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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2025-03-30 08:38:29

日头西移,已是午后向晚时分,四海楼里,晋王世子赵隽的酒宴热闹了两个时辰之后,终于要散了。

酒宴意想不到的圆满。

晋王世子夫人坐上酒席,席上的宾客们开始还是有些拘谨的,后来,在主人的无穷魅力,澹台拓的世故圆通,紫蝶姑娘的琴曲和谐,季允的吟诗诵赋,其他宾客的不遗余力捧场等等的推波助澜之下,众人杯来盏往,谈笑风生,渐次融洽欢欣,纵情恣意畅饮起来。

在上了无数美酒,换了几次汤菜之后,已有数人醺然欲醉,却还是欲罢不能……总之,可以这么说,赵隽在四海楼设的这席酒宴,热闹非凡,大家喝的是宾主尽欢,极有可能多数人原本踏着闲步或骑着骏马而来,到最后必须坐着软轿或乘着马车回去就是了。

赵隽身为酒宴的主人,在觥筹交错中,喝下的酒绝对只比来宾多不会少,仗着年富力强和平时练武打下的坚实底子,还好没像常年放浪形骸的澹台拓那样当场不支,醉卧酒场,相反,他大概是仅剩的比较清醒的男人之一——另一个是秦肃。

秦肃不如澹台拓嗜酒,一旦喝起酒来却是真正的千杯不醉,至少,赵隽就没见他这位好友喝醉过,也因此,现在能替他善后的只有秦肃。

嘱咐过秦肃之后,在一席人的醉眼朦胧或人事不知中,身为主人的赵隽先行离开了酒席。

他不得不快些走,原因无它,罪魁祸首就是他的妻子——由四海楼抬往晋王府的一乘八抬大轿中,赵隽低头静静凝视着软软地安静地伏在他怀中安睡的妻子——他刚把昏昏欲睡的她带出四海楼,塞进轿子,她就美眸一合,身子一歪,倒入他怀中,沉沉睡去,根本忘记自己昨天还因为一个轻吻而赏了他一掌……赵隽抬起手,无可抑制地抚上怀中人儿美丽的脸庞,指尖轻轻滑过她雪白、细致、柔嫩的肌肤,在止不住心动的同时不禁有些好笑。

万万料想不到,他的妻子酒量竟然如此之差!不过喝了一杯酒,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得记牢,以后再不能让她碰酒……唔,其实,也还是可以有破例的时候——如果她真想喝的话……赵隽看着怀里的人儿,一路上目光始终没法移开。

怀里的人儿安睡的时候像一朵水莲花,有着不胜凉风的娇美、柔弱,和冷傲的她,慧黠的她,俏生生的她,怒气勃发的她,淡漠不在乎的她又形成不一样的风情……他见过太多烂醉如泥的丑态——当然,仅限于男人——从没想到醉倒的人也会如此美——但,其实,或许只有她才会这般美罢?落轿——轿外,传来压低的喝止仆役声。

下一刻,轿子安稳地落了地。

世子,大小姐,请下轿吧。

丫头浣纱躬着身,低着头,恭敬地掀开轿帘,请轿里的姑爷和大小姐下轿。

赵隽目光扫向轿外,发现已经回到兰薰院里。

怀中的人儿还在酣睡,雷打不动似的——不知道,她醒来后发现他没有把她送回丞相府而是带她回他们的家,会是什么反应?值得期待,也有些惶恐——老实说,她凶起来脾气够呛得很,不过,她是他的妻子,他名正言顺拥有的女人,没什么能改变这一点……敲三更的时候,沐夏醒了。

她侧卧在床榻上,隔着淡红色的幔帐望出去,烛火在静静地燃烧——她一直不喜欢在黑暗中入睡,丫头们都记得这一点,所以,她的房间总是处在光亮之中,让她即使在没有月色的黑夜里醒来也能清楚地看到一切。

因为如此,她看清了,床榻前挂的是淡红色的幔帐……奇怪?为什么床前的幔帐是淡红色的?她记得家里自己床前的幔账是白色的,兰薰院卧房床前的幔帐才是淡红色的——开始还是大红的呢,因为新婚吉庆嘛,她觉得剌眼,后来才换成淡红色……淡红色的幔帐……她,在兰薰院?不会吧?她回到了兰薰院?何时的事?怎么回来的?浣纱——沐夏开口唤她的贴身丫头,想要坐起,却差点动弹不得——因为,因为,因为一条沉重的臂膀圈住了她的腰,把她搂抱在一个陌生的怀抱里……啊——是谁?沐夏一把扯开环绕自己的手臂,肘部往后一顶,随着一声男性的闷哼和身后胸膛的稍稍退离,她七手八脚抽回自己被压住的衣裳,迅速坐起身,看也不看对方,挥起右手便向那个肆意妄为的男人打去……夏儿,是我……那个男人在挨了一拳后,坐起身,抬手架住她袭来的第二拳,抵住她的第二波攻势,反手翻转,握住她手腕,刚从睡梦中醒转的沉沉声音同时响起。

赵隽——这个登徒子!这个无赖!这个,这个,这个……沐夏心底止不住泛起一阵郁怒、羞恼,用力扯动被握住的右手,根本扯不回来,然后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左手还是自由,于是捏起拳头,狠狠地挥向赵隽。

夏儿,是我,你的夫君!别打了——赵隽接住沐夏拳头的同时忍不住大叫。

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么撕扯来撕扯去,有可能伤到的只是她自己。

哼!她打的就是他!即使明知道打不过他。

别以为他是她的夫婿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不想左手也受钳制,沐夏在左拳与赵隽的手掌相触后立刻收回,但是赵隽的动作比她更快,一闪之间就把她的左手也扣在掌中。

这一来,沐夏的两只手都被赵隽钳制住了,再也出不得拳掌。

气煞人也!手不能打,当然只有脚踢罗,于是,沐夏抬起脚,毫不留情地扫过去——赵隽猝不及防,挨了沐夏一脚,吃了一痛,不由得眉头皱起,松开她的双手。

双手再度自由,沐夏卷土重来,而且手脚并用,又往她夫婿身上招呼而去。

够了罢,夏儿?赵隽左抵右挡的同时出声劝告。

虽然她的武艺在他眼里比花拳绣腿稍强几分,但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势,赵隽却是陷入了两难——下手重怕伤了她,不抵挡自己可是要受伤。

咳!毕竟是自己的妻子。

所以说,他之前不和女人有所牵扯是正确的。

瞧现在这状况——唉!面对如此倔强的佳人,真不知应当恼怒训斥还是苦笑叹息。

够!怎么可能?沐夏心里冷哼,下手一点不迟缓。

赵隽无奈地一笑,闲闲地陪他的妻子见招拆招。

沐夏发现,除了前面的偷袭得手,她现在根本连赵隽的半片衣角也摸不着——面对这种状况,沐夏更恼了,她打不过他,已是无可厚非的事实。

既然打不过,好吧——谁许你睡我的床榻了?沐夏捏起左拳击向赵隽的肩膀的同时开口质问。

夫人,这也是我的床榻吧?赵隽右手掌心轻轻松松抵住他妻子的拳头,修长的手指收拢回来,可恶地包住那纤细的柔若无骨的小手,不太明白这样的手怎么有劲打人。

这卧房是我的,书房才是你的,世子还是请回那边就寝吧。

咦?左手又收不回来了,气死了,这个大坏蛋!嗬!想不到她这么霸道。

如果我不肯呢?赵隽敛回嘴边稍纵即逝的失笑。

那么,世子睡卧房,我睡书房罢!左手被他握着太不习惯,但打来打去终归打不过他,沐夏这回懒得再使力和赵隽斗了,直接用右手去掰他的手。

如果我还是不肯呢?赵隽不动如山,由着妻子去掰自己的手。

既然如此……窗口那边有一张竹榻,竹榻和床榻,世子选一张来睡。

沐夏收回右手,隔着幔帐指指窗口那边的方向。

她够大方了吧?他想睡哪随他选——嗯,反正不准与她共榻就是了。

夏儿,你不觉得我们房里卧榻多了么?有人在尽力争取鸳鸯共枕的机会。

可惜,有人就是不解人事,世子,你到底想怎样?夏儿——你是我的妻子!赵隽声音忽然温柔下来,看着她的眼神也是。

对上他定定的眼光,沐夏没来由地恐惧,也没来由地着恼……呵!她就知道,这男人存心不良。

那又怎样?沐夏斜她夫婿一眼,世子不是很喜欢睡书房么?何况……她习惯一个人睡,只喜欢一个人睡。

后面那一句聪明地咽了回去,毕竟,自己已是人妻,这种理由不正当,很难说出口。

夏儿,那时是我不对,原谅我,好吗?赵隽抚了抚那只被自己扣留的小手。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此刻内心无可名状的柔软,道歉的话轻轻易易就吐了出来。

他向她道歉?这么轻易认错?世子,我从未怪你,你不用求我原谅。

沐夏平定愕然的情绪,不动声色地说。

他不来跟她抢卧房,抢卧榻,欢迎得很呢,怎会怪他?那就好!夏儿,当初是我有眼无珠,不识得你的美,你的好。

夏儿,你放心,今后我会好好待你,再不把你冷落在闺中——哟!这么肯伏低,不会吧?他耶,堂堂的晋王世子,一个骄傲的、矜持的,可以冷酷到不看自己妻子一眼的男人,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几乎可以称得上柔情蜜意,还会说甜言蜜语,太不可思议了——沐夏微微打了个寒颤,不意外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为什么——沐夏睁大眼睛,疑惑地问,又大又黑的双眸明白写着无辜和不解世事。

虽然相处的时日不是太多,但足够让赵隽清楚他妻子某些方面的性情。

看着她现在这副单纯无比,可爱无比的表情,明明知道她在装假,而且极有可能心存戏弄,赵隽仍是忍不住低下声来,向她倾吐心曲,夏儿——我喜欢你!为什么?她再接再厉。

为什么?她也还是她呀!就算一定要去区分的话,区别也只在于一年前她十六岁,一年后长到十七岁而已嘛。

夏儿,你这般美,在乌家村,第一次见你,我便再也忘不了你——看着她一双清澈如水的美眸,再冷硬的男人怕也要沉醉其间,赵隽神智恍恍惚惚的,锁在心里的话就那么放了出来。

哦——她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唐诗里都说了:汉皇重色思倾国。

男人素来只爱美色,她的夫婿突然之间由不喜欢她变成了喜欢她,原来不过是发现她长得尚且美貌;他突然之间禀性大异,判若两人,纠缠她,说喜欢她,原来不过是色欲熏心、色心大动罢了!世子,你意思是说,在乌家村第一次见到我……就喜欢我了……是吗?沐夏微微侧过头去,低下眼去,不看她的夫婿,声音轻轻的。

赵隽看着欲语还羞的妻子,此时的她,别样的娇媚,想也不想,就答道,是——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沐夏转过头来,盯着她的夫婿,哪里还有什么羞涩难当,分明一脸淡漠和冰冷,在乌家村,世子根本不知道我是尹沐夏,是您晋王世子的夫人,您那时候喜欢上我,喜欢的不就是一个不知名姓来历的陌生女子吗?是吧,世子?糟糕!赵隽现在总算明白什么叫色令智昏了!他掉进一个难解的套里……该怎么解释才好?哼哼!沐夏在心里对她皱眉不语的夫婿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好像其他人都不知道,不,其实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其实呀……其实她是一个会记仇的人,以前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机会表现罢了!他曾经给她的,她都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