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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重托

2025-03-30 08:38:39

那太监先行进去通报,不多时出来唤沈若非。

沈若非一进门,就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这才几日不见,司马夷看起来又苍老了几分……民女沈若非见过皇上。

沈若非恭恭敬敬行礼。

正在批折子的司马夷抬眼看她,并未叫她起身,只是出言秉退了左右,并平静的吩咐道:任何人求见,一律挡回。

左右人等应声退下。

司马夷朝其中一太监使了个颜色,太监了然的点点头,最后一个退出御书房,并随手掩了房门。

御书房内一片安静。

沈若非并未抬头——这些天思虑再三,方觉自己过于躁进,若是莽撞之下丢了性命,这才真的是无谓的牺牲。

但,这长时间的沉默,仍是让她控制不住的感到压抑。

平身吧。

良久,司马夷方开口道。

谢皇上。

沈若非努力将这该有的礼仪做到完美无缺。

朕听闻你病了?司马夷似是随意的问道。

沈若非心下微微有些诧异,却仍然恭谨的低着头:民女偶感风寒,已经好了。

是吗?为何不吃药呢?连太医院院长亲诊的脉都信不过?司马夷语中似乎有些好奇之意。

沈若非怔了一下,顿觉一股寒意从头到脚——这宫中真的是毫无秘密可言?她忙又跪下:皇上明鉴,民女只是——只是什么?司马夷不依不饶。

民女只是怕苦……沈若非讷讷的说。

好一个怕苦。

司马夷的语中突然间带了某种被刻意压抑的笑意:你的胆子呢?上次尚且肆无忌惮,怎的突然变得这般恭谨?沈若非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低声道:民女不懂规矩,初窥龙颜,失了分寸,言语不敬或冒犯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司马夷轻哼了一声:这前倨后恭,又是为何?沈若非回道:民女三思后方觉不妥,并非有意为之。

司马夷又道:这么说,你是知道怕了?沈若非愣了愣:天威之下,惧意自生,民女确是怕了。

司马夷忽道:抬起头,告诉朕,你是怕死,还是怕自己不能达成所愿?沈若非闻言一惊,抬起头,看向司马夷。

他的眼神深邃,探究的盯着自己,似要看到心底深处。

沈若非突然间有了勇气,看着他:民女怕死,更怕死得不值。

是吗?何为值?何为不值?司马夷问。

沈若非思索道:民女以为,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目标活着。

若是她的死对实现目标有意义,那便是值;若是毫无意义,那便是不值。

无论是黎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都理应如此吧。

司马夷看了看她,沉默了片刻。

你的目标又是什么?沈若非眼神微微闪烁:民女的目标其实很微小,只是想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是吗?那么,见朕是你能做的还是想做的?司马夷意味深长的说。

沈若非愣了一会,司马夷的眼神过于凌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看来,是当真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能力,不过现代一介普通人,拿什么和一安邦治国的帝王斗智斗勇?想到这里,沈若非反而有了笑意:若民女答是,岂不是大不敬?面圣之愿望怎算微小?司马夷的眼中似乎有微微笑意一闪而过,并未追问。

当真不愿嫁廑儿?司马夷再次转了话题:还是你非正妃不做?民女不敢。

沈若非想了想,终是不知该如何对这封建帝王说那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话。

民女只是觉得,自己不适合这样的生活。

不适合?司马夷重复道:既然不愿嫁,为何要帮廑儿?司马夷的脸色依然看不出表情。

沈若非想了想,实事求是的说:这大概是民女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

司马夷突然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有些困惑:你让朕很意外,也很为难。

沈若非不解的看着他。

廑儿一直深得朕心,从未让朕失望。

此次请旨的折子上来,朕心大悦,此计虽不算上策,但总好过束手无策。

司马夷声音压得极低。

沈若非心下有些了然,司马夷这一开口,才是要和自己摊牌的。

泓儿虽文武兼备,但性子更像他的母后,过于良善。

朕曾有意改立廑儿为太子,但廑儿却断然回绝——朕准了他的奏,让他在边关驻守,却并非是因此弃了这立嗣之心,只是觉得可以在那金戈铁马、刀光血影之间磨练一下他的意志,身为帝王,绝不可以感情用事。

这些年,廑儿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只是,三年前,泓儿和廑儿的母后过世,朕大病一场,之后身体日渐虚弱,多由泓儿代朕处理朝中事务。

直至年初,朕才在无意中发现,朕的药中,竟然一直有人在下毒。

司马夷的嘴角微扯,挂上一丝嘲讽。

啊?沈若非惊诧的看着司马夷。

不必慌张,这药倒不是想一下子要了朕的命,只是让朕一直昏昏沉沉,无力主政。

司马夷冷冷的笑。

这时,朕才发现,泓儿终是过于温和,朝中局面已是一片混乱。

皇后和琰儿,已呈只手遮天之势。

就连这后宫之中,已在不知不觉之中,找不到几个亲信之人。

也许是他们觉得时机到了,泓儿才会暴毙太子府,连朕的乖孙儿钰儿,也下落不明。

司马夷眼中一片悲凉。

沈若非泪眼盈盈:皇上请放心,民女无意中遇到了逃出来钰儿,他现在已经平安抵达安王府,一切都好。

司马夷眼中满是欣慰,长叹一声:如此一来,朕也安心了。

他并未问这之间的曲折过往,这结果,对他来讲,才最重要。

沈若非见状,只得安静的等待,不想扰了这片刻的喜悦。

司马夷很快回了神,看了看沈若非,问道:你也许好奇,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皇后他们为什么没有逼朕?矫诏应非难事对吧?沈若非虽觉有些残忍,但仍是点了点头。

司马夷冷哼一声:朕已经被层层围困在这宫中,既见不到朝中重臣,又见不到廑儿,身边可靠之人也不多,若不是那最后一层屏障,只怕早就和泓儿一起去了。

听至此,沈若非颇有些担忧的看看门外——这皇上身边的侍卫,似乎都是萧后的人。

司马夷了然的笑笑:不必担心。

此能番皇后也算是机关算尽,反而送朕了这个机会。

若不是她刻意示好与你,想让朕对你起了疑心,心生厌恶,又怎会放心的让朕见你?再者,朕在位三十年,身边总还有些忠心之人,或许成不了什么大事,但为朕守卫这御书房的片刻宁静,总还是有的。

沈若非见他神情安定,这才放下心来:既是如此,皇上又为何会选择相信我呢?司马夷眼中微微露出笑意:朕谁都不信,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心存不轨之人,即使能做到耐心等待,眼神也断不会如此清澈镇定,更不会在朕的面前如此放肆。

他看看沈若非,又道:若你是皇后之人,又如何不敢喝那无毒之药?沈若非心下有些了解,那个清秀白皙的小德子,大概就是最不起眼的一枚棋子。

可是,让朕决定相信你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这支簪子。

司马夷从怀中取出碧玉簪,神情忧郁:让朕百般为难的,也是这支簪子。

为何?沈若非问道。

司马廑当初让自己戴上这支簪子,竟然有这么深的意思在里边?司马夷看看她:原本朕以为,你来面圣,只是廑儿的计策。

朕所需要考虑的,只是看你能否担此重任。

因此,朕并不见你,试探你的耐心;让皇后逐你,试探你的□;甚至中秋之夜,抓准时机,试探你的胆量……只是,看到这簪子,朕才知道,这事情并非如此。

他轻抚手中的簪子,那眼中的柔情,似乎是在对着最心爱的女人:你可知这簪子的来历?沈若非无语,他也并不等待沈若非的回答,继续道:这是朕登基之初,在封后大典当日,送给廑儿母后的信物。

廑儿赴边关之时,他的母后将此簪送给廑儿,要他将来送于自己心爱的女人……沈若非心中一阵抽痛,原来,如此……司马夷看着沈若非的表情,沉声问道:朕再问你,现在,你是否还坚持不嫁廑儿?沈若非咬咬唇,跪倒在地:民女不愿嫁,也不能嫁。

王爷重任在肩,又怎能为此误了大业?你可知此一去,非但误了终身,还有性命之忧?司马夷问道。

民女既然敢来,就早已做好这个思想准备。

沈若非抬头看着司马夷。

你起吧。

朕倒是没有料到,这么多年了,廑儿在骨子里终究还是承继了其母后的重情重义,或许,对这天下众生来讲,有情的帝王要比无情的帝王要好。

司马夷悠悠道。

你可知,皇后他们为什么会在这关键时刻停手?司马夷问。

沈若非摇头。

泓儿去了之后,他们在户部发现了一个不解之谜。

司马夷冷哼一声:他们发现一连七载,均有一笔巨额支出,去向不明。

沈若非不解。

你可知廑儿手中军队共有多少人?司马夷问。

十余万吧。

沈若非不确定的回道。

十万。

司马夷道:朕手中直接掌握的京城守备及散余兵力有不足五万。

若是加上其他江湖势力,皇后他们原本也可以与廑儿一搏。

可是这笔支出吓到了他们。

司马夷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吗?这笔支出,足以养活八万军队!沈若非惊诧万分:难道皇上您……正是。

司马夷道:朕当初是为了出奇兵一统周边,才养了这支暗军。

不料养兵千日,还未到用兵之时,就出现此等局面。

难道朝中无人知晓此事?沈若非问。

原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均知此事,但三年间,一个病故,一个被逼告老还乡。

只怕,左相倒是略之一二了。

司马夷冷笑道。

安王爷不知吗?沈若非问。

不知。

之前,朕觉得时机未到,等朕要告诉他时,却无法见到他了。

司马夷道。

沈若非至此,方才对整个局势有了些了解。

那皇上意下何为?沈若非道。

朕要将这支暗军交给廑儿。

暗军主帅手中,有朕早已拟好的诏书——朕若在世,宣读此诏,即为传位诏书;朕若已薨,此诏即为遗诏。

如何交?沈若非问:民女又能怎么做?司马夷看着她,问道:你决心已定?沈若非微微一笑:民女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司马夷长叹一声:朕大概真的是老了,竟然也会有些不忍。

沉吟片刻,方道:朕将下旨‘逐’你出宫,但无法保你周全,一切看你自己了。

宫外即有王爷的人接应,皇上请放心。

沈若非回道:只是不知,民女可以做什么?司马夷沉声道:接管暗军之信物早已在廑儿手中,只是他并不知哓。

你只需带给他几句话。

沈若非眼前一亮,这样看来,事情似乎要简单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