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赵隽率领部将大败北方外族,对方求和,北方战事结束。
九月末,北疆守军换防完毕,赵隽班师回朝。
十月中旬,大军抵京,当日,皇帝亲自迎出北城门外十里,设下仪仗,犒赏凯旋大军,之后,传令有功将领第二日上朝面圣并论功行赏。
欢迎仪式甫结束,赵隽立刻驱马返回晋王府。
远远地,他已经看见早早得了信的家人迎候在大门外,翘首以待他的出现,只——除了他的妻子。
她……不在?她怎么不在?她……又出什么事了?赵隽翻身下马,眼睛一一扫过在场的家人,与亲人团聚的欣喜之情还未泛扬开来,忧虑已经抑制不住升腾。
隽儿——大哥——晋王爷孙王妃还有赵倩一拥而上,团团围住赵隽,个个喜不自胜。
……爹……爹……赵奕已经学会说话,在大家的指点下,居然也懂得乖巧地叫爹爹,还亲昵地伸手直要爹爹抱。
奕儿会说话了!乖儿子——赵隽喜出望外,从奶娘手里抱过赵奕,在那嫩嫩的极其酷似他的小脸上连连亲几口。
唔……哇……扎……扎……赵奕在爹爹怀里又躲又闪,看样子是受不住他嘴巴周围的胡碴。
嗬嗬……家人齐齐忍不住笑。
小子!赵隽也笑,高高举起儿子,问他,你娘亲呢?娘……娘……不见了……奕儿要娘……赵奕皱着与他爹爹相似的眉头表情苦恼地叫。
什么?他的妻子又不见了!夏儿,她……赵隽浓眉蓦地蹙紧,疑虑的目光落在父母那边,想要寻求答案,却又害怕问个清楚。
孙王妃对儿子笑笑,从他怀里抱过孙子,宠溺地轻拍孙子的小屁股,说,奕儿,你娘亲好好儿在家里,没有‘不见了’,过会儿奶奶带你去找娘亲,这会儿先跟奶奶玩,好不好?不好……奕儿要娘……娘……小家伙固执得很。
孙王妃优哉游哉逗弄孙子,赵隽在一旁可是忍不住了,母亲,夏儿呢?她在哪?她呀……孙王妃又笑笑,慢吞吞存心吊儿子胃口似的。
母亲!大嫂在房里,她要生孩子了……赵倩看大哥急的什么似的,心肠发软,嘴快地公布答案了。
什么?这——才是真正的什么呢!赵隽顾不得再与家人叙话,身形闪动,迅速穿过大门,越过前庭,直入后院,身影瞬间便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晋王爷孙王妃也不以为意,抱着孙子,步入大门,也相携着到兰薰院,等候喜讯去了。
兰薰院。
沐夏躺在床上,疲累地闭着眼睛,努力压抑疼痛和呻吟……她……好痛……还是痛……生孩子……为什么总是这么痛?经历数番阵痛,她几乎精疲力竭了,肚子里的孩儿还是不肯早早落地……唉!折腾人的小家伙,要到几时才肯出生呀?夏儿——一声熟悉至极,午夜梦回也要回味上数遍的呼唤回荡在她耳边,心窝……是他的声音……他在?不可能吧?是她在做梦吧?是的!一定是的!一定是她太想念他了,才会真真切切地听到他的呼唤,仿佛他就在她身边,教人忍不住错觉他已经回来。
他什么时候才回来?他在战场上……好吗?一定会好好的吧?一定会的!唔……她好想他,好想他……她就要生孩子了,如果他能够亲眼看到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出生,如果他能够现在就出现在她的眼前,那该多好……多好……夏儿——一只温暖而坚实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一只……温暖、坚实而又真实的手……是他的手!是他的声音!是他?沐夏蓦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
果真是他——她的夫婿——赵隽!他就伏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凝视着她……关切、紧张充溢他的眼睛……真的是他!不是梦!呵……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隽……沐夏又想哭又想笑,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办法想,没有办法表达。
夏儿,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为夫回来陪你了,你放心……赵隽看着妻子疼痛得几乎扭曲的容颜,心疼地拭去她额上细密的汗水,如果可以,他情愿替她痛……他发誓!最后一次发誓:绝对不要她再生孩子了!不要了!他回来陪她了!他总是这样——不让她心生任何遗憾!为他生孩子,一点遗憾也没有!等等,她在生孩子耶……沐夏突然才意识到:她的夫婿此刻在她的产房里!啊啊——男人不是不能进产房的吗?他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跑进产房里来嘛!怎么可以嘛!这个男人——真是的!你……快出去啦……沐夏勉强抬起另一只手,推她的夫婿离开。
夏儿,让为夫陪你!赵隽更紧地握住他妻子的手,懒得管什么男人不能进产房的鬼迷信。
他的妻子正在捱痛受苦,就算他替代不了,分担不了什么,能够这样陪在她身边,清楚了解她的点点滴滴,不必分隔着忧心挂怀……也是好的!沐夏无言地凝望她的夫婿——他,为什么要这么好!唉!其实,她……她也好想要他的陪伴……啊……唔!好痛!又一股疼痛袭来时,沐夏泪汗齐淌,再也抑制不住地呻吟出声。
夏儿,你怎样……赵隽拭去妻子额上愈加细密的汗水,看着她痛不可抑的表情,紧张无助到了极点。
上天保佑!她千万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大人不用太担忧,少夫人这是就要生了!少夫人,用力……用力呀……孩子快要出来了……用力……旁边的接生婆一边安慰赵隽一边给沐夏鼓劲。
不知是否因为有夫婿在身边便格外松懈的原因,沐夏浑身绵软,再也使不出力气了。
少夫人,用力呀……鼓足一口气,孩子便落地了,快……接生婆拼命催促。
……我……不行……虽然已经第二次生孩子,沐夏还是没法做到驾轻就熟。
在无尽的疼痛和似乎永远没有结果的煎熬中,她紧紧抓住夫婿的手臂,止不住心慌、害怕——万一她不能顺利生下孩子,万一孩子生不下来……可怎么办哪?别慌,夏儿,来……为夫助你……用力……赵隽镇定心神,伸掌抵住沐夏的背,把一股真气输入她体内。
丰沛的真气直灌入沐夏体内,她的心窝、身体随即一热,力量陡生……哇……婴儿宏亮的啼哭声响彻房间——孩子终于降生了!这个世界又增添一条可爱的小生命!呵呵……是个公子!恭喜大人、少夫人!贺喜大人、少夫人!呵呵!接生婆喜滋滋地报。
隽……对不起……沐夏抱歉地看一眼夫婿,疲惫地合上双眼,沉沉跌入黑甜乡。
赵隽凯旋当日恰逢第二个儿子降生,可谓双喜临门,全家上下喜悦之情自是难以言表。
第二日,赵隽上朝面圣,不久传回喜讯:因他率部将平定北方边境,保社稷安宁,功勋卓著,皇帝龙心大悦,重重奖赏,赐黄河北岸一带采邑,封为靖王,恢复皇族衔爵。
三喜临门,晋王府风光得无以复加。
儿子同样贵为王爷,晋王夫妇却不舍得儿子另起门户,而赵隽与沐夏也无意分家,晋王府更名为晋靖王府,一家三代仍是同堂。
赵隽封了王,他刚出生的二儿子赵彦随即立为靖王世子——别提小家伙多么福气,至少令沐夏大为欣慰:虽然没能让夫婿如愿得到一个女儿,但,多了一个儿子,他依然乐不可支,疼爱之情绝不在赵奕之下,实在没啥可遗憾的。
赵彦比他哥哥长进一些,长得既像爹爹又像娘亲,也就是说,沐夏与夫婿的这场赌局——输了,不过,夫妻俩好像都忘了有这么一回事儿,再没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