我都无法产生一丝怀疑。
她迅速地跑过来握住我冰凉的手,嗔怪道:莹若跑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看你手冷的,为什么不戴我送你的手套呢?我平静地了她一眼,那种冷然和淡漠让她嘴角的笑容僵了一僵。
我说:我若刚戴过那副手套,容妃现在这样握着我的手,就不怕染上‘桃竹’的毒吗?颜静浑身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娇艳欲滴的双唇微微颤抖,娇颜褪尽血色。
颜静领着我走进一间布置精巧雅致的房间,房中的用品一应俱全,男的女的都有,简直就象……一间新婚夫妇的厢房一般。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房间里良久没有半点声响,颜静见我许久不答终于耐不住转过身来。
啊——呜——!颜静的尖叫被我紧捂的手遏制在喉咙里,漂亮灵动,与小雨一模一样的一双眼睛就这么充满恐惧、痛苦和哀求望着我。
我心头狠狠一痛,一点不犹豫地拔出插在她肩头的匕首,冷冷道: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现在想让你付出代价。
我捂住她嘴巴的手松了开来,她的双眼泪水滚滚,朱唇颤抖地一启正待张口呼救。
却忽然满脸惊骇地停了下来,看着我不经意笔在她小腹前的匕首,痛哭失声。
其实,我真笨。
我将刀尖紧紧地抵在她平坦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上,淡淡道,能让一个女人甘心背弃父亲,对其他人发狂嫉妒,又心甘情愿怀上孩子,除了爱上了那个男子,还有什么可能呢?颜静埋下头,双手紧紧地护在她腹部周围,泣不成声: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作为钥国的奸细进宫的,绝对不可以真的爱上皇上。
可是感情又怎么能由得了人呢?给皇上下蛊的时候,我已经有了身孕,皇上自然不会防我。
下蛊成功后,爹爹要带我离开,他说皇上肯定回不来了。
可是,我却忽然后悔了,后悔到一意寻死,没有死成,但孩子也没了。
没想到皇上却没死,他回来只问我一句话,要生?要死?我选择了生,却也不是,我是选择了忠于自己的感情,而背弃了父亲和真正的国家。
后来,皇上表面上开始冷落我。
我跟爹爹说,皇上只是怀疑,却没有证据,这样便有借口不再给爹爹提供皇上的消息,却将爹爹方面的秘密一点点挖掘出来,告诉皇上。
后来,你出现了。
我一方面遵照爹爹的话,故意去接近你,好找到绑走心洛的机会;另一方面,依着皇上的计划,让钥国所有隐藏着的奸细浮出水面。
可是,我真的不是存心要害你的。
我送那个手套,其……其实,是太后的意思。
她怕皇上对你动了真情,所以,要除掉你。
莹若,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
你一定要相信我!颜静颤抖地诉说着她的苦和悲,声泪俱下地护着肚子向我表明清白和恳求。
眼泪冲花了她的妆,那张原本甜美可爱的脸孔不知为何变得乖张丑陋。
当初的我,到底是哪只眼睛瞎了,才会误以为她就是小雨呢?颜静,你的小腹还未隆起,而且两个月前你还落过水,就是说你怀孕的时间绝不超过两个月。
那么,这间……就肯定是卫聆风暗地宠幸你时落住的房间了吧?我看着她浑然间越加惨白的脸,不由冷冷一笑,环视了一下四周才道:平日总该有人守在这里吧?万一有人不小心闯了进来……颜静原本乖顺凄楚的眼神完全被嫉妒、恐惧和憎恨取代,白滑细腻的双手握住我的匕首,一个反扣向我身上刺来。
同一时间,原本小心翼翼隐匿着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我右手高举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冷笑地看着不断干呕的颜静,和围在我四周,踟躇着不敢前进一步的侍卫,抿紧了唇不发一语。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我压下胸口翻涌的痛和腥甜,将匕首收进袖口,右手中的紫凤随手往空中一抛,又接住,也吸引了那群侍卫发直的眼睛,惊怕地又是上又是下。
我却不看他们,包括颜静狰狞扭曲的面庞一眼,一边走出屋外,一边头也不回地淡淡道:可能是穿肠毒药,可能是毁容用的‘绝风华’,也有可能……只是普通的打胎药而已。
我不会让你得到皇上的!!他只让我为他生孩子,他只爱我!!永远都只爱我一个!颜静悲绝的嘶吼声在屋内响起,来人!!快,快传太医啊!!砰——啪——我狠狠一脚踹开卫聆风寝殿的房门,原本在案前低头写着什么的他,一惊之下不由抬起头来看着我,矫好的眉毛微微一皱,挥了挥手。
你们先下去。
原本被这景象惊呆了的众人,终于如梦初醒,忙不迭地低了头退出房门。
我踏进寝宫的大门,走前几步,冷眼看着他面容平静地缓步走到我面前。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真正的帝王。
他够狠、够绝、也够聪明,在他面前根本我没有什么底牌可以掀,因为从始至终都是他掌控着全局。
我连一句可以打击他的话,一件可以报复他的事,也找不到。
那么既然如此,我便不想再拐弯抹角。
听说你今日出宫去了,还搞得一声狼狈……他的关心突兀地断在那一刻。
因为我正扬起右手狠狠一巴掌打向他俊秀无匹的脸庞,却被他温热的手掌紧紧握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他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诧和蕴怒,邪魅惑人的嘴角一扬正待开口……砰——一声巨响回荡在这空荡无人的寝宫中,卫聆风微偏着头,嘴角瞬间浮起淤青并渗出点点血丝。
我收回沾着血,握得死紧地拳头,睁大了眼睛瞪着他,一瞬不瞬。
卫聆风,我从没想过那一巴掌能打到你。
这一拳,才是我真正可以还给你的,加诸在心慧身上,万分之一的痛苦。
卫聆风握住我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把我的骨头捏碎,臂力一紧狠狠将我甩到地上,厉声道:放肆!你真以为朕不会杀你吗?背部重重撞击到地面,裹在锦袍中的伤口在摩擦下火热生痛,压制了许久的内伤终侵袭而来,从胸口翻滚汹涌至全身,我手撑住滚落在地的身体,一个颤抖,喷出一口鲜血。
冰依——!卫聆风只是一下地呆楞,随即飞快地冲到我身边抱起我。
系锦袍的带子松了开来,露出里面鲜血班驳的素白里衣。
他怔怔地看着我青白的脸和伤痕累累的身体半晌,支着我上身的双手紧握成拳,吐出口的每一个字每一句都带着极力的自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卫聆风!!我撑起迷离的意识和麻木的身体,一把纠住他的衣领,哭吼道,你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你竟然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切不都是你安排的吗?卫聆风,你到底把人命当什么?你明知道让心慧代替我,是把她往死路上推;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动她们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仿如惊涛巨浪般卷走我本就迷离的意识,可是却止不住眼角汹涌的泪一滴滴、一串串……那是悔恨,那是伤痛,纠结在我的心口,永世……烙印。
我明明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我明明可以保护他们的……揪着卫聆风领口的手慢慢松了开来,我的眼前昏黄黯淡,再看不到这周围的景物,也看不到卫聆风错愕而惊痛的表情。
我从来没有……就算亲眼看着妈妈死在眼前,也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恨到……只想去死……冰依!卫聆风原本深思的表情,随着怀中人无声洒落的泪和鲜血映衬下依然宁静安然的如雪容颜,慢慢转为一丝一点流泻而出的恐惧。
那睡颜,竟仿佛永远不愿醒来那般的,死寂沉静……来人——!卫聆风发了疯似地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向着殿外怒吼道,快传太医!!潇然梦 风飘单骑 第25章 封后大典(一)夜半,长青宫。
儿臣给太后请安。
皇上深夜来见哀家可有什么要事?卫聆风含笑的双目扫过庸懒卧在榻上,风华绝代的太后和站立在一旁脸色惨白的颜静,淡淡道:深夜来见太后的,看来不止朕一个!颜静全身一阵颤抖,勉力往前移了几步,一个福身,细声道:静儿参见皇上。
静儿。
卫聆风嘴角扬起一抹说不清意味的笑容,瞥了她缠着绷带的左臂一眼,柔声道,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回……回皇上,这……这是……颜静颤抖着孱弱的身体,一副欲言又止的怜人模样。
太后的身子动了动,目光望向已经在一旁坐下的卫聆风,直起身来,淡淡道:容妃不敢说,就由哀家来代她说吧。
刺伤静儿,并妄图伤害她腹中龙脉的,正是皇上您即将要册封的皇后娘娘。
是吗?卫聆风眼中射出冰冷的神光,别说是面色惨白的颜静,就是太后也是微微一惊,只听他道,这件事,稍后再说不迟。
说完这话,他却不言不语,端起宫女刚端上来的茶来自行品尝。
大殿中一时针落可闻。
这难耐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终于听他说道:朕今日来,不过是想问问太后和静儿,为什么原本预定的计划会提早……半个月执行?卫聆风缓缓站起身来,眼睛半眯着隐隐透出危险的神光,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无比:静儿,朕好象有特别提醒过你,不许动莹若和她身边的人吧?皇……皇上!颜静浑身一震猛地跪倒在地,抽噎道,皇上恕罪。
静……静儿当时……当时实在是找……找不到可以代替皇后的人,才用她身边那个丫鬟替的,绝对……绝对不是……存心不遵照皇上的旨意。
皇上。
颜静低着头,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苍白纤瘦的手紧捏住卫聆风的袍角久久不放,静儿实在没想到,皇后竟然会这么在意小小一个女仆。
静儿也已经受到了皇后娘娘的报复,她……她刺了静儿一刀,还恐吓静儿说要下了堕胎药……皇上——!太后低头有些厌恶和漠然地看了哭跪在地上的颜静,抬起头时却一脸不忍地道:皇上,容妃既然知道错了,你就饶过她吧。
毕竟,她也受过应有的惩罚了。
她固然有错,这皇后也未免太狠了点,不过是为了一个低贱的宫女,竟然如此狠毒报复,还差点祸及腹中龙儿……太后。
卫聆风冷冷地打断她,却不去看她略有些深思和错愕的脸,只低低地俯下头望着跪在地上楚楚乞怜柔弱女子,声音淡漠无情,静儿,朕没有告诉过你吗?朕最讨厌的,就是敢背着朕,暗地玩花样的女人。
你腹中的孩子,不过是让你死心塌地效忠朕的筹码之一。
如今,既然已没了用处……卫聆风淡漠的目光落在颜静逐渐绝望和震惊的脸上,嘴角扯出一丝恶魔般的笑容,声音却显得越发轻柔,那不若,就拿掉吧。
来人!卫聆风狠狠一拂袍角,将仍无法置信无法回神的颜静扫在地上,扬声喝道,赐容妃‘红花’,送至‘永清宫’。
是。
皇上——!皇上——!不要杀死我们的孩儿。
颜静被两个侍卫架着,终于意识到这些都是真的,再顾不得掩饰,拼了命地挣扎、哭嚎叫喊,皇上,静儿知错了,静儿只想待在皇上身边,皇上——!隐隐地有伴随着绝望与希冀的声音,在宫门外响起:……这一切都是太后让我做的——,皇上——卫聆风对宫外凄厉的声音恍若未闻,依旧淡定浅笑地拢了拢衣袖坐下来,看着脸色深沉,却丝毫不减其绝色姿容的太后,不发一语。
皇上你……不会相信了容妃的话吧?卫聆风端起放在案边的茶杯,浅浅尝了一口,才道:朕从以前就很奇怪,太后常年都独居长青宫中,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也不准儿臣来拜见。
不知太后,每日在宫中都做些什么?太后面色微微一变,却马上回复正常,缓慢靠回床沿,声音性感庸懒地道:哀家每日还能做什么,不过是颂颂经,念念佛,祈祷皇上平安。
卫聆风低着头,双眼垂着一瞬不瞬望着手中茶杯,忽地开口道:朕前日听人说,将曼佗罗花香,龙涎香和冷香混合,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卫聆风嘴角噙着优雅淡定的笑容,缓缓抬起头来,双目精光闪耀:太后可知是什么效果?太后原本安然从容的面色终于狠狠一变,眼中射出无比震惊和复杂的神光。
或者,朕应该……叫你一声……母后?冰凌王国的皇后娘娘——冷清雅。
冷清雅的脸色从震惊的苍白慢慢回复血色,眼中也逐渐褪去了初时的惊慌失措,转为令人无法逼视的高贵和淡定。
她的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无边的气势和压力,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又仿佛任何的变数都无法对她产生影响一般。
她的双眼没有一丝闪烁,没有半点动摇,更是完全没有刚刚假作一个孀妇时的哀怨和无知。
轩儿……是如何解除噬心术的?卫聆风扶在椅侧的手紧紧捏住,才勉强抵住周身侵袭而来的凌厉之气,露出一丝淡笑道:朕虽叫你母后,但也请母后不要再叫那个名字。
哦?这又是为何,轩儿不愿想起来吗?卫聆风笑容一舒,身子轻松往椅背上一靠,悠闲地道:也没什么愿与不愿的。
母后将朕以前的记忆封锁了六年,同时也为朕创造了‘卫聆风’这个身份。
如今,记忆虽然是恢复了。
朕却已在这六年里实实在在变成了‘卫聆风’,萧祈轩……这个人,如今还能留在朕体内的,也不过一段无味的记忆而已。
冷清雅静静地凝神看了眼前的人许久,才露出一个妖冶的笑容,道:那轩儿今后有什么打算呢?卫聆风看了她一眼,却不回答,反而继续着刚刚的话:不过,这段记忆对于朕来说,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至少,让朕知道了母后和朕的身份,包括一些有用的消息。
冰凌王国的皇子,还有什么会比这个身份和随之而来的绝密信息,更有利于统一天下呢?卫聆风淡淡一笑,丝毫不弱于对方的气势从全身散发出来,母后,你说呢?这六年……冷清雅眼中流露出柔和的光芒,声音清润悦耳,有着淡淡地慈爱,轩儿是真的长大了。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远比然儿更适合当冰凌的王……够了!卫聆风不轻不重地一句打断了冷清雅的话,佼好的双眉微微蹙起,冷声道,母后,不管朕是不是解除了噬心术,都可以帮你达成你的愿望……冷清雅微微一顿,随即柔媚地笑了起来:轩儿知道母后想要什么?天下,还有……卫聆风缓缓站起身来,看着眼前这个被称为他母亲的人,绝色的姿容和处变不惊的媚笑,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我和祈然的生死搏命,是吗?母!后!冷清雅一直淡定的神色终于露出了些微的诧异,能勾魂夺魄的单凤眼微微一张,眸中隐隐有汹涌的波浪荡涤。
樱红诱人的红唇一启,吐出来的话却分外冰冷:轩儿,看来这六年你不止成长了,而是真正如你所言,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更适合为王为帝的人。
那么,你跟母后讲了这么多,到底想要说什么?冷清雅定定地看着他,终于无奈地发现此时此刻这个儿子的心已不是自己,能完全掌握的了。
卫聆风拂了拂袍角,嘴角扯出一丝邪魅的笑容:请母后不要干涉朕的行动,也不要……动朕的人。
否则……卫聆风顿了顿,收起笑容,略略躬身道:夜已深了,儿臣就先告退,母后好好休息吧。
在即将踏出大殿的时候,冷清雅淡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无波无澜,听不出喜怒:轩儿,你不会也学然儿,为了个死去的女人什么都不顾了吧?卫聆风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容,脚下却不稍停顿:太后认为呢?话音未落,人却已经到了殿外。
我醒来的时候,全身的意识都集中到了胸口那块,从内里痛出来,痛到我连呼吸都困难。
倒是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已经结了痂,小银正安睡在身边,应该是它医好的吧。
微微抬头的一瞬却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一人正坐在床沿怔怔地看着我,那俊秀无匹的面容,微扬的嘴角,却不是卫聆风是谁?我收起那些微的惊讶,面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撑着床沿起身。
你给颜静下了什么药?卫聆风的声音响在耳侧,依你的性格,应该不会只是吓吓她吧?我一楞,伸手摸出腰间暗袋里的药丸,当时情况是比较混杂和危急,我随手抓了一颗怀中的药丢进她嘴里,还真不知道塞的是什么。
细细数了半晌,我不由露出一丝苦笑,竟然……是绝风华。
我倒还希望,丢给她的是穿肠毒药,死了,于她于我都好,一了百了。
绝风华和我怀中很多毒药一样,是这宫中很常见的一种药,谁也不知是何人研制何人流传的。
只是芊芊说,宫里黑暗的事实在太多了,备一些在身边总是没错的。
绝风华,慢性毁容药。
心境平和时,无欲无求时均不会发作,然而一旦心绪起伏过大,加速心脉血液循环,就会彻底激化新陈代谢,往往能在一夜之间使人衰老十年、二十年。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可惜在这宫中生活还能保持心境平和的人,绝对不会是正常人。
卫聆风。
我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声音平和,一如我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淡淡道,我们,提前结束契约吧。
卫聆风双目炯炯地凝视着我,撑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无意识地紧握成拳,许久才吐出一句:若是朕……不同意呢?那就算了。
我面色半点无波,静静地垂下眼睑,收拾起床上的药丸,道,皇上,我要回去了。
我撑着疲弱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抱起小银下床。
手腕忽然被紧紧握住,抬头对上卫聆风有些蕴怒和失控的眼神:你就这么认定,心慧的帐要算在朕身上?我完全忽略掉手腕的疼痛和周身的怒气,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说:你!不!配!卫聆风的眼中闪过浓浓的杀意和……痛楚,目光象焦灼般地燎原在我身上,这一刻几乎能听到手腕腕骨断裂的声音。
我紧紧咬住疼到发白的下唇,一言不发,一声不吭,甚至连挣扎也没有一下。
终于,他眼中的杀意和愤怒慢慢褪去,全部转化为再掩藏不住的痛楚和无奈,缓缓放开了手。
我踉跄地走出他寝宫的大门,听到他恢复平日淡定优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封后大典,会在一个月后……如期举行。
我脚步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笑意,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潇然梦 风飘单骑 第25章 封后大典(二)心慧,你想不想学点东西?我认真地看着坐在简易轮椅中的心慧问道。
这轮椅还是我画了样图,让无夜帮忙一起完成的。
虽然不可能象现代的那么灵活,但至少比拄拐杖来得安全舒适多了。
心慧的手筋和脚筋在小银的医治下虽然有愈合的趋势,可是即便用现代最先进的技术,也不可能保证短时间内痊愈,我现在也正在考虑给她安排复健的物理治疗。
心慧的眼神暗了暗,随即遮掩过去,说:小姐,我能学什么?我握了握她比较灵活的那只左手,低头沉思了半晌才道:以前你能做很多事,缝纫、打理房间等等都比我强,所以我也没想过要教你什么。
你的伤,我发誓,无论如何,都一定会想办法将它治好。
可是在还没有康复这段期间,你要不要学点打发时间的东西,或许……将来会有用。
心慧已经看不到半点伤痕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说:好,小姐。
可是,该教你什么呢?我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诗词歌赋肯定不行,我除了会剽窃外,连基本的平仄都没搞清楚……琴棋书画,别说你能不能做的问题了,我认识他们,他们可不认识我啊!噗嗤——!心慧抬起还能动地左手掩住嘴,笑道,小姐,平日看你好象什么都行,原来是什么都不行啊?我狠瞪了她一眼,随即假咳了一声,继续道:说来我最厉害的,除了枪法和暗杀术,就是学自祈然的医术了。
不过,你现在的情况没法给人医治,传些医理药理倒是可以…….有什么能不用动手呢?我歪头思索了半天,忽然大叫了一声,惊喜地道:天哪!心慧,我怎么没想到呢?心理医生,你可以学习心理治疗啊,我一定要把你培养成天和大陆第一个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心慧一头雾水地看着我,大大的眼中却慢慢显现出蓬勃的生命力。
步杀回来的时候,离封后大典已经只剩下十天的时间,不过我想这十天已经足够我准备一切了。
可是,比较让我们震惊和沮丧的是,步杀竟然没带回心洛和芊芊。
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冰寒之气袭体而来,我马上让除心慧和无夜之外的人全部回去休息,紧闭了房门和窗。
步杀在那一瞬间,悄然落地。
我回头先仔细把了他的脉搏,并察看全身上下,确定没有内伤外伤,才面色凝重地问道:步杀,你进宫来的时候有让卫聆风的人发现吗?步杀微微一楞,随后肯定地摇头,说:没有。
那就好。
我舒出一口气,拧紧了眉,心头有些惴惴,良久才问,心洛和芊芊怎么样了?在身旁的心慧捏紧了我,和她一般,全是冷汗的手。
我追上去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心洛一人。
步杀顿了顿,浓黑的双眉慢慢皱了起来。
我忙追问:连你也没法将他带回来吗?步杀漆黑的双眸落在我身上,冷然驻留了许久,才声音淡漠地道:我没想带回他。
因为……他在祈手上。
我原本粗重紧张的呼吸猛得一窒,有些呆呆地重复步杀的话:心洛,在祈然手上?我脑中空白了许久,才又道:现在……没有危险?步杀冷漠的摇了摇头。
我低头看向心慧,以及和我交握的左手,她眼中的担忧和焦虑慢慢散去,柔声道:小姐认为洛儿没有危险,那他就肯定没有危险,我不会担心的。
我感激地向她笑笑。
心里却无法象表面那般平静,步杀说心洛在祈然手上,不是别人,是祈然。
我左手抚上微微酸痛的胸口,只想落泪,不为别的,就只为终于听到了他的消息。
那个人不是别人,他是祈然,他毕竟……是祈然啊!现在,不是思念与感伤的时候。
我放下微有些颤抖的手,看向无夜,认真地看着,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无夜,我要离开这个皇宫。
无夜身体明显震了震,铁面具下似乎发出了一点声音,但我听不清楚。
我深吸了一口气,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无夜,我知道你还欠卫聆风一件事,也或许你还有不愿离开他的理由。
而我现在只要你一个决定。
房中有暖炉噼里啪啦烧着的声音在回响,无夜同样看着我,目光中的神光复杂难明,我只看着却没有深究其中复杂的到底是什么,因为我只需要一个决定。
许久,无夜仿佛忽然松了一口气,紧握地双拳松了开来,眼中隐隐透出笑意:我跟主子……一起离开。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在这个皇宫中,真是已经……好累了。
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当初,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傻到……接住紫凤。
那么,我右手握拳击向左掌,一声轻响在房中回荡,我虚弱的笑容转为自信从容,淡淡道,我们就尽情地搏一场。
我要在封后大典的最后一天……逃——离——皇——宫!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步杀两人,他走到床边淡漠地道:坐上来。
我楞了楞,问道:要帮我治伤?难怪心慧和无夜要留下我们两个,原来他们早知道我身上的内伤并没有好。
把阻塞的经脉全部打通,整整花了半个时辰,我全身虚脱地再度倒在步杀身上。
他的脸色比上次更加灰败,额头也比上次更加汗湿,想必……这次一定损耗了更多的内力。
我眼眶渐渐湿润,忙垂下仍沾着汗珠的睫毛,平稳了声音道:步杀,这次逃亡以前你要不要从尹子恒手上抢回青龙石?上头的人没有回答,我微微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他可以嫁祸于你,你也一样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反正谣言,本就是人造出来的,关键就看谁造得更虚虚实实无法肯定,更能以假乱真。
身体的寒冷阵阵袭来,却抵不过心底的冷,我向步杀怀中轻轻缩了缩,继续道:你手上的朱雀石,是小银从山洞中带出来的,还没有面世。
我们只要让人在市井江湖中放出这样的消息,说:当初四殿下以青龙石为筹码让你袭击祁国的新皇后——我,夺取朱雀石。
可是,事成后,他不但想违诺收回青龙石,还派人暗杀伏击你。
你气愤之下才回头再度暗杀他,结果却误伤了苏婉柔,这样一来,人们就会怀疑是不是不管是青龙石还是朱雀石现在都在尹子恒……冰依,步杀忽然打断我的话,支起身子看着怀中的我,微微皱眉,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了?我的表情生涩而僵硬,撇开头,淡淡地道:能有什么事啊?我能感觉到步杀清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一语不发,身子如石化般僵硬。
不知为何眼角的泪慢慢涌了出来,胸口酸涩疼痛,竟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步杀伸出手从身后将我包裹在怀里,手臂慢慢收紧,低沉暗哑地嗓音贴着我头顶的发丝轻轻响起:已经……没事了。
我紧紧扳握住步杀的手臂,灼热的泪一滴滴落在他古铜色的手腕上:步杀,求求你,求求你!无论用什么办法,请你……让我变强……我将头紧紧埋入他手臂中,痛哭失声:……强到……可以保护身边的每个人!步杀良久没有回答我一句话,手臂却越收越紧,紧到让我窒息。
他的怀抱中,有融融的暖意从冰寒的身体透出来,一次次温暖我颤抖寒战的身体……和心。
这一分,这一秒……我知道我可以哭泣,因为你在我身边;我知道我可以软弱,因为你肯定会保护我……如朋友、如知己、如世间最重要的亲人……十日后,各国的使者全部抵达祁国首都车坩,祁国琴宁皇后——我的册封大典,正式开始。
封后大典的排场和当初那个简陋的大婚完全不同,典礼竟整整要持续七天。
前两天,分别是无聊的祭天、祭祖仪式,说实话我和卫聆风两人都被折腾的有够惨。
我们两人由始至终不必,当然也没有讲过一句话。
第三天我在震天鼓乐声中,由礼部官员奉皇后金册、金宝,接受正式册封,并记入皇室宗籍。
当然,被记的名字是蓝莹若,而绝不会是——水冰依。
直到第四天,才是在祁国大小官员和各国使者前完成真正的,帝王帝后的大婚仪式。
同一时间,在这十四天里,我、步杀、心慧和无夜也做好了一切逃亡的准备。
心慧一直在坚持不懈地做我要求的复健治疗,一个多月时间,虽然不能让她完全康复,可是短时间如正常人一般的走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当然,在外人面前,她还是一直安静忧伤地坐在轮椅上,猛啃我写给她的心理治疗相关知识和一些医理药理。
步杀说:卫聆风现在不会在乎四圣石。
所以,我索性光明正大地让无夜拿了紫凤支使飞鹰帮忙在外面散布谣言。
这招不一定能夺回青龙石,却至少能将众人的目标和谴责或多或少转移到尹子恒身上。
毕竟,谣言本身就是最有杀伤力的武器,更何况这些消息落到有心人耳里,恐怕想到的可不只孰是孰非那么多。
银两、替换的马车、换洗的衣物还有少量的干粮,一切的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欠……东风。
封后大典第六天晚上三更至第七天一整天,为表示皇帝大婚,普天同庆,会燃放整夜烟花,大开城门,让百姓也能感受到欢愉的气氛。
那天夜里,就是我逃离皇宫,最好的时机。
说到第五天的仪式,还真有些古怪,竟象极了现代的名流party。
在承乾殿中依流水线的形式摆满了各色餐食,有美酒,有点心,有水果,也有正餐。
在场的多是各国的使者和祁国比较高位的官员,各人依次选择自己喜欢的位置坐下来交谈品尝,当然也有不少端了酒杯四处走动,向人敬酒的。
而我的责任,非常简单,就是跟在卫聆风身后,向一众国家的使臣敬酒,接受祝福。
几乎快轮了一圈,我却由始自终不必发一语,沾一滴酒,只须面带虚假的微笑即可,到是料想不到的省力。
不过,这种庆幸在我忽然看到面前之人熟悉的面容和阴郁的表情时,彻底宣告结束。
那人正是钥国太子——傅君漠。
我面上仍保持着虚假的笑意一如既往地跟在卫聆风身边,抿嘴不语。
我抬起头看向他,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冷笑,与嘴角的温柔形成鲜明的对比,让原本直直凝视着我的他,双眉紧紧皱在一起。
卫聆风悠闲地踏前一步,不着痕迹地阻断我望着傅君漠的视线,嘴角一扬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朕真是没想到钥国皇太子,赫赫有名的黑马神将,竟会亲身来参加朕的婚礼。
我嘴角不露声色地微微一扬,目光瞥向站在不远处,正幽雅淡笑着望向我们这边的尹子恒。
对这个人印象不太深,可是看他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宁静、淡雅和与世无争,我不得不说,这个人的演技绝对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可以去角逐奥斯卡大奖。
蓦然地,我感觉一道探究的视线落在我身上,目光微微一移,对上一双深邃、黑亮、仿佛一汪深潭能将人吸卷而入的双眸,不由一楞。
那是一个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子,全身白衣胜雪,连头上绑书生髻的缎带也是白若飘雪的,映衬着他明亮的眼,红润的唇和漆黑的发竟分外……妖娆。
他的长相并不见得有多俊秀,可是全身仿佛有着磁场,又仿佛散发着魔咒能将人的眼,甚至心都吸引过去,不论男女,无法自拔。
他殷红的双唇微微一抿,向我露出一个轻浅无痕的笑容。
明明这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我却仿佛瞬间堕入他双眼的寒潭中,只觉冰寒彻骨,又毛骨悚然。
我慌忙地狠狠地别开头,顺眼望着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只觉心头狂跳个不停,背上竟已出了一身冷汗。
卫聆风忽然靠近了我几许,伸手环住我的腰,我双眉微微一皱正待拨开他的手。
他却已俯下身来贴在我耳边,轻声道:冰依想知道那人是谁吗?是谁?我条件反射地抬头便问,不曾想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眼中有略略的惊愕和欣喜一闪而逝。
我慌忙低下头,暗暗握紧了拳头。
卫聆风却没再进迫,只在我耳边不轻不重地抛下三个字:白胜衣。
便爽快地放开了环住我的手。
我却浑身猛地一震,脑中只不停回荡着那三个字。
这人竟然是白胜衣?冰凌四大丞相之一,天下唯一懂得噬心术,祈然说绝对不可以接近的人——白胜衣!潇然梦 风飘单骑 第26章 封后大典(三)日暮西下,承乾殿。
此刻,殿中早退去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原本流水线般摊摆开来的宴席也撤掉了,只余左右几张案几陈列,上面摆着一些简单却精致的菜式和美酒。
到这个时候还能留在大殿中的,只有少数几人。
坐在最上位,以主人待客之姿,举杯向堂下众人敬酒的,是祁国国主——卫聆风。
往下看,坐在左首第一位的男子,举止温文谦和,正是尹国此次出席道贺祁王大婚的使者,四皇子——尹子恒。
如数下去,右首第一位的就是钥国皇太子,赫赫有名的黑马神将——傅君漠。
这大厅中,总共坐了不到二十人。
除了以上这三个,另外还有祁国新任的宰相——文策,护国将军玄天,以及一些国力稍强的小国使臣。
其中,就包括占据天下至利形势,却身不由己无法掌控自己国家的银川国,以及新近崛起,势力慢慢遍布各处,终引起祁、尹、钥三国警惕之心的依国。
卫聆风形态悠闲地坐在上位,淡淡的目光一个个扫过在场的众人,最后停留在白衣胜雪,行状慵懒无谓的依国使臣——白胜衣身上,微微一笑,随即瞥开,举杯道:感谢各位能从千里之外赶来参加朕的婚礼,朕敬各位一杯。
众人齐称不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却还是有两人端着酒杯未饮,分别是笑得妖娆的白胜衣和一脸阴沉、看不清喜怒的傅君漠。
白胜衣将酒杯在殷红的唇边微微擦过,轻柔却又矛盾地有些低沉的嗓音在大厅中响起:久闻祁国新任皇后娘娘不单精通琴棋书画,还为皇上解决了不少海战上的问题。
如此奇女子,今日盛会,又岂可缺了她?此言一出,所有在场的人都不由心中一凛。
祁国在一个月前无声无息地灭了汀国,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在那场不足一月的战役中,他们竟见识到了祁国比汀国更为先进的海战装备和海战术,震惊了全天和大陆。
人们开始意识到,祁国已经真正走上了天和大陆的霸主之路。
如今在场的众人却禁不住心中惊叹:难道提高祁国海战术的,竟是这祁国新任的皇后娘娘——原汀国宰相的女儿?他们暗叹、咒骂那女子不要脸、卖国求荣之余却也心下了然,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汀国被灭,新娘娘失了后台,又没什么傲人的美貌,却还能被册封为后。
卫聆风不置可否地笑笑,面上淡淡,竟似对下面的诡异气氛和窃窃私语恍若未见。
目光扫过含笑而立的白胜衣,复又转到脸色愈加阴沉的傅君漠身上,开口:太子也是这样认为吗?傅君漠抬头看了上位那个完全猜不透心思的皇帝半晌,忽然想起当初在船上,他问莹若为什么会嫁他。
莹若很无奈地回答:大概是被设计了吧。
他嘴角微微扯出一丝冷笑,淡淡道:白使臣说得是,如此奇女子,怎能不见识一番?好。
卫聆风悠然一笑,向身边的太监招了招手,道,去请皇后过来。
一柱香后。
那领命而去的太监踟躇走到卫聆风面前,一脸惊惶和不安地道:回……回禀皇上,娘娘说……说她已经歇下了。
底下倒有一半人被酒水呛到,面红耳赤,咳嗽不已。
反而傅君漠一直阴沉的脸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但也只一闪而过。
卫聆风却是完全不觉意外地点了点头,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扬起,道:你再回去请,别的不用管,就跟她说‘契约’二字。
又一柱香过去。
这一次,小太监总算是领了人出来,可是面色还是一样的惴惴。
原因在于身后跟着的那个,刚刚被封为祁国皇后娘娘的少女,一身与这个场合完全不搭吊的装束。
没有白天那样华丽的宫装包裹,也没有梳得精致华丽的宫髻点缀,眼前的少女真的只能被称为少女,一个普通的少女,而绝不象是一国的皇后。
少女的面上无惊无喜,只淡淡地在卫聆风面前福身,道:皇上,请问如此紧急诏我来有什么事吗?底下开始窃窃私语,众人的议论嘀咕之声一一传入少女耳中,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贵为一国皇后,她怎能以如此不敬的装束出现在国宴上?你听到吗?她竟然自称我,而不是臣妾。
也只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才会出卖自己的国家以求荣华富贵吧?……卫聆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才抬手示意她起身,道:免礼,坐到朕身边来吧。
少女有些愕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反驳,从容地走上去挨了半张龙椅坐下来。
大殿中气氛诡异,针落可闻,谁也没想到率先打破沉默的竟会是一直没开口的尹国四皇子——尹子恒。
只见他端了杯酒起身站到大殿中央,先向祁王施了个不卑不亢的外交礼,复又放下酒杯转向一旁的少女——琴宁皇后,温文含笑道:在下听人说,娘娘在离开汀国的当日曾高歌一曲,引得所有人驻足停留。
凡是那天到场之人都说,此情此景毕生难忘。
在下一向不好战事谋略,却偏偏对琴棋书画情有独衷,不知今日可有幸听娘娘弹奏一曲,此生也必无撼了。
原本低着头的少女忽然抬起头来,琥珀般明亮的眼中射出一道清冷的光芒,望向大厅中央翩翩而立的尹子恒。
尹子恒微微一惊,只觉那琥珀色的眸光似曾相识,却又完全没有一点熟悉之处,不由地僵在了原地。
少女淡淡冷冷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到右侧首位的傅君漠身上,那眸中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却没有多做停留,只余下傅君漠越加阴沉的脸和蹙成一团的浓眉。
尹子恒惊讶地发现,少女最后的目光竟是落在她身旁之人,祁国皇帝卫聆风身上,眼中无喜无波,却让从来都喜怒不测的卫聆风也微微拧眉。
少女幽幽一笑,忽地开口:皇上……以为如何?卫聆风舒眉,已恢复了平日的淡定从容,温柔笑道:莹若愿意就好。
少女又是冷冷一笑,忽然轻盈地从龙椅上跳了下来,走到大厅最后一张空无一人的案几前坐下,环视了一下四周,才微笑道:唱歌多无聊,不如我给各位说段故事吧。
说完也不等旁人反应,已兀自开口:不过我讲的真的只是个故事,如有雷同……少女狡黠一笑,眸中光芒闪耀,纯属巧合。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史上有千千万万个朝代,我讲的这个朝代,就权且称它为东汉吧。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争霸天下……在场的众人谁也没想到,这一讲竟整整讲了一个半时辰,直到深更半夜。
故事从桃园三结义到曹操献刀、从孙策立业到曹操煮酒论英雄、从官渡之战到连环计火烧赤壁……一环扣一环,一役连一役……开始的时候,听的人心境多有不同,有人厌烦,有人鄙夷,有人疑惑,也有人慎重。
可是渐渐的,所有人的心里都只剩下一种情绪,那就是——震惊!即便是一直慵懒含笑的白胜衣也慢慢露出凝重的神色,倾身端坐聆听。
少女的表情语调,却从始至终未有改变,清清淡淡,不抑不扬,与这大厅中紧张压抑,一触即发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
无人知道少女脱口而出的曹操、孙权、刘备是何人,更无人知晓那些足以震惊世人的战役——官渡、赤壁发生在何方。
那些战役虽然精彩,却也不至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不足以让在座所有的人尽皆变色。
真正让各国枭雄动容的,是少女慢慢提到的有关荆州的争夺战。
得荆州者得天下。
这句话,让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将目光放到冷汗涔涔的银川国国主身上。
如此相象的地理环境,如此巧合的战略形势……在少女的说书中,是得荆州者得天下。
那么是不是影射着,在这天和大陆,就必定是得银川者得天下?这里在坐的每一个,无论外表多庸碌无能,都毕竟是有心人,是一国杰出的政治家。
所以不用任何人提醒,他们都开始深深牢记少女所说的每一种战略,每一个人物,甚至每一句话。
因为他们忽然隐隐意识到,一个关系着自身,甚至关系着整个天和大陆未来的——关键。
赤壁之战后,曹操留下人马守卫江陵、襄阳等地,联军乘胜追击,重点进攻南郡首府江陵,继续展开荆州之争,结果曹操、刘备、孙权三分荆州……说到这里,少女轻柔宁静的嗓音忽然嘎然而止,见众人正翘首期盼地望着她,目光炯炯,不由嫣然一笑,道:至此,天下终成三国鼎立之势。
卫聆风眉头微微拧起,他低头望了望脸色阴郁黑沉的傅君漠和一脸复杂深思神色的尹子恒,再抬眼望向一一扫过众人,最后以冰冷无温度的目光对上他的少女。
她明明在对着他笑,却笑得决绝清寒,直让他的心都一点点变凉。
只见她略有些发白的朱唇一启,清润却因长时间说话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殿堂后方响起:还有,本•;书•;完!此话一出,饶是殿上最镇定的人也忍不住有暴跳杀人的冲动。
卫聆风也是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又是头痛,又是好笑,可是那笑中却掺杂了一些他自己也不曾想过的苦涩。
冰依……是在报复他们吗?嫁祸步杀的尹子恒,伤害心慧的傅君漠,以及……布局设计这一切的……自己……还记得当初冰依看了那几张银川的军事布防图,就说过一句:其实也不难攻克嘛!当时,虽曾怀疑,却怎么也没想到她说的竟都是真的。
她所讲述的三国,其中每一个战略都不见得有多精密高明,在不同的守成将领、不同的情况下,若只是照搬,成功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
可是这些战略,却胜在突破常规,胜在它们是一种天和大陆从不曾存在过的意识。
他知道,只要这些策略单独到了自己或是傅君漠等人手上,就一定能将他变成一种无坚不摧的战力,真正归并银川国,进而一统天和大陆。
只是如今,这些战略,这些计策,被她当着天下众使臣,当着三分天和大陆的祁、尹、钥三国首要人物面前说出来……少女站起身来,脸上挂着淡淡的浅笑,望向仍紧锁着眉头未有回神的尹子恒,扬眉道:四殿下,我讲的这长达三……一个多时辰的故事,可还满意?尹子恒一楞,忙回过神来,抱歉地一笑,语调神色竟仍是如初的谦和淡雅:在下实在没想到娘娘竟读过此等史书,却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竟能有如此空灵的想象和深远的谋略,让在下好生想要结识一番。
少女不置可否地笑笑,转头往大殿一旁本是用来歌舞助乐的瑶琴望了一眼,道:四殿下刚刚不是说想听我弹奏一曲吗?不知现在可还有此等雅兴?尹子恒忙高兴地回道:如此当然甚好。
少女走过去拿起那瑶琴走到大殿中央,就这样面向上位的祁王席地坐了下来。
她的目光清冷而讥诮,一个个扫过前方三个正凝视着她的至高无上的男子,露出冷冷一笑。
忽地十指轻拨,前调喷薄而出……恐怕谁也没想到,在这看上去纤瘦羸弱无比的少女手下弹出的竟不是轻柔婉约或哀伤动人的乐声,而是激荡纵横、目空一切的曲调。
朱唇轻启,一道既是清润、又是沙哑,既是平静、又是汹涌的歌声,划破了这寂静空旷的大殿,也划在了殿中每一个人的心上……不是英雄不读三国若是英雄怎麽能不懂寂寞独自走下长板坡月光太温柔曹操不罗说一心要那荆州用阴谋阳谋明说暗夺淡薄东汉末年分三国烽火连天不休儿女情长被乱世左右谁来煮酒尓虑我诈是三国说不清对舆错纷纷绕绕千百年以後一切又从头(以下开始恢复第一人称)我抬头,无波无澜的目光一一扫过眼前的三个人:尹子恒、傅君漠和卫聆风。
恨吗?也许曾经有过,但此刻唱着这首《曹操》却忽觉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你们都是这乱世的霸主,你们都能轻易掌控着别人的生命,可是,你们也注定了一生孤独。
想要成为霸主的人,怎能不懂寂寞?我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冷笑,淡淡的目光最后停留在面无表情的卫聆风身上,他的眼中似乎闪耀着什么复杂的神光,可是离得太远我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卫聆风,就算你能掌握所有人的生命,如何?就算你能把别人的每一步都算计好了,又如何?这世界上终归有一样东西是你无法掌控的,那就是——人心。
不管是别人的心,还是……你自己的心。
不是英雄不读三国若是英雄怎麽能不懂寂寞独自走下长板坡月光太温柔曹操不罗说一心要那荆州用阴谋阳谋明说暗夺淡薄东汉末年分三国烽火连天不休儿女情长被乱世左右谁来煮酒尓虑我诈是三国说不清对舆错纷纷绕绕千百年以後一切又从头……潇然梦 风飘单骑 第26章 封后大典(四)在小顺子送我出承乾殿的时候,早已是三更半夜。
一出殿外,只觉冷风从领口袖子直钻而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么长时间,无夜他们应该万事都准备好了吧?成功与否,就看明天晚上十二点,那场混乱庆祝中的出逃是否成功。
忽地感觉心中一躁,一个轻柔却又低沉的声音已经在身侧响起:如此寒夜,可要在下送娘娘一程。
我猛然抬头对上一双如寒潭般深邃黑亮又透着无边邪气的黑眸,不知为何心头剧跳起来,手心慢慢渗出冷汗。
白胜衣,可能是因为祈然曾经警告过,也可能是他浑身散发着魔物般的气息。
到了这个时空这么久,我竟是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强烈,又如此没来由的恐惧。
我紧握了握拳头,压下胸口翻腾的惧意,淡然道:谢谢,不必了。
我以为我已经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可是没想到出口的声音竟还是带着细微的颤抖。
白胜衣显然也发现了,嘴角一掀,露出一个相当诡异的笑容:娘娘好象很怕在下啊!可是,为什么呢?我们今日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他一边说,一边朝我这边走了过来,黑亮的双眸如有磁性般控制了我的行动,竟让我一步也动弹不得。
不单是掌心,我的后背和额头,也渐渐渗出了点点冷汗……眼前忽然一闪,心中有种熟悉的感觉一瞬而过。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看到步杀持刀站在我身前,小心的把我护在身后。
一样的黑衣、黑发、黑眸,一样的冰冷淡漠,可是为什么我竟能感觉到空气中有暴躁的火苗在蹿行蔓延。
而且,我仿佛……是第一次在步杀身上感觉到如此凝重不安的肃杀之气。
这个白胜衣,竟强大到连步杀也要有所忌惮吗?再抬头的瞬间,我看到白胜衣的脸,不由呆了。
他还是在笑,却笑得越发妖娆诡异,殷红的双唇仿佛刚刚沾过鲜血一般猩然刺目。
他的双眼中折射出强烈的眸光,似有若无的落在步杀身上,那眸光中有憎恨、有杀意,还有许多不知名的东西纠结在一起,忽明忽暗,如一把利刃,直刺人心。
但那么强烈的感情在他眼中却也只是短短地一闪,短到不足一秒,那双如寒潭般的双眸便又回复了原先深邃、难测以及淡淡嘲弄的笑意。
好久不见了,步杀。
步杀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转身牵起我的手,道:回去吧。
我忙不迭地点头,跟这种变态加人妖在一起,多一秒钟都是折磨。
想不到你步杀也会有不当杀手,跑来保护……祁国皇后的一天。
白胜衣状若无意地踏前一步,挡住了我们的路,与刚刚完全不同的凌厉目光扫过我,复又落回到步杀身上,抿唇一笑道:难道她在你心里会比……然更重要?难道她在你心里会比……然更重要?他说的……是祈然?我微微变色地同时步杀已于瞬息间踏前一步挡在我面前,也堪堪遮住了我绝不该在白胜衣面前显露的惊诧表情。
一声低低的浅笑从他喉中溢出,却在这静寂的黑夜中格外突兀:看来你还真是很小心保护这位——娘娘!他特意把娘娘二字拖长了半拍,脸上的笑容却益发显眼。
步杀握着我的手冰冷却死紧,一语不发地拽着我绕过他,往落影宫走去。
身后忽然传来白胜衣冷漠又隐含杀意的声音:然要见你。
明日午时(十一点到下午一点)他会在车坩千宴园。
步杀的脚步一顿,我的脚步和心跟着一顿。
恍惚间,好象觉得原本只存在于记忆中的祈然竟忽然回到了现实中,在我耳边、心中慢慢深刻、鲜明。
但也只是一顿,步杀握着我的手越加冰冷越加紧,拉着我迅速远离了这个莫名诡异、又让人恐惧不已的男子身边。
我知道步杀的神色虽然一如平常无波无谰,他周身的气息却紊乱了。
步杀,我不想问你为什么祈然会把白胜衣留在身边。
走了一段路后,我终于扯住了他的手,可是,如果他的目的不是诱你入陷阱,我想你还是去看一下比较好。
步杀的眼中闪过天人交战的矛盾之色,许久才道:你这里太危险……我歪头思索了半晌,正色道:祈然不是也在车坩吗?一日来回仍不够?步杀的黑眸慢慢透射出灿若星辰的光芒,厚实的双唇动了动,低声道:绝对不要接近白胜衣。
明日子时以前,我一定会赶回来。
我微微一笑,柔声道:还有,你们两个……一定要平安活着。
步杀眼中有浅浅波光流动,郑重地点了点头,于瞬息间消失在夜幕中。
唉!我忍不住摇头叹息,皇宫的守备对于步杀这种级别的高手来说,根本是形同虚设嘛。
祈然,但愿你……平安……封后大典进行到第六天就基本上没我什么事了,也之所以,我才能如此顺利地进行我们地逃亡大计。
时间开始有点难熬,冬日里原本最灿烂的太阳,此刻却只嫌它高挂在空中迟迟不肯西去。
好不容易熬到日幕西下,竟仍是离午夜十二点还有六个小时。
还有,步杀也还没回来。
心慧见我急得不行,本想走过来安慰一番,却忽听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侍女的声音传来:娘娘,皇上有请。
我心中微微一惊,这个时候……卫聆风找我做什么?我看了看心慧,她眉头深锁有些错愕地摇了摇头;看看无夜,他垂首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卫聆风难道是发现了我们的计划?不!不会,依他的性格,如果是发现了,也会不露痕迹地等我们执行下去,然后等到我们最得意忘形的时候,再给我们最沉痛的一击。
我清了清嗓子,扬声道:知道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是问题,总得去面对和解决。
站在风吟殿中卫聆风寝宫门口往里看去的时候,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卫聆风坐在我们平日讨论海战的案几前,低头望着他手中的一把匕首发呆,他的眼中除了当日有过的凝重、怀思,还多了许多不知名的东西。
我踏步迈过门槛,走进殿内。
身后忽然传来大门吱哑哑开合的声音,紧接着,砰——地一声巨响,重重敲在我心头。
我胸口猛得一窒,拧紧了眉收步转身,当场决定不顾一切地闯出去。
三个时辰前,车坩城千宴园。
千宴园是祁国车坩极为著名的一个胜景之地,园中不仅可品茶、吟诗、遍尝天下美食,更有四季常开不败的各种花卉树木供君欣赏。
园中日日往来文人雅客不断,今日自也不会例外,多数人都聚在周围冬梅开得最胜的暖阁中边品茶闲聊,边赏梅。
此刻,恐怕没有人会想到,在离这暖阁不远处的茶花树丛前,有一个少年正身着一袭与这冬日格格不入的单薄长衫久久伫立在寒风中。
少年的长发在凛冽的寒风吹拂下,翩然飞扬,纠结在空中,又撩过他耳侧。
他的脸上戴着一个银灰色的月牙形面具,遮住了他大部分的面容。
只余一双比这冬日更为寒冷的蓝眸和微微抿起的薄唇,遗留在这无边无际的寒冷和孤寂中。
少年冰蓝色的瞳眸中忽然闪过一道浅浅的光芒,缓慢转过身去,果然看到一个黑衣、黑发,手握长刀的男子已经站在他身后。
他淡漠却如潺潺溪流般悦耳的声音响起:步。
步杀静静地看着他,冰冷如昔,如夜幕般漆黑的眸中闪烁着点点星光,半晌才问出一句:你要见我?少年微微一楞,随即似有所觉得目光望向正信步往此处而来,白衣如雪的男子,眼中仅存的那一点光芒褪去只余冰寒,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淡而温润:你骗他来的?白胜衣一双黑玉冰晶般透亮的眼中透射出邪魅的光芒,灼灼落在少年身上,婉转浅笑道:说骗多难听,我也不过是想让你们见上一面……随即目光一转,瞥向一旁的步杀时,已带上了若隐若现的杀气,:真没想到,你还是抛下那女孩,跑来了。
步杀黑眸中的波光微微一粼,踏前了一步举刀遥指着他,冷声道:为什么骗我来这里?白胜衣对他身边暴涨的杀气仿佛一无所觉,反踏前了一步,嘴角的笑容愈发诡异动人:我也只是……好心帮卫聆风一把而已。
步杀脸色剧变,握刀的手猛地一震,汲血竟差一点落地。
黑眸中的浓烈的杀意凝结成冰冷的愤怒,终转为忽明忽暗的淡红,步杀踏前一步,浑身的杀意如潮水般飞涨,让原本还从容浅笑的白胜衣都微微变色。
只是瞬息间,那排山倒海的杀气已于白胜衣回神前消失于无形。
仍是黑衣、黑发、黑眸,仍是比这冬日更为寒冷的肃杀之气,仿佛从未改变。
步杀回过头看向仿佛自始至终未有半点情绪波动的少年,那蓝眸中淡漠清冷,却有着长久以来的默契。
无须言语,无须解释,却自然流转的…….默契。
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少年胸前一个呈十字的精致挂坠上,黑浓的双眉紧紧拧起,嘴唇微动了动,却最终只吐出一句:我必须马上离开。
说完,只觉空中一道似有若无的黑影闪过,步杀已于瞬息间凭空消失在这人声鼎沸的庄园中。
白胜衣行状庸懒地靠在一棵樟树下,嘴角勾起妖娆的浅笑,低声道:然不想知道,步杀急急赶去要救的……是什么人吗?一道轻若惘闻的破空之声响起,白胜衣只觉脸上忽地一痛,点点血丝已顺着他白皙无暇地面庞流淌下来,落入颈中。
一片狭长单薄的叶子正贴着他耳侧,深深扎入他背后的那棵樟树树干中,随着寒风猛烈飘动。
少年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淡淡道: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否则,别怪我跟你新帐旧账一起算。
长长的发丝,飘扬的衣摆,就这样夹杂着冬日特有的寒意,毫不停留地掠过他身侧。
白胜衣抬手抹过那仍道未凝结的伤口,殷红的鲜血流连在指腹间,他轻轻将染血的手指放到唇边含入口中,嘴角一直未退的笑容越发妖娆诡异……冰依,卫聆风低低沉沉,略有些疲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朕没有让人用心慧替你。
我脚步一顿,心头忽然极度混沌起来,回头有些呆呆地问:你说什么?卫聆风抬起头来看着我,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想不到,朕也会有为自己辩解的一天。
他向对面的椅子望了一眼,回复从容优雅的笑容,道:坐吧。
忽然想起,当初他也是一脸愤怒受伤的表情问你就这么认定,心慧的帐要算在朕身上?难道……当真是我冤枉他了?我深吸了一口气,走前两步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他将一杯刚泡好的茶推到我面前,温和一笑道:这是你最爱喝的‘君山银针’。
我接过来,冰凉的手捂上杯缘取暖,茶香扑鼻而来,缭绕在我唇齿之界,我却没有低头品尝。
朕的确通过无夜知道了心洛的身份,也想过利用你和他引出钥国潜伏的所有奸细。
朕确实从未把普通人的命当作一回事,也不认为这有什么错……他轻轻将手中的匕首搁到桌上,手指一边轻轻抚过刀柄,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可是……朕也有吩咐过,谁也不许动你和你身边的人。
你是说……我顿了顿,只觉舌头与脑子一般僵硬混沌,无法顺利成语,让心慧代替我被抓……是颜静自己擅自做的主张?卫聆风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我,唇形优美的嘴角挂着淡淡的浅笑,眼中却有压抑着的波涛汹涌,只听他声音低沉地道:如果,朕说是呢?时间在我和他的对视中一分一秒流逝,直到我忽然感觉到胸口的窒闷,才发现自己刚刚竟在不知不觉间,摒住了呼吸。
我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淡淡道:除了为我冤枉你的部分说声对不起,我真不知,自己还能做何反应。
不管是谁的错,不管……这样的解释对他来说有多艰难,我的离开却势在必行。
因为伤害已经造成,不是追究谁的责任就可以弥补晚会的,而留在这里只会让同样的伤害无止境延续下去…….卫聆风猛地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眼中神色,出口的声音却一如往昔的从容镇定,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你的反应,果然如朕所料一样……决绝无情。
我的心不知为何猛得剧跳了一下,明明捂着热茶的手却仍觉冰寒无比,忍不住低头轻抿了一口。
茶香在唇齿间四溢,带着融融的暖意。
卫聆风抬眼看着我,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莫名复杂的笑容,本就不易摸透的眼神此时仿佛更加深邃难懂。
我的心里忽然有一星一点的恐惧和不安滋长蔓延。
放下茶杯,正待请求离去。
却听卫聆风平和静默的声音忽然缓缓响起,他的笑容,他淡淡却略带些温暖的眸光仿佛从这个世界中抽离了出去,一如他明明响在耳侧却恍惚间无法真正感受到的声音,飘渺虚无却偏偏真实存在。
从小,他就没有真正想要过什么,不论是至高无上的皇位、父王母后的疼爱,还是众人倾慕、爱怜的目光。
我一方面嫉妒着他轻而易举地便能得到世间的一切,一方面却又在想,如果将来有什么是他真正想要的,我绝不会跟他争。
不仅仅是争不过,更是因为怜惜,是一个大哥……对他永远无法快乐的弟弟的……怜惜。
我起初只是听着疑惑,因为卫聆风除了掩饰身份时,从未在任何人面前以我自称。
可是慢慢地,我缓缓瞪大了双眼直望着眼前仿佛只余一个空壳的人,心里的震惊愈来愈胜,这样的故事,这样的背景,好熟悉……熟悉到…….一伸手就能碰触到。
卫聆风目光凝结在我身上,原本涣散忧伤的神光慢慢在眼中凝结,最后回复成平日的精明淡定,嘴角扯出一丝无比邪魅的浅笑:可惜如今,他唯一真正想要的……朕却也不愿放手。
为什么他会知道绝世神医是冰凌的少主,为什么步杀被抓却又轻易放了回来,为什么白胜衣的噬心术会下在他身上,为什么当初祈然找了那么久的大皇兄却半点音训也无,为什么步杀会说有一些事要在这皇宫证实……这一切的一切,串联起来,竟是一环扣着一环,清晰无比……你……你是萧祈轩……话未讲完,我却忽然间只觉胸口猛地一窒,脑中一昏一沉,竟恍惚中变得混沌迷糊无比。
但也只是短短的数秒,我的神志清醒过来,可是全身的真气却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软绵无力。
别说施展内力,就是普通的站立,也无法做到。
我骇然望向他:你给我下了药?不!不可能啊!君山银针中辅有冷香,祈然曾说过天下任何非含致命之毒的药物中和了冷香,药力便不足十之一、二,是以我从未担心过。
卫聆风取过我面前的那杯冷香,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温柔含笑道:你一定在奇怪,君山银针中明明放了冷香,为什么你还会中软骨散?我左手撑在桌上支起虚软无力的身体,目光却紧紧灼烧在他身上,一字字挤出唇齿:是因为什么?右手却在案几的掩护下,勉力取出怀中银针,扎入胸口下方的鸠尾穴。
卫聆风看着我,眼中神光复杂难明,忽地横过手点中我中府穴,我浑身一麻一软,银针轻不可闻地掉落在地。
这一刻,我除了震惊愤恨地死死瞪着他,脑中一片混沌,心中恐惧害怕,竟无法想出任何应对的方法……卫聆风起身绕过案几,打横抱起我,从前有一瞬曾觉得温暖的怀抱此刻却灼热的吓人。
他原本黑亮的双眼此时似有即将燎原的星星之火在燃烧,紧紧凝视着怀中的我,变深变沉……我被轻柔地横放在锦床之上,卫聆风在我身侧轻轻坐了下来,晶莹白皙的手指燃着无法抑制的欲火抚过我的脸,复又滑落到锦貂白裘的扣结处,手指微微一挑,扣结便一一松滑开来。
不一会,锦貂已然敞开,一拉一扯之下,轻轻在床沿滑落……卫聆风已经无法如往日那般清明的眼神落到我脸上,声音暗哑又带着淡淡的温柔和疼惜:下药和点穴都不是必须的,朕只是想让你知道……冰依,朕今晚绝不会停手,也绝不会……放你离开!潇然梦 风飘单骑 第27章 风飘单骑(上)风吟殿外。
啪——寝宫的门窗被一股强大的冲力撞开,复又归于无声。
步杀额头滴着仍未及擦揭的点点汗珠,一刻不停地翻身而入。
当看到寝宫中央大床上的景象时,饶是他早作了最坏的打算,也不由惊痛到怔在原地,无法动弹。
胸口仿佛有一把烈火在燃烧,让他的黑眸时而炽烈时而冰冷,只怕下一刻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将那人斩杀。
锦床的周围都是凌乱散落的衣衫,床上一个长发披散的男子浑身赤裸、一动不动地紧紧贴着身下同样不着一缕的少女……少女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不知在想些什么,怔怔地望着寝殿上空。
发白发紫的薄唇紧抿,却微微颤抖。
忽然,她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着他。
莹亮、水雾迷蒙的眼中慢慢燃起荧荧的融光,淡淡一笑道:步杀,你总算是回来了,再晚一步我恐怕就得冻死了。
一个时辰前。
卫聆风已经无法如往日那般清明的眼神落到我脸上,声音暗哑又带着淡淡的温柔和疼惜:下药和点穴都不是必须的,朕只是想让你知道……冰依,朕今晚绝不会停手,也绝对不会……放你离开!我的心剧烈跳动,直震地胸口都微微麻痛。
看着他晶莹修长的手指一件件剥下我身上的衣物,屋中的寒气慢慢透体而入,我又是慌又是急,却偏偏无可奈何,心中咒骂不已,想不到竟真的脱口而出:色魔!淫棍!人渣!……卫聆风手势忽地一顿,原本专注暗沉的神色忍不住微微一舒,嘴角轻扬勾起一抹无法抑制的浅笑,淡淡道:你骂得倒也没错。
说完,却又继续刚刚的动作。
卫聆风,你不会以为发生了……关系,我就会乖乖留在这宫里了吧?还有契约,你!……我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解开,抽出,然后轻轻滑落在地。
虽是暖阁,却仍无法抵御冬日寒气的侵袭。
我身上只余一件薄如蚕丝的雪纱里衣,随着我恐惧渐增的身体和心,不住颤抖。
冰依,你一定是在想拖得一刻是一刻,或许步杀,或许无夜还能及时赶到救你。
卫聆风眼中原本因轻笑而褪去的欲火又渐渐复燃,俯下身轻轻在我颈侧印下一吻,灼热敏感的碰触让我浑身忍不住一震,却听他贴着我耳侧吐息道:冰依你不会傻到忘了,无夜还欠朕一件事吧?我浑身猛地一颤,不住打抖的牙关紧紧咬住,脸色惨白无比。
至于步杀,你也知道,他去了千宴园见祈然。
但你恐怕不知,从千宴园到这里,即便最快的马也至少要四个时辰……你为什么会知……我骇然向一旁转过头,却不曾想竟被他狠狠吻住,灼热的气息透过唇齿在我和他之间燃烧蔓延,唇瓣瞬时肿胀疼痛。
唇,紧贴又分,我猛地转回脸,耳边只余他越来越无法抑制的粗重喘息之声。
他轻轻一个翻身,精壮的躯体已然压在我身上。
他的吻再没有半分压抑和犹豫,如落雨般精确地落在我的颈间、锁骨、耳侧,激起一阵阵夹杂着滔天情欲的疼痛和酥麻。
他的手滚烫灼热不息,一手如点火般缓缓抚过我全身,一手不稍停顿地伸进我里衣襟口贴上胸前的敏感部位轻揉逗弄。
忽然猛地一扯,只听裂帛之声如催命符一般回响在这大殿中……卫聆风的眼光深沉火燎,压下有些粗重的呼吸,在我白皙光洁的胸前印下温柔却饱含侵略性的一吻,随即松开抚在我身上的手,利落的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他赤裸的身躯紧贴上我的,仿佛是为了对比这冬日无边无际的寒冷,因而灼热地越加嚣张,越加……一发不可收拾。
脸上,身上,因为身不由己被挑起的情欲而潮红火热,唇却越发冰冷发白。
我紧紧咬住下唇,眼前水雾迷蒙,恍惚间竟看到祈然的脸。
温柔的,含笑的,冰冷的,愤怒的……一张张,一幕幕在我眼前,在我脑中不断翻腾,占得满满溢溢,竟让我的心都忍不住发涨酸痛。
悲伤、苦痛、压抑、思念又有些不甘的眼泪几乎喷薄而出……我狠一使劲,咬下唇瓣,也吞回所有无用的眼泪。
只是中了软骨散后的身体使不出半点力气,即便已如此决绝用力,却也只能让它渗出半点血丝,生出半点疼痛……不过,足够了。
我要的就是这一瞬的清明和冷静。
等人来救?我在心中冷笑,也许以前的我会这么想……卫聆风。
我撇过头,避开他即将吻住我的唇和燃烧着无边情火的漂亮双眸,压下浑身的不适和恐惧,淡淡道,解开我的穴道吧,反正……我也跑不了……卫聆风的动作顿了下来,喘息声在这空旷的寝殿中回荡,烧得发红的眼中微微回复了一丝清明,紧紧盯在我身上。
我回过头来看着他,声音平静,眼中却渐渐流露出淡淡的哀求和悲伤:我不想……我的第一次……就这样发生……卫聆风覆在我身上的躯体轻轻一震,眼中的欲火未退,却泛起了层层涟漪。
那虽微却不住涤荡的涟漪,让他的动作神情越加轻柔,满含怜惜,却又有着什么复杂的光芒隐在那双被重重欲望与柔情充斥的眼中,忽闪而逝。
他抬起赤裸晶莹的手臂,手指轻点,我只觉一阵激荡的气血猛得上冲,片刻之后,身体已然恢复了自由,却仍是一如初时的酸软无力。
卫聆风的手支在我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一瞬不瞬。
以前,我从未想过,如他一般狠绝无情的帝王,眼中竟也能闪烁如此深邃波荡的感情。
我疲软无力的右手环过胸前贴在小腹上,左手缓慢吃力的迎上去,食指和中指悄无声息地扣上按钮……卫聆风,你没听过吗?求人……不如求己!卫聆风抽出一手抚上我尤自潮红的面颊,柔声道:冰依,留在这宫中,让朕疼你、爱你一辈子,可好?胸口仿佛被重物狠狠击了一下,心痛莫名,但也只是一瞬,我的手指猛然按下开关……微不可察的破空之声响起,五枚入体即化的麻醉针射入卫聆风赤裸的胸膛他亮若黑暗星辰的眼中微微一荡,抚在我面庞的手轻轻滑落成拳,赤红的唇微动了动却最终没吐出一句话。
他长长的睫毛缓缓垂下,遮住了眼中本就不该存在于他体内,一切悲痛、孤寂与绝望的神光。
身躯一软,扑跌在我身上,赤裸相贴,半分不离。
大殿中静寂无声,连我本该充斥的呼吸声也不知被抽离到了何方,无从滞留。
脸颊忽然有冰冷的刺痛,在我回神的时候,才发现眼角竟在不知何时滑下了点点泪珠……究竟是何苦到这世界来走一遭?搞乱每个人的生活,然后,挥一挥衣袖离去……步杀飞快地冲到床前,将我从卫聆风怀中扶起来。
我的身上一件衣物也无,离开卫聆风温暖的怀抱只觉彻骨的寒冷袭体而来,忍不住重重打了个抖。
步杀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慌忙捡起地上的锦貂雪裘为我披上。
我的身体完全无法自己支撑,疲软不堪,只得拜托步杀道:你拿出这锦貂里层中的银针,缓慢扎我脑后风府穴。
步杀在扎针的同时还灌注了少量真气,我的真气与他们三人本就是同根同源,是以只过了半柱香时间,我的上半身便恢复了体力。
我斜靠着床沿坐在地上,接过步杀递来的衣物一件件套上,下半身却是又整整过了半个小时,才完全恢复体力。
不过幸好,时间还早,离午夜子时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全身真气运转十二周天,我支起麻木了许久有些无法适应的身体,转头看向仍在床上昏睡的卫聆风。
好象……从来没看过他的睡颜,更加从没想过,熟睡时的他竟如一个孩子般安详、没有算计,却又……显得万分孤寂。
我无声地叹了一息,扯过锦被细细为他盖上,又将他凌乱的黑发整贴了散在枕畔。
他到底是最终不忍放过了我,还是真的着了我的道,我想这些……恐怕是我一辈子也没法想明白的了。
心中微微一动,寝殿的门忽然被撞了开来,却在碰击到墙壁前被紧紧收住,我看到一脸紧张害怕的心慧和无夜冲进寝殿,看到我们和殿中的情景均是一楞。
小……小姐,你没事吧?心慧提着我现代的背包,一副快哭出来了的表情,走快了几步,差点一个踉跄扑倒。
我忙跑过去扶住她,问道:没事。
你们怎么进来的?无夜站到我面前看着我,眼中有焦灼的光闪耀:主子你…….你有没有被……我楞了半晌,才沉声问道:卫聆风要你做的第三件事是什么?无夜吞吐的问话僵在那一刻,良久才撇过头,回道:皇上要我于今晚把‘飞鹰之主’的交接完成。
我一直没猜透皇上的想法……对不起!我打断他,歉声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怀疑你了。
无夜回头看着我,眼中有什么光在闪烁,仿佛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最终只闷声地吐出一句:谢谢……主子。
我扯出一个笑容,转身看向同样欲言又止的步杀,清冷依旧却含着稍许担忧的黑眸静静落在我身上。
我微微一笑,向着众人扬声道:走吧!我们按原计划,在今夜子时,趁乱——逃离皇宫!潇然梦 风飘单骑 第27章 风飘单骑(下)七日后,阳紫国国都栖梦城。
步杀,阳紫国又是个什么样的国家?我一边四处张望这个很是萧条的街道,一边有些好奇地问道。
只是良久未听到回应,我抬头看到步杀冰冷的面容,黑浓的眉头微微皱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正待再问,却听无夜的声音响起:主子,阳紫国地处祁钥两国交接处的尽头,又在天和大陆西边边境,再加上没有什么丰富的资源可开采,是以到现在仍独立成国。
只是,每年仍不得不向祁、钥两国缴纳大量贡税。
我暗叹了一口气,才道:贫者更贫,富者更富,还真是古今皆同的道理啊。
其实,对阳紫国的国民来说,若有个强大点的国家吞并了他们,生活倒还有可能改善些。
小姐,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来吧。
明日好快快出发,早一日完全离了祁国的势力范围,也好早一日安心!我点点头,这七日连夜不停地赶路,还在祁国境内的时候连客栈也不敢稍住,就怕被人认出。
此刻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
原本齐行的脚步忽然有人一顿,只听步杀肃然沉声道:有大队人马过来。
我心中猛然一惊,耳中果然隐约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快速往这个方向而来。
我们快上马车离开。
我猝然喊道。
眼前一闪,无夜和步杀已经护在了我和心慧左右,无夜摇头道:四面八方都有,主子,恐怕来不及了。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禁沮丧万分,难道真是注定,无论怎么努力也逃不出卫聆风的掌控吗?这本就是一个人迹萧条的街道,如今被这么大批看似凶神恶煞的士兵一冲,那些平日受惯了欺凌的百姓早跑得没影,我们四个外加一辆马车被密密实实地包围了起来。
末将参见娘娘。
一个军官打扮,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男子向我弯身行礼。
语调很是恭敬,完全没有刻意或谄媚的成分在里面。
我在心里暗叹了七八百遍气,终踏前了一步,皱眉问道:卫聆风怎么知道我来了这里?那军官微微一怔,抬头看了我一眼,神色很是复杂,有崇敬,有埋怨,甚至还有失望,看得我莫名其妙。
却听他道:末将原本是在阳紫国公干的。
三日前收到皇上的飞鸽传书,说娘娘一行必会……经过这里,要末将定然好生将娘娘护送回宫。
如有任何闪失,我等一众将官、士兵都必获罪,决不轻饶!我的双眉从微蹙变为紧皱,冷冷道:我若说不想回去呢?那军官浑身猛震了震,仿佛憋了良久的话脱口而出:娘娘当日在红头村的时候曾对那些病患说过,绝对不会抛下他们,娘娘难道忘了吗?我一楞,又仔细看了他半晌,才踟躇地问道:你是……当日婚嫁随行中的一员?是,娘娘。
那军官似乎想起了当日,眼眶有些发红,就差没向我磕头谢恩,末将李虎,娘娘一定是忘了末将了。
但末将永远不会忘记,娘娘将我娘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够了!我打断他,面容严肃地道,李……虎是吧?你要知道,救人,本就是医生……大夫的天职,换了别人恐怕做的只会比我更多、更好。
而且,当初说绝对不会抛下他们,是一个大夫对病人说的话,而绝不是,一个皇后对她子民说的话。
此刻,我只想问你,我若说不想回去,你打算如何?李虎眼中的矛盾和交杂慢慢转为冷漠坚定,握紧了身前的佩刀,恭敬却疏远地道:皇上有旨,若娘娘拒不回宫,末将可调动一切人手完成皇命。
还有……他眼中的光闪了闪,迅即低下头去,不敢再与我对视,低声道:除娘娘外的任何人和……动物,末将将一律……格杀勿论!你——!我气得浑身颤抖,竟一句话也接不上。
逞强突围吗?那心慧怎么办?她如今别说武功尽失,就是正常的跑动也有问题。
再加上还有马车中的小银,卫聆风真是够绝够狠,什么任何人和动物,说的不就是连小银也不会放过?可他到底是如何算到我会往阳紫国跑的呢?还请娘娘尽快下决定。
正当我心中矛盾万分的时候,李虎恭敬却不含半点犹疑的声音响了起来,这里毕竟是阳紫国境内,末将也不好公然在大街上带兵太久。
我放眼望了望围在这四周的士兵,黑压压一片,没有几千也有几百,真硬拼起来步杀当然是没有问题,可是若还要照顾其他三人一狐狸,恐怕也会吃不消。
我咬了咬牙,看来只能搏一搏,沉声道:李虎,我可以跟你走,但你必须放他们几个离开。
小姐——!主子——!李虎看看我,又看看他们,平静地摇头道:皇上有特地嘱咐,除非到了车坩境内,否则娘娘身边的人一个也不能自行离开。
卫聆风,算你狠!我气得咬牙切齿,却偏偏一点辙都没有,他还真是算无遗策啊!连我会走哪一步,想什么着都计算的一清二楚。
我长叹了一口气,颓然道:我们什么时候起程?这么长的一段路,我就不信我想不出脱逃的办法。
娘娘!李虎脸上露出了由衷地惊喜,忙又低头恭敬地道,我们今晚在阳紫国皇宫逗留一宿,明日一早起程。
阳紫国皇宫,说实话那气派跟祁国还真是没得比,看上去倒更象一个城城主的居所,奢华有余,气派不足。
那皇帝更是一眼看去就象个草包,只管向李虎低头哈腰,阿谀奉承。
我的身份自然不好曝露,李虎也只说我是祁国一个官员的家眷,回家审亲,他受顾人所托,顺道保护一番。
李虎和他手下对我算是相当恭敬和照顾的了,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他们都会一一满足,就是说要独自一人走走,他们也从不阻拦。
我也不是没想过要跑,可是他们对我的行踪虽不加干涉,却严密限制了无夜和心慧他们的自由。
我很清楚,只要我一跑,他们必将被斩杀无赦。
独自一人很是无聊地走在阳紫国宫殿中参观,心却不在其上,不断思索着如何才能逃脱。
耳中忽然传来动人的丝竹乐声,那曲调听着很是熟悉,婉转柔和,贤淑沉静。
我不由好奇地往声乐来源处一步步走去,绕过一个雕花大梁柱,不经意地挑起竹帘。
我看到大厅内摆了几个案几,坐了四五个男子。
居首的那个容貌猥琐,全身发福,五官更是与那无能皇帝如出一辙,只是稍稍年轻了几分。
看来定是个他们口中那个荒淫无度的太子无疑了。
大厅中央席地坐了个一身绿衣的女子,正抱了个琵琶细细弹奏,背影看过去曼妙非凡,遗世独立,更有几分熟悉之感。
一曲终,绿衣女子盈盈立起,不卑不亢地转了个圈向周围众人鞠躬,到她终于面向我这边的时候。
我怕被发现身子稍稍向后隐了半分,目光却一瞬不瞬盯着她。
直到她娴静端庄又不失秀气的脸庞完全印入我眼中,我心中猛得一震,那两字差点脱口而出,忙又生生忍住,只心中反复惊疑不定:怎么会是她?她又为何会到了这里?心中思虑间,却听那太子如爬虫般另人作呕的粘腻声音响了起来:仙芸姑娘不但人美如花,一手琵琶更是弹得本太子心痒难耐,不若今晚就陪本太子,包保你以后不用再卖与千人笑,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仙芸避开那太子的猪蹄,退后一步,凛然道:太子殿下,仙芸只卖艺不卖身,这是整个栖梦城都知道的事。
即便是钥国的秦相和尹国的三皇子也对仙芸礼遇有加,若太子觉得自己有资格跟他们较劲,不妨今日强留了仙芸在此。
说完,再不看那太子和在场众人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径自走出了大厅。
我隐在暗中随着她走了几步,她起先不觉,而后慢慢脚步缓了下来,在一无人之处终厉声喝了出来:请问是哪位高人在跟踪仙芸?还请出来相见!我叹了一口气,缓缓从暗处走到灯光下,静静地看了她良久,才微微一笑道:别来无恙?仙芸脸色剧变,有些惊喜有些震动的声音脱口而出:莹若?!……小姐,小姐?我猛一回神,有些呆傻地问道:什么事?小姐,你怎么回事?出去一趟回来就变得失魂落魄的?遇到什么人了吗?我点了点头,颓然道:是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还知道了一些很莫名其妙的事情……谁啊?我指了指里屋,心不在焉地道:她就在那里面,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心慧歪着头疑惑地看了我半晌,才缓步走进里屋,一分钟后,传来心慧惊诧无比的声音:你……你是……?!我好笑地摇了摇头,正待进去,外面却忽然紧急骚动起来。
过得片刻,骚动声越来越大,中间还夹杂着某些女子的惊叫哭嚎之声,我心中一惊,正待出去细看,却见李虎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满脸忧色,一见我便焦急禀告道:娘娘,有他国之人趁夜突袭阳紫国,如今已攻上了这城楼,我们必须马上起程回国。
我一怔,不由奇道:是什么人,竟能如此无声无息地攻破一个国的国都?更何况栖梦城在阳紫国的中央地段,如果是内乱倒还说得过去,可是别国之人进攻,不是早该在进击到边境之时就有消息传到国度的吗?李虎紧皱了眉摇头道:末将也不知道,听说那些百姓见到敌军不但不做抵抗,反而很积极地暗中帮助他们,象是天天盼着他们到来一般。
由于士兵中多有妻儿,本就是普通百姓,所以战事一起,倒戈叛国的倒有一半。
天时、地利、人和,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我心中惊疑万分,却听李虎催促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娘娘请快做准备,末将点齐了人马,我们即刻出发。
我有些漠然地点了点头,看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脑中恍惚间掠过了什么,紧紧地皱眉沉思。
小姐,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我回头看向心慧,目光瞥见仙芸也跟在她身后款步走了出来。
心中忽地一亮,我目光炯炯地盯在仙芸身上,直到她微微露出疑惑之态,才沉声一字一句地道:你想回去吗?想回……卫聆风身边去吗?仙芸浑身猛地一震,直楞楞地看了我良久,直到确定我在说的到底是什么,才坦然回视着我,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的眼中流光莹转,清澈澄净,望着我没有半分犹豫,没有半分挣扎,更加没有半分怨责嫉妒。
我不由衷心地向她展露一个微笑,也许……会是最后一个。
午夜亥时,阳紫国国都栖梦城中已经乱成一团,许多人争相奔走逃命,尤其是那些平日为虎作伥满身流油的人更是卷了巨款,仓皇逃命。
还有些心狠地,索性在临走前放火烧了宅第,火势蔓延殃及了旁边许多无辜的百姓。
但在如此混乱中,还是有许多着装统一的敌国士兵放弃追击那些官员皇子,转而帮助百姓逃出火场,并做妥善安顿。
娘娘还没出来吗?李虎一面焦急地等待皇后娘娘,一面从城楼往下观察战况,看着底下虽繁多却丝毫不乱的士兵,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如此严明的军纪,如此整齐的阵容……到底是哪个国家才能训练出比之他们祁国的天甲奇兵仍不遑多让的军队?将军,娘娘来了。
李虎回头,只见一个女子罩了件披风遮住脸面,在身旁几人的陪同下款步往这里走来。
他慌忙迎了上去,躬身道:娘娘,一切已准备就绪,我们尽快起程吧。
那女子点了点头,在她贴身侍女的搀扶下钻入事先准备好的马车中。
只见那侍女立在原地,往皇宫灯火通明,又混乱不堪的深处望了良久,才跟着钻入马车中,用有些低沉黯然的声音道:将军,起程吧。
李虎四处望了望,没看见那个一身肃杀之气的黑衣男子,却也记起皇上信中有言,惟独他的行止不用关心,也不要妄图去阻挠。
于是便放心地一挥手道:起程!回首间,却也看见那戴着面具的男子如刚刚的侍女一般,向着来处的灯火久久凝望,直到有随行的士兵催促,才毅然转身跟上前行的马车。
我穿了一身不起眼的宫女服饰,在皇宫混乱的灯火烛光之下,望着远去马车、军队,久久伫立凝视,直到他们消失于茫茫的黑幕中。
步杀、心慧、无夜,请你们一定要平安归来。
我喃喃地念了一句,随即展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还有芊芊,希望这一去,你能寻到真正属于你的爱情……和幸福!六日后,车坩城,行进的马车中。
陈姑娘,我们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以后的路……心慧,你们……确定可以平安逃脱吗?心慧从容一笑,淡淡道:放心吧,李将军不是说过,到了车坩城便不用我们来威胁小姐了吗?他不会在意我们逃不逃的,更何况……她笑着往马车外望了一眼:小姐说过,步杀一直隐在暗处保护我们。
倒是陈姑娘你,他们若发现……唉!而且,宫廷的生活恐怕……芊芊也是淡然一笑,神色决绝而镇定:放心吧,我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贤妃,他们绝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还有,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所以绝不会后悔,也不容…….后悔!心慧了然而欣慰地点了点头,起身向马车外的无夜使了个眼色,无夜眼中精光一闪,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陈姑娘,下车后进了客栈,我和无夜便要离去,恐怕连道别的机会也没有。
心慧向她温柔一笑,诚恳地道,再见。
还有,我替小姐……祝你幸福。
停车!李虎威武却恭敬地声音在外头响起,娘娘,我们在前面的客栈歇息一下吧?心慧叹头应了声:好!有劳将军了。
正待下车,却听芊芊有悲伤、欣然、又诚挚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心慧,替我转告莹若。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无论我们将会处在什么样的状况,我都当她是我的朋友,我这一生……唯一的朋友!心慧楞了半晌,才露出一个灿烂地笑容,映着车外透进来的阳光格外温暖和柔和:放心吧,我一定会记得的。
心慧轻轻挑起车帘布,冬日里最灿烂的阳光再无半分遗漏地铺泻在她身上,扬起一片耀眼的金黄。
她明明小心地迈步,身子却轻盈地仿佛要飞起来一般,落在无夜面前。
芊芊深吸了一口气,眼睛望着他们,恍惚间却仿佛看到了那个单薄纤瘦,却肆意张扬的女孩。
轻轻张开了双手,一脸向往自由的笑容,在璀璨耀眼的阳光下,乘风——飞翔……潇然梦 此情可待成追忆 序仙芸脸色剧变,有些惊喜有些震动的声音脱口而出:莹若?!我微微一笑,也轻唤了声:芊芊。
莹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芊芊的表情有些惴惴,却掩不住对意外重逢的喜悦。
逃出来的。
我扶着抄手走廊,轻轻一跃,坐到了扶手上,芊芊,是你带走心洛的吧?芊芊楞了一楞,随即坦然一笑,行状幽雅地在我对面走廊同样坐了下来:莹若,你真聪明。
其实,当初答应皇上帮这个忙,我就在遗憾,可能要失去你这个朋友了。
我扯出一个苦笑,摇头道:算了,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不过芊芊,你到底……是什么人?芊芊露出一个几乎与我一模一样的苦笑,轻柔地道:同样的问题,我也很想问莹若你呢。
这次我是真的笑了起来,耸了耸肩,无奈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就算是朋友,也会有自己的隐私和秘密,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我们还是朋友吗?芊芊有些惊诧地脱口问道。
那是当然。
我愕然,你不会因为我隐瞒了你些什么就不当我是朋友了吧?可是心洛的事……芊芊看着我秀眉微微皱起,眼中似有什么光在闪烁,良久忽然象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沉声道,莹若,你知道冰凌王国吗?我心中一怔,有些惊疑地点头道:听说过一些。
怎么了?芊芊低头静默了良久,再抬头时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凄苦和落寞:我原来……是冰凌内定的七圣女之一,我的真名……叫青衣。
圣女?我有些错愕地重复,难道是跟《倚天屠龙记》中小昭那般,终身不得婚嫁的?所谓圣女,其实……芊芊顿了顿,一脸无法掌握命运的苦涩,才又道,就是冰凌未来的皇妃候选人。
什么?!我一个趔趄从走廊上跌落下来,差点摔个狗吃屎,幸好被眼明手快的芊芊及早扶住。
我揉着被撞疼的手肘,心中惊涛汹涌,冰凌未来的皇妃?那岂非……以前是卫聆风,而现在……是祈然的未婚妻?莹若你有所不知。
冰凌的皇后和妃子,除了那些因政治原由而结合,其他都是从小训练和培养的,到了某个适合的年纪,就会以各种身份被派到可能成为冰凌王的皇子身边贴身服侍。
一方面,培养感情,保护主子;另一方面,也便于替皇上考察功绩。
说到这里,芊芊皱眉迟疑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可是我不愿接受这样的命运,所以才逃了出来,阴差阳错进了宫,又……爱上了皇上。
那天,我和心洛确实是被容妃的爹爹抓了,可是他们没有防我,所以,心洛被我轻易救了出来。
心洛的秘密,我不知莹若你是否清楚外面流传的版本,但那实是冰凌最大的机密。
皇上当初要我帮忙时,也曾承诺,救出心洛后,我无论要做什么,或者要回宫、还是离开他都不会干涉。
于是,我便把他带回了冰凌,趁此功绩,向少主请求脱离了冰凌。
此番话一出,我终于心中了然。
芊芊怕是早在卫聆风是萧祈轩的时候就爱上了他,这才不辞辛苦,千里迢迢绕过冰凌的耳目,混进皇宫。
有太后那个老巫婆在她又不好太过醒目,就怕被识破,是以就在那宫中低声下气蛰伏了三年之久。
好不容易,寻到心洛,这才能以功抵过,脱离了冰凌。
唉!我不由在心中暗叹,当真是——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既然……那么喜欢卫聆风,为什么成为艺妓?为什么……不回去呢?芊芊娇躯猛地一震,看着我的丹凤眼中水光盈盈,让人几乎能体味出她心中的柔肠百结,良久才失神地道:因为我知道他很喜欢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从没见过他这么开怀的笑容。
我只想,为他做些事,只要……他觉得幸福就好了。
我只觉胸口猛地一痛,几乎连站都无法站稳,心中的苦涩、愧疚象被打破平静的水面一般晕开层层涟漪:对不……别说对不起!芊芊猛地打断我,语气决绝却没有半分责备,莹若,千万别说对不起。
世界上唯一不能强求的,就是感情,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可是……芊芊顿了顿,眼中渐渐流泻出满是爱意的柔光,轻声道:我忽然想回他身边去了。
不管变成怎样一个人,他总是假装坚强,转过身却是独自一人舔舐伤口。
无论他接不接受,这一次,我都想陪在他身边,至少帮助他夺下……他最爱的江山。
芊芊抬头看了我一眼,只一眼却有着无止境的悲伤和凄凉,喃喃道:如果……那还是他最爱的……莹若……莹若……我在芊芊的呼唤声中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何时出神地厉害,忙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她。
芊芊望着我的眼中犹存温暖和祝福,神色却很是郑重严肃地道:莹若,你要记住,以后如非逼不得已绝对不要接近冰凌的人,更加更加不要把自己的感情投入进去。
否则,终有一天,你会成为任人操纵的棋子,结局——不是你死,就是……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