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祥宫的人都觉得沈若非今天有些反常。
但是,如果问大家哪里反常,却又说不个一二三。
他一如既往的沉静,却似乎带了几分忧伤,仔细去分辨,又好像只是一种错觉。
皇上已经有近二十天没有来永祥宫了——一想起一点,大家看向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沉重了许多。
沈若非满腹心事,丝毫没有注意到众人的异样。
一大早,他便让晴儿带话给小顺子,希望皇上能够过来用晚膳。
一整天,他都安安静静的躲在屋子里写东西,只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写些什么,竟然如此专注……待放下笔,沈若非才惊觉,日已西斜。
他呆坐了片刻,忽又想起什么,唤了晴儿进来,帮他梳妆打扮。
晴儿喜出望外,小姐主动要见皇上,还难得一见的要梳妆打扮,看来终于是想通了。
于是,他喜滋滋的忙活起来。
他相信,除非小姐不想,只要他愿意争取,没有人能取代他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
他看着沈若非那苍白而消瘦的面容,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小姐打扮的美美的……沈若非安静的坐着,闭上眼睛,任由晴儿的巧手上下翻飞——这么久了,彼此熟悉得象是一家人,他相信晴儿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妆。
许久,他想起一件事,问道:晴儿,你告诉小顺子的时候他说什么?晴儿手顿了一下,轻快的回答道:他没说什么,只是说会如实禀告皇上。
小姐你放心吧,皇上一定会来的。
沈若非没再言语。
不多会儿,晴儿道:小姐,好了,你看看,还满意吗?沈若非睁开眼,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了几分陌生——这忧伤的古装女子,真的是自己吗?那肆意欢笑、神采飞扬的日子,为何已经变得那般遥远?他的沉默让晴儿有些忐忑:小姐……沈若非这才回过神来,淡淡笑道:很好啊,晴儿的手是愈来愈巧了。
他又看看镜子,补了句:晴儿,再帮我补些胭脂吧。
晴儿本就觉得他脸色过于苍白,只是因为他一向喜欢淡妆,也就没敢多加胭脂,听得小姐主动要求,自是喜出望外,求之不得,手到之处,立时增了几分明媚。
好了,晴儿,你下去帮他们准备晚膳吧,记得,要钰儿一起用膳。
晴儿应声退下,脚步中透着欢快。
沈若非独自坐在房中,看着窗外的暮色,陷入沉默。
御书房。
好不容易等到大臣们一一退下,小顺子才有机会上前禀报。
察觉到小顺子在身旁的犹豫,司马廑皱眉:何事?小顺子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禀道:皇上,沈姑娘早上就让晴儿来禀,希望皇上能到永祥宫用晚膳。
司马廑微微一怔,多少天没有见他了?自己如何不愿去见他?只是不愿让他担心……近在咫尺,却不得相见,思念一个人,竟会是这般难耐……看司马廑陷入沉默,小顺子试探着问道:要不,奴才去回了吧,就说皇上……司马廑挥挥手,打断他:不必,朕即可便去。
可是,皇上您的伤……小顺子担忧的问道。
无妨,只是用膳而已。
司马廑吸口气,胸口的伤隐隐作痛。
若不是怕他发现自己的伤,又怎么会忍了这么久不去看他?胸口的伤痛,让司马廑的眼中多了几分寒意。
骨肉相残之事,他做不出。
所以,他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即使江山在握,他也从没想过赶尽杀绝,一直想给司马琰留下活路。
不料,这顾念手足之情却成了妇人之仁,反过来几乎要了自己的命。
察觉到司马琰的异动后,他就开始布网,象个猎人,耐心的等待着猎物走入圈套,只待收网之时,可以彻底解决内忧。
计划很完美,这张网,也已经到了该收的时间了……可是这次受伤,算是意外吗?自己明知道那史云薇是假冒之人,只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才任由他的接近,可是,面对那张酷似母后的脸,还是会有些许的麻痹,才会被他偷袭成功……司马廑闭上眼,掩去其中四射的寒意——身为帝王,情字,太过沉重,一不小心就成为了自己的软肋。
所以,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他只能用疏离和淡漠来保护沈若非。
在心中默念着沈若非的名字,司马廑的一颗心才渐渐暖了过来。
即使他是自己的软肋,他也心甘情愿。
排驾永祥宫。
司马廑沉声吩咐道,内心的思念,在一瞬间决堤,泛滥成灾。
来到永祥宫外时,已是暮色沉沉。
司马廑微微停了一下脚步——自沈若非到永祥宫后,这宫中便加了四倍的警戒力量,日夜替他守护着——守护着这两个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看着宫内已然点亮的灯光,司马廑的脸上,方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
沈若非和钰儿,早已等候多时。
看着司马廑迈进屋,钰儿的脸上是如释重负,却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司马廑的胸口,眼中掠过一丝担忧。
只是,司马廑看不到。
从踏进房间那一刻,他的目光便和沈若非的目光痴缠在一起,无声无息。
钰儿忍了忍,本想偷偷溜走,但是却挡不住心中的担忧,只有故作轻松道:皇……四叔,可以用膳了吗?钰儿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沈若非闹了个满脸通红,羞涩的收回了目光。
司马廑眼中噙着笑,落座。
四叔,您……还好吧?钰儿语带双关的问道。
司马廑意会,道:好啊。
钰儿低下头:那就好。
钰儿低头吃饭,司马廑和沈若非各怀心事,三人一时有些沉默。
先打破沉默的还是钰儿,他站起身道:四叔,钰儿吃好了。
你们慢慢吃。
说罢,仓皇逃离。
屋内二人不约而同的看着他的背影,待收回目光,再度碰撞。
你瘦了……你瘦了……二人同时开了口,话一出口,又不禁露出了笑容。
若非,我……沈若非的眼中,分明充满了忧虑,司马廑想了想,刚要开口解释,沈若非却摇头制止了他:什么都不要说,我只是想见你。
只是,想再见你最后一面,沈若非在心底里悲伤的呼喊道。
沈若非为司马廑斟上酒,起身举杯——不是想喝酒,他只是不想清醒。
司马廑站起身,从他手中拿走酒杯,放于桌上,伸手将他拥入怀中:没有酒,我已经醉了。
他拥着他,轻轻蹭着他的发——对他的渴望,让心都在隐隐作痛,此刻,终于可以一解相思……沈若非回抱着他,眼泪控制不住的滑落——他留恋的这抹温暖,以后,再也没有了……司马廑察觉到他的异样,轻轻撤开怀抱,捧起他的脸,待看见那泪水,心中一阵疼惜,俯身吻向那泪痕。
我……沈若非未出口的问语全被他的唇温柔的堵了回去。
司马廑搂紧他乏力偎向他的馨柔娇躯,炽热的索尝他的甜美,做为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相思补偿,在他情难自禁的回应他时,化炽烈为温柔,与他生涩诱人的唇舌纠缠得更缠绵。
沈若非深深的沉醉着,他根本不愿醒来。
若是必须舍弃,他愿意为这段情,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司马廑不舍的结束了这个□的吻,搂着他微微喘息,平复险些失控的欲望。
相处这么久,二人也不过是限于亲吻、拥抱,沈若非在这方面一向羞涩,他更是想把一切留到洞房花烛。
也许是太多的相思无法宣泄,今日才会这般冲动……沈若非双颊绯红,眸中波光流转,无力的倚在司马廑怀中,说不出的娇媚。
司马廑早已忽略了伤口的疼痛,此时,对他的渴望,让整个身体都感到疼痛。
他拉开和他身体的触碰,想让他坐下——这么久没见,他想好好说说话。
□来势汹涌,几乎让他缴械投降。
沈若非却固执的抱着他——今天,他需要的不是话语。
司马廑轻抚他的后背,叹道:傻丫头,别这样,你太高估我的控制力了。
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会吃了你。
沈若非忍住泪意,抬头,直直看进他的眼底——那里边,有尚未褪去的□:你知道,我不介意那些形式。
司马廑看着他,克制住想再次吻上那瓣红唇的欲望:我介意啊……话未说完,沈若非踮起脚尖,义无反顾的吻住了他,生涩的□着他的欲望。
司马廑全身紧绷着,嗓音暗哑:别,若非,你在玩火……沈若非的吻落在他的耳边:莫非,你不行……司马廑的眼神黯了下来,欲望的火焰肆意的燃烧着:你确定要检验一下吗?回答他的,是更加火热的吻,此刻,他不想逃,心甘情愿……细碎的吻撒落在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流连的在他柔皙颈项,再滑向他弧度优美的锁骨…… 激情逐渐加温,两人粗细相和的喘息搅热房里所有的空气。
直到他褪尽他身上的衣裙,炽热的情火一发不可收拾,再也停不下来…………皇上,该上早朝了。
小顺子轻声唤道。
司马廑闻声醒来——很久没有这样的好眠了。
他看着象猫一样蜷在自己怀中的沈若非,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原来,拥着心爱的女人醒来,竟是这般的——幸福和满足。
司马廑看着他娇美的睡颜,眼中充满了怜惜。
自己一向性子冷淡,从没想到,面对他,竟会这般疯狂。
想必,累坏他了……司马廑的手指轻轻掠过他的眉眼,他的脸颊,他的红唇,无比眷恋——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此刻,他真恨不得做个那样的昏君。
司马廑轻轻抽身,为沈若非细心的掖好被角,方才到外室更衣。
小顺子在一旁服侍他穿衣,看他胸前,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皇上,您的伤……司马廑低头望去,绷带之下,应是刚刚愈合的伤口崩裂,重又渗出血来——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这么荒唐,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无妨。
小顺子楞住了,看见伤口裂,皇上竟然笑了?出了房间,小顺子低声问道:皇上,这……可要记载?司马廑闻言,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小顺子被瞪得心里七上八下,一时分不出,皇上的意思,到底是记还是不记?又不敢多言,只得紧跑几步,跟上司马廑。
室内,听得脚步声渐渐远去,沈若非方才睁开眼,泪水,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