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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

2025-03-30 08:38:29

暗夜里,她轻盈地奔过重重殿宇,像一只悄无声息的猫……终于,找到了目的地——东宫。

太子寝宫,门虚掩着,太子低头坐在案几后面,秉烛夜读。

一阵轻风从门缝之间穿入,淡淡的清香弥漫在寝室里,令人……心神俱醉……太子没有抬头,闭上眼睛,静静品味……门,无声地扣紧。

脚步,以猫一般的轻巧靠近他。

他的眼睛被一双柔软的小手捂住了。

然后,耳边扬起一串悦耳的仙乐,猜猜——我是谁?猜?不用看,不用听,甚至不用闻,只用感觉,他也能清楚辨别——她,是谁?如此的刻骨铭心!天地之间,爱情,是真有的!他以为自己一生也触摸不到的情感,是真实存在的!他有过一次奉旨缔结的婚姻,也经历过无数次明明暗暗的联姻提议,因为那个婚姻,那无数次可能的联姻,他几乎对所有女子失望……所幸,她出现了,来到他的身旁,走进他的心里……她的高洁,她的勇气,不趋炎附势、同流合污,仿佛一股清澈泉流,荡涤过他灰暗的心灵世界,让他看到一片晴朗的天空!她,是他的清泉,他的天空。

他爱她!宓儿!宓儿——多么美好的名字!猜对了有何奖赏?他轻问。

嗯……猜出来了再告诉你!耍赖皮。

若猜不出来呢?他低笑。

真的猜不出来?唔……既然如此,那……我走了!她说,遗憾而失望,然后缓缓松开双手。

宓儿……他柔声轻唤,双手按在她的手上,捂住自己眼睛的手又多了一双,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心,却如此明晰。

她咯咯轻笑,趴在他肩上,牙齿轻轻啃咬他的耳朵——这,就是奖赏!他手一扯,她觉得天地突然之间旋转了一下……一下过后,恢复平稳,她却换了个位置——从趴在他背上变成倒在他怀里。

他眼中含笑,嘴角微扬,俊雅的脸孔渐渐俯低……太子……她呢喃,抬手搂住他的脖颈,红润的双唇轻颤着迎上去……温度骤升,秋天的寝室里是旖旎的春夜——是春夜,更是炎热的夏火……重重的幔帐遮掩了这一切!幔帐后面,他们用尽所有力气爱抚彼此,仿佛这一次之后,再没有第二次……你放心——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两张脸同时怔愕。

你说——他先要解释。

你说!她撒娇命令。

他要她放心,是因为——姑母的提议,他不会接受!不过,他没有说出口。

她要他放心,是因为——这辈子,她只会爱他一个,她的心,她的身子,只会给他,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绝不会有……而她,也没有说出口。

宓儿,我爱你!他抱着她纤秀的身子,轻柔抚摩她雪白肌肤上触目皆是的点点红痕,她太细腻,太柔嫩,似乎一碰就碎,可他,却是无可抑制的激狂……那就……爱我吧……她再度投入他的怀抱。

爱,是拥有,是付出,是得到,是疯狂,也是……生死相许!在看不见未来的现在,除了珍惜,无法想太多,即便为伦理纲常所不容,那,又如何?有爱,此生无憾……**********************************五更。

鸡鸣。

又一天了。

沐夏翻个身——咦?居然……翻不过去?再翻!居然还是?当然翻不过去!不——是翻不出某个势力范围!瞧罢!此刻,她的夫婿大剌剌地横在床榻上,更加大剌剌地把她搂在怀里,而且,睡得香甜。

他何时偷偷爬上她的床了?这个死皮赖脸的男人!沐夏又气又好笑,伸出手指,想要挠他,手伸出一半……算了!他睡得如此香甜……想来,昨夜睡得很晚吧?或者,根本就是一夜无眠?要不,她在他怀里翻来翻去这么大的动静警醒的他哪会感觉不到?嗯,不对呀,他不可能感觉不到……她把头枕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他的心跳,有一点点快,有一点点乱……哼!赵隽!她俯在他上头,指名道姓地叫。

没人应!这不是装睡是什么?隽……她来怀柔的。

……夏儿……怎么了?赵隽含糊出声,惺忪睡眼勉强张开一条细缝。

果然——柔能克刚!世子,您说,是我在梦游还是您在梦游?沐夏摆出探讨的架式,好奇地问——质问!赵隽环视四周,笃定地说,是爱妻吧!我?她瞪着他。

他还真敢说咧!对啊!爱妻勒令为夫睡在书房里,为夫怎敢跨出房门半步?因此,定然是爱妻梦游了!赵隽一本正经地说。

那么,世子大人此刻不在书房里安睡作何解释?她斜他一眼。

爱妻,为夫此刻就在书房里呀!他神情讶异。

世子果然在梦游!瞧瞧!还在说梦话哩!你看清楚,这——是哪儿?沐夏伸手去撩幔帐,想要让他看清幔帐外的摆设……可,手指还没有触及幔帐,她就呆住了!幔帐——居然是白色的!卧房里的幔帐一直是淡红色的,从没更换过……现在,这幔帐是白色的,她不是在卧房里,不是在卧房的床榻上!她在哪儿?沐夏撩开幔帐,一眼就看清了,此刻,她在书房里!噢!梦游的人是她?她真的有梦游症?沐夏狐疑地转过头看赵隽,他已经闭回眼睛,昏昏欲睡了。

她瞪着他,想不明白,也不想问,咬咬嘴唇,跳下床——呃,是正要跳下床,就给他快手快脚地捞了回来,重新搂入怀中。

夏儿,既然你梦中都晓得来找寻夫君了,夫君岂可辜负这般深情厚意?夏儿,别走……他在她耳边嘟哝。

谁做梦找你了?丢脸死了!这么丢脸的事她尹沐夏岂会做?定然是世子暗里做的手脚?她瞪着他,指控道。

没有!为夫不敢!赵隽大呼冤枉,爱妻若不信,问问值夜的人。

凭他的本事,要人神不知鬼不觉是轻而易举的事,问,未必问得出什么,何况,哪个下人会笨笨地得罪他这位主子?好吧!就姑且来讨论她的梦游吧!世子,您说,我患了这梦游症,梦里会四处走动,若走出了院外、府外,寻不到回来的路了,如何是好?她好担忧地问。

不会的!他抚慰道。

世子怎能如此笃定?您瞧,我这次梦游到书房里来,还好世子在此,若我下次梦游到别的去处,没有世子在,我……不会的!他赶忙止住她,不必听她说,光自己想象就止不住心惊胆跳。

怎么不会呢?我既然患了梦游症,不会只往书房里走吧?终归是要到处游走的吧?世子,当我想到自己一个人在黑夜里四处游走,啊——太可怕了!您知道,我是最怕黑的!万一走到半途醒转,夜黑风高,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无边的黑暗里不知究竟隐藏着什么怪物,也许会随时跳出来……啊……我……我会吓死的……沐夏越说声音越发颤,猛地把脸埋入赵隽的怀里,身子瑟瑟打战,被自己的描述吓得不轻。

夏儿,别说了!赵隽也吓坏了,不是因为她的描述,而是在意她的反应。

她一向怕黑,他是知道的。

因为她怕黑,他也跟着习惯了夜里点灯睡觉。

怎么办?世子!我生了这种怪病,要如何医治?您马上召个大夫来,给我诊治……我不想生这种病!我要快些好起来!世子,您快些去叫人……她惊慌而胡乱地叫,催促他。

夏儿,你别害怕,别担心……他竭力安抚她,想不到,自己随便一个谎言会惹来她无边的恐惧,爱妻,你很好,一点病都没有,是为夫不好,为夫……骗了你……他越说越小声,不知道自己又会因为这样的谎言受到怎样的惩罚。

她仍然伏在他怀里,却不叫了。

书房内,静静的,良久,良久。

久得赵隽可以听清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她,是不是更生气了呀?扑哧!一声轻笑。

随即,沐夏翻身仰躺,咯咯笑着,笑不可抑。

又上她的当了!赵隽懊恼无比,却又——无可奈何!只好闷声不响,做入睡状。

沐夏却不肯让他好睡!她爬上他的胸口,用手指撑开他的上下眼皮,世子,看着我!赵隽无可奈何,只好睁开双眼,看着他妻子。

世子,你说实话,我怎会睡在书房里?很简单!他把她抱来的呗!而至于她为什么会睡得死死,任他抱来抱去,那是因为……她晚间吃的一盅炖品里,给他偷偷加了点酒进去……呵呵!当然,前面的他会老实交待,后面的嘛,还是瞒着不说比较好。

哼!谁准你把我抱来书房里了?她竖起眉毛瞪他。

爱妻只说要为夫睡在书房里,没说只许为夫自个儿睡在书房里,也没说爱妻不能进来睡在书房里!爱妻没说明白,为夫以为,夫妻乃是一体,为夫在书房里睡,爱妻也应该陪伴夫君才是,所以……他一本正经强辞夺理。

这个无赖!可是,谁又能说他说的没有道理?真是失策!不得不说,这一回,她算是败给他了!沐夏眉毛挑起,看着赵隽,他也看着她,表情无辜得很。

她嘴角一撇,世子想不想听笑话?我说个笑话给世子开心,好不好?爱妻说吧!呵呵!她想说,他能不听吗?从前有一对夫妻,夫妻俩口角,丈夫生气了,要休妻。

丈夫于钱财之物大方,叫妻子收拾东西走人时对她说,喜欢什么就拣什么带走,于是,妻子摊开一个大大的包袱,对丈夫说:你进去吧。

丈夫很吃惊,问为什么,妻子眼泪汪汪回答他:我最喜欢你,所以要把你带走。

丈夫一听,心软了,不再提休妻的事儿,夫妻俩言归于好。

沐夏平平板板地叙述,根本不像在说笑话。

爱妻说的是笑话么?他笑问。

不是笑话,世子笑什么呢?她白他一眼。

为夫笑是因为——哪一日爱妻若要赶为夫走,为夫便学这笑话中的妻子,也拿个大包袱把你带走,如此一来,咱们还是一生一世不分开。

无赖!她敲他一下。

夏儿——他抱住她的腰,她笑也笑了,笑话也说了,应该——不生气了吧?嗯……她像只小猫一样窝在他怀里,的确是……不生气了。

其实,她真不是个随便撒泼的女子。

他吻吻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起誓,夏儿,我以后再不惹你生气了!我保证!君子一言……她说。

驷马难追!他说。

世子若违背誓言……天打五雷……她捂住他的嘴,世子若违背誓言,背叛的是我,又不是天,怎么处罚世子,应该由我来说吧?夏儿,你说,你会如何对待夫君?他很好奇。

我会……不告诉你!她偏要卖关子。

快说——赵隽又拿出绝活——挠她的痒痒。

放开我……饶了我吧……好……我说……我说……沐夏立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声讨饶。

快说!他止住魔手。

又不是什么好话,巴巴的要听,莫非你……沐夏止住笑,狐疑地看赵隽。

如此——爱妻不用说了!赵隽赶紧打断她。

咳!虽然明知不可能,他……还真有种莫名其妙的害怕。

从来,他可不是这么胆小懦弱的人。

世子刚才不是很想听么?她反而要说,世子若违背誓言,就罚世子永生永世再见不着奕儿和我……不行!他紧紧地抱住她,不能见她和儿子,不如叫他死了算了,夏儿,你怎能如此残忍?他忍不住责问。

我说的是,若世子违背誓言——世子又不曾违背誓言,有何好紧张的?她若有所思地看他。

夏儿,为夫绝不负你!他再度重申。

第 章天才刚亮,郑宓和姑姑在皇宫的栖身之所——梧桐院里,早早便有贵宾莅临。

快叫郑宓那个小贱人出来……咳咳……安平公主走进梧桐院,一路喝叫一路咳嗽,直直闯入正屋里。

八公主,您找宓儿?郑夫人匆匆忙忙穿了衣裳出来迎客,您请稍等,她尚未梳妆……哼……咳咳……贪睡懒起,行止无仪……咳……还妄想做我父皇的妃子……咳咳……告诉你们,有本公主在一天,你们休想挤进我皇家大门……咳咳……哼!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敢要……咳咳……敢要父皇责备我母后,本公主……咳咳……不替母后找回公道,就不叫安平……咳咳……咳咳……安平公主指着郑夫人的鼻子,一边骂,一边咳,本该声色俱厉的皇家公主威风,因为这咳嗽,变成了声嘶力竭的撒泼,又可悲,又可怜。

所以,连自认没有菩萨心肠的郑夫人都忍不住劝她,八公主身子尚未大安,不可妄动怒气,气贯通肺,八公主要多加静养,多进汤药,兼修心养性,方能调理好这肺痨……贱人,你说什么?竟敢胡说本公主患肺……咳咳……安平公主闻言气得发抖,病弱的身子颤颤巍巍立在郑夫人面前,手指点着她的鼻子,贱人!以为你是谁……咳……胆敢放肆!来人,替本公主狠狠掌她的乌鸦嘴……咳咳……是!随安平公主前来的三四名宫女蜂拥而上,恶狠狠地扭住郑夫人,果然噼里啪啦连赏她几下耳光。

住手!一声轻斥。

宫女们下意识地住手,看过去。

安平公主也看过去,一看,鼻子几乎气歪——命令她住手的人,竟是郑宓。

继续打!安平公主又喝令宫女们。

是!公主——宫女领命,又扭手的扭手,掌嘴的掌嘴。

啊——郑夫人惨厉呼痛。

郑宓皱着眉头冲过来,拉开打姑姑嘴巴的宫女,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你们不要打我姑姑!我姑姑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责罚她……本公主行事轮得到你责问么……咳咳……一起打!打这个小贱人……咳咳……公主……宫女们却为难起来。

宫里小道消息流传最快,大家都晓得皇上宠爱眼前这位郑姑娘,得罪了她,被皇上知道,轻者受罚,重者小命堪忧,可……违背公主也一样不好过!怎么办?都死在那里了!还不快动手……咳咳……咳咳……见宫女们迟疑不决,安平公主怒火中烧,咳嗽得更加厉害。

是——不管怎么说,还是自家主子最大!宫女们不敢不奉令。

把那老贱人踢开……咳……打那个小贱人……咳咳……安平公主看到宫女们全都扭着郑夫人打,郑宓却毫发无损,气怒地拖着病弱的身体冲过去,扭住郑宓就是一巴掌。

啪!一巴掌狠狠拍在头上——郑夫人的头上。

老贱人,逞什么英雄……咳咳……拉她走……安平公主眼看自己拼尽全力甩出的一巴掌就要抽上郑宓那张白嫩得令人讨厌的脸,不提防郑夫人转身抱住郑宓,她那一掌的力气全然白费,气死她了!宫女们七手八脚拉开郑夫人。

扯住她……咳咳……安平公主又指着郑宓命令。

宫女们面面相觑,不太敢轻举妄动。

快点……咳……否则本公主要你们先死……咳咳……宫女们赶忙又是一拥而上,扯住郑宓,有一个无处下手,于是揪着她的领口,弄得郑宓半边肩膀几乎露了出来。

安平公主双眸收缩,凑上前去,眼睛几乎贴着郑宓的肩膀,死死盯住细看。

她的肩膀上,布满细细的红点,不像蚊虫叮咬,这是——她自小生长宫中,什么勾当没有见过,这肯定是——吻痕!什么时候,父皇宠幸她了?难怪,父皇昨夜会乘着醉意到皇祖母那里闹,声明决定纳郑宓为妃,不日便下旨宣封,母后劝阻不成,还被父皇责骂好妒,气得伤心大哭,她就是气不过,一早跑来找郑宓晦气……原来,她妾身还未明,竟然就与父皇暗通款曲!无耻!淫贱!不要脸的贱人!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跳上我父皇的床……咳咳……安平公主眼露凶光,扭住郑宓的衣襟,施尽全力,一巴掌甩向她的右脸。

啪!郑宓的雪白的右脸浮起一片红肿,她没有叫痛,也没有流泪,神色淡淡的,看着安平公主。

哈哈……咳咳……安平公主眼神如嗜血的野兽,又笑又咳。

哼!不过甩狐狸精一巴掌,出了一口气,怎么足够?安平意犹未尽,再度凝聚力气,挥起手掌又狠狠甩向郑宓的左脸……她要毁掉这张狐狸精脸,看这个狐媚子还拿什么来蛊惑父皇,哼!郑宓被安平公主的侍女们扯得死紧,动弹不得,只能闭上眼睛静静等待又一次痛击……住手!一声威严的低喝。

巴掌没有落到郑宓的脸上。

父皇……我的手好痛……咳咳……放开我……安平公主突然痛呼不止。

拜见皇上!扯住郑宓的宫女们忙不迭跪下行礼。

郑宓得到自由了。

她迅速拉好自己的衣裳,抬起眼,皇帝关切的目光正好转向她,细细审视她的右脸。

宓儿,痛不痛?皇帝的一只手紧紧攫住安平公主的手,另一只手伸向郑宓,想要抚摸她的脸。

谢皇上关心,我没事。

郑宓屈膝行了一个礼,头一低,皇帝的手恰好掠过她的头发。

父皇,放开我……咳咳……我的手好痛……咳咳……安平公主在皇帝的手里流泪哭叫,父皇,我是您的女儿……咳咳……您为了这个毫不相干的女人,连病弱的女儿……咳咳……都不疼惜了么……咳……父皇昨晚才把母后骂哭,今天……咳……又为这个女人把女儿弄哭……咳……为了她,父皇已经不把母后和我放在心上了……咳咳……呜……皇帝松开紧握安平公主的手,皱着眉,神情略显不悦和无奈,安平,你明知自己身子不好,还到处撒野,回去安心养病!宫女,扶安平公主回去!不嘛……咳……父皇,我要您陪我回去……咳咳……安平公主扯住皇帝的衣袖,撒起娇来。

回去!父皇还有事情,待会儿再去看你……什么事情!长辈的事,小孩子不必过问!我是您的女儿啊……咳咳……安平公主大叫,我知道父皇想要做什么……咳,你想要纳这个贱人做妃子,我不答应……咳咳……母后不答应,皇祖母也不答应,父皇一意孤行就不怕众叛亲离……住口!皇帝气怒地甩开衣袖,力道之大,竟直直把安平公主甩脱,重重跌倒在地。

哗啦啦——外面瓢泼一般,突然下起倾盆大雨来。

父皇……你……你……安平公主伏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父皇。

对!朕就是要纳宓儿做朕的妃子!朕不日便下旨宣封……我不答应!安平公主大叫。

我不答应!另一个声音也说,不过被安平公主的音量盖过了,没人留意。

朕的事,不需要你们来多嘴……我不答应!父皇若不打消念头,我……咳咳……安平就死给父皇看……咳咳……安平公主一边说一边从地上爬起,冲出门,不顾外面的倾盆大雨,冒雨不知奔向何处去。

还不跟去看看!皇帝喝令宫女们。

是——宫女们应道,纷纷冲进雨里,也冒雨追安平公主去了。

宓儿……皇帝转向郑宓。

皇上先去看看安平公主吧!她毕竟是您的女儿——郑宓一边说,一边转身走回房间,把自己紧紧关在里面。

宓儿,开开门——皇帝徒劳地在门外叫。

皇上,您也知道宓儿的脾气,她今儿受了委屈,心里不痛快,自己呆一呆就没事了,到了明儿,她的脸好了,会高高兴兴陪皇上的。

郑夫人笑道。

皇上金口玉言,终于肯宣布下旨封郑宓为妃,她的心愿即将达成,这一高兴,连脸上的痛都忘记了。

安平这丫头——传御医!皇帝扬声吩咐左右,又隔着门道,宓儿,朕回头叫安平来赔不是!好罢,朕先回去,你好好养伤,朕过几日再来看你。

皇帝坐上侍臣们准备好的步辇,也走了。

倾盆大雨还在下着,仿佛永不停息似的。

***************************************倾盆大雨下了三天。

天空放晴后第三日,当今皇帝的八公主——安平公主,死了。

死因:肺痨。

诱因:淋雨。

安平公主是当今皇帝第二位皇后亦即当朝国母宋皇后惟一的女儿。

宋皇后痛失爱女,几乎痛不欲生,皇太后素日也颇得安平公主承欢膝下,白发人送黑发人,唏嘘不已,于是传懿旨:举国居丧三个月,悼念公主芳魂。

就是说,在这三个月里,举国上下不可以操办各类喜庆之事,包括婚姻嫁娶纳妾等等。

也就是说,就算皇帝老儿自个儿想纳妃子,也得等过了这三个月之后再说;至于其他,例如长公主这样的,想要嫁女儿,当然也得三个月之后才可以行事。

真是世事变幻、生命无常啊!唉——三个月!世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朝廷旨令天下万民为公主守丧三个月,这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也是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三个月之后,女儿就满二十岁了!二十岁,早已是让为娘的当上外祖母的年纪!她的女儿——她优秀出众的女儿,居然还待字闺中!连日来,长公主长吁短叹,平生头一次忧虑起女儿的婚姻大事来。

太子是她的亲外甥,也是最合意的女婿人选,她一心想把女儿嫁给太子,太子却以兄妹之情婉拒;求皇帝哥哥,皇帝哥哥目前国事大多仰仗太子,许多事情都由太子自己决定,更别提私事,求他几次,总是模棱两可,没个准话儿;去求亲生母亲皇太后,太后答应出面,亲自找太子谈过之后,却要她自己说服太子,自己撒手不管。

她就不明白了,女儿的姻缘怎会如此难成?多么出类拔萃的孩子,放眼天下,只怕也无双,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延误?男人全是瞎了眼怪物!长公主急,她不知道,她的皇帝哥哥自己也急!皇帝从来没有想到,纳一个妃子,会如此一波三折:先是后宫联合反对,然后太后婉言劝阻,现在,又因为女儿去世不得不暂行中止。

偏偏,小美人郑宓性子冷淡、高傲,脾气倔强、执拗,无论宠爱、威逼、利诱,始终不肯苟且屈从,没个名分约束,别说一亲芳泽,博美人一笑都难。

越得不到越想要,皇帝心急如火,可越心急就越吃不了热豆腐,只好找凉茶喝。

这么一来,后宫得宠的妃子们很是滋润了一阵子,更有的以为皇恩不够浩荡,逮着了机会就缠着皇帝不放。

结果……皇帝刚静养好的身子怎经得起如此折腾,又不得不将所有国事偏劳太子,自己则吟吟诗,对对句,听听丝竹,修心养性,韬光养晦,颐养天年。

安平公主风华正茂而早夭,认识她的人——不管生疏好恶都感慨万端,其中,最感慨的自然莫过于柴屏郡主。

安平公主可说是柴郡主在京城惟一的好姐妹。

好友去世,甚至……连亲都还没有成……思及此,尤其联系自身,柴郡主是悲从中来:自来京城,蹉跎已近两年,自己的终身大事仍然没有着落,母亲努力许久,太子表哥迟迟不见点头,世间再觅不到入眼的好对象,难道……真要她小姑独处?太子表哥为什么不想要她?为了郑宓?郑宓是皇上舅舅的女人,他们根本就不会有结果,他难道不知道?郑宓!皇上舅舅早该纳了她的!这样,她就再也没有办法纠缠太子表哥了。

子与父妾乱伦,太子表哥再有心,谅他也不敢做!自从上次在晋王府撞见太子表哥与郑宓的隐情,柴郡主数番想要透露出去,回心想想,如此一来,惹得皇上舅舅大动怒,轻者把太子表哥之位废了,重者命怕难保,最终得不偿失的还是她自己。

皇室内闱,皇子本就姬妾无数,偶尔与宫妃有染,玩腻丢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已经渐渐认清,皇室婚姻,不必奢求什么爱情,对于爱情,她早没有了幻想,正因为再没有幻想,她空虚的心灵才需要更多补偿,太子妃,甚至皇后,这些都是虚名,可,如果她连这些虚名都得不到的话,人生岂不是更加失败?她,不能比别人活得凄惨,尤其是——尹沐夏!她一定要活得比尹沐夏强,而太子表哥不论品貌权势,都不逊色于赵隽,嫁给太子表哥,她才能够真正在尹沐夏面前扬眉吐气!就是因为这样一些顾虑,她没有揭穿太子和郑宓的私情,重阳节过后,她拉安平公主上晋王府探查郑宓的去向,第二天和母亲到晋王府赴宴,酒席上她盘问雨嫣,无非都是暗示皇上舅舅看紧郑宓,暗示太子表哥和郑宓不要太嚣张。

她和母亲一步一步谋划着美好的未来,她坚信,那一天不会远了!不曾想,晴天霹雳,安平公主突然香消玉殒……阻碍了她通往幸福的道路。

惟一值得庆幸的是,太子在这三个月里同样不能谈婚论嫁——还好!只要留神不让其他女人有机会接近太子表哥,三个月之后,母亲必定完美地解决一切。

她的心愿,必定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