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沈若非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府中的怪异气氛来自哪里了。
可是,这让她有些困惑——即使动心,又能如何?于是,她开始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认真的考虑将来。
她躲着司马廑,或者说是躲着所有人,或书房、或竹林,总之是在不受打扰的清净之地,一个人静静的思考。
最先感受到沈若非异常的是钰儿。
他敏感的发现,沈若非出奇的安静,总是一个人若有所思——但,一个孩子怎么可能理解成人那复杂的心思,所以,他将沈若非的不快乐归结于司马廑,归结于相府千金苏浅雪的即将到来。
毕竟自小在宫廷中长大,他很清楚,这苏浅雪的到来是一种什么样的信号——但是,一想起姐姐曾说过的一夫一妻,他的小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司马廑感到了沈若非的躲避,他前去探望,十次倒有九次落空。
偶尔见到一次,还被她云淡风轻的打发了——他不清楚沈若非的想法,却隐隐有一种不安——一种即将失去她的不安。
他迫切的想要见到她,他被这种不安搅得心神不宁——仅仅是会失去她这种念头闪过,就让他觉得痛彻心扉——看来,还是低估了她在自己心中的份量。
司马廑看看桌上摆了一个时辰仍是一片空白的奏折,放下笔,吩咐道:备车,回府。
暗影看着他,心里隐约清楚,王爷不快的症结所在,却并不敢多言语,忙下去吩咐。
司马廑突然转头又道:去请唐兄一道回府,就说本王今晚设宴,与他小酌。
暗影低头应声退去,心里暗道,难道王爷需要走大舅哥路线吗?暗影刚走到门口,恰好遇见前来军营寻司马廑的钰儿,忙又回去通报。
司马廑见钰儿到来,且小脸严肃,不禁有些奇怪。
钰儿一进去,就环视一周,冲暗影以及随侍的军士道:你们都先下去。
众人抬眼看王爷并未反对,都躬身退下。
司马廑笑看着钰儿,这孩子,假以时日,比大哥当年要有气势。
找四叔有事吗?司马廑笑问,对他的一本正经颇为好奇。
钰儿直视着司马廑的眼睛:你喜欢若非姐姐吗?司马廑猛的一愣,看着钰儿,那清澈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是的。
他敛了笑容,同样认真的回答道。
有多喜欢?司马廑被这个孩子式的问题难住了。
有多喜欢?他也在问自己。
钰儿见他的表情,似乎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就换了问法:你想娶若非姐姐吗?司马廑又被问住了——他真的想与她白首不离,但是,自己可以吗?我想给她幸福。
司马廑看着钰儿,缓缓道: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钰儿陷入沉思,似乎在经历着一种难以承受的挣扎,最终下定了决心:如果——你不能只娶若非姐姐一人,那就让姐姐离开吧!司马廑大惊:为什么?若非与他情同姐弟,生死关头尚不忍分离,钰儿怎会说出这种话?钰儿瞪着他,认真道:姐姐告诉过我,她以后的夫君,只能娶她一人。
姐姐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钰儿别扭的转过脸:可是,你……我不忍心见姐姐伤心……司马廑心中有些慌乱,唐衍曾经问过的一句话一下子冒了出来:假如有一天,在江山和美人之间你只能择其一,你会选择什么?原来,那么久之前,他已经在暗示自己……暗影低声回禀,打破了室内令人压抑的沉默:王爷,车已经备好。
唐公子已在门外等候。
司马廑回神:知道了。
回首对上钰儿探究的眼神,他微微一笑:钰儿,放心,四叔自有分寸。
钰儿信任的点点头。
姐姐的快乐和自己的意愿相比,还是前者更为重要。
司马廑携钰儿一起出门,来到车前,见唐衍斜靠在车身上,满脸倦意。
司马廑有些歉疚,忙上前:唐兄,你辛苦了。
唐衍懒洋洋的笑笑:王爷,我已经全部完工了。
打明儿起就开始偷懒了。
边说,边冲钰儿眨眨眼睛。
已经完工了吗?司马廑惊喜的问。
如若按照唐衍设计的战车与弓弩装备现有的军队,战斗力将会有惊人的提高。
看看唐衍劳累的样子,他有些不忍——唐衍在房中一关就是七日,铁打的人也难以承受。
唐兄,我们回府这么久,尚未能够开怀畅饮,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一醉方休,可好?一来算是为唐兄庆功,二来也是表达我的谢意。
司马廑诚恳道。
客气就免了。
王爷怎么安排,唐某悉听尊便。
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喝酒之前能不能让我先睡一觉?司马廑大笑:当然。
唐衍心里却在嘀咕另外一件事——这古代的‘科研工作者’不知道有没有知识产权……三人上得车来,打道回府。
还未到王府,就见门外有下人等候。
一见王爷的马车,下人匆忙上前,躬身行礼。
王爷。
怎么回事?回禀王爷,苏小姐已经到了。
刚刚小王爷已经着人去回禀王爷,小的特在此等候王爷。
司马廑不易察觉的看了钰儿和唐衍一眼,道:苏小姐现在何处?回禀王爷,苏小姐现在在正厅等王爷。
钰儿若有所思,唐衍微微眯起眼睛,眼神闪烁。
三人在府门口下车,自有下人通报进去,还未走到正厅,就见一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迎了上来。
一见司马廑,女子掩不住喜悦之情,快走几步,正欲开口,见到另有他人,忙站定,施施然行了一礼:见过王爷,浅雪又来叨扰王爷了。
钰儿和唐衍与苏浅雪都是初见,各怀心思,冷眼打量于她。
钰儿看了一眼,甚觉无味。
后宫之中,尽是这类女子——美是美矣,却连笑看起来都是假的。
唐衍却是细细打量——从头上的珠钗金步摇,到脸上的妆容,到腕间的玉镯、再到身上的刺绣,腰间的翠琅玕,果真是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华贵——做个珠宝模特倒是颇为称职。
司马廑并未搀扶于她,只是道了免礼,转而吩咐下人,为苏小姐收拾房间,一切规矩照旧。
苏浅雪被唐衍毫不避讳的打量看的颇为不自在,心道这人怎得如此无礼,却因不知身份,不便发作,眉头轻颦。
她看着钰儿,心中虽已猜到身份,却仍是矜持一笑,对司马廑道:王爷,这两位浅雪不曾见过,也不知如何称呼,倒是失礼了。
司马廑淡笑道:倒是本王疏忽了。
这是太子世子,钰儿;这位是本王的好友,也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唐衍。
苏浅雪暗自一惊,这就是唐衍?王府内线并未过多提供他的情况,但依此刻看来,他在司马廑心中的份量不容小觑。
苏浅雪忙一一行礼。
钰儿回道:苏小姐不必客气。
我四叔一向好客,到了王府,自不会怠慢与你。
不过四叔事务繁忙,你有什么需要讲与我听也是一样的。
司马廑和唐衍暗自好笑,钰儿的话表面上客气有礼,实际上确是剑拔弩张——只是,外人不宜察觉而已。
果然,苏浅雪浅笑盈盈:世子说笑了。
浅雪来了本就是添了麻烦,怎可再劳烦世子。
司马廑道:苏小姐,本王今日原本要和唐兄小酌,既然你来了,一并为你接风了。
苏浅雪笑道:王爷费心了。
司马廑回首问下人:沈小姐现在何处?苏浅雪脸上笑容微微滞了一下。
下人回到:沈小姐此刻在书房。
苏浅雪竭力维持脸上的笑容——书房?那女子竟然可以进得他的书房?看来,自己不顾父亲大人的反对,决心跑这一趟,还是对的。
司马廑略有迟疑,正待考虑措辞,唐衍接口道:王爷,我正好要去看望妹妹,我来告诉她吧。
晚上我们定会按时赴宴。
司马廑颔首。
钰儿叫道:唐大哥,等等我,我也去看姐姐。
唐衍笑笑,这孩子,这样示好未免太刻意了些。
两人携手离开。
苏浅雪眼中阴晴不定。
司马廑自是吩咐下人,带苏浅雪下去休息。
唐衍和钰儿到了书房扑了个空,下人回称,沈小姐刚刚离开。
待二人到了沈若非住处,却又扑了空,丫鬟称,小姐去书房尚未归来。
钰儿见状便道:唐大哥,看你这么累,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我这就多派些人手,在府中寻找,姐姐想必不会走远。
唐衍确实疲惫,想想有些事情未必急于一时,也就随了钰儿去安排,自己回到房间,倒头便进入梦乡。
钰儿安排众人分头去寻,自己则前往竹林——姐姐一向喜欢在那里静坐。
此时天气炎热,那里更是一番消暑求静的上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