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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2025-03-30 08:38:45

01、小姨到月中,冷雨霏霏,道路湿滑,一连半月不霁。

即便如此,义宣因为牵挂母亲,再也停留不住,于是跟蔡霓商量好要冒雨上路。

这日早早收拾好了东西,蔡霓同义宣一起向管熹夫妇禀明要提前上路。

干爹,干娘,我和夫君离京已有大半年的时间,婆婆又患有旧疾,恐不能再多留了,故而想冒雨拔涉回去。

管熹和管夫人虽然都心有不舍,但也不强加挽留,因为毕竟是义宣的母亲有病在身,身边是需要人来照顾的。

只是管夫人不免唠叨,执着蔡霓的手拉到一旁说了半天的话,才终于放她走。

路上艰难,到达鄱阳郡时已是春末。

两人刚进门时,门人喜笑着说要进去通报老爷,忽又有个侍女急急地走了过来,看着义宣喜道,是姑爷回来了,太好了!我马上回去禀报主子。

义宣大觉意外,怔怔地望着蔡霓。

蔡霓疑惑的同时又有些许生气,叫道,死丫头,你站住!那侍女简直跟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跑了进去。

义宣道,你怎么了?为何这样生气?蔡霓执着义宣的手道,她是我二娘身边的丫环,我们回来关她们什么事,这样大呼小叫的,竟然还根本不将我当回事!我一会一定要教训教训她才出得了这口气。

义宣劝道,我看不必了吧,以免伤了和气,不管怎么样,也算是一家人啊。

蔡霓对他翻了个白眼,哼的一声就要进去。

义宣跟上去道,不过我总觉得怪怪的,我们回来,她高兴什么啊?蔡霓一话不说,快步向后院走去。

义宣也就不再提了,回去放好东西,两人默楔地出门,去拜见蔡恒和陈氏。

蔡恒说了声,贤婿一路辛苦了。

他展眉喜笑,却隐约中藏着些许愁绪,举止之间仿佛心不在焉,似有意地看了几下陈氏,而陈氏装作不觉。

她笑得却是真的开心,看着义宣时是越看越喜欢,以至于让义宣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义宣向蔡恒说了管熹已经答应前来相助,以及这次出行途中所遭遇到的一些麻烦事,总的来说都是有惊无险,陈氏听得提心吊胆,到最后听见没事才松了口气,说道,看来我女儿真是有福之人,事事都能化险为夷。

你们的婚事也是歪打正着,当初皇帝把阿霓赐婚义宣时,我和老爷还都不高兴呢,现在看来,还真得要好好感谢皇上啊!蔡恒忽然脸色阴沉,瞪了陈氏一眼,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在这种时候你还要说这样落井下石的话,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陈氏哼了一声,我这话怎么能说是落井下石?我只说我自己的女儿,又没提到你的那个心肝宝贝。

蔡恒忡态微显,总之,你说这样的话,我就觉得你是在幸灾乐祸。

蔡霓忍不住问道,爹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蔡恒摇了摇头,带着厌烦的口气说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就别再多问了!回来了,可别跟你娘串通一气,做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事!蔡霓一怔,颇觉惊讶,心想,爹爹今天怎么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了?在以前,就算真的是我做错什么,他也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我的啊?疑惑的同时,心时也觉得气恼,因而脸马上变红发热,心跳也加快了许多。

陈氏霍地蹦了起来,冲蔡恒怒道,你对我女儿发什么脾气?你有本事就自己把事情摆平,不要没办法就拿阿霓来出气!蔡恒大窘,不敢看蔡霓和义宣,也没法反驳陈氏,只得尴尬的别过脸去。

蔡霓一脸的委屈,但又不忍心看到父母斗气争吵,于是对陈氏道,娘,女儿没事,你不用这样怪爹了。

又对蔡恒道,既然爹爹心里有烦恼,那我和夫君就先回房歇息去了。

蔡恒愁绪满面,挥了挥手道,也好,你们一路上奔波劳累,应该好好休息几天。

又对义宣道,义宣,刚才是我不对,我并没有生阿霓的气,你可不要记在心上。

义宣拱手道,岳父多虑了。

蔡霓和义宣执手出去,才刚到门边,就见一个身影急急地躲开。

蔡霓叫道,是谁!随即一惊,道,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原来是蔡佩,只见她慢慢转过身来,一抬头,满脸泪水,眼睛只盯着义宣,有惶惶之色,说道,回姐姐的话,我在偷听你们跟爹爹的谈话。

蔡霓和义宣都是一愕,义宣已经开始觉得脸有些发热,因为此时蔡佩仍是直直地看着他。

蔡霓因而十分气恼,叫道,死丫头!你这是干什么?蔡佩这才转开目光,迎着蔡霓道,我想看看姐夫,姐姐不准吗?蔡霓手握得指节发白,咬着牙道,岂有此理!成何体统?蔡佩黯然垂首,泪水簌簌地滑落,至下巴,最后坠到地上,说道,对不起。

遂抽泣着急急离开。

蔡霓双眉紧蹙,跺了下脚,刚想叫住她,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叹息。

回头一看,原来是蔡恒,他和陈氏都走了出来。

蔡霓问道,爹爹,你们到底怎么了?蔡恒摇了摇头,阿霓,爹爹有件事想找义宣商量商量,你能不能自己先回房去?蔡霓想也没想,正要说可以,可马上瞥见陈氏对自己不停地使眼色,心不由得一惊,一时不知所措。

正为难时,忽然见刘氏哭着奔到义宣的面前,扑地跪下就拜,姑爷,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吧,求你了……求你了……她一边哭求一边磕头,砰砰有声。

义宣一头迷雾,登时乱了方寸,想扶她起来,可她抵死不肯,只知道磕头哭求,只好去叫蔡霓,阿霓,你看怎么办?蔡霓也是十分惊讶,定了定神道,二娘,你不跟夫君说什么事,叫他怎么帮你们?刘氏怔了一下,又忽然跪着移到蔡霓的脚边,抓住她的裙裾道,大小姐,你大人有大量,我求求你让你的丈夫救救你的妹妹吧,以前我们和你母女俩的是是非非,都当是我一个人的过错,以后我再也不跟你娘争来争去,只要你能帮帮我的佩儿,我给你们为奴为婢都行。

蔡霓一边摆脱她一边问道,那你快说,要我们怎么帮你?刘氏看了看蔡恒,含泪说道,昨日从京城传来消息,皇上要册立我佩儿为八王子的正妃,老爷没法抗旨,说只有在圣旨到这之前将佩儿许人,才得躲过此劫啊!八王子是个半身不遂的病痪子,这点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再加上宫廷里阴险毒辣的争斗,蔡佩若嫁了给他,那还不等于是往火坑里跳?原来自那次蔡恒成功平乱之后,自己的实力大增,很快消息就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再加上身边小人的挑唆,皇帝对蔡恒起了疑心,觉得等他力量发展起来之后很有可能会对朝廷造成威胁,所以便要立他的二女儿为自己的身残儿子为王妃,以试探他的忠心。

蔡恒自然是大为为难,抗旨等于承认自己有野心,尊旨那就是不得不伤害自己的女儿。

蔡霓大惊,知道刘氏接下来将要义宣怎么帮她,不由得拉住义宣的手,这才放心了许多。

挣开刘氏,向蔡恒问道,爹爹,你刚才说有事找我夫君商量,指的原来就是这件事吗?蔡恒叹了一声,阿霓,爹爹也是出于无奈啊!蔡霓道,爹爹为什么不能把妹妹许给别的人?蔡恒摇了摇头,此事分明就是皇上故意给我出的难题,朝里朝外,谁敢来替我们挡这一箭?义宣则不同,皇帝再怎么发难,他也不会轻易发在你们桓家头上的,很多朝中老臣会看着他。

蔡霓的心颤抖了,她想起刚才妹妹的眼神,她是能够看出来的,她对自己的夫君,她的姐夫动了真情。

那种眼神自己曾经也有过,甚至于现在在看他时也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来,于是她感到害怕。

她一直认为爱是最自私的,她怎么能够容忍别的女子在看自己丈夫时也是一双热辣辣的眼睛?她更加害怕的是,有一天自己的丈夫真的光明正大地在自己的面前抱着另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心里在颤呼,却又觉得血液在翻腾。

它们似乎在呼喊着,我是热的,我不想变冷。

我不能见死不救!另一个声音又喊,但我也不能让别人来分享我自己的丈夫!她矛盾重重,有好多种想法在她的心里交织,她须要人来帮助才能走出困境。

她的大脑已经指挥不了自己的行动了,于是她只能呆呆地,什么也不说,极力要自己什么也不要想。

这时,刘氏又去拉义宣,还是哭着哀求,姑爷,你就看在你岳父的面子上,救救佩儿吧!但她心知这件事主要是要看蔡霓什么态度,在求义宣的同时,又可怜巴巴地看着蔡霓。

蔡霓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几乎咬出血来,就是没办法做出决定。

突然义宣紧紧地搂住她的肩,在她的耳际说道,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我永远只爱你一个。

蔡霓猛地一颤,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意欲何为?是想答应刘氏,当真娶了妹妹为妾,所以才向自己承诺,永远只爱自己一个,即使有了妹妹,也不会真的爱她吗?想着,不由得发力抓住他,抬头看他,神情惊慌。

义宣分开她的手,弯身去将刘氏扶了起来,刘氏以为他答应了,所以高兴得破涕为笑。

蔡霓的心咯登一下,像被一块大石压住一般沉了下去。

但她感觉到很无力,她阻止不了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如果他要娶别的女子,她可以吵可以闹,甚至回去求李氏作主。

可是现在是自己的妹妹,如果他不娶她,她就会被送进深宫火坑里,任人摧残。

只见义宣扶起刘氏之后,不紧不慢地退了回来,回到蔡霓的身边,仍是搂住她的细肩,对蔡恒说道,岳父大人,我和阿霓之间容不得别人的,请恕小婿不能从命。

02、思归蔡霓怔怔地看着义宣,是感动,还是因为他的冷漠而感到吃惊?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确冷漠,就连蔡霓听了都为之一颤。

她无话可说,知道他这样做,全都是为了对自己的爱,仿佛也正是自己一直所希望的。

蔡恒眉间仿佛大雾弥漫,胡子抖了抖,说道,义宣,要不只当是权宜之计,你先娶了阿佩为妾,等事情过了之后,要休要留全都凭你喜欢,如何?义宣摇头答道,岳父,婚姻大事,怎可儿戏……蔡霓拉了义宣一下,义宣当即看向她,她又急急地躲闪。

便握住她的手,对蔡恒道,岳父,小婿心意已决,我想带阿霓回去休息了,请岳父成全。

蔡恒怆然,叹了一声,对蔡霓说道,阿霓,你当真这样狠心,对自己的亲妹妹见死不救吗?蔡霓低着头,我……我全都听夫君的,爹爹,对不起……蔡恒道,你连爹爹的养育之恩,也不想报了吗?蔡霓猛地震了一下,只觉得心口上有一股凉气汹入,猛然抬起头来,眼里尽是惊惶之色,向义宣求助,夫君,我们不如……义宣打断她道,阿霓,这件事论不到你说话,你给我闭嘴!蔡霓一惊,瑟缩一下,当即什么也不敢多说了。

她可从来没见过义宣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可她明明知道,他只不过是做给父亲和刘氏看看的而已。

义宣对蔡恒道,岳父,我家婚娶之事,尽须要母亲做主,若母亲要给小婿纳妾,阿霓也阻止不了,而如果母亲不答应纳妾,那就算阿霓和我都答应,也都是做不得准的。

现在母亲正身患顽疾,而我就要回去跟她说要纳妾,实为不孝,请岳父大人谅解。

说完,再不理蔡恒和刘氏,拉着蔡霓回房去了。

蔡霓把全部侍女都支开,关起房门,像怕被人冲进来责骂一般,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觉得喘不过气来。

义宣抓住她的手,她惊了一下,他感觉到她的手是冰冷的,他还感觉到她在发颤,从内心到四肢都在发颤,而闪避着他的目光,那种惶恐他从来没有见过,不由得感到恻然。

说道,你这是为什么?是觉得我做得不对吗?蔡霓不答,也不敢去看他。

义宣道,你刚才想对我说什么?是不是想说,我们不如答应岳父,把你妹妹娶回家去?蔡霓猛地转过头来,眼神恍惚不定,我怕!夫君!无论怎么样做,我都会感到害怕,我该怎么办?义宣道,不是已经定了吗?我是不会娶她的,我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不能同时爱两个人,也许,这也是为了她好,我不会爱她,为何要娶她?对她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蔡霓道,那……我妹妹,怎么办?她真的要嫁给那人,她这一辈子就这么完了,我们是不是太狠心了?我们是不是见死不救?义宣道,那要看怎么才能救她,要我娶她?如果我真的娶了她,我每天只和她在一起寻欢作乐,我不理你,你怎么办?你不为自己想想?不!你也想的,你根本就不想看到我身边有另一个女子的,是不是?快回答我,是不是?蔡霓发抖,是……可是……她毕竟也是我的妹妹,是你的小姨,我真的很害怕……义宣道,那你最害怕的是什么?是唯恐我身边女人不够多吗?蔡霓震了一下,嘶声吼道,不!你只能有我一个!义宣道,那好,那就好,那样我们就应该果断地拒绝,就应该想别的办法来救她,而不是让我娶她回家。

蔡霓怔道,你……你是说,你有别的办法救我妹妹?义宣摇了摇头,我只是说在想,尽力的想,但能不能想到,我没有把握。

蔡霓道,那还是……等于是见死不救。

义宣道,那你想怎么样?要我马上出去说我要娶她吗?蔡霓猛然摇头,不!我没有这样说过,我,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你别再逼我了!义宣道,那你也别再多说了,快收拾好东西,我现在就带你回家,我们不留在这里被人为难。

他真有马上上路的意思,让蔡霓收拾好东西,也不顾天色将黑,就要带蔡霓出府。

可是才到院门,就见刘氏又冲了进来,跪下哀求,抱住义宣的脚死死不放。

义宣被她的哭声和眼泪熏得内心发冷,不敢低头看她,一时间也是手足无措,与蔡霓对望。

过了一会,蔡霓只好把带出来的行李全都放回房去,这时是无论如何都走不了的了。

后来陈氏赶到,蔡佩就跟在她的身后。

她冷冷地看了义宣一眼,又看着蔡霓道,姐姐,请你马上告诉你的丈夫,你们不必这么急着走,我不会再让你们为难了。

蔡霓怔了一下,妹妹,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会想其他办法来帮你的,就是这样做法,我和夫君,着实为难……蔡佩冷冷地道,我知道,你们夫妻恩爱,怎么能容得下我这个不要脸的小姨子插在中间?就算当是权宜之计,那也是极碍眼的。

蔡霓道,妹妹,千万不要这么想,我们什么时候说过你是不要脸的了?蔡佩道,姐姐明明说过,怎么就不记得了?那一次姐夫不是抱了我一下吗?你见到之后很生气,就是这样说的。

蔡霓道,那是姐姐一时的气话,妹妹何必放在心上。

蔡佩道,我怎么会比你放在心上?只是姐夫抱我,是不是全然出于无意,那我就不敢保证了。

义宣脸色发红,觉得尴尬。

蔡霓看了义宣一眼,才对蔡佩说道,妹妹,我夫君不是这样的人,你别乱想。

蔡佩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是自作多情了是吗?蔡霓终于有些气恼,正色道,妹妹,够了,请你说话要有分寸,我们不是不想帮你,而实在是因为太过为难。

义宣拉了下她道,好了,你也不要再多说了,这不关你的事,是我不愿意这样帮她。

又转对蔡佩道,小姨,对不起了。

蔡佩哼了一声,你对不起我什么?你有跟我扯上什么洗不干净的关系吗?义宣道,自然没有。

蔡佩道,那你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你这样说,难道就不怕对不起我姐姐吗?义宣无言以对。

蔡霓道,妹妹……请你不要再为难我夫君,他也有他的难处,我们也不想这样的。

蔡佩再不多说,去扯开她母亲抓住义宣的手,坚毅地道,娘!你不要再求他,铁石心肠的人,你再怎么可怜地求他也没有用。

我发誓我们以后再也不用求人,我们只靠我们自己!我现在就准备嫁到火坑里去,别说是个半死不活的人,就算是个死人,我也嫁!她瞥了蔡霓一眼,姐姐,你自小就爱跟我争,我承认我一直都争不过你,才学没你那么好,父亲又只疼你不疼我,但这次总该是我赢了吧?蔡霓呆了一下,我没爱跟你争。

蔡佩道,你别不承认,你心里是最清楚的,你嫁给了一个开国元勋之后,是有权有势,回到娘家也还欺负我和我娘,可我现在就要嫁给八王爷,就要做王妃了,姐姐就不觉得这是我赢了吗?姐姐难道都不恭喜一下我?她扶着刘氏出去,走的时候只见她一脸的喜笑,可到了门口,眼泪夺眶而出。

陈氏也为之恻然,看了义宣和蔡霓良久,说道,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走吧,才刚回来,又马上要离开,这让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会说我们蔡家招待不好女婿的。

蔡霓道,娘,你怎么也说这样的话?我们只是觉得,婆婆的病重要,想快些回去而已。

陈氏瞪了义宣一眼,不答话,旋即出去了。

住到第二天,蔡家办了家宴,很明显是为蔡佩送行的。

蔡霓和义宣一路来到大厅,发现在途中遇到的人,看自己时眼光都是冷冷的。

宴席上并几乎没有人跟他们说话,很多想法已经心照不宣,从眼神就能感觉得到。

这天午后,陈氏突然来到蔡霓的院子,执着她的手说道,阿霓,娘这次是专门来劝你的。

蔡霓和义宣都是一怔,蔡霓道,娘,你想说什么?陈氏道,这几年来,娘早就想明白了。

男人嘛,三妻四妾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我跟你二娘争了这么多年,到头来总是觉得什么也没有争到,她也必定是这样想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我们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还有什么好争的?只是我们都习惯了要争,都不肯自己先笑着脸说,好了,我们不争了,我们和好吧。

其实我们都早就已经想和和气气地生活了,你明白吗?蔡霓道,娘,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的?昨天在爹爹面前,你还不是这样想的,怎么现在就来劝我不要介意这些?陈氏道,就算是刚刚才这样想的,那也算是想通了,你不妨也好想想吧,毕竟,阿佩也算是你的亲妹妹,日后你与她共侍一夫,还不是一样不分彼此?蔡霓惘然,迟迟不回答陈氏,极力回避她的目光。

义宣在一边听着,这时候突然上来说道,岳母,这件事情完全是因为我的不情愿,你又何必对阿霓苦苦相逼?陈氏翻白眼道,我在跟她说话,你插什么嘴?义宣遂不再说了,只对蔡霓使了个眼色。

陈氏又道,我女儿是你的正室,她有权给你纳妾,在这件事上,也不仅只有你可以做决定,阿霓也可以。

她拉了蔡霓一下,又问道,阿霓,娘亲的话,你还听不听?蔡霓目光闪闪了两下,才说道,可是……这事必须要经过婆婆的同意,婆婆她现在在京城。

陈氏最后叹了一声,明白她是婉言谢绝,便再不多说,转身出去了。

圣旨在第二天正午的时候由一个老太监送到,来迎接的人只等宣了圣旨,马上就要带人上路。

刘氏大哭,那声音响彻了整个太守府。

蔡恒老眼目送女儿上路之后,来到义宣面前,叹了一声。

他的眼睛都红了,对义宣说道,义宣,这件事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我们都不怪你。

义宣拱手道,多谢岳父的谅解。

蔡恒道,这也算是阿霓她有福,能遇到像你这样疼她爱她的丈夫,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只是苦了阿佩。

蔡霓低声说道,爹爹,对不起,女儿让您失望了。

蔡恒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义宣啊,这次阿佩进宫,其中凶险我们大家都很清楚,可我们现在都在鄱阳,鞭长莫及,还望你在京中能多多照应啊!义宣道,岳父请放心,回去我一定跟母亲说,会尽力让小姨不受别人欺负的。

蔡恒点了点头,那就好,那我们也能安心许多。

义宣道,我和阿霓明天就回京去,岳父请多多保重。

03、书信翌日天气晴朗,义宣和蔡霓走一半陆路一半水路,反而过了比他们走早一天的蔡佩,先到了京城。

卫箱带人来接,见仅两人而已,不由得惊讶,问道,就你们两个?义宣和蔡霓一怔,对视一下。

蔡霓道,不是仅我们两人,表姐还以为会有几人?卫箱愣了一下,遂看着义宣,是你告诉她,我是你表姐的?义宣点了点头,我想你不会介意的,所以就说了。

卫箱瞪了一眼,说道,罢了,不过以后还请少夫人仍直呼我名字,表姐长表姐短的我不习惯。

蔡霓心里道,架子还不小!那我以后还就只当你下人使唤,看你受不受得了!把行李都交给卫箱打理,随后两人直入厅堂拜见李氏。

李氏坐在高椅上,等着两人走到跟前,见他们手牵着手,十分亲密,便打心里觉得开心,展眉而笑。

义宣和蔡霓并排向李氏跪下,早有侍女端茶上来,蔡霓先端了一杯双手相递,说道,请婆婆用茶。

这本是新婚第二天应该做的,现在补上,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李氏笑着接了蔡霓的茶杯,小呷一口,义宣又将茶敬上。

李氏喝了之后,亲自扶蔡霓起来,又对义宣道,你这个不孝之子,可知错么?义宣低着头,想站起来说话。

李氏喝道,跪着!谁准你站起来了?义宣一愣,遂照原来跪着,禀母亲,孩儿知错了。

李氏道,可真知错?义宣道,是的,母亲,孩儿真的知错了,请母亲饶恕。

李氏哼了一声,那也得跪着!直到我准你起来才可起来。

蔡霓看在眼里听在心里,觉得心疼,拉着李氏道,婆婆,夫君真的知错了,请婆婆容情。

李氏着蔡霓,良久才道,你不是最恨他吗?怎么反而帮他求情。

蔡霓道,我早不恨他了,我,我爱他,请婆婆不要再罚他了。

李氏道,不行,我在教我儿子,不是为你出气,纵是你不再恨他我还是要罚他的,免得他再整天不知规矩。

蔡霓重新跪了下去,跟义宣跪在一起,对李氏道,婆婆,既然如此,我就和夫君一起受罚,夫君要跪多久,我也就跟着跪多久。

李氏眉都不抬一下,淡淡地说道,那好,我本来是想让他跪一天的,既然现在又多了一个你,那就得加倍,你们就一起在这里连跪两天吧。

蔡霓听了之后大急,忙站了起来,去拉着李氏的手道,不要啊!婆婆,那我不跪了,可是能不能不要让夫君跪一天?他真的知错了,他以后一定会改的。

李氏绕过蔡霓,对义宣说道,你有没有收到我给你的信?义宣当即想起那两个字,逆子。

答道,禀母亲,孩儿收到。

李氏道,那你都跟阿霓说了?义宣摇了摇头,是她自己抢信来看的。

李氏转身看了看蔡霓,蔡霓一怔,婆婆,我只是好奇,我想,信是写给夫君的,我应该能看。

李氏道,没有人说你不能看。

她从袖口里拿出一张单子,交给蔡霓,你看看这个。

蔡霓仔细地看下去,等看到最后,才张口啊的一声低呼。

李氏又夺过单子,扔给义宣说道,你也看一下吧。

义宣捡起来,展开看,原来是一张礼单,上面写着许多奇珍异宝的名字,义宣兴味索然,就直看到最后面去。

心不由得咯登一下,竟然署名是太子妃。

那不是谢闻素吗?时隔这么久,如今突然想起她,其中滋味让人不好受。

而蔡霓看着他阴沉的脸色,他眼神恍惚,紧皱着的眉头说明他此时心情有多沉重,不由得气上心头,箭步上前抢过单子两下撕成了碎片,然后随手一撒,纸片纷纷落到义宣的头上。

蔡霓心里一堵,当即哽咽。

李氏道,你这就算是知错了吗?蔡霓捂着脸,转身扑进李氏怀里,哭了。

李氏叹了一声,你好好跪着,等想通了再来找你的妻子吧。

她把蔡霓领进自己的房间,执着她的手,帮她拭泪。

过了多时,蔡霓泪止,目光散漫。

李氏抚着她的头问道,这几个月来,他对你好不好?蔡霓点头,一直很好,可是我没想到他心里到现在都还念着她的,她到底有什么好?是我比不上她吗?婆婆,我该怎么办啊?李氏摇了摇头,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怎么帮得了?蔡霓道,婆婆,还是要谢谢你。

李氏道,这事先别多想,你快跟我说,你看了我的信,为何还不帮你妹妹?蔡霓吃了一惊,难道说婆婆为了我妹妹的事写了信给我和夫君?李氏道,刚才你们不都说了收到了吗?蔡霓摇了摇头,婆婆,我们没有收到。

李氏不信,是真的还是假的,或是你收到了,不敢给义宣知道?蔡霓连连摇头,婆婆,我们真的没有收到,再说,我们还不知道婆婆信中写了什么。

李氏道,还能是什么,我就是想纳你妹妹做义宣的妾侍,怎么,你不同意?蔡霓大窘,婆婆,我妹妹……她已经是王妃了,怎么还可以做夫君的妾侍。

李氏道,那之前,你父亲和你母亲就从来没提过要你帮义宣纳她为妾?蔡霓默然。

李氏道,快说,有没有提过?蔡霓道,提是提过的,可是,夫君说了,我们要帮也不能这样帮的,还请婆婆能够理解。

李氏眉头一皱,说道,义宣想不想,我且先不说,就是你愿不愿是至关重要的,难道你就不想想她是你的亲妹妹?你对你的亲妹妹也能如此见死不救?蔡霓无言以对,开始嘤嘤地抽泣。

李氏道,你现在哭还有什么用?你后悔也没有用了,你妹妹嫁给了八王子,她的后半生定然不好过的,她会恨你一辈子。

蔡霓一抬头,眼里带着坚决,说道,婆婆,我不后悔,我就是不许夫君身旁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亲妹妹也不可以!李氏吃了一惊,你竟然连自己的亲妹妹也容不下,那就是说这一辈子你都不会给义宣纳妾的了?蔡霓答得爽快,不会!这一辈子,他只有我一个。

李氏几乎无话可说,蔡霓忽然疾步出门,来到义宣的面前。

她满脸泪水,与义宣四目相对良久,突然使力拉他起来,说道,不要跪了,快跟我回去,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路上遇到卫箱,问了声,少爷,少夫人,早前太子妃送来的礼物,该放哪里?义宣颇觉尴尬,久不回话,蔡霓阴沉着脸道,不知道放哪就一把火烧了!卫箱惊愕,烧了?蔡霓喝道,快去!卫箱道,好。

遂转身离去。

蔡霓同义宣回到房中,喝退了所有丫环,对义宣说道,别再板着脸,我不生你的气了。

义宣怔怔地看着她,良久说道,是我娘叫你出来带我走的?蔡霓道,不是,是我自己,我不要她来教训你,她还想逼我帮你纳我妹妹为妾。

义宣不由得大窘,说道,她不是已经嫁给了八王子了吗?蔡霓道,她早就写了信去给我爹爹的,幸亏信没到,我们先回来了。

顿了顿,又说道,我终于想通了,无论是谁,也不能从我身边抢走你,因为你现在是我的丈夫,明媒正娶的,天地可鉴。

太子妃又怎么样,她只不过是想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而已。

嗟!她还有脸给我们送礼来,真是贱人,夫君,你说我说得对不对?义宣一愣,不想说对,也不敢说不对,只呆呆地看着她。

蔡霓心下气恼,但又故作轻松地道,你不肯回答也没有关系,反正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还想着她也没有关系,反正我才是你最亲近的人,时间久了,我迟早会让你忘了她的。

她盈盈地坐在义宣的大腿,搂着他的脖子,悠悠地说道,夫君,你看看这房间,是不是还跟我们洞房花烛夜时一模一样?那天你真的好狠心,竟丢下我一个人独守了一夜。

那夜好漫长,是我有生以来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夜。

我一直等着你回来,等你与我一起共度良宵。

你信不信,我当时真的很紧张,我初看到你进来这房间的时候心里就是痒痒的,那种感觉跟你第一次抱我亲我的时候一样。

你难道就不觉得,你的娘子一直都很温柔,从来没有抗拒过你的吗?我喜欢你,为何会抗拒你?所以我们以后就只管我们之间的感受,别再在乎别人怎么说,别人说我们冷血无情就冷血无情,说我们见死不救就见死不救。

我们都专爱着对方,所以无愧于心。

义宣点了点头,环抱住她的腰道,好,我也向你保证,以后心里再也不会有别的女子了,过去的我会尽皆忘却,心中从此就只有你一个。

蔡霓暖暖地一笑,凑上去吻了他一下,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过后两人都是一怔,随后又相视一笑。

蔡霓低低地说道,谁都没有资格怪我们自私,我们的确自私,可我们因为爱而自私,就算是我的亲妹妹,我也不允许她以任何理由来插在我们中间,夫君,你说是不是啊?义宣道,是。

04、交杯蔡霓转到衣橱,须臾拿出两套红色新装,一套给义宣,一套给自己,是他们大婚之日所留下的那套。

蔡霓抿嘴一笑,对义宣说道,夫君,你等一下,我去换衣服。

义宣心里一荡,她这一句近乎引诱,痴醉地看着她进了屏风。

一个娇美的身影,花枝招展地贴在墙壁上。

那是一个美丽动人的轮廓,是他所熟悉的,这时看来别有一番风味,令人窒息。

戴金钗,着霞披,穿红丝鞋,再出现在义宣的眼前时,变回了大红大紫的新人。

她以暧昧的口气对义宣道,夫君,让妾身来替你更衣。

义宣点了点头,一声不响,凝神屏气,让她帮自己脱去了所有衣服。

蔡霓也默默无语,脸上淡然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儿紧张,温柔地帮他穿好新郎装,才对着他暖暖地一笑。

两人牵着手,落座,同时舒了口气。

迟来的洞房花烛夜,旧人美胜似新人,心中都荡漾着温暖。

蔡霓徐徐斟了两小杯白酒,一杯递给义宣,含羞说道,夫君,我们交杯同饮之后,再行夫妻之礼吧。

义宣犹豫片刻。

蔡霓道,夫君还想什么?你若醉倒了,有我服侍你。

交酌时,他感觉到她吐气如兰,娇嫩的红唇微微地动了一下,使他的心一漾一漾的。

一杯烈酒下肚,已觉得头重脚轻。

见蔡霓盈盈地走了过来,投怀送抱。

两人极轻柔地爱抚了对方,不约而同地移到香床,相拥合帐。

蔡霓从来没有过的主动,让义宣浑身燃烧。

她迎合了他的亲吻,迎合了他的爱抚,等他终于进入了她的身体的时候,突然迷迷糊糊的叫道,闻素卿卿,你终于回来了。

蔡霓猛然一惊,从飘飘然的欢愉中醒了大半。

抱紧他用力地咬了一口,他并没有清醒,仿佛根本就没有感觉到疼。

蔡霓几乎一宿没有睡着,到天蒙蒙亮时,才迷迷糊糊地合了眼。

过不多时又已醒来,睁眼看着义宣,他还没有睡醒,或许是因为醉酒的缘故,比平时睡得更加的晚。

她决定不先起来,而要等他一起。

又过了一会,义宣才睁开双眼,觉得头脑胀疼。

与蔡霓四目相对,不由得一怔,说道,你早醒了?蔡霓点了点头,我想看看你睡着的模样。

义宣憨憨地笑了笑道,睡着了,又有什么不同的么?蔡霓怅然若失,笑了笑道,当然不同,睡着和醉时一样,是最会说真话的。

义宣一惊,方觉她神色有异,莫非我昨晚失言,说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话?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惹你不高兴?蔡霓摇了摇头道,哪有,你只会说让我开心的话。

义宣这才松了口气,说道,那,我都说过什么让你开心的话了?蔡霓道,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了,还问它何用?义宣大窘,你别生气,我虽不记得,但心里也是真心觉得你好的。

蔡霓扑哧一笑,说道,好了,我不生气,我们快点起床吧,还要去婆婆那里请安呢,若晚了,婆婆一不高兴怕真的要帮你纳妾了。

义宣却仍赖在床上,看着蔡霓不动。

蔡霓用尽力气也拉他不起,遂打了他一下道,快起来!我拉不动你。

义宣笑吟吟地道,有个方法,不用你使力气拉。

蔡霓疑道,什么方法?义宣语气变得暧昧,说道,你吸我起来。

正笑着以为她会生气的,却不料她一句话也不说,真的附身吻住他的嘴,吮了一下。

义宣心中一漾,飘飘然的起来,及梳洗之后,仍是回味无穷。

昨天李氏不见义宣,知道是被蔡霓带了回去,叹了一声,嗔道,这两个孩子,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懂事?及见到两人双双进来向她请安,已经不生气了,拉着蔡霓的手道,是不是还在恼我?蔡霓摇了摇头,婆婆言重了,媳妇只有敬畏婆婆的份,哪敢恼了婆婆?李氏眉头一蹙,将她拉到一边,转而对义宣道,看在你娘子也不怪你的份上,我也不再罚你了。

虽然我不期望你做什么大官日后光大桓家的门楣,这样的事我早就不想了,可是你也不能再给我惹是生非,好好在家里养妻教子。

蔡霓不由得脸红,心里暗道,教什么子,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李氏向义宣挥了挥手,说道,你先出去吧,我跟阿霓有些话要说。

义宣应喏,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蔡霓,随后转身要走。

李氏突然又叫住他道,你这半年都不在家,你从前有来往的几个朋友也来找过你,你现在有了家室,交友须要慎重,从前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就不要再来往了。

义宣撇嘴道,娘说什么话,什么人才算是不三不四啊。

李氏瞪了他一眼,你交的那些都是富家公子,就没几个会带你出入烟花之地的?难道不是不三不四吗?义宣大窘,及见蔡霓蹙眉,心里又紧张,说道,娘别乱说,我从未去过什么烟花之地,您自己也是知道的,别让阿霓误会。

李氏道,还说没有,去年你带着阿霓都敢去!义宣和蔡霓相视一下,都觉尴尬。

义宣再无话可驳,只得垂手应道,我全听娘的话就是了。

义宣出去之后,李氏执着蔡霓的手来到前院,卫箱在等着,上前行了礼道,夫人,少夫人早安。

李氏虚扶一下说道,大夫来了没有?蔡霓一惊,暗道,婆婆她自己看病,执意带我来做什么?卫箱道,回夫人,在西厢候着。

西厢,出来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妇人,不是十分美貌,却是气质非凡。

卫箱向蔡霓介绍说道,少夫人,她是仲倪的姐姐,孙媛,是特意请她来给您把脉的。

蔡霓愕然,孙媛已经在她面前放了一个垫子,说道,少夫人,请伸右手。

蔡霓看了下李氏道,婆婆,我没病,为何请她来给我把脉?李氏道,快听话,伸右手给孙大夫把脉。

蔡霓只得遵命,另一只手挽起衣袖,心下忐忑不安。

过了些时,李氏对孙媛问道,孙大夫,我儿媳可有喜脉?蔡霓听了一惊,原来如此,自己竟完全没有想到,更加紧张孙媛会作何回答,以至于屏住了呼吸,等她开声说话。

只见孙媛摇了摇头,说道,回夫人,少夫人没有喜脉。

李氏颓然丧气,看了蔡霓一眼,不禁问道,你们夫妻之事可皆?蔡霓显窘态,低低地道,自然很好。

李氏遂问孙媛,我儿媳身体如何?孙媛沉吟片刻,问蔡霓道,少夫人肌肤细滑异常,可常用香药?蔡霓如实回答道,闺中时有北方来的客人送过些香药,说是祖传秘方所制,对养肤有极好的效用,我常爱使用,后来夫君说他不喜脂粉味,我便不再用了。

孙媛点了点头,寻思些时,又执笔写下个方子,递给李氏道,夫人,少夫人须长期吃药调治,按此方熬药每天按时服用,我今后每隔五日过来疹脉,看情况再改方调药。

李氏似松了口气,可眉间忧虑仍散不尽,点了点头,嗯。

的应了一声,就转身吩咐卫箱照着方子去抓药。

孙嫒一边收搭纸笔一边似不经意地对蔡霓道,那香药虽美肌肤,可极损阴的,少夫人止了甚好,以后切记不要再复使用了。

蔡霓愕然应喏。

李氏又把她拉到身边说道,还好,现在调治还为时不晚,以后你想要用什么胭脂水粉,或者金玉饰物之类,尽可谴人到我这里来取。

我老了,这些东西虽多却都用不上,还不都是留给你的?我也要说你几句不是,体面虽然重要,可也不能只顾爱美,而不管身子,再说义宣他从未看轻过你,你就算不施脂粉,也是仙姿玉色,不怕他不将心思放在你的身上。

蔡霓垂眉含羞,无言以对,只有连连点头应吮。

孙媛道,还有一事,古人有云,寡欲多子,少夫人除了自己要注意,还要劝少爷,事须有节制。

蔡霓脸红耳赤,看着李氏,低低地道,如何说得出口!李氏嗔道,死丫头,你说不出口便不说,难道叫我去跟他说?蔡霓艰难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说就是。

及孙媛出去,李氏拉着蔡霓,一脸的和蔼可亲,却又语重心长,说道,阿霓,并不是婆婆有心想给你们添麻烦,我只是觉得自己顽疾缠身,命不久长,想早日抱个孙子,你若能遂了我的心愿,我还会跟你争给不给义宣纳妾的事?蔡霓道,一切都听婆婆的,只要以后别再提纳妾一事,不仅是我,连夫君自己也不愿意,他疼爱我,我知道的。

李氏道,那你就乖乖的听大夫的话,早日把身子养好,在我这身老骨头还没朽掉之前你这肚子得争争气!蔡霓道,是。

心道,肚子又不是人,会听我使唤,纵使我想要它争气又有什么用?05、琴瑟厨房同时送来了汤和药,义宣知道汤是蔡霓听信她干娘的话,特意给自己做的,遂边喝边吟吟地笑。

蔡霓脸色微红,瞪了他一眼,说道,笑什么笑?不许笑!义宣止笑,忍住不适把汤喝完下去,却见蔡霓端着一碗药闻了又闻,就是喝不下去,笑嘻嘻地问道,怎么?你的这个又是什么秘方?蔡霓一抬头,迎着他的目光,顿觉不好意思,说道,不是的,是大夫给我开的药,是专治风寒的。

义宣一惊,啊!娘子,你得了风寒?什么时候,怎么也不告诉为夫啊?蔡霓局促地道,又不是什么大病,跟你说做什么?义宣道,哦,我还真看不出来。

蔡霓道,你自己又不是大夫,怎么看得出来。

义宣道,嗯,也是的,那你快点喝药,凉了就失效了。

蔡霓眉头紧皱,那苦药味直熏得她想作呕,又几次端到嘴边想喝,都喝不下去。

义宣说道,要不我去叫人送些甜品过来,让你送着喝如何?蔡霓道,不用,吃甜品会失去药效的,还是不吃的好。

遂闭着眼睛,喝到一半时猛咳了一下。

义宣拍了拍她的背,只见她毅然又吞了一气,终于把药喝完。

义宣调笑道,好喝不好喝啊?蔡霓汗珠直冒,嗔道,你这么想知道,明天我叫人多煎一碗,叫你自己亲口尝尝!义宣连连摆手,说道,免了,免了,我又没得什么风寒。

蔡霓哼了一声,叫人来收拾东西。

等她回来,义宣问道,今天我娘留你在那边都做了些什么?蔡霓知道他想打探什么,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又担心他知道了会有对自己不利的想法,于是说道,聊聊家常而已,说了怕你觉得厌烦。

义宣道,什么家常,聊到你一定要喝这么苦的药?蔡霓怔忡道,哪有的事,聊家常归聊家常,吃药归吃药,这根本就是两码事,你别乱想到一块了!义宣道,好,你不说,我这下就去问娘亲。

蔡霓慌张地拉住他,说道,你不许去!听我的,真的没什么。

义宣道,哼,你还是信不过我,心里有事也不跟我说。

蔡霓仍是否认,哪……哪有什么事啊?你别瞎猜!义宣道,若是没事,你好端端的喝什么药?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什么叫风寒么?蔡霓窘迫,你知道了,会怎么样?义宣道,什么事,这么紧张兮兮的?蔡霓道,好,我告诉你,我身体不好,不利生育,你待怎样?义宣初听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那你以为我会怎么样?蔡霓拉着脸道,你会后悔没有娶我妹妹,是不是?义宣道,不是。

蔡霓道,你是!义宣道,你多虑了,真的不是的。

蔡霓不知道他有多少是真心,可还是感动得扑进他怀里大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的许诺不再抱有过大的期望,可还是觉得有总比没有的好。

就算他醒时说爱自己,醉时或梦时又错把自己当成另一个女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他已经是自己的丈夫?哭了多时,突然头脑异常清醒,问道,是真的吗?你会不在乎?义宣道,你不是还有得治吗?紧张什么?蔡霓道,那要是治不好呢?你会怎样?你还会不会也不后悔?义宣道,那也没什么,过日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会尽力说服娘的。

蔡霓便不再哭了,暂且相信他说的话,都是出于真心的。

但一想起昨晚上的事情,心下就觉得不安。

她心里矛盾重重,既是耿耿于怀,却又始终不想让他知道。

从此,两人终日呆在家中,从不外出。

蔡霓喜欢读书,坐在义宣的身侧,时而神情专注,时而读到有趣的地方就嘻嘻地笑,还要拉着义宣,让他也一块看一下,两人同笑。

义宣喜欢对着一盘棋局发呆,有时候忽然醒过神来,搂着蔡霓,在她不经意的时候亲一下她的脸。

蔡霓知觉之后转过脸来,努一下嘴,用书打一下他的肩头、手臂或者其他一些无关痛痒的地方。

两人有时对局,义宣棋力稍稍不及蔡霓,蔡霓总是故意让着他。

义宣知觉后不悦,蔡霓便说话哄他。

李氏偶尔派人来叫蔡霓过去,两人心知肚明,肯定又是要看大夫了,便相视一笑。

回来后若无其事,后来李氏派人送来一张琴,一支箫。

蔡霓善琴,义宣略会吹箫,两人便相伴合奏,并且乐此不疲。

这天正到酣处,突然隐隐地听见府外有击罗声,初时不在意,及过了许久,其声不减反增,遂觉得奇怪,不知道是什么人出行竟用这么大的派场?两人同时登楼,向大街上看去,只见羽林军打前阵,驱赶路人,开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过了些时,一辆皇家马车缓缓驶来,蔡霓和义宣相视一怔,那马车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蔡霓的妹妹蔡佩。

她懒懒地坐着,面容憔悴,身边卧着一人,远远看去不死不活的,正是八王子奕延。

原来蔡佩随奕延进宫面君,回来时皇帝派了羽林亲兵护送。

行至桓府门前时,蔡佩举手叫了一声,停下!车驾遂停,而蔡佩并不下车,等着什么似的,倒是神定气闲。

而奕延仿佛浑然不觉,仍是一动不动。

蔡霓看了义宣一眼,问道,夫君,是否要下去见她?义宣默不作声,片刻之后转身下楼,对侍者道,去告诉夫人,把门外的贵客打发走,我们不想见。

侍者去不多时,罗声复起,车驾重新起行。

回来之后,蔡霓收了琴箫,心情有点沉重,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刚才看她,应该过得不好吧。

义宣点了点头,他们仿佛形同陌路。

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又到傍晚,突然卫箱进来,手上拿着张贴子,分别看了下蔡霓和义宣,递过去说道,有人来要见你们,自己看吧。

蔡霓疑是蔡佩未去,反而送上了拜贴,遂抢先拿了过来一看,竟是一怔,说道,怎会是他们!义宣一边问道,什么人?一边凑过去看,只见上面署名是曹安旭和周未欹,并且注明是夫妻关系,看完也是一怔,脱口而出道,从前倒不见他们说过几句话,怎么这么快就成了亲?蔡霓瞥了他一眼,哼哼地笑了一声,说道,要说那时,我对你也没有什么好感,现在不也成了你的妻子?义宣笑道,这怎么一样啊?我们是圣旨赐的婚,你敢不嫁给我?说着,还掐了一下蔡霓的脸。

因为卫箱在场,蔡霓颇觉不好意思,啐道,啊呀,呸!她在看着呢。

她一边说,一边手指指着卫箱,竟真把她当下人看待了。

卫箱完全不计较,只抿嘴笑了一笑,声音不高不低地说道,好了,人家还在外面等着呢,见是不见?义宣道,见,我当然要见,娘子,你呢?见还是不见?蔡霓笑着说道,人家是夫妻成双成对,难道我就好意思叫你一个人出去见他们?我当然也要见。

义宣哈哈一笑。

两相见礼之后,曹安旭和周未欹见到义宣和蔡霓恩爱,都觉得诧异。

本以为他们会黑着脸出来相见,而实际上却是笑脸相迎,不由得心下松了口气,想道,往下事情便好办了。

蔡霓拉着周未欹的手道,周姐姐和曹公子几时结好,怎么都不知会我和夫君一下,好携礼祝贺。

虽然曹安旭和周未欹成亲前也曾见过多次,可他们的婚事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之后倒是相亲相爱,都说满意。

成亲之时蔡霓刚随父亲出京不久,义宣又不知所踪,故虽平时交好,也没知会得到。

上过茶后,曹安旭对义宣道,你俩几时回的京?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哥几个,好办个酒席给你们接风洗尘。

义宣心知他们夫妻齐来,必不只是寒暄而已,说道,曹兄和嫂子有心了,洗尘是不必要的,倒是曹兄成亲我未来得及上门敬贺,不如就今天在我府上摆桌宴席,算是补上了吧。

曹安旭摆手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携妻上门,实是受人所托,想请桓兄和少夫人明日赴宴的。

义宣和蔡霓相视一怔,义宣问道,哦,那又是哪个贵人有请?曹安旭道,就是刚刚做了东床驸马的傅筠,傅兄,桓兄怕还不知道吧?义宣蔡霓岂只不知道,还很意外。

原来蔡恒才刚罢相,傅家就跟太子奕稀巴结上了,傅筠娶的正是奕稀的同胞妹妹东阳公主。

如今皇帝老儿卧病在床,朝中全由奕稀主事,便开始结亲党诛异己。

傅筠此次托曹安旭夫妇来桓府请义宣,也是奕稀的意思。

朝中的老臣多数跟桓家有点关系,奕稀想如果能收服桓家自己是好,如果摆不平,那就只好除掉。

周未欹聪明,早想到他们是这样的意思,自己家父和家公也是朝廷命官,所以跟曹安旭商量好了,无论桓家跟太子那边是水火不容,还是达成默契,都两不相干,以免招祸上身。

06、宴会义宣一时没有主意,便假装心里糊涂,说道,原来都当驸马了啊,确实是应该找几个老朋友过去炫耀炫耀的。

卫箱打去一个眼色,一边上去附身给义宣倒茶,一边低低地说道,少爷和少夫人应该去会一会,就暂且答应了这两个人吧,至于去后要怎么做,等打发他们走了之后再去跟夫人商量。

义宣暗暗点头,只听曹安旭道,呵呵,傅兄怕也不是这样的意思,估计也是觉得我们几个很久没聚在一起了,如今又难得都在京城,故而想聚聚旧而已。

蔡霓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聚旧的人可多么?周未欹道,就是从前我们诗会上见过的那些人,妹妹难道竟不记得了?蔡霓哦的一声,仿佛记起来了,说道,未欹姐姐,你我可是自小一起玩大的好姐妹,我说话就不拐弯抹角的了。

去年我出嫁之前,跟傅家的两位姐姐闹得各自不欢,还有那个李侍郎的公子李公子,我夫君出手打过他,不知这次他们三人可也要来跟我们聚旧?如果到的话,我们就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了。

若去了,那跟他们冷脸冲着冷脸,一点意思都没有,若是不去呢?他们又说我们桓家怕了他们,还请未欹姐姐帮小妹出个主意。

周未欹道,这些事,姐姐也是听说过的,可是我想傅家两位妹妹也不至于那么小气,而那李公子嘛,我叫夫君给你们说和说和就是了。

蔡霓摇了摇头,说道,未欹姐姐这是什么话,仿佛是我们先认了不是,要找你们来帮忙转达歉意似的。

当时这事,谁是谁非实在很难说得清楚,怎么能让我们认错呢?周未欹道,那霓妹妹是想怎么样?蔡霓道,照我看呢,我们跟傅家和李家这几个人,虽然也算认识,可不像我跟未欹姐姐,实在没有多少交情可言,也没有什么旧好聚的。

他傅筠既然做东,要不就是想炫耀他当上了驸马,要不就一定是另有所谋的了,说不定,还是不安好心的呢。

因此我们不得不提防着点,就请未欹姐姐和曹公子回去转告驸马爷,这个旧是可以聚,只是我和夫君想反客为主,做东请宴。

曹安旭一脸为难,说道,可是,这大伙都已经定下来了啊?蔡霓冷笑一声,说道,哦呵!看曹公子的意思,是觉得我们请不起是吗?周未欹道,霓妹妹,可别这么说,我家夫君不是这个意思。

蔡霓道,那又是什么意思?请未欹姐姐明示。

周未欹道,其实也不像霓妹妹想的那样复杂,傅筠的确是一片好意的。

蔡霓哼了一声,说道,那又是什么好意呢?我父亲被贬,我随他回乡时,也不见你们有那么好心来送个行什么的,现在又是什么缘故,让他和你们都突然有了好意?还有呢,去年的诗会,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几个公子哥儿都安的是什么心,他们明明知道我和夫君是有婚约的了,却还要有这种龌龊的心思,竟然也不觉得可耻!这一通话说得曹安旭夫妇羞赧,曹安旭嗫嚅地说道,这之前的种种都是我们的不对,还请嫂夫人多多见谅。

蔡霓道,那多多见谅,到底又是想要多见谅?得说明白些,要是太多了,我们可给不起呢。

曹安旭和周未欹都是一怔。

义宣暗自一笑,说道,曹兄,我娘子是在跟你们开玩笑呢,还请不要当真,不过她说的反客为主,我倒觉得真是个不错的主意,怎么说,去年那个诗会也是傅兄做的东,我们就当是请回他一次吧。

曹安旭再无话可说,只好想着该怎么回去转告驸马爷了。

周未欹以前也算是跟蔡霓关系较好的,可没想到这次自己和丈夫亲自登门拜访,她却处处给自己冷脸看,心里好生的不舒服。

但又想到去年他父亲遭朝廷排斥时,家父和家公都没有帮人家说过半句好话,而在人家得势之时又那么的近呼,实在是非常不厚道的。

故而渐渐的也不怎么生气了,反而越来越觉得羞愧。

心道,人家现如今嫁入桓家,依然像从前那样有权有势,我和夫君热呼呼地找上门来,倒真像是小人行径,也难怪她会这样看轻我们了,唉!还真不应该答应傅筠帮他来请客。

随后说声告辞,曹安旭和周未欹便一脸假欢笑地走了。

义宣和蔡霓也不亲自送出,只叫了个端茶送水的小丫头代劳而已。

及他们去后,蔡霓便叫卫箱去打点明日的宴席,卫箱办事仔细,不需过多吩咐,蔡霓简单说了两句便随义宣回到后院。

义宣忽然笑兮兮地问道,你刚才提起去年诗会的事,当时见你还是挺乐意的,为何刚才……却要生那么大的气?蔡霓嗔道,糊涂,谁说我乐意了?义宣道,果真是不乐意么?蔡霓道,自然真的,他们一个个都色鬼似的看着我,叫我浑身都在发毛,可你却好,一个人伏在桌子上睡觉,理都不理人家!义宣道,我哪有睡啊,我只是一直在偷听。

蔡霓道,偷听什么?义宣笑道,偷听你到底有没有出墙之意。

蔡霓愤然道,你!怎么想得我这样。

当即气得眼泪都出来。

义宣赶紧哄她,说道,没有,我在骗你的呢,你也信,我当时真的是睡着了,我什么也没有听见的。

蔡霓道,你听见又怎样?我又没说过什么不让你听得的话,和做过什么不见得人的事,才不怕你!次日,义宣在江边一处楼台上摆下宴席,除从前诗会上的人之外,还有一个新面孔,便是傅筠的新妇东阳公主。

初次见到蔡霓,素知她的才貌之名,于是久久地打量着她,然后不怀好意地说了句,桓夫人果然不同凡人,难怪差点成了本宫的嫂子。

蔡霓知她故意提起从前父亲推荐自己做太子妃的事,是想叫自己和丈夫当场难甚,遂转头瞥了下义宣的反应。

只见他也在看着自己,似笑而非笑,于是心中有了主意,淡淡地回道,那是我够幸运。

下面隐藏一句,嫁入你们皇家可就真叫倒霉了。

在一边听见的人,除了傅筠木然以外,其他的都在偷偷地发笑。

一句话说得东阳公主极不舒服,心里恨恨地骂道,小贱人!胆子真不小啊,竟然敢这样跟本宫说话!遂瞪了她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说道,乱说话,小心你的皮!蔡霓道,我的皮又不是说话用的,纵使乱说话,要小心它做什么?东阳公主哑然,哼声不语。

场面正冷时,突然傅盈又闲不住,冲着蔡霓说道,霓妹妹,怎么说,你和公主也算成亲戚了,当着我们这么多外人的面,就别再斗嘴了吧。

正是哪壶不一揭哪壶。

蔡霓心中又悲又气,一时竟想不到话说。

哪知东阳公主听了也不高兴,狠狠地瞪了小姑子一眼,怒道,你不说话,可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傅盈吓得退了回去。

傅筠一边低声细气地请东阳公主息怒,一边狠狠地教训自己的妹妹。

可想而知,娶个公主回家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啊。

义宣偷笑了一会,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大家就赶紧入座吧。

东阳公主要上座,自然没人会跟她争。

她经过义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直直地打量,叫义宣浑身不适。

东阳公主说道,桓公子长得可真俊,难怪桓夫人她说自己够幸运呢!她此话一出,不仅叫义宣难堪,蔡霓生气,最可怜的是傅筠颜面扫地。

可是也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还是得哈腰陪笑地扶她入座。

07、不士大家也不多说话,皆因为有东阳公主在场。

她仗着自己的娘家皇室,连傅筠的父母都得怕她。

到了这里,除了义宣和蔡霓之外,也是谁都不敢对她说半句不是。

渐渐的,义宣便觉得此人比当初的自己还要更加的不合时宜。

酒过数巡之后,义宣喝的仍然是茶水,东阳公主看了看说道,桓公子请我们来,就只顾着吃饭喝茶,不是太没有意思了么?义宣知道她想直奔主题了,说道,这次宴会,虽然是我们做的东,可聚会却是由傅兄所提出来的。

说着侧侧地看了一下傅筠,说道,傅兄,你说是不是啊?傅筠一边看东阳公主的脸色,一边点头称是的。

义宣说道,所以原本我们都以为,傅兄必定会有什么好的提议,可却没想到傅兄来了这么久,除了只会看公主那两边脸之外,其他什么都不会做了。

许多人听了,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可又怕东阳公主翻脸,赶紧收声。

傅筠一脸的难堪,连头都不敢抬高半分。

东阳公主瞪了他一眼,转过去对义宣说道,我是公主,驸马偶尔看看公主的脸色,这也有什么不对吗?义宣道,岂敢说什么不对,我只不过是随口提提罢了,可却没想到傅兄也怕成这个样子,倒真太不像从前了。

东阳公主问道,那他从前又是怎么样的?还请桓公子告知。

义宣说道,从前傅兄的提议可多了,比如什么诗会了词会了,就连不会写诗也不会作词的我他也非要拉扯过来,可是我娘子昨天说过了,这是一种非常龌龊的思想。

东阳公主对蔡霓道,哦?怎么叫做龌龊?蔡霓道,你何不亲自问一问你的驸马,何为龌龊呢?东阳公主遂看着傅筠,傅筠伊哦了半天,最后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蔡霓便冷冷地说道,既然是龌龊,他又怎么敢对公主说?我请公主还是不必再逼他了吧。

东阳公主道,那好,那桓公子不会就请我们来,喝完茶,吃完饭就散了吧?义宣摇了摇头,说道,公主倒真是难为我们夫妻两人了,如果要跟你们喝酒,我是喝不过的,喝不到一杯便可以叫人抬回家了,更加扫了公主的兴致。

而如果要吟诗作对什么的,我娘子又说过了,你们这里的人加起来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对手,要是你们请的客那就很好说话,可现如今我们是主人,就怕你们说我们欺负客人。

所以,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招待公主了。

东阳公主心里冷笑,哼!好大的口气。

说道,桓夫人,可真的出过此言?蔡霓淡淡地道,极无聊的时候,是这样说过的。

东阳公主道,哦?为何极无聊时,倒要说这样的狂话。

蔡霓答道,正因为无聊得透了,所以才想到要跟你们比一比较,结果认为你们加起来也不及我一个人的。

东阳公主一时无语,但心里着实气恼,她说极无聊的时候才会想到跟自己这些人比较,那如果现在主动说要跟她比一比,岂不是应了她的话了?忍了忍,拿眼横着傅筠说道,既然他们夫妻一唱一和,如此之猖狂,我们也不必再跟他们拐弯抹角的了,你有什么事,直接跟他们说了吧。

傅筠竟恭恭敬敬地向她拱了拱手,应道,是,公主。

所有人都不由得看呆了。

傅筠遂对义宣道,如今皇上卧病在床,由太子监国,朝中正缺有才之士助理朝政,我是受太子之托想来请桓兄入朝,助太子一臂之力的。

义宣假装疑惑地道,傅兄,请问当真是要请我?傅筠道,自然是真的,这里还有太子的手谕,桓兄要不要看?义宣摇了摇头说道,我信,手谕就不必看了。

既然如此,那便是太子殿下有所不知了,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在圣上面前考过,一字不出,早已沦为笑话,太子想要招有才之士助理朝政,怎么却找到我头上来?傅筠道,这……太子的意思就是这样,想必他知道桓兄是深藏不露之人。

义宣连连摇头,我肤浅得很,哪是什么深藏不露?东阳公主道,听说,桓夫人可是大有才学,自小便称非能与自己才学相当的人不喜欢,而现在看来,桓夫人倒是对桓公子十分的满意,莫非不是嫁入人家中之后发现了桓公子那深藏不露的才学么?蔡霓道,公主猜错了,我夫君确实不是深藏不露,这个我最清楚。

东阳公主道,可你为什么又要喜欢他?蔡霓道,妻子喜欢自己的丈夫,也是需要理由的么?那公主不喜欢驸马,又是什么理由?东阳公主登时脸色阴沉,怒道,放肆!敢这样跟本宫说话?本宫……何时说过不喜欢驸马?蔡霓嗟笑道,甫一看公主跟驸马的关系,简直像是主仆,谈何喜欢?东阳公主恼羞成怒,转对义宣道,桓义宣,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本宫受皇兄之托,请你入朝不是因为以为你大有才学,而是看在朝中那帮顽固得像石头一般的老头的份上,你入或者不入,表个态吧!她已经说得十分露骨,在场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义宣和蔡霓同时站起身,相视笑了笑。

义宣说道,公主若早些这样爽快,就不必像现在这般动气了。

这宴席我们已经付过帐的,公主要是还有兴致欣赏这江边风景,就请便吧,我们且先告辞。

说完携蔡霓的手转身而去。

东阳公主想起,他竟没有理会自己的话,气得连连跺脚。

自此后不久,一日太子奕稀入探望皇帝,刚好年轻妃子惠妃在侧侍候。

太子见惠妃貌美娇柔,心动不已。

待惠妃出去时,便跟了上去,近身想行非礼。

哪知惠妃不从,发出声响以至于惊动皇帝。

皇帝勃然大怒,太子恐惧,斥退侍卫,独自跟皇帝留在室中。

只听有争吵声,持续多时,突然一声惊叫,太子疾呼而出,称皇帝驾蹦。

当日,太子命有司发丧,昭告天下,皇帝因病驾崩。

并命所有蕃王留守封地,不得入京奔丧。

三日后,皇帝出殡,继而准备新皇登基。

忽然宫中有流言,称先帝之死可疑,太子命卫尉执来当场处死,此后便再无人敢言。

奕稀顺利登基之后,各地蕃王倒是安分。

然北朝有大臣上奏北朝皇帝,说奕稀有弑父谋位之嫌,应出兵讨之,以顺天意。

北朝皇帝早有出兵南下之心,于是提笔一勾,准奏!并邀西方狄国一同南侵。

半月之后,北朝集结十三万大军,从北兖州分水陆两路南下,直指南朝的北府扬州。

西面又有蜀国六万大军沿江东下,不出十日已逼近巴东,太守奔武陵。

蜀军于是急趣荆州,荆州都督接战连十二败。

夏国七万大军发于秦州,渡沔水直逼竟陵,围竟陵城三日,杀太守张方,都尉何金率败军奔江夏。

战报一并传到建康朝中,上下震动,奕稀左右无策。

其时,唯北府有左传彝坐镇,北朝大军久不得进,建康暂不危急。

但蜀、夏两国兵马会合于荆,不日又拿下了江夏,并得大船数十艘,又挥师直下武昌,下一个目标便是江州。

江州乃兵家重地,不得有失,而刺史李耸才刚听说蜀国大军破了江夏,就吓得挂印出逃。

江州又告急,奕稀急忙问计于满朝文武,许久无人出班答对。

于是大怒,可是怒也无用,因为朝中能征惯战的大将,不是被武皇杀了,便是自己挂印归隐,如今朝中再无能战之人。

忽有大夫张琅,年过半百的老头,出班拜道,启禀皇上,从前朝中能打仗的武将,现在多在大将军府上,皇上何不下旨,派桓家后人招集旧部,出去抗敌?奕稀心想,此计使得,等除了外患,我再收拾了你桓家。

主意已定,吩咐下道,甚好,那就由你去桓家宣旨,封桓义宣为征虏大将军,招兵买马,护卫京师。

张琅去不多久,又喘气吁吁地奔了回来,向奕稀拜道,皇上,桓夫人说,桓家早几日就已经解散了幕僚,要请皇上撤除大将军府啊!奕稀怔道,这……这是什么意思?张琅道,就是……他们不愿意上阵抗敌。

奕稀怒道,岂有此理!这……怎么办?怎么办!这时,尚书左仆射王良玉笑吟吟地出班拜道,皇上,臣倒是有一妙计,不要桓家的人上阵也能退敌。

奕稀喜道,爱卿请快说来。

王良玉道,此计一石二鸟,现在各蕃王中,最有实力,可能威胁到朝廷的就只有吴郡王。

如今外敌进犯,皇上难道没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臣以为,皇上应该趁黄雀还没有对螳螂出手,早将它推到前面。

奕稀道,爱卿的意思是,请吴王去江州抗敌?王良玉点头称是。

当日,圣旨下,命吴王奕腧为征西将军,西上御敌。

吴王即率舟师三万沿江西上。

行数日,武昌城破。

吴王援救不及,进驻江州,与蜀、夏联军相持。

至此,四方稍定下来。

08、聘礼经此一事,奕稀便打定了主意要铲除桓家势力。

可苦于桓家无人在朝为官,又自动解散了大将军府上的幕僚,与朝廷再无太多干系,一时难以下手了。

自奕稀登基,李氏便作了避祸的准备。

先是变卖了一部分田地,让卫箱亲自带人到自己的娘家永嘉置地建宅。

李家是当地的大士族,一旦有事她孤儿寡母的回去也能有个庇护。

后又解散了幕府,原来忠心的家臣这下都成了桓家的食客,势力并没有减弱,只不过是改了个形式而已。

可尽管如此,蔡霓的心里还是免不了要担忧,几次想建议李氏迁到自己父亲治下的鄱阳去住,都是开不了口。

她知道李氏持家,是最重桓家的体面的,自己提出这样的建议,难免会被她看成是耻辱。

于是只好跟义宣说说。

义宣只是摇头,表示不同意,蔡霓便追上前去,嗔道,我是要你帮我一起来说服婆婆,可不是来问你同不同意的!义宣道,我娘她更加不会同意的。

蔡霓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要你帮我说呀?义宣道,我也不同意,怎么还要帮你去说?蔡霓有些生气,瞪了义宣一眼,说道,你为什么不同意?你是不喜欢跟我爹娘住得近么?义宣道,我没有不喜欢,可是我们家的祖业都在京城,就算有难也不能随便迁走啊?蔡霓道,婆婆不是说过,一旦有事,就会去她娘家的吗?去她娘家是去,去我娘家也是去,再者,你自己也曾经说过,找干爹来帮助爹爹,就是为了一旦有个什么不测,给自己找条后路,现在不是正是有不测的时候吗?义宣道,我是这样说过,可是现在也算不得有什么不测,不就是换了个皇帝而已。

就算真的有事,现在母亲也已经做了安排了,我们哪里还用得着操心啊?蔡霓道,谁说换了个皇帝就没事了,不是已经开始打仗了吗?义宣道,打也一时打不到这里来,等要打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再出城避难,就随母亲的,去永嘉郡。

那里是母亲的故乡,我还从来没去过呢,你不想跟我回去看看吗?蔡霓道,有什么好看的,都快大祸临头了。

义宣道,去了那不就安全了。

蔡霓道,才不是,爹爹是鄱阳一郡之守,手上有重兵,值此乱世,有兵才算最安全。

义宣道,你又错了,身处乱世,有兵就是危险,而不是安全。

蔡霓道,怎么个说法?义宣道,你手上有兵,别人正要打你,怎么还算安全?蔡霓一怔,想了一下,觉得似乎有理,却又驳道,可是,就算没兵,像我们家那么显贵,别人就会放过我们吗?还不是有人成天想打我们的主意?义宣道,怎么会,我外祖父家是永嘉的大族,就算是外国打了进来,为了平定地方也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去了那里,谁还会打我们的主意?正争执着,忽然有侍女进来禀报,说道,启禀少爷,少夫人,卫小姐回来了,夫人要请少夫人过去一趟。

蔡霓看了下义宣,觉得很是奇怪。

京城到永嘉路途遥远,卫箱才去了十来天时间,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而婆婆为何又要在她刚回来就要见自己,还不说让夫君也同去?正待要出门时,那侍女又向义宣递了一封书信,说道,是少爷故人的来信,夫人叫传过来的。

蔡霓便即站住,看着义宣。

义宣呵呵地笑了笑,一边将信递过去,一边问道,你想不想先看一看?蔡霓抿了下嘴,问道,你可快说,到底是你的什么故人?义宣答道,是甄栩,甄公子,你要不要看?说不定里面还真可能会提到你呢?蔡霓这才松了口气,但听他最后一句,像似挑衅,所以有些不高兴。

转身走了两步,又返回来说道,你快拆开来看,告诉我信上怎么说,我再走。

义宣一边道,还用看,我猜都能猜到。

一边拆信。

展开览毕,说道,他说,北面战事紧急,左大人正当用人之际,还说了很多忧国忧民的话,最后劝我去他那边,就这些事而已,不信你自己亲自看一下。

蔡霓笑道,你不是说还会提到我的吗?义宣道,看啊!果然是心有邪念的人!蔡霓啐道,胡说!又是你自己要挑衅我的,我可什么也没想。

义宣道,那,我是该去还是不该去呢?蔡霓道,可别问我,去问你娘吧,我说了也是不算的!话毕,急急而去。

卫箱立在李氏的一侧,李氏把蔡霓拉到自己的身边,说道,怎么今天连你也不来向我请安?出了什么事吗?蔡霓心想,还不是你的不孝子不让我来的。

原来义宣一直不喜欢李氏老是找大夫给蔡霓把脉,问有喜没有。

便故意留住蔡霓,不让她来请安。

这下李氏问起,便以为李氏找她来其实跟卫箱回来是没有关系的,就为了这件事而已。

正想着该如何应对,李氏马上又转移了话题,说道,卫箱回来了,以后,会有许多事要你亲自来管的,一定要多注意身体。

蔡霓怔了一下,想道,卫箱不在,你都不让我管府里的事,为何她这一回来,又会有许多事要我亲自管呢?却不敢问,恭恭敬敬地道,婆婆,儿媳知道了。

这时,又有个丫环进来,向李氏道,启禀夫人,孙公子带人送礼来了。

李氏展颜一笑,拉着卫箱的手道,看,他消息可真够快的,你才刚刚回来,他就追上门来下聘礼了。

卫箱微微含羞,低下头道,准是早就派人来我们家门口盯着了,这个仲倪,平时倒看不出来,他是这么心急的人呢。

蔡霓初时疑惑,但听她们一人一句之后,也猜到了七八分了。

问道,婆婆,是卫箱马上就要嫁人了吗?李氏点了点头,说道,就在下个月的初八,连义宣也还不知道的,你等下回去也告诉他,叫来要来向卫箱道喜。

又向丫环吩咐道,叫外面的人先候着,想要娶我们家的卫大小姐,可是须要点耐性的,等我这边的事交待完了,自然就会带小姐出去见他。

卫箱咬了下唇,拉着李氏道,夫人,你不要为难他,他这人经不得折腾的,还道你这是真的想为难他呢。

李氏笑了笑道,怎么,你这么快就护着他了?也罢,那你就先出去见他吧。

卫箱掩嘴一笑,向蔡霓和李氏欺了下身便即转身出去了。

卫箱走后,李氏带蔡霓进了里间,捧来一堆薄子,说道,这些全是我们家的帐目,卫箱出嫁之后,这个家就要靠你来打理了,你现在就不能闲道,得把这些都仔细地看一遍。

蔡霓怔了一下,多少觉得突然。

自从刚嫁进来为了地位跟卫箱争了一次之后,对管理府中事务这件事就越来越淡忘了,也从此没想过再跟卫箱争些什么,知道李氏心里是十分看重自己的,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一下突然不用争,机会就已摆到了自己的面前了,却又没感到有多高兴,反而忧虑以后跟义宣在一起的时间会不会就变少了。

李氏见她迟迟不上来接,疑惑地道,你以前不是很想掌管府里的事的么?怎么现在又不高兴了?蔡霓这才把帐薄接了过来,说道,我高兴,婆婆请放心吧,这些我一定会带回去好好看一遍的。

李氏点头道,好吧,想你出身高贵,也是从小就学过打理家务事的人,必不会做得比卫箱差哪里去。

蔡霓道,自然,请婆婆尽管放心。

李氏道,等下卫箱回来了,她会亲自把事情都交到你手上的,我还要出去外面见见我们桓家的未来夫婿,就不多吩咐了。

蔡霓道,好的,婆婆,那儿媳这就先告退了。

李氏道,还有,这次卫箱出嫁的事也交给你来办,卫箱在我们家辛苦了那么长时间,可丝毫不能亏待了她,你一定要给她办得风风光光的。

蔡霓道,当然,我一定会给她办得风风光光。

捧着帐薄见到义宣时,蔡霓才表现出高兴,对义宣道,夫君快来看,你的妻子这下是名副其实的桓家少夫人了。

义宣一看,原来是帐薄,不很在意的样子,说道,胡说,要是没有这些东西,难道你就不是我的夫人了吗?蔡霓道,当然也是,可就是觉得还缺少点什么,现在可好,算是完完整整了。

义宣道,看还把你乐成这个样子,以后就有得你忙的了。

又道,娘叫你过去,就只为了这件事吗?蔡霓点了点头,说道,这可是大事啊。

义宣道,难道就没再叫人给你把把脉?蔡霓嗔道,她不提,你反而觉得太清静了是不是?义宣笑道,不是,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她怎么突然就不提了呢?蔡霓道,也许是因为急着要见桓家的未来夫婿吧。

义宣疑道,什么?蔡霓道,你表姐,就是跟我抢地位的那个卫大小姐,她要出嫁了,就在下个月,婆婆还叮嘱我一定要帮她办得风风光光的呢。

义宣突然拉着蔡霓的手,笑道,那我们现在也去看看。

蔡霓道,有什么好看,我还要看帐本呢。

义宣不容她不去,硬拉着她出了门,说道,那些东西简直一点意思都没有,你看它不觉得累啊?还是快跟我走吧。

09、拜贴其实孙仲倪这时候上门下聘,卫箱出嫁的日期又提前在下月的初八,都是李氏一手安排的。

卫箱心里十分清楚,但却只藏在心里不说出来。

如今天下大乱,新皇不容于桓家,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李氏是不愿意牵连到卫箱,卫箱知道如果自己说不想这么早就嫁,李氏就会说是因为蔡霓的原因,毕竟她是桓家的少夫人,而卫箱却一直占据着她本该拥有的权利。

来月初八,卫箱一身红装走上了花桥,嫁往孙家。

蔡霓果然给她办得风风光光,那一身嫁衣描龙绣风金丝银陵,跟她自己嫁来桓家时的那一身比也毫不逊色,嫁装更是装了好几大车子。

请来参礼的都是朝中显贵,而他们大多都只知道卫箱只是李氏身边的一个丫环,见此派场都十分惊讶。

到了月中,卫箱自回门之后就一直在桓府住着。

李氏舍不得放她回去,而她也不多话,暗地里亦是非常舍不得李氏的。

但是她没有一辈子留在桓府的理由,李氏也没有一辈子不让她回孙家的道理,于是又过了几天,卫箱默默落泪,随亲自来接她的丈夫回了孙家去了,自此之后,卫箱就再也没有踏进过桓府的大门。

这时候建康城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自从吴王坐镇江州,蜀、夏联军不能得进半步。

相方相持了月余,但终因为吴王只有三万兵马,而敌军十数万,吴王渐渐难以抵挡。

屡次上折向朝廷要兵要粮,却迟迟未有回音。

坚持到六月中的时候,两军在长江南岸大战,吴王大败,退入城中坚守不出。

蜀、夏军队将江州重重围困,吴王只得再一次派人突围进京求援。

这时终于又使朝中震动,并有谣言说夏国军队很快就打到宣城了,更加使得人心惶惶。

负责京城防务的军队只有司隶校尉的五万兵马,而且都是从没打过大仗的,相当靠不住。

奕稀心里也十分清楚,一旦江州坚持不住,让蜀、夏两国大军有闲暇分出两到三万人马直插建康,那他的皇帝宝座就会坐不住了。

原来他不肯给奕腧援助,主要是担心使奕腧壮大,将来更加不可收拾。

但现在已经到了燃眉之时,再也顾不得许多,一面传令南方各州郡发兵驰援江州,一面又听从了大夫张琅的主意,命人却桓府劝说义宣招集旧部抗敌。

并下旨,谁劝说成功,便封其高官赏其厚碌,一时间使得上桓府拜访的权贵挡都挡不住。

蔡霓每天都要安排义宣接见这些人,渐渐地就觉得厌烦了。

就命守门的护卫,凡是上门来拜访少爷的,都必须提前一天呈上拜贴,等少爷答应要见了才派人送回贴,凡手上没有回贴的一律不准进门。

自此之后倒是安静了许多天,那些朝臣初时还以为呈了贴子,就一定会接见他们,于是写了一大堆感人的文字呈进来,结果蔡霓连看也不看一眼。

不久,那些朝臣都已知道这是不想见客的意思,便连贴子也不再递了。

蔡霓也觉得平静了许多,但是始终还是有一张贴子,是同一个人送的,每天早上都递进来,从未停过。

蔡霓便觉得奇怪,拿过贴子来一看,啊的叫了一声,随即非常生气,冲门人问道,那送贴子的人呢?快叫他进来!门人道,他刚走了。

蔡霓道,那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桓府的门人,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便即答道,那人虽穿的是寻常百姓的衣服,可是看得出来他是宫里的人,还是个太监。

蔡霓哼了一声,掉头就走,忽又回头对门人说道,明天一定要多注意点,要是他再来递贴子,你就叫人把他押进来见我。

说完气愤地进了门,回到院子里要找义宣,而义宣不在,便一连抓了几个下人追问。

原来自从蔡霓掌管了桓府上下,义宣和蔡霓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就少了。

义宣为此很不高兴,这天又刚跟蔡霓吵了两句,就独自骑马出去了。

之前两人也吵过很多次,每次义宣都是如此,吵完了之后就负气独自出门。

蔡霓便即联想起来,火气更甚。

义宣回来的时候,天色暗淡无光,已经渐渐入夜了,府里灯火通明。

蔡霓黑着脸拦住他道,快给我站住!你今天上哪去了?义宣忽然一愕,心想前几次跟她吵架,回来之后也还是客客气气的,还会问寒问暖地关心自己,怎么这次却是凶巴巴的?遂怫然不悦,一手推开她走过去,连哼都不跟她哼一声。

蔡霓脸色铁青,扯住他道,我叫你站住,难道听不见吗?义宣回过头来,说道,听是听见了,可是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蔡霓将那贴子往他身上一扔,生气地道,你自己看看吧,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你瞒着我做了些什么吗?义宣展开贴子一看,这一惊非同小可,竟然是谢闻素约他见面。

一抬头便迎上蔡霓火气升腾的脸,自己心里的底子一下子就没有,忙辩解道,这是她主动想要约我,我又不知道,再说我也决对不会去见她面,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蔡霓道,你骗人!下人都说了,那送贴的人是经常过来的,别以为我想不到,这些天你有事没事就爱跟我吵嘴,吵完了你就借口出去,难道不是为了要见她吗?义宣急道,我哪有啊,我根本就不知道她送贴子来,再说,府上是你管事,有什么人送贴还不都得经过你的吗?不信,你可以叫下人把这些天送进来的贴子都细看一遍,看有没有少过一张贴子。

若真是少了,我才无话可说了。

蔡霓觉得在理,也不想真的冤枉了他,便叫人将这段时间呈来的贴子全都送了上来,竟有一大箱子。

其中一共找出十张谢闻素的贴子,连蔡霓手中的加起来就是十一张,从日期上看是每天一送的。

又叫门人过来问话,证实是一张也没少过,这才放了心,的确是冤枉了他了。

终于息怒说道,这回算你,可是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义宣老大不高兴,还是为了她整天到处走,没多少时间在自己的身边。

将贴子抢了过来说道,我这就去见她。

蔡霓喝道,你敢!义宣向前走了两步,装作真的要去的样子,及听见她叫了一声,才转回身来。

说道,既然没有人陪我,那我只好去会一会她了,你难道也要吃醋吗?蔡霓气道,你不准去,我这不是在陪你了吗?义宣道,可明天还是要到处走,除非把表姐叫回来,你什么也别管了!蔡霓道,胡闹,表姐都已经嫁人了,人家不要照顾自己家里吗?义宣道,那你就把事情都交给管家,你也什么事都别管了。

蔡霓道,管家终究是个外人,总不能连我们整个家都交到人家口袋里放着吧?义宣转身要走,蔡霓上前拦住,正色道,你真的要去?义宣道,我去找娘!蔡霓道,想干什么?义宣道,叫她另找个管事的来,你是我的妻子,那些锁碎的事,我不用你做!蔡霓道,你若真的敢去!我这就收拾东西回鄱阳去。

一跺脚,掩面哭泣。

义宣于心不忍,变软了语气,哄了又哄,蔡霓才不甚哭了,横了他一眼,哽咽地说道,你去啊!怎么还不去?义宣道,你就只知道哭,我要是狠心一点,你难道就哭死过去不成?蔡霓道,你若再狠心,我就回我娘家做个活寡妇,永不见你!反正,你娘也正嫌我没能给你家添个儿子,我还懒得在这里碍你们的事!义宣急道,你这又想到哪去了,我又没拿这事说过你半句,是你自己疑神疑鬼的。

蔡霓道,那你还想去见她?义宣道,哪有,我只不过说说,想吓唬吓唬下你而已。

蔡霓道,你就是觉得我好欺负是吧,有本事,你去把人家堂堂皇后娶回来做桓家少夫人啊?义宣道,你说什么疯话,好了,算我错了,我怎么可能真的要去见她?我现在,早就不想她了,我心里就只有你,你整天不在身边陪着我,我不知有多难过呢。

蔡霓别过头去,忍不住偷偷一笑,又板起一副脸来说道,那好吧,这个贴子,你又打算怎么办?这可是堂堂皇后想约你去幽会啊?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心动?义宣一脸委屈地道,我其实一直什么都没想过,就是你不得让我好过,总是要安些无中生有的罪名到我头上。

蔡霓道,那你快说,到底怎么办?义宣道,我不是早说过了,我不会去见她的,她一个皇后,召见我一个无官无职的人,若是去了,肯定又要招来不少是端。

蔡霓哼的一声,瞪着眼道,你原来这么会替她着想啊!还骗我说你心里早就没有她了。

义宣道,我这也是在替你着想啊?我们的夫妻,别人要是知道我去跟她幽会,难免也会说到你头上的,难道你就可以忍受?蔡霓道,这也不行。

义宣道,怎么不行啊?难道,你还想叫我去见她?蔡霓道,你不见她,她一定还会送贴子来的,这事要是让它久了,一定会令外面的人也知道,这样更加对我们家不利,说不定皇帝就会有借口来收拾我们桓家了呢?可是你去见她,更加不行!我可受不了!义宣道,那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蔡霓皱了下眉头,拉着义宣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以后你必须得听我的,我不让你再随便出门,免得你口上说得好听,又背着我去见她!10、赌气次日,那送贴子的人又来。

蔡霓一边通知义宣,一边命护卫把来人绑了,一句话也不多问他,就是一顿毒打。

末了,又将前些日子送来的贴子通通给他带回去,说道,告诉你家主人,以后别再叫人上门来找事了,否则我去把事情说穿了,怕是谁都没有好过的。

来人嗷嗷叫苦,拿了东西就走了。

义宣眉头不展,忧心忡忡的,蔡霓气道,你难道是后悔了?义宣道,哪里是啊,我只不过是觉得,她毕竟也是皇后,你这样打她的手下,分明是想要跟她过不去的,她会不会想办法来报服我们?蔡霓冷哼了一声,说道,她敢?要是大家都撕破了脸皮,她才最不好过呢。

再说了,她的人可是乔装打扮了来的,我可以借口说不知道是什么人,那也就怪得不我对他不客气了吧。

义宣道,那好吧,可这件事你不去跟娘说一下?蔡霓道,这个我自有分寸,不用你来费心。

得意地笑了笑,拉着义宣道,快跟我回去吧。

义宣所虑不差,蔡霓打发那人走了之后不久,已经到了午后时分,就从宫里来了个中年太监,还带着几十个禁军兵士,拥着车驾登门。

蔡霓拉了义宣一起出去接见,看见车驾时疑道,她不会是亲自来了吧?义宣心里咯噔一下,推了一下蔡霓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在这里对付她吧。

蔡霓扯住他道,你给我回来!用得着大惊小怪的吗?那太监走到蔡霓和义宣的身边,眉梢一扬,指着义宣尖声说道,你就是桓义宣?义宣浑身不适,只想掉头就走,于是一声不哼。

蔡霓帮着答道,没错,他就是我的夫君,桓家公子,请问公公,这车驾上的人就是皇后娘娘吗?既然人都来了,怎么还不敢出来,难道认为我们桓家接待不起她?太监冷冷地道,好个牙尖嘴利的!想必就是桓家的少夫人,人称才貌双全的蔡小姐了吧?蔡霓道,就是,公公还没回答我的话呢,皇后是不是不敢出来?太监道,蔡小姐自恃聪明,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自作聪明罢了,实话跟你说吧,这车驾上面根本就没有什么皇后,什么人也没有,就是拉过来接人走的。

冷冷地尖笑了两声。

蔡霓一阵羞恼,生气道,什么蔡小姐!现今在你面前的是桓家少夫人,蔡小姐是我还没出阁时的称呼,公公也是皇后身边的人了,难道连这些小事情也不懂吗?太监厚着脸皮笑了笑说道,那就算你是桓少夫人,行了吧?义宣听说谢闻素没来,心下才稍安,问道,那公公来我家所为何事?太监道,桓公子可真是了不起的人物,前些日子皇上派那么多大臣前来都请不动,现在我们皇后几次三番也请不动,那皇后只好派全皇宫脸皮最厚的我前来,死皮赖脸了。

义宣道,若是为了此事,那公公就算是脸皮比你的脚板还厚,也还是请回吧,我家里还有许多事情,分不开身。

拉着蔡霓转身就走。

太监叫住道,且慢。

两人停住,义宣回头问道,公公还有何事?太监道,桓公子可以先回去,我们皇后娘娘想召桓少夫人入宫一聚,桓公子不会不放人吧?蔡霓一怔,心想她请夫君进宫,自然是要顾忌别人耳目,但是请自己的话就当然可以大张旗鼓了。

正想着,义宣已经断然回道,不行!我夫人掌管着我府上下,是不能随便离开的。

太监道,皇后的话可是代表了皇上,也就是圣旨,难道桓公子又想抗旨不尊吗?义宣道,抗旨不尊就抗旨不尊,那又能怎么样?也不是第一次了。

太监笑道,很好,有胆识。

又向蔡霓问道,那少夫人到底是去呢?还是不去?蔡霓心想,我正好也想会一会她,她反而主动找上门来了。

遂拉着义宣,附近他耳边说了两句,也不顾义宣的反对,就回道,我去,难得皇后娘娘看得起民妇,真是民妇的好福气,怎么会不去?太监道,这不就好了嘛,免得我再费口水。

义宣拉着蔡霓道,你是不是疯了,你去见她做什么?你不是一直都很恨她的吗?蔡霓道,我才没疯,我就是想会一会她,怎么了,你以为我会对付不了她?你可别小看了自己的妻子。

义宣道,这不是小看不小看的问题,关键是你见她做什么?蔡霓道,你以前不是对她有情吗?我很好奇,我就是想去看一看,她到底是怎么迷住你的,这样总是可以的吧?义宣气道,你不要总是拿住这件事情不放好不好?我现在已经有你了,你就不能忘了这事跟我好好过日子?蔡霓道,我们现在不是好好过日子了吗?可是别人不想看到我们好好过日子,偏要三番五次的上门来找麻烦。

再说,这又是她请我去,去与不去都由我,轮不到你来管我。

义宣道,我是你的丈夫,我怎么不能管你?蔡霓道,这件事,你就是不能管!义宣握紧了拳头,已是生气到了极点,火气腾腾地道,你难道就不能听我一次?蔡霓暗暗地吃惊,再也不敢刺激他了,便温柔地说道,夫君,请听我的,让我去见一见她,见一面就回来。

以后,我再依你的就是了。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去了,义宣也知道再怎么劝也是没有用的,就说道,那好,你去!但是千万别后悔!话毕愤然离去。

蔡霓心下一颤,他是真的生我的气了。

但又想,回来再对他好点,他的气也自然就会消的,对着他的背影说道,夫君,你在家里候着,我很快便回来陪你。

义宣浑似没有听见,头也不回地大步跨了进门。

蔡霓怔了片刻,忽然听见那太监冷哼了一声,说道,桓少夫人,快请上车吧。

蔡霓瞪了他一眼,啐道,用你来提醒?狗奴才!遂忧心忡忡地上了马车。

义宣赌气走了段路,心里实在是十分的着急,觉得蔡霓这趟进宫必定没有什么好事,真想马上奔回去把她追回来。

可一想到刚才她当着宫中太监的面都不听自己的话,便即又气涌上心头。

不知不觉已经走过了两道走廊,仰首叹了一声,即转身向李氏的房间奔了过去。

自卫箱出嫁之后,李氏身边就换了个叫冷烟的丫环服侍,是蔡霓细心挑选的,做事十分细心周到。

义宣进门时刚好碰到冷烟出来,而其神色慌张,见了义宣马上行礼道,冷烟见过少爷。

义宣疑道,你这样慌慌张张的,要上哪里?冷烟确有急事,便只捡最重要的说,冷烟要去找少夫人。

义宣一听到蔡霓,心头火气又急涌了上来,气道,不用找了,她不在!冷烟大急,皱眉顿脚道,哎呀!这可怎么是好,少爷,夫人的旧疾又发了,冷烟正想去通知少夫人,以前夫人的病都是由卫小姐和少夫人一同照顾的啊!义宣大惊,马上吩咐道,快去,到城西找孙媛大夫过来!冷烟转身急急地去了,义宣才疾步来到李氏跟前。

众侍女纷纷让开道路,只见李氏咳嗽不止,一个小丫环正扶着她的肩膀,一面又帮她擦嘴边上的血渍。

义宣马上拿了块新的帕子,亲自上前服侍。

李氏抬了下头,想说话但又说不出来。

义宣便安慰她道,娘,你什么也别说了,先缓一缓吧,有孩儿来侍候您,肯定会没事的。

李氏无力的点了点了,缓缓地舒了口气,义宣帮她擦干净嘴边,遂轻轻地扶她躺回到床上。

李氏缓过气来,抓住义宣的手道,义宣,阿霓呢?怎么不见她来?是不是又嫌我唠叨,不想来见我了?义宣噙着泪,连连摇头道,不是,她从来没嫌过娘唠叨,都是孩儿不好,孩儿不想娘总是为难她,才不让她经常来向娘请安的。

李氏闭了下眼睛,说道,我也知道,我不应该总是逼她,怀孩子这种事,更加不是硬逼她就能成功的,可是娘真的时日无多了,不得不着急啊!义宣道,娘,您快别说了,您是有福气的人,您现在还年轻着呢。

李氏叹一声,又问道,那阿霓呢?她不在家么?义宣道,她刚刚被皇后召入宫去了,娘尽放心吧,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李氏一怔,急道,是你要她去了?义宣脸色一沉,说道,不是,是她自己硬是要去的。

李氏眉头紧蹙,这个丫头,她怎么就不懂事?那明明是不怀好意的,她为什么也要去?等她回来了,我也不怕她嫌我,须得好好训斥她一番!义宣生怕她这一动气,又要开始咳,便安慰道,娘,你就放心吧,她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等她回来之后,不但您要训她,我也要好好教教她才是。

李氏忽然瞪了他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要教她?哼!还不都是你自己惹进来的麻烦,你倒想要怎么教她?义宣大窘,说道,娘,就算麻烦是我惹的,可是她也不应该进宫啊?她这分明就是小气,总是抓住我的这件事情不放,过了门,也不肯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李氏气道,你给我闭嘴!以后,凡是那个什么皇后找上门来的,都得先禀报我,不能再由你们擅自行事!说完又咳起来。

义宣惶惶地扶着她,幸而这时孙媛到了。

调治了片刻,李氏才得平静下来。

11、谈心一路上蔡霓都是闭着眼睛,初时心里不安,不知回去之后怎么哄好丈夫。

后来又生怕被谢闻素看见,还以为是因为怕了她,于是叹了声,这些都不多想了,既来之则安之,还是想想等下来该如何挫一挫谢闻素的锐气吧。

马车直入中宫,蔡霓和谢闻素两厢见着,同时都呆住了。

心中同是惊叹,你看我是瑶池仙子,我看你是月中嫦娥,只是都不说出来,随即蔡霓冷哼了一声。

谢闻素如今毕竟是皇后,宫中的礼节还是不能不尊的。

蔡霓微微地欠了下身子,冷冷地道,民妇蔡氏,见过皇后娘娘千岁。

蔡霓本以为谢闻素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正准备该怎么反击时,却见谢闻素盈盈地笑着走了上来。

她挽着蔡霓的手臂温柔地说道,妹妹不必客气,快快请进吧。

蔡霓一怔,又被她轻轻一按肩膀,便听话地坐了下去。

谢闻素走了一圈,回到主位上,竟不见有半分皇后的架子。

吩咐先前带蔡霓进来的老太监道,王公公,你出外面看着,要是有不受欢迎的人要来,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今天不见客。

若是遇到你作不了主的,就派人进来给我传个话。

王公公一垂首道,是,皇后。

便即出去了。

此时,谢闻素的身边连一个侍从也没有了,又笑了笑,对蔡霓说道,妹妹请不要见怪,这皇宫里虽然够大,但是也难保会安静,姐姐想同妹妹说说心里话,就不能让这些闲人扫了兴致。

蔡霓还摸不清楚她想打什么主意,她越是好意,心里就越要提高警惕。

冷然说道,什么姐姐妹妹的,我可承受不起。

我丈夫连个小吏都不是,我的身份跟皇后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还请皇后换个别的称呼吧。

谢闻素怔了下,笑道,少夫人难道是有什么顾虑?放心吧,我现在已经是皇后,不会再去纠缠你的丈夫了,我今天找你来,确实只是想和少夫人谈谈心,我还想让少夫人在我这多住几天呢。

正说着,有宫人送茶点和水果上来,谢闻便即收住,同时向蔡霓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

等那几个宫人都出去了,谢闻素才叫王公公进来,低声说道,快检查一下。

王公公也不应话,便即拿出一根针子,从茶到水果每一样都碰过之后,才转身向谢闻素道,回皇后,一切正常。

谢闻素这才挥了挥手,让王公公出去。

蔡霓目光一直盯着王公公,见他刚才的举动,十分吃惊。

谢闻素笑了笑说道,少夫人怕又要见怪了,可没办法,姐姐……哦,你不喜欢我跟你姐妹相称,我在这宫中没有什么朋友,这个王公公算是我最信任的人了。

蔡霓脱口而出,有人想害你?谢闻素看着蔡霓,脸上划过一丝惊喜,说道,少夫人聪慧过人,应该看得出来,何必还要问我?蔡霓自己都吃惊,为什么还会关心她,当即又沉着脸道,我只不过随便问问而,皇后不喜欢可以不答。

谢闻素道,少夫人应该比我小一岁的吧,我还是觉得我们姐妹相称比较好,因为我真的很孤独,想跟少夫人交个朋友,不知少夫人愿不愿意垂怜?蔡霓心下恻然,她堂堂一个皇后,在自己的宫中竟然还要请一个地位比她低不止百陪的人垂怜。

抬头看了她一眼,那张嘴脸,她分明又是跟自己的丈夫有过说不清楚的关系的,绝对不能可怜她,于是扭过头去,说道,我说过了,我是个身份卑微的民妇,对皇后千岁怎么敢姐妹相称?谢闻素黯然,移时又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强求了。

蔡霓道,快说吧,千岁召见民妇,所为何事?谢闻素笑道,不是跟少夫人说过了,只是想谈谈心的么?蔡霓登地站起来,一边行礼一边说道,我跟皇后没什么心话好说的,我这就告辞了,还劳皇后派人送我回去,我家夫君等我回去,应该都等着急了。

只见谢闻素呆住了,浑似没有听见蔡霓刚才的说话。

蔡霓叫了声,皇后!谢闻素这才回过神来,神色凄惋,叹了一声问道,桓郎他现在,过得还好吗?蔡霓登时气上心头,心道,果然两个人都还不死心!遂生气地道,他是我的丈夫,好与不好,都用不着皇后娘娘费心!请皇后快备马车,我要回去陪我夫君了。

谢闻素沉默了些时,似乎也是生气,冷瞥了蔡霓一眼,说道,少夫人怎么恁的小气,我只不过是随口问一下他过得好不好而已,又不是想跟他做什么你不喜欢的事。

再说我现在身为皇后,难道还可能跟他产生什么不可见人的关系吗?蔡霓道,那你为何还要三番五次地派人到我家,要请他单独见脸?你敢说你不是心术不正吗?谢闻一时想不到话应对,看了她一会才说道,我的确是想请他单独见一面,可那是另有重要的事情,绝对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样!蔡霓道,那又是怎么样?谢闻素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蔡霓道,为什么?是见不得人的么?谢闻素道,是,但又不是,要等义宣答应了我才能让你知道。

蔡霓哼了声,冷道,那便是见不得人的了。

谢闻素道,就算是见不得人,那也是以前的事,无论如何都已经发生了,现在还抓着不放又有什么用?还能救得了我吗?蔡霓气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快让我走吧。

谢闻素冷笑了声,寻思了一阵,说道,你想走,想快点回去和你的好夫君相伴,我偏不让你遂愿。

蔡霓一凛,盯着谢闻素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谢闻素道,少夫人不是很聪明吗?何不自己想想。

蔡霓道,我赖得想,你快说!谢闻素道,你是不敢想,我就是想见见你的夫君,既然你不让,那我只好留你在这,等他亲自来接你了。

蔡霓心下一震,后悔不已。

自己一直不想让她和他见面,可没想到最后还是自己一时大意,让她有机可剩。

她想得的确不错,如何她把自己留在皇宫不放出去,夫君必定会亲自找上来要人的,这可怎么办?正无计时,忽然有个小太监匆匆地进来,向谢闻素禀道,禀娘娘,皇上向中宫来了。

蔡霓闻言一惊,心知奕稀不是个好东西,这时候过来,不会是跟谢闻素串通好的吧?只见谢闻素挥了挥手,对那小太监说道,哀家知道了,你出去了。

小太监应声而去,谢闻素又看着蔡霓,笑了笑,以安慰的语气说道,你别怕,有我在这,不会让他欺负你的。

蔡霓揣紧衣角,狠狠地盯着她说道,你还敢装好心!你们是有预谋的,别以为我猜不到!谢闻素没想到自己好心反被当成的装的,便觉得心凉,说道,到底我是不是真的好心,你等下看看不就知道了?正说间,奕稀已经大步地跨了进来,看见蔡霓时,两眼都发直了。

话也不说就要向蔡霓走过去,谢闻素迅速地在他面前一挡,冷着说道,皇上不去找你的新宠,这急着赶来臣妾宫中,所为何事?稀奕这才回过神来,蔡霓已经急退了几步,离得他远远的。

奕稀扫兴地道,后帝跑到皇后的宫里,你说我会想干什么?说着,就紧紧地抱住谢闻素,又道,新宠固然有趣,可哪里比得上中宫有魅力?谢闻素道,那就请皇上恕臣妾无礼了,臣妾今天有贵客在,不能侍候皇上。

奕稀侧身向蔡霓看了看,遂放开谢闻素,仍看着蔡霓道,不瞒皇后说,朕是听说皇后今天把桓府的少夫人接到了宫中,这才撇下一帮大臣,抽空赶过来看看的。

谢闻素向蔡霓递了个眼色,说道,少夫人,怎么还不向皇后行礼?蔡霓一脸厌恶之色,向奕稀欠身拜道,已故大将军桓斌之子义宣之妻蔡氏,拜见皇帝陛下。

奕稀一嘴邪笑,说道,免礼平身。

向前走了两步,想要出手扶蔡霓,谢闻素紧跟了上去,一把将他拉住,说道,皇上,这少夫人你也看了,还想怎么样?奕稀无奈地站住,说道,皇后,让朕跟少夫人多说几句话吧。

不及谢闻素出声,蔡霓说道,启禀皇上,民妇乃一介女流,不懂什么国家大事,怕与皇朕无太多话可说。

心想,你堂堂一个皇帝,为了色心竟然连议政的大臣都可以撇下,难道就无半分羞愧吗?不料奕稀果然不知羞愧,笑笑说道,国家大事有什么好谈的,我们才不要谈这个,朕早就听说少夫人才貌双全。

今日一见,这貌果然是倾城倾国的貌,简直把朕的魂都给勾去了。

而想必才学也是真的,不如就随朕到御书房去,让朕好好领教教少夫人的文采和风采,如何?蔡霓气道,皇上贵为天子,民妇也是有夫之妇,请皇上讲话放尊重些!不要学那市井流氓的行径!奕稀色一沉,似有恼羞成怒之势。

谢闻素忙拉住他道,皇上不是一直想让桓公子帮忙招兵抗敌的吗?这少夫人的话,可不要小看了啊!奕稀一怔,对谢闻素道,这是政事,与你何干?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啊!谢闻素道,我刚刚说过了,要留少夫人在宫里多住几天,说不定,本宫就能说服少夫人让桓公子听皇上的话呢,难道皇上不想吗?12、男婴奕稀疑道,莫非,那桓义宣对少夫人千依百顺,说什么都会听?谢闻素笑道,这个皇上就不必多操心了,交给臣妾来办就是。

顿了顿,又道,近日皇上牵挂着先皇的惠妃,臣妾已经派人把她找到了,皇上请先回,等到了晚上臣妾一定把她给皇上送过去。

奕稀一怔,看着谢闻素道,那惠妃,也是你的人吧?谢闻素道,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惠妃本来是先皇身边的人,可现在先皇不知怎么的,死了,皇上又坐上了龙位,那惠妃就应该是皇上您的人才对,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够是本宫的人啊?奕稀哼了一声,冷道,你别在朕的面前装了,惠妃就是你安排到先皇身边的,还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这招叫借刀杀人!谢闻素作失惊状,说道,皇上,这罪名可真不小啊!可是如果公开了说,皇上怕最不好过了吧?没准那手握重兵的吴王就会丢下江州不守,掉转马头就奔了京城来呢。

话毕掩嘴大笑,又说道,皇上现在皇帝宝座坐得也算得意的了,可千万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样对本宫和皇上自己都不太好。

奕稀哼的一声,气道,好!朕就让你再得意几天吧。

一拂袖,转身去了。

蔡霓见谢闻素果然护着自己,心下稍安,也对她有所感激。

关心地说道,皇后这样冲他说话,不怕他日后报复?谢闻素道,不用你管!你不是不相信我有好意的吗?劝你还是多提防着我,免得我又害了你。

蔡霓顿觉难堪,愤然道,谢皇后提醒,我当然得提防着你!两人便不再说话,过了些时,谢闻素又叫了王公公进来,吩咐道,你这就前去看看惠妃,要她作好准备,今晚上要送她去侍候皇上。

王公公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谢闻素回过头来,想跟蔡霓说点什么,却又放不下架子主动开口。

蔡霓也在这时看了她一眼,两人目光相接,同时哼了一声,头都转向了别处。

忽然一个宫女从里室出来,向谢闻素拜道,娘娘,皇子醒了。

谢闻素一抿嘴,两边脸上的浅涡像花似的慢慢地绽开,笑着走到蔡霓的跟前,拉着她的手道,少夫人,随我去看看我的皇儿吧,我敢保证你一定会喜欢的。

蔡霓一脸抗拒的情绪,把手抽了回来说道,我不喜欢,皇后还是快些派车马送我回家吧,我不想我家夫君为我担心!谢闻素仍是笑着,说道,少夫人别急呀!等见到了我的皇儿,再说不迟。

对宫女道,小环,快去把皇子抱出来,给少夫人看看。

宫女辞去,谢闻素对着蔡霓极其的温和,扶着她的肩膀说道,小孩子真的很可爱,等少夫人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这其中的趣味,自然就能体会得到了。

这话不说还会好些,这下说来,使得蔡霓登时一肚子的怒火,连刚才对她的几分感激,也都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怒目而视,冷道,我体会不体会,又关你什么事?谁喜欢看你的儿子!快送我回去!谢闻素乍惊,她当然不知道,蔡霓一直在为孩子的事心烦透顶呢。

于是对她的突然发怒不可理喻,也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说道,我说过了,除非你丈夫亲自前来见我,否则你别想踏出我中宫大门半步!蔡霓道,你!简直是卑鄙无耻!谢闻素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予理会。

须臾,宫女抱了个男婴出来。

那男婴啼哭声不止,宫女把他交到谢闻素的怀里,忧心地说道,娘娘,奴婢都哄了半天了,可小皇子还是哭个不停。

谢闻素抱着男婴,也是哄了又哄,却不见效。

蔡霓在一边看着,眼里竟有了羡慕之意,不由自主地走了上去。

只见那男婴胖乎乎的,眉毛稀薄,头上黄而柔软的幼发全被汗水弄湿,样子十分可爱。

蔡霓走近时,男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只对着她看,却又哭得更加大声了。

谢闻素赶退开两步,冷冷地盯着蔡霓道,你想干什么?蔡霓一抬头,只见谢闻素的眼里尽是敌意,脸上又是阴云密布,就像自己要出手害她儿子似的。

蔡霓也退开两步,说道,又是你自己说要让我看看的,为何又却要像防贼似的?谢闻素也觉得她并没有敌意,只是她走近时婴孩的反应引起了她的担忧,便想快些让她看了,好把孩子抱回去,免得吓着了婴儿。

说道,那你过来,可是,不要吓到了他。

蔡霓看了一眼婴儿,也不多思量就走了过去。

不料这一次靠近,那婴儿非但不哭了,反而对着她笑了笑。

蔡霓心下一喜,竟不顾谢闻素的反对,把婴儿抢了过来抱着。

谢闻素大惊,厉声叫道,你!快还我!但见男婴不哭了,还嘎嘎地笑,不由得奇怪。

而蔡霓完全没听见谢闻素大叫似的,只顾着逗婴儿玩,逗着逗着,连她自己也笑出了声。

见此情景,谢闻素不再提防,眼中有了一线希望,说道,少夫人,我儿还算听话吧?蔡霓心想这孩子的确有趣,还算听话,而且他也好像非常喜欢我呢。

看了谢闻素一眼,点了点头,说道,孩子是很可爱,可是我只喜欢孩子,不喜欢他的母亲。

谢闻素喜道,你喜欢孩子就好,你恨我也没有关系,可是千万不要牵连到孩子,也算是我求你了。

蔡霓一怔,觉得这话怪怪的,不解其意。

说道,你不必说求我,你贵为一朝皇后,我可担当不起啊!顿了顿,又问道,敢问皇后千岁,小皇子叫什么名字?谢闻素道,我儿还不曾起名字呢。

蔡霓一边摇那婴儿,一边说道,为何未起?谢闻素先不答,出神地想了片刻,忽然问道,少夫人,桓郎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蔡霓气道,你叫什么?桓郎……也是你叫得的?谢闻素道,少夫人不要生气,既然少夫人不喜欢,我不叫便是。

那我叫他……桓公子如何?蔡霓冷冷一瞥,这还算规矩,你随意吧。

谢闻素道,那桓公子有没有跟少夫人说过以后若有了孩子,是男孩的话,会起什么名字?这话再次触到蔡霓的气头上,她本想把婴儿塞回去给她,然后发火的。

可看了孩子一眼,又不忍心,便抱着他走了半圈,到一张软榻坐下,愤愤地对谢闻素道,这事与皇后无关!请皇后不要总在我面前提起孩子的事!这……也算我求你!行不行?谢闻素一惊,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提到孩子,她就会如此生气。

陪笑道,好,好,那我以后就不再提了,你别再生气了好吗?蔡霓又哄了下婴儿,倒是把自己哄开心了,又和气地对谢闻素道,皇后,孩子不能总是没有名字,不如就先给他取个小名吧。

谢闻素喜道,很好,那么……该叫个什么名字好呢?蔡霓道,皇后是他的母亲,当然由皇后亲自来给他取的。

谢闻素走到蔡霓的身边坐下,拍着她的肩膀道,少夫人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文采比我好多了,我儿若能得少夫人赐个小名,那该多好啊!蔡霓被她这一赞,当即是满心欢喜,说道,起个名字,也不是非要什么文采的。

便即寻思起来,移时说道,我家夫君虽未曾提到过孩子的名字,可是他的心思我是清楚的,他最喜欢玉,平时没事就喜欢收集一些玉制的饰物往我的头上插,或者是挂在我的衣衫上。

脸上洋溢着幸福,听得谢闻素都出神了,最后蔡霓说道,那要是让我来给他起名字话,就会起一个跟玉有关的,不如,就叫做玉郎吧,皇后以为如何?谢闻素回过神来,喜笑道,当然很好,你家夫君既然那么喜欢玉,那我儿从此就叫做玉郎了。

手指挑了下婴儿的脸,说道,玉郎,还不快点谢谢少夫人?婴儿像是听得明白了,对着蔡霓咯咯地笑个不止。

蔡霓也笑了,捧着婴儿说道,玉郎,阿姨要送你一件礼物,你想要什么?婴儿却是无意,手指正指着蔡霓头上的古玉钗。

蔡霓颦眉,手指轻轻地按了下婴儿的鼻尖,说道,玉郎真坏,这可是阿姨的婆婆送给阿姨的传家之物,不可轻易送人的。

再说了,这是女孩子的东西,你要来干嘛呀?谢闻素心头涌起一股酸味,顺了顺气笑道,传家之物当然是不能送的,玉郎也只是无意,少夫人不必太放在心上。

蔡霓道,传家之物不能送,可是说过了要送,也不能不算数的。

遂解下了腰间的一块白玉环,又向宫女要了条好看的细绳把它系好,挂到婴儿的脖子上,说道,这块玉,洁白无暇,是阿姨的随身之物,现在送给你了。

13、重逢蔡霓专心逗着玉郎,不多跟谢闻素说话,倒是觉得她没有那么可恶了。

而谢闻素看着蔡霓时的眼睛,也感觉到安慰,确定蔡霓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儿子之后,柔声说道,少夫人,我有一事想求你,不知道少夫人会不会答应?蔡霓随口说道,你说说看,如果不是很为难的话,我就可以答应。

谢闻素却还是犹豫,片刻才道,既然我的玉郎那么听话可爱,少夫人自己也是那么的喜欢,可不可以就……认我儿做干儿子?蔡霓一惊,这可不得了。

哪有平民百姓敢随便认一个皇帝的儿子做干儿子的?说道,皇后请三思,玉郎怎么说也是皇子,怎么可以认我做干娘?再说,你身为皇后,玉郎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等太子又当上了皇帝,那我和我夫君又是什么?这宫里的是是非非,我们可不招惹。

谢闻素却像是心意已决,说道,请少夫人尽管放心,我儿以后绝对不会是什么太子,再说,连我这个皇后也怕做不长了,何况是他?蔡霓怔道,怎么会?又想及刚刚她跟皇帝的敌对情景,才觉得她说的是对的,她的皇后宝座坐不久了。

说道,可是这事毕竟不简单,我想,还会牵涉到更大的关系吧,所以必须要问过我家夫君才能做决定。

谢闻素喜道,如此说,少夫人是没有问题的了?蔡霓心想,反正我一时也不能给桓家怀个孩子,而这个玉郎,虽说他的母亲的确是可恶了些,但他可真是乖巧可爱,认了他也不是件什么坏事,没准还能让婆婆开心开心。

于是说道,这孩子我喜欢,若是夫君同意,便认了他吧。

想了想,又道,你一连几次想要见我夫君,想必就是想给这个孩子找条后路的吧?谢闻素笑了笑,说道,正是,也难得少夫人能够体谅。

蔡霓道,那好吧,你这就送我回家去,由我来跟夫君说,只要他同意,我就马上进宫来认亲。

而谢闻素并没有放她走的意思,却又不想再跟她当面碰撞,于是转了话题道,少夫人这么说,是不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都要听桓公子的?蔡霓道,那倒并不完全是,我们的大前提是他必须得由着我,什么时候应该征求他的意见,我自有分寸。

谢闻素笑道,原来是这样,少夫也真是贤惠!蔡霓道,我既贤惠也还不笨,皇后别想敷衍过去,放不放我回家,也总该有个说法的不是?谢闻素道,少夫何必着急,我说过,只要桓公子亲自进宫接你,我必放人。

蔡霓疑道,你难道还有什么事?谢闻素点点头,说道,的确还有件事,我必须亲口告诉他,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

蔡霓心想,也好,就让他亲自来接我吧。

就看在这孩子的份上,让你们再见一面,也正要试试他为了我,到底会有多着急。

是夜,蔡霓在中宫住下,却不像想象的那样镇定,很快就焦急起来了。

总想义宣会不会进来接自己,习惯了两人同床共枕,这时只觉得身边空得慌,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眼睛只要一闭上,出现的准是临出门时丈夫说的那句气话,千万别后悔!心想,他到底想要我怎么个后悔法呢?更加焦虑不安。

义宣安慰了李氏,就自气愤地回了房。

房门紧闭,等着蔡霓回来。

然后狠狠地教训她一番,可一直等到天黑掌灯,一点消息也没有。

于是由愤怒变成了担忧,马上派了人进宫打探,回来禀报却是一点音讯都没有。

想到宫里的种种毒辣冷血的事件,一宿无眠,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来不及去向李氏请安,就独自骑了马奔皇宫去了。

这时,蔡霓也已眼圈红红的起来,谢闻素派了自己的贴身侍从来给她梳洗,算是给足了她面子。

完了与谢闻素同桌吃过早点,转到前殿,便有太监进来禀道,启禀娘娘,桓义宣求见。

蔡霓和谢闻素都是大喜,谢闻素忙道,快,快请他进来。

又向宫女道,快把玉郎抱过来给我。

移时,义宣疾步进来,蔡霓一见他那着急的样子,便义无反顾地迎了上去,扑进他的怀里大恸,你怎么这时才来啊!都快急死我了。

义宣生怕在宣城的事再次重演,一路上提心吊胆,拥着蔡霓问道,他们有没有欺负你,快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出气。

蔡霓觉得温暖,笑了笑道,哪有什么人欺负我,我不说过我会没事的吗?是啊,她没事。

义宣想道,的确是一点事都没有,而且似乎还很得意,于是昨天的火气又立马涌了回来。

板起脸道,你当然没事!可你知道昨天我有多担心你吗?你硬是不听我的话,硬是要进宫来,娘的旧疾又发作了,你又知不知道?她得知你擅自主张,有多生气你知道不知道?乍一听到李氏旧疾又发,蔡霓心里甚是紧张,问道,那现在婆婆可好?义宣瞪了她一眼,说道,总算还未让你气死!蔡霓委屈地道,怎么能说,是我气的呀?那你快带我回去,我跪下请婆婆原谅好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又是体贴又是斗气埋怨,把谢闻素晾在一边,心中好不是滋味。

于是干咳了两声,义宣和蔡霓同时收了嘴,目光都看向她。

这才笑着向他们走了过去,可义宣心里只道她对蔡霓不怀好意,急上两步挡住她道,你想干什么?谢闻素神色凄婉,看着义宣出了好一会神,才怔怔地说道,桓郎,是我啊?你难道不认得我了吗?我是闻素。

义宣冷道,我自然认得,可是我们还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何要为难我的妻子?这笔帐我还没来得及跟你算呢,你可别急着来跟我装深情。

闻言,谢闻素心里冰凉得透彻,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当初也是自己选择背叛他的,没有任何人逼迫,都是自己一时报仇心切。

一度哽咽,眼眶里噙满了眼泪,良久,才稍稍平静了一点,压抑地说道,桓郎,你不想看看我吗?义宣早已经怔呆了,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再次相见时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那样凄凉的目光,那样混浊的眼泪,还有那样深切的语气,难道是可以装得出来的吗?想着想着,到底还是迷糊了,也深情地说道,想,我当然想,卿卿,你还好吗?便走到与她极亲近的位置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蔡霓感到一阵心痛,猛地把义宣拉了回来,喝道,桓义宣!你疯了?义宣当即清醒过来,一时又是难堪又是惭愧,说道,我……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蔡霓道,什么故意不故意,你根本就是还忘不了她是吧?义宣道,对不起……蔡霓道,我不想总是听你说对不起!永远都别再说了,快跟我走!用力拉了下他。

两人正要出门,谢闻素大急,想上去拦住,忽闻婴儿呀呀之声。

便即大喜,向义宣喊道,桓郎!别走!一边去抱孩子,义宣回过头来,问道,你还有什么事?谢闻素道,你别走,我有事求你。

义宣和蔡霓都看了下对方,只见蔡霓点点头,说道,先听她怎么说吧。

她其实是想多看看孩子,还没来得及跟义宣说认亲的事呢。

义宣对谢闻素道,那你就快说吧,只要能帮得到的,我尽力而为。

谢闻素以恳求的口气道,你进宫出任卫尉,保护我和玉郎,好吗?只见义宣眉头紧蹙,摇了摇头说道,宫中多是非,就算我愿意,我娘和阿霓也不会答应的,所以这事我帮不了你。

谢闻素道,少夫人,就看在你也喜欢玉郎,又想认他做干儿子的份上,你也答应我好吗?义宣吃了一惊,看着蔡霓道,你想认她儿子做干儿子?蔡霓点了点头,是她求我认的,我看这孩子还算可爱,又听话乖巧,就答应她了。

谢闻素道,桓郎,少夫人可喜欢我的玉郎了,连这么好听的名字,也都是她给起的呢。

义宣向蔡霓问道,真有此事?蔡霓道,也是她求我起的,我觉得只是起个小名,也不算什么大事,所以就答应她了。

义宣便对谢闻素道,认他可以,可是我是不会进宫任职的。

谢闻素黯然垂目,神情已是失望至极,沉默了一阵之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强求了。

我大仇已报,也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日,可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玉郎。

只要玉郎能活着,我就算死也再无遗憾了。

看着蔡霓,又道,少夫人,你既然认玉郎做干儿子,桓公子又不反对,那就请你现在就把玉郎带回家去,好好照顾吧。

14、认亲谢闻素已是泪流满面,义宣转过头去。

蔡霓竟觉得同情,犹豫地走前了两步,正是要上去将孩子抱过来。

义宣突然叫住她道,阿霓!你又想擅作主张,回去气死娘亲是不是?蔡霓大惊,当即立住,说道,我……你不是不反对的么?义宣道,认他可以,可是要带回家去,到了娘的面前你又怎么说?蔡霓看了谢闻素一眼,无奈地道,真的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

又回到了义宣的身边。

这时谢闻素看着义宣,眼里竟是愤恨,说道,桓郎!你就真的这么狠心吗?义宣道,我这样算是狠心?哼!我难道比你还要狠心吗?你既然背叛了我,却还要我替别人抚养孩子!你把我当成了什么?谢闻素怔了一下,思起往事,泪涌更甚。

哽咽地道,好吧,事到如今,看来是不能再瞒着你的了。

我本是想等到少夫人,把我儿当成自己的亲儿子的时候才告诉你的。

她抱着婴儿,目光没有从义宣的脸上移开过,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跟前,从怀里取出一个盒子,一边递给他一边说道,玉郎已经快两个月大了,他是你的亲生骨肉,不信你看他的生辰八字,再想想我与你分开到现在,是几个月?义宣和蔡霓都大吃一惊,各自是不同的感受。

蔡霓心如刀割,心想,我早该想到的,她进宫才几个月,就有了这么个孩子,我真是不应该没想到啊!眼泪如决堤的大水,无声地哭。

而义宣第一时间把盒子打开,看了上面写的孩子的出生日期,颤颤地道,闻素,他真的是我们的骨肉?谢闻素又哭又笑地道,当然,你要是还不相信,你看看他是不是很像你?把孩子向他送了过去,义宣轻手接住了,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可爱有趣,笑着说道,闻素,这是我们的孩子!谢闻素大喜,他终于承认了,他还很开心,他不再怨恨自己了,说道,桓郎,我真真是后悔……义宣心下一动,搂住她道,那你还恨我吗?还恨我当时骗了你吗?谢闻素道,不了,我只有后悔。

自从有了玉郎,我的肚子一天天地变沉重,我的心就开始疼,我多想还可以陪在你的身边,让你也来看看我们的孩子,可是……又是哽咽,说不下去了。

义宣激动地道,你别再说了,我现在就带你走,我不会再骗你,也不会让他再来欺负你的,绝不!忽然王公公冲了进来,神色凝重地向谢闻素禀道,娘娘,皇上要过来了。

谢闻素闻言大惊,忙推开义宣道,桓郎,快……快走,快带我们的孩子回家去,让我来应付他。

义宣拳头一握,说道,来得正好,我正想会一会他!谢闻素道,你疯了!他毕竟是天子,手上有生杀大权,你桓家再怎么有势力,能斗得过朝廷吗?义宣一怔,呆呆地立着,不肯走却也不说话。

谢闻素急得跺脚,向蔡霓道,少夫人,你还不快点劝你夫君一起出宫?蔡霓这才回过神来,使尽了力气拉了下义宣,又把孩子抢来抱住。

说道,夫君,我们先把孩子护送回去再说。

谢闻素看见蔡霓仍然愿意收留自己的孩子,不由得大大的欢喜,心中不知道如何感激。

冲到门口道,少夫人,玉郎就拜托你了!蔡霓没有答话,只回头看了谢闻素一眼,便即拉着义宣上了马车,随即急驰而去了。

李氏知道义宣进宫接蔡霓,早派了大队人马到皇宫门前候着。

义宣的马车一出,就都一拥上来,这一路上就平平安安了。

蔡霓抱着玉郎,随义宣一同入见李氏,一路上都没跟义宣说过一句话。

两人心里都知道的。

蔡霓虽然对孩子没有敌意,但是在心里谁都恨,既恨义宣跟谢闻素之间有说不清的关系,还生了个孩子,又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跟义宣一起这么久都没有半点动静。

义宣心里倒是谁也不恨了,与谢闻素之间的恩恩怨怨随着这个孩子的出现,早已经烟消云散。

他此刻只觉得对不住蔡霓,心里愧疚不安。

他对她许过多少次承诺,可是没有一次是能作得数的。

她怀里虽然抱着孩子,可是并不能肯定她一点坏念头都没有,万一哪天她突然把气全都撒到孩子的身上可怎么办?心不由已地对她产生一层提防。

两个人都很清楚,自此之后,想要再回到从前那样甜蜜,已经很难很难。

或许唯一能把他们连在一起,想逃也逃不掉的,就是他们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蔡霓偷偷地瞥了义宣一眼,即又收回了目光,心疼得跟针刺似的。

到了李氏跟前,蔡霓跪下,凄然道,儿媳不孝,向婆婆请罪来了。

李氏看见她怀里的婴儿,怔了一下,问道,阿霓,这是?蔡霓看了下义宣,只见他低着头,显然是不敢面对李氏,便叹了一声。

慨然站了起来,来到李氏的旁边坐下,柔声道,婆婆,这是您的孙儿,叫玉郎。

李氏吃了一惊,又似寻思。

怔怔地出了会神,随后看了看义宣,转而对蔡霓道,难道是他和那个女人所生?蔡霓点点头,重重地舒了口气。

她的心已经在发颤,也呆了些时,才说道,婆婆,正是,总算是桓家的骨肉,婆婆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李氏道,可是,怎么能肯定他真的是我们家的骨肉?蔡霓转过去看着义宣,一伸手,冷冷地道,快拿出来!义宣一抬头,看到的是蔡霓愤恨的目光,不由得一凛。

他把那盒子递给她时,犹豫了一下,最后下定决心,抓住她的手,抓得紧紧的,一点都不肯放松,说道,霓,你能,原谅我吗?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像从前那样,恩恩爱爱地过日子。

蔡霓瞪着他,眼里尽是怒火,很无力但极具威严地道,快放开。

这是从未有过的拒绝,非常决断。

义宣像被击晕了似的,双手发软,却还是想争扎,说道,娘子,不要这样,我们是夫妻,难道你忍心么?蔡霓闭了下眼睛,低声喝道,放开!义宣一松手,向后连退了两步。

蔡霓接住盒子,取出张纸向李氏递了过去,说道,婆婆您看,他跟那个女人分开……时间还不长,而这孩子已经出生近两个月了。

李氏叹了口气,已经全然相信了。

她看了蔡霓好一会儿,看到了她的伤心,看到了她的无何奈何,以及那未知的担忧。

又看她怀里抱着的婴儿,那可爱的小脸正冲她笑了笑,于是她也跟着笑了,只是小心翼翼地笑,怕更加伤到蔡霓。

说道,开心,我当然很开心,我桓家从此总算有后了。

这一句话说完,蔡霓的眼泪就跳了出来,慢慢地划到脸上,在下巴底下悬挂着,闪闪发亮。

却过不了多久,终于掉到了那婴儿的脸上,绽开水花。

蔡霓抽搐一下,从袖里取出一条柔软的香帕擦干净那孩子的脸。

孩子一触到眼泪,头就歪向了一边,十分厌恶似的,呀的一声就哭了。

蔡霓一边抽泣一边哄道,玉郎别哭,是干娘不好,干娘也不哭了。

孩子像是懂事,便即收了声。

李氏乍一听见蔡霓称自己是这孩子的干娘,又喜又吃惊,问道,阿霓,你,这是怎么回事?蔡霓道,婆婆,这个孩子虽不是我出,但是我很喜欢他,已当着他生母的面认了他做干儿子。

一时还没来得及向您请示,还望婆婆能够成全。

李氏道,阿霓,婆婆当然会成全,你能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儿子,婆婆真的打心底里高兴。

义宣笑着说道,娘,你还不知道,玉郎的名字,也还是娘子给他起的呢,叫玉郎,多好听的名字啊!他这样说,本是想哄得蔡霓高兴的。

却不想蔡霓咬了下唇,便即嘤嘤地哭个不止。

李氏看着也十分心疼,一边抚着她的头发安慰她,一边冲义宣道,你不说话,也不会有人当你是哑巴!义宣大急,这一急,反而又有了勇气。

疾步近到蔡霓的身边,扶着她的肩膀道,霓,别哭,都怪我,我不会说话,那我以后什么都不说了。

这以前做的对不住你的事,我保证……蔡霓狠狠地打断道,你保证什么?你跟我保证过多少次啦?你每次都骗我,我被你骗一次,就伤心一次,你难道想让我伤心而死才算高兴吗?义宣实在想不明白,她既然已经不介意孩子,为何却又对自己如此生恨。

说道,我跟她的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这孩子,也是以前的旧帐,你不是也说不介意了吗?为什么你还认为我骗了你?蔡霓道,你自己都不明白,那就更加说明你对你承诺过的事根本不当回事!义宣道,那你快告诉我,我哪里做得不对了?你就算要我去死,我也要死得明明白白心服口服。

蔡霓道,你刚才对着她是怎么样,现在对着我又是怎么样?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就只会说谎话哄人。

在她的面前时你哄她,在我的面前时你又哄我,可到头来……都没有一句是真话!义宣登时明白了,都怪自己当时一时过于冲动。

明明知道她是那么爱吃醋的,却还要当着她的面跟她的对头旧情复燃,也难怪她会如此生气。

15、分居蔡霓哭得都无力再说话了,李氏见劝也劝她不住,就对义宣说道,你还是自己先回去吧,阿霓暂时留在我这里,等她心情好了些之后,我再派人送她回去。

义宣无可奈何,只得郁郁而去了。

李氏又吩咐冷烟道,你快过来抱孩子,传我的话,让管家马上去找个奶娘回来,孩子饿了会哭闹的。

末了,亲自用手帕帮蔡霓拭泪,拍着她的背,劝道,不要再哭了,这件事的确是宣儿做得太过分,我一定会替你作主,决不轻饶了他的。

蔡霓也试着想抑住不哭,可已经到了连自己也控制不住的地步,无论如何也止不住眼泪从眼窝里涌出来。

说道,婆婆,不是我爱嫉妒,实在是……我一看到他们两个人……抱在一起卿卿我我,还亲密得跟粘住了似的,我的心就……像是一下子被揉碎了,万箭穿心,怕也不过如此而已。

李氏道,他真的当着你的面,也敢跟那女人做这样的苟且之事?蔡霓点了点头,婆婆,我现在连看到自己的丈夫,心里都会觉得疼……我有个请求,不知道婆婆能不能答应。

李氏道,你说吧,婆婆都依你的。

蔡霓道,我想跟他分开住些日子,好一个人静一静,您说可以吗。

李氏道,也好,你们两人都需要静一静,我等下就派人过去,叫宣儿搬到西阁去住,等你心里觉得舒服些了,由你答应,才让他搬回去住,可好?蔡霓道,谢谢婆婆。

冷烟抱着玉郎,去对外面的丫环吩咐了两句又进来,玉郎已经开始大哭了。

蔡霓忙去抱了回来,哄了几下,便即又不再哭闹。

李氏欢喜地道,看来这孩子,也很喜欢你呢。

蔡霓终于笑了,说道,我在宫里,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跟他有缘分,很想抱一抱,想不到这孩子也真像知道我的心似的,我哄哄他,他马上就会不哭不闹了。

李氏道,难得你这么通情理,肯接受他,也真是他的好福气。

蔡霓道,婆婆平常更是通情达理,做儿媳的当然也不能凡事都做得太绝。

我心里的确愤恨难平,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婆婆您就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会像对待我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照顾好玉郎的。

李氏笑了笑,说道,如此就好。

你聪明贤惠,说话还那么的甜,专挑能哄我开心的话说,得你这样的好儿媳,才真是我的福气呢。

蔡霓微微觉得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越来越会讨好婆婆了。

这时玉郎抓紧了蔡霓的手指,瞪了瞪眼,忽然就呀呀地哭了。

蔡霓再哄他,也不奏效。

李氏也凑了上来,说道,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呢。

玉郎把蔡霓的手指抓到嘴里就吮,吮了一会又吐了出来,这一下哭得更加利害了。

蔡霓不明其意,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说道,玉郎快别哭了,干娘哼个曲来给你听听,别哭了好吗?李氏笑道,阿霓,他原来是饿了。

他吮你的手指,可是又得不到吃的,才会越哭越利害的呢。

蔡霓一怔,乐道,原来是这样啊!这小家伙,还真是坏,怎么连我的手指他也想吃?李氏笑而不语,对冷烟道,找奶娘的事,你传下话去了吗?冷烟道,回夫人,管家已经派人去找了。

蔡霓道,你再去跟管家说说,要他多找几个,午后一并送到我那里去,我要亲自选其中最好的。

冷烟道,是,少夫人,冷烟这就去说。

李氏道,等一等!笑了笑,对蔡霓道,阿霓,你知道怎么样才算是最好的?蔡霓道,自然要年轻一点,身子干净的,才算是好,婆婆,难道不是这样的么?李氏不置可否,对冷烟说道,那你就照少夫人的意思去办吧,还要顺便亲自去一趟厨房,叫庖子做一些容易咽下的甜羹送过来。

冷烟道,是,夫人,冷烟这就去。

李氏又看了看仍是呀呀啼哭的玉郎,笑道,这个小祖宗啊,还真是半点都委屈不得的呢。

蔡霓道,婆婆,刚才是怎么了?您是不是觉得我说得不对?李氏道,也没有什么不对,我只是以为你想故意找个又老又丑的,好防着你自己的丈夫呢。

蔡霓略微含羞,说道,婆婆是在笑话我了,给孩子找个奶娘我也须要提防的话,那还不显得我真的太小气了,太无理了?李氏道,其实找奶娘,也不一定要找年轻的,最重要的是她心地要好,不要把我们的孩子给带坏了。

蔡霓道,那怎么会,孩子我以后会亲自带的。

李氏道,我们府上那么多事,都已经够你打理的了,哪还有功夫整天陪着孩子?还不是要找个人来帮你带着。

这样吧,你刚刚伤心过度,不宜再多劳累,孩子就暂时留在我这里,让我来帮你照顾,你觉得好不好?蔡霓黯然,若有所思。

把孩子递给李氏抱着,便即失了魂似的,凄然道,我听婆婆的安排就是。

又顿了顿,咬唇低头,下了决心似的,说道,婆婆是不是……还是对我不放心?李氏一怔,眼里含着歉意,说道,你不要乱想,快回去休息去吧,你是真心喜欢这孩子,这点我知道,你可以每天过来看他。

等他长大了,我让谁都不要告诉他你不是他的亲娘,要让他知道,他就是你亲生的,好不好?蔡霓摸了一下玉郎的胖脸,呆呆出神,说道,这样更好,以后,我就是玉郎的亲娘,我会像真正的母亲一样爱他的,婆婆请放心吧。

失魂落魄地起身,向李氏欠了下身说道,婆婆,那我先回去了。

李氏道,好,要多注意些身体,可别累坏了。

看着她柔弱的身影,心里便即涌起了很深愧疚,又说道,阿霓,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啊!蔡霓没有回应,就出去了。

回到院子时,已有丫环把义宣的部分衣物搬了出去,而义宣仍留在房里没走。

蔡霓看着他呆了片刻,扭过头去,说道,你怎么还不走?义宣道,我……我想再看一看你。

蔡霓道,又没到永不相见的境地,用得着这样吗?义宣道,为什么要这样,你告诉我,我还是不是你的丈夫?在你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蔡霓道,你快走吧,我只不过想一个人清静清静,过段时间,也许就会好的。

义宣道,你这是等于把我赶出去,对吗?蔡霓道,你是桓家的大少爷,我哪敢说赶你?义宣一步一步走到蔡霓的跟前,深情地道,霓,不要这样对我,好吗?无论如何,我们是相爱的,何苦如此?蔡霓道,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些,我的心很疼,我只想一个人静一下。

义宣道,霓,你真的忍心让我见不到你,让我想你吗?不要这样。

张臂要抱蔡霓,蔡霓迅速侧身闪开,义宣扑了个空,显得极我尴尬。

蔡霓道,你到底走是不走,你不走那我走!转身疾步出门。

义宣上前拦住道,你别走!我不再逼你了,我走,我这就走!以后那些天我哪也不去,我只等着你原谅我,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蔡霓奔回房中,砰的一声把门关了。

过了些时,又偷偷地开了一条门缝,往外看时,心情左右地摇摆不定,直到看见他真的走了,心才猛地颤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似的。

16、相思过了些天,蔡霓只要有闲暇,就会去李氏那里看玉郎。

李氏本来说是暂时让她来照顾玉郎的,可是谁的心里都明白,这只是一句空话。

李氏对蔡霓仍是放不下戒备,对此,蔡霓虽然感到伤心凄凉,可她是个懂事理的人,知道李氏已经给足自己面子了,便不再提起此事。

倒是李氏自己过意不去,这日见蔡霓心情稍好,与玉郎乐处,好似一对真母子。

不由得动了心,说道,阿霓,你心里怪我,我知道。

蔡霓道,婆婆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婆婆处事谨慎,阿霓怎么能不体谅婆婆?李氏道,你很贤惠,可我只是怕……蔡霓道,婆婆不必说了,阿霓都明白。

忽闻门外有瓶子破碎的声音,李氏和蔡霓都是一惊。

李氏顾一下左右,吩咐声,冷烟,你快出去看看。

蔡霓又把注意力放到玉郎身上,李氏看着这对母子,若有所思。

须臾冷烟进来,向李氏禀道,禀夫人,是少爷。

蔡霓一怔,随即又低下头去,仿佛没听见似的,低声跟玉郎说话。

李氏道,那他为什么不进来?冷烟道,我出去的时候,他正要走。

李氏黯然,看着蔡霓,蔡霓浑似不觉。

冷烟又说道,好像,是因为见到少夫人在这里,走得很慌张。

蔡霓这才抬头看了下冷烟,不相信似的,随又转了开去。

冷烟道,夫人,有些关于少爷的话,不知道我该不该说。

李氏道,你说吧,不必担心。

冷烟道,冷烟去少夫人那办事的时候,好几次碰到过少爷,他好像很落寞的样子。

一见到有人来,就仓惶走开。

听在西阁侍候的姐姐们说,少爷已经有好些天,连饭都很少吃了,走路都是恍恍惚惚的。

李氏听了之后,忧心忡忡,只看着蔡霓。

蔡霓呆了片刻,不知道李氏在看自己似的,冷冷地看着冷烟,说道,还真瞧不出来,冷烟对少爷,是那么的关心,要不我一会向婆婆求个情,从今就让你到西阁去侍候少爷?冷烟大惊,慌忙向李氏跪下,拜道,冷烟该死,夫人,少夫人,请饶了冷烟吧。

李氏叹了一声,说道,你快起来吧,又没人要你死,求什么饶?冷烟刚松了口气,想站起来,蔡霓冷然道,婆婆说得对,冷烟这是关心少爷心切,其心可嘉,应该重重的打赏才对,又怎么可以处罚呢。

李氏一怔,算是领教到蔡霓的醋意了。

冷烟虽然是她安排侍候自己的,但毕竟也是自己身边的人,她却也一点都不放松,心里觉得颇不舒服。

笑了笑道,既然阿霓想要打赏,那你觉得该怎样打赏好呢?蔡霓蹙眉,一脸的阴郁,说道,婆婆,我不知道!把玉郎交给身边的丫环,欠身拜了拜,婆婆,我还有些事情要打理,先告辞了。

刚走出院子,就遇到了义宣,却视而不见,一声不响地走了过去。

义宣急追上来,拉住她的手道,霓,你不认识我了么?蔡霓低头不语,义宣道,你我本是夫妻,何苦要形同陌路?你这样,可知道我的心有多疼?蔡霓道,你不是走了吗?哼!她果然在骗我。

义宣不解道,是谁骗你?蔡霓冷道,当然是很关心你的人了,她还说你最近连饭都吃不下呢,可怎么我见你还这么大的力气?手用力地甩了一下,从他的手里收了回来。

义宣道,你又在说谁?什么人关心我,什么人说我连饭都吃不下了?蔡霓道,那么说,你是没有吃不下饭了?义宣道,你拿住这些事,有什么好吵的?蔡霓道,没什么好吵,可是偏偏有人很在乎呢。

义宣道,你到底在说谁,又为了什么事,我真不明白?蔡霓道,那我得恭喜你,有这么好的福气,你什么都不知道,别人还那么的关心你。

义宣道,好了,我来不想跟你吵这些……这些没头没尾的锁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这些天见不到你,我真的很寂寞,你不要再这样对我了,好吗?蔡霓冷笑,你说得跟她还真是一致,果然都到了心灵相通的地步了,真是恭喜啊!义宣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又跟谁心灵相通啦?蔡霓道,你可别告诉我你没见过她,连鬼都不信的,既然你们这么投契了,让你独住在西阁又那么寂寞,我干脆今晚就把她给你送过去,让她侍候你好了。

义宣突然激动地搂着蔡霓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在说谁,但是你一定是在吃醋,你还是很在乎我的对不对?蔡霓奋力挣扎,喝道,放开!义宣道,我为什么要放?我是你的丈夫,抱一下你有什么不对吗?蔡霓无奈地道,你再不放,我可要喊了。

义宣道,那你就喊好了,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了也没关系,你是我的妻子,我要看看谁敢说出半句坏话!蔡霓便即不再挣扎,用力在义宣的胸口打了几下,伏在上面大哭。

义宣一边用衣袖帮她拭泪,一边安慰道,别哭了,若让下人看见,你这个少夫人的威势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顿了顿,又道,我也不再跟你保证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一直都没有变,为了你我茶饭不思,不管你是在吃谁的醋,她总是说得没错,我是很落寞。

希望你可以原谅我,我们恢复到像从前那样,你说好吗?蔡霓不答话,只是不再哭了。

义宣看着她可爱的脸,心里一动,嘴唇凑了上去。

她赶紧闭上眼睛,开始是想接受的意思,可等到义宣轻轻触到她的唇的时候,突然使力一推开,慌然说道,你不是说……不要让下人看见的么?低下头去,满脸羞红,急急地喘气。

义宣怔了一下,颇觉难堪,呆了片刻,说道,好吧,我不勉强你,但是我还是在用心地等你,希望你能早点原谅我。

说完神情沮丧地走了。

蔡霓看着他的身影,呆呆出神,如此过了些时,突然听见身后有人低声地叫,少夫人……惶然回头一看,原来是冷烟。

她低垂着头,见蔡霓回过头来看自己,便即退了两步。

说道,少夫人请恕罪,我不是故意要打扰您的。

蔡霓道,你来做什么?冷烟道,夫人要我去传话,到此见到少夫人一个人……出神,不敢无礼,还请少夫人恕罪。

蔡霓冷道,夫人都说过要打赏你了,我这个做少夫人的,哪还敢得罪你啊?冷烟慌忙下拜道,奴婢不敢。

蔡霓道,快起来吧,又没人说过要怪你,你装得这么可怜,说不定还真的会有人不忍心了呢。

冷烟一时不知所措,但又不敢不听她的,随即起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说道,少夫人,可还有什么吩咐?蔡霓道,你是侍候夫人的,我哪敢差遣你呀?快去传你的话吧,免得迟了,夫人又要怪我多管闲事了。

冷烟惴惴不安,低着头走路。

蔡霓忽然叫住她道,慢着!冷烟便即止步,少夫人,还有什么吩咐?蔡霓道,夫人要你去给谁传话?冷烟眉头紧蹙,迟疑了一阵才道,夫人命奴婢去厨房……叫厨子做些补品,给少爷送过去。

蔡霓道,是要你亲自送吗?冷烟不敢隐瞒,战战兢兢地道,回少夫人,是……夫人是这样吩咐的。

蔡霓咬唇皱眉,一条丝巾绕得手指紧紧的,盯着冷烟,愤恨地道,快滚!冷烟吓了一跳,仓惶地走了。

17、笔迹蔡霓郁郁地想了几个夜晚,想到义宣那憔悴的样子,以及偷偷来看自己时的狼狈,便即心有不忍。

而又当想起在宫里时候的事,以及前些天的冷烟,气就涌上心头,以为这时候应该是他主动来找自己解释清楚才对。

可是自从上次在李氏那里相遇之后,他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心想,他是在躲着我吗?他为什么要躲我,那天他本来还可以多哄哄我的,可是却那么快就放弃了,真让人失望,伤心!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李氏的房间,本想到西阁去的,可最终还是放不下架子。

这天李氏的屋里似有点不同,李氏亲自抱着已经睡着了的玉郎,正小心地将他放进摇篮里。

蔡霓向李氏欠身一笑,非常小心地说道,婆婆安好。

李氏笑着点了下头,轻手轻脚地离开,转到外室,才对蔡霓道,坐吧。

蔡霓道,谢谢婆婆。

李氏道,这些天你倒是比义宣还勤,每天都来我这里请安。

蔡霓一怔,想问一下义宣的情况,是不是很久没来请安了,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李氏真是看穿了她的心,笑道,放心吧,他现在好多。

蔡霓道,那就好,其实我是……也想过去看看他的。

李氏道,你也不必勉强,等心情好了再说吧。

蔡霓趁李氏的目光转开,赶紧四周看了看,眉头拢起,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婆婆,冷烟不在?李氏不答,问道,你觉得冷烟这个丫头,照顾人还算细心吗?蔡霓道,当然细心,怎么,是冷烟侍候得不好?李氏道,不是,我跟你一样,也是觉得她挺细心的,所以就派了她过去侍候宣儿,前些天你不是也有这样的意思吗?蔡霓猛地一惊,须臾,眼睛里已经噙满了眼泪,登地站了起来道,婆婆,到底我做错过什么了?您要如何惩罚我,我都愿意,但是还请婆婆……不要这样子打击我,我真的……很伤心!李氏眉头也不皱一下,说道,你小声点,可别吵着了孩子睡觉。

我不是故意要打击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身为桓家唯一的儿媳,肚量不要那小,那么小气以后怎么能够撑得起这个家?蔡霓道,婆婆,我认为这并不是小气跟不小气的问题,您明明很清楚……我有多么在意我的丈夫,却还要故意把那个喜欢讨好献媚的女人安排到他的身边,去勾引他!这难道还是要打击我么?李氏道,你还敢说你在意?哼!你若是真的那么在意,为何却要故意冷落他,让他为了你,好好的一个人变得整天失魂落魄的?这么多天了,你有去看过他一眼吗?他是死是活你都不知道,你还谈什么在意?蔡霓道,他是死是活?笑了笑,又道,他当然是活啦,一个大男人,为了那么点事难道还会寻死不成?李氏道,你说得轻巧,可你真正想过他是什么感受没有!没错,他是还活着,可是活得不像个人样,这全都是拜你的心胸狭窄所赐。

你以后也别总是在我面前提他是你丈夫,他更是我儿子!他过得不好我最心疼!你连母亲都没做过,能体会得到吗?蔡霓道,我……你说我没做过母亲?玉郎不是我的儿子吗?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是我同样爱他,不像你整天猜忌的那样!。

李氏道,我猜忌你?好,我也承认,我心里的确提防着你,怕你对玉郎不利。

可我仅仅只是出于对他的保护,或者不是你,换了别人,我也照样会提防的。

蔡霓伤心,愤怒,自嫁进桓家之后,第一次跟家婆发生这么激烈的冲突,而且完全觉得自己没有分毫做错。

心中积压着怨气,委屈,不顾一切地发泄出来。

她瑟瑟发抖,喘气喘吁吁,觉得平生最大的勇气都上来了。

说道,婆婆,我一向敬你,可是我不能总是对你忍让,犹其是在我跟丈夫的问题上。

我不管你让冷烟去西阁到底是什么用意,我就是不准!你说我心胸狭窄也好,不守妇道也罢,反正在你的心里,你宁愿信任卫箱,也不相信我这个名正言顺的儿媳!愤然转身。

李氏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来,脸色苍白。

一帮丫环在门口呆呆地看着,都不敢擅自上前。

她们都是在李氏身边侍候过很长时间的,从来没见过有人敢这样跟她冲撞过,连义宣都没有。

这时都被吓傻了,只见蔡霓火气腾腾地要出门,慌忙让道。

李氏叫了声,你给我站住!蔡霓头也不回,负气去了。

行至西阁,不见义宣,心中怒气更甚,招来丫环问道,快说,少爷哪去了?少夫人跟夫人争吵一事,尚未传到西阁,蔡霓又隐藏怒气,丫环们还以为她此来是要跟义宣重归于好的,于是言语不忌。

出来一个领班的丫头,嘻笑着说道,少夫人万想不到,我们少爷昨天还是愁眉苦脸的,可自冷烟那丫头来了之后,就整天乐呵呵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他们现在,正在书房呢,还不让我们进去,真不知道在偷偷的搞什么鬼。

说完还掩嘴一笑。

蔡霓脸色发紫,喝道,闭嘴!众丫环登时失色,手脚都软了,忙跪地求饶。

蔡霓却已奔书房去了,众人跪着都不敢起来,几个胆子小一的已经泪流满面,战栗不已。

这时义宣正在研墨,冷烟坐在书案前,极认真地写字,忽然看到蔡霓一声不响地进来,都是一惊,冷烟赶紧放笔起身,正想行礼,蔡霓喝道,贱人!你找死?她初见义宣和冷烟并非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正在做苟且之事,心里稍松了口气。

可是义宣亲自为一个下人研墨,心想总没好事,于是仍免不了勃然大怒。

冷烟跪下求道,奴婢该死,请少夫人恕罪。

义宣道,霓,你怎么来了?蔡霓冷然道,我来了,就坏了你们好事了对吗?义宣尴尬之极,无何奈何,说道,你又想到哪去了,哪有你说的那回事?蔡霓冷笑了声,婆婆告诉我,冷烟是个够细心丫头,说派她来侍候你,可我看到的却是你在侍候她,少爷您可真够情趣呢!冷烟忙道,奴婢该死,以后……再也不敢了。

蔡霓厉声斥道,闭嘴!我们主人家在说话,几时论得到你这个贱人来插嘴?义宣道,霓,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什么也没想。

蔡霓道,你怎么不想?义宣道,你不要总是这样,见风就是雨!蔡霓道,你们现在这样,难道还不够吗?还要我亲眼看见你们在床上,你才甘心?义宣闻言大怒,喝道,你给我闭嘴!嘴简直就是无中生有,你如果是故意来找事端的话,就请快点离开,我不欢迎你!蔡霓心底冰冷一阵,什么?你还要赶我走?指着冷烟,就是为了这个贱人,你赶我走?义宣道,根本与她无关,是你自己无理取闹!蔡霓冷笑,好,我走,但是你想要得逞,除非我死了!即又对冷烟喝道,你给我滚出去!冷烟大哭,慌张地奔了出门。

义宣气道,要走你自己走!为什么要叫她滚?蔡霓道,那你就是想留她在这里,帮你排遣寂寞吗?转身疾去,义宣叫道,你真的要走?冲上去拉住蔡霓的手,蔡霓停了一下,却不回头也不吱声,似在犹豫,过了一会使力甩开他的手。

义宣叫道,她写的字跟你像极了!蔡霓又停了一下,然后走到冷烟的身边,说道,你跟我回去,以后就在我跟前侍候。

冷烟怔了一下,随即战战兢兢地跟在蔡霓的身后离去。

义宣沮丧之极,连体面都不顾,就坐在门边呆呆出神。

走到半路时,蔡霓一下控制不住,眼泪奔涌而出。

冷烟低沉着头,生怕她突然又发火不知会怎么折磨自己,遂不敢跟着太近也不敢落后得太远。

不料她突然站定,自己想收步已经来不及了,一头撞到了她的背上。

这一撞的力气也并不是很大,而她却连带了两步方才站稳,冷烟惊得呆住。

只见她转过身来,拭干净眼泪,说道,你给我老实交待,你对少爷,到底有没有非分之想?语气却是平和,并不像冷烟预想的那样大发雷霆。

冷烟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敢太大意,摇头道,少夫人,奴婢真的不敢。

蔡霓道,那你勾引他做什么?是想从中得到钱财,还是,为了求一个名分?倒抽了口气,又道,如果是钱财的话你尽管说,多少我都能满足你。

但是你若想要名分的话,哼!你自己也能料到!冷烟大急,又想要跪下去求饶,蔡霓喝道,不许跪!冷烟一惊,倒退了两步,蔡霓又道,快说话呀!冷烟道,少夫人,奴婢真的不敢想,奴婢只是觉得少夫人这些日子冷落少爷,少爷真的太可怜了……蔡霓气道,大胆!你一个下人,也敢说可怜少爷?冷烟道,是,奴婢只是个低贱的下人,又怎么敢对少爷有什么想法?蔡霓一怔,自想一下,的确也是,我跟一个下人争这些做么?难道真的是我太小气了吗?不对,我只是依照我的心办事,我的心里不舒服,怎么就不能发泄一下?但是如果再抓住这丫头不放,传了出去的确也是一件没面子的事,哼!你等着瞧!说道,好了,我不罚你。

冷烟不管真还是不真,心里总算是松得口气,谢少夫人!蔡霓道,不过你以后得注意点,跟在我身边,可别再偷偷去招惹少爷,否则,谁也救不了你!冷烟道,是,奴婢一定紧记少夫人的话。

蔡霓忽然专注地看了冷烟好一会,好奇地道,你真会写和我一样的字?冷烟啰嗦了一下,不知是福是祸,于是如实答道,奴婢笨拙,跟少夫人是地与天的差别,哪会是一样?蔡霓道,那么说,就是他骗我的了,哼!他果然还是没句真话。

冷烟急道,不是的,少夫人,少爷他……他……蔡霓道,他怎么了?难道又不是骗我?那你说的话,才是真的骗我的了?冷烟道,奴婢不敢!奴婢一直仰慕少夫人的才华,所以斗胆……模仿少夫人的笔迹,其实只得其形而无其神的,少爷是想少夫人想得心切,才让我模仿给他看呢。

蔡霓抿嘴微笑,说道,那就是他没骗我,你也没骗我。

不等冷烟说话,转身去了。

冷烟不敢出声,仍是默默地跟着。

18、宫女到了午后,冷烟慌乱地来到蔡霓跟前,禀道,少夫人,少爷来说要见,奴婢不敢擅自让他进来,他现在……还在外面等着。

蔡霓初时不语,不曾听见冷烟说话似的。

冷烟等了些时,又道,少夫人,是请少爷进来,还是让他走?蔡霓忽然侧目而视,冷笑道,你胆子可真不小,竟敢赶少爷走?冷烟道,奴婢不敢,只是请求少夫人给奴婢个话,少爷还在外面候着……蔡霓道,好了,你明明是心疼他,我知道。

冷烟想还要解释,蔡霓却已经出去了。

见到义宣,气道,我才刚把人带走,你之么快就要上门来要人了是不是?义宣道,霓,我来,不是想跟你再吵这个的。

蔡霓道,那你想说什么?义宣犹豫了片刻,说道,你能不能……跟我去向娘赔个不是?蔡霓道,我又没做什么,为什么要我赔不是?义宣道,先且不论谁对谁错,她毕竟是我娘,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蔡霓冷道,你这话,我怎么听得心里耳根都不舒服,难道我就不是你的亲人了么?义宣一怔,当然,你也是我的亲人,正因为如此,亲人和亲人之间,有什么话不能平和地说的呢?何苦要翻脸吵闹?蔡霓道,你还道是我愿意跟她吵的吗?若不是她一再的打击我,不信任我,甚至,根本就不把我当自家人看待,我能这么生气,忍无可忍?义宣黯然,叹了声,说道,那你是去,还是不去?蔡霓道,不去!起码不会马上就去。

义宣说了声,好,我知道了。

便不多话,转身离去。

蔡霓心里一酸,叫道,站住!义宣道,你改变主意了?蔡霓道,没有。

义宣道,那你叫住我,想要做什么?蔡霓瞪了他一阵,气道,你走!当时冷烟远远地站在蔡霓的身后,义宣走不见之后,只见蔡霓的身子一抽,便即低头以袖掩面。

她哭了,于是咬了下唇,大胆地走上去,递给她一条手帕。

蔡霓一宿没睡,次日起床的时候,眼内布满了血丝。

这时冷烟带了个少女来到门前,向蔡霓请示,少夫人,这个人自说是从宫中来的,说要见您。

蔡霓看了看那人,只觉得很是面熟,的确是在宫中见过的,却一时记不起她的名字,问道,你找我什么事?少女扑通地向蔡霓跪下,哭道,少夫人,我们皇后,被皇上使毒害死了!蔡霓一怔,不由得恻然。

她虽然很生气谢闻素跟义宣旧情复燃,但突然听到她的死迅,仍不免感到有些悲伤。

呆了片刻,弯身将少夫扶起来,又给她擦了下眼泪,说道,你先别哭,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少女道,奴婢就是从前专门侍候小皇子的,叫小环。

蔡霓恍然想起,那天就是她把玉郎抱出来的,如此看来,她应当就是谢闻素极信任的侍从了。

当即心有所思,出神了些时。

小环见她突然不说话,心中不免着急,又泣道,少夫人,小环如今已无家可归,因当日在宫中与少夫人有过一面之缘,故而前来投靠,还求少夫人看在奴婢曾照顾过小皇子的分上,好心收留。

蔡霓回过神来,拉住她的手道,你说你以前是照顾玉郎的?哦,对了,现在玉郎是我的儿子,以后你就不要再称他为小皇子了,就跟我们府上的下人一样,叫小少爷吧。

此话已有收留之意,小环听了大喜,忙拜道,多谢少夫人收留。

蔡霓道,不必谢,我之所以想收留你,是因为要让你以后照顾小少爷。

小环更加高兴,说道,其实小环前来投靠少夫人,也是皇后的意思,皇后临死时都还惦记着小皇……小少爷,她非要让我来照顾他,才可以放心。

蔡霓道,那她可还有别的话说?小环道,皇后还说,她最担心的是皇上还会对桓家下手,叫少夫人要小心。

蔡霓怔了一下,若有所思,旋即又问道,还有呢?小环一惊,连连摇头,慌张地道,少夫人,皇后就只说了这些,没别的话了。

蔡霓道,我信你,你既要投靠于我,量你也不敢对我撒谎。

小环松了口气,说道,少夫人说得是,小环不敢撒谎。

蔡霓笑了笑,说道,我话还没说完。

小环一怔,惶惶地看了蔡霓一眼,又低下头去。

蔡霓道,她虽再没别的话说,可还难保不会留些什么东西让你送给什么人,我要你坦白地跟我说清楚。

小环踉跄一下,不敢抬头。

蔡霓冷道,刚刚还说过,不敢对我撒谎的,现在怎么不说话了?不说话,也等于是撒谎。

小环无可奈何,只得取了封信出来,颤颤地道,少夫人,这信,皇后要我亲自交给桓公子的,奴婢不敢违命。

蔡霓道,好了,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看的。

神青已是黯然,又道,看了,也只有徒曾伤心而已。

忽然瞥了冷烟一眼,回头对小环道,你把信交给她吧。

小环很是犹豫,蔡霓冷然道,你放心吧,她与我的好夫君,可好着呢。

冷烟闻言一怔,颇觉得尴尬。

小环将信将疑,但还是无奈地把信送到了冷烟的手上。

蔡霓道,冷烟,你现在就去给少爷送信。

冷烟迟疑道,少夫人,我……不敢!蔡霓突然板着脸道,我叫你去你就得去!说什么敢不敢的,难道我会使这些小计谋害你不成?冷烟骇然,躬身道,是,少夫人。

临走,蔡霓又叫住她道,等一下!冷烟惶然,道,少夫人还有什么吩咐?蔡霓忽地凄然,说道,他要是伤心,你就……安慰他一下。

他如果……跟你呆着会好一些,你就留在那里陪一下他,晚上再回来吧。

冷烟走了之后,蔡霓又吩咐个下人带了小环去安顿,小环谢过辞去。

蔡霓马上派人去查了下小环的底细。

到了午后,派去的人回来告知,她的确就是谢闻素身边的亲信,她对谢闻素很忠诚。

听了之后,蔡霓一条丝巾绕得手指紧紧的,眉头紧皱,最后极坚定地下了决心。

当下就亲自领着小环去找李氏。

先让小环在门外候着,只身入内。

李氏怒气未消,乍一见到蔡霓,便冷冷地道,你来做什么?是怕我死不了,还想来气我的么?蔡霓没出声,就先跪下,然后说道,儿媳是来向婆婆赔罪的,上次的事,确实是我太过小气了,婆婆对我的教训,都是对的。

深觉懊悔,来想求婆婆原谅。

李氏一怔,想不到她这么快就来认错了。

说道,起来吧。

叹了一声,又道,我早已不跟你计较,否则,倒要叫你来笑话我也小气了。

蔡霓道,不会的,婆婆通情达理,儿媳只有瞻仰的分,哪有资格论不是?李氏笑了笑,你就算想讨好我,也不必跟个下人似的,说这些太过恭维之辞。

蔡霓道,是,婆婆,那儿媳以后就不敢说了。

笑了笑,又道,婆婆,玉郎还好吗?我想看一看他。

李氏道,刚睡过去,难得你这么惦记着他,等他醒了,我让你带回去照看一两日吧。

蔡霓道,我哪有婆婆心细,怕会照看不好。

李氏道,怎么,你是……不愿意?蔡霓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玉郎还是留在婆婆这里会比较安全一些。

李氏道,也罢。

心想,我现在信得过你,你反而跟我赌上气了。

蔡霓突然一脸的悲伤,说道,婆婆,我来是想顺便告诉您一件事情,皇后,也就是玉郎的亲娘,刚刚被害。

李氏一惊,她虽然没见谢闻素,心里对她也是厌恶之极,可是这段时间因为有了玉郎,对她已有几分好感。

忽然她死了,也不免感到悲伤,说道,宣儿可知道了?蔡霓道,她给夫君留了封信,我已经命冷烟给送过去了。

李氏觉得很是奇怪,想道,如今你竟然放心得过让冷烟去送信?说道,你为什么派她去?蔡霓道,婆婆您不是说,她挺会照顾人的吗?我怕夫君过度伤心,故而派她过去安慰一下。

李氏心想道,要出自真心的才好,可别事后又来吵闹!说道,安慰一下就好,切忌又惹出不快,你还是快些派人把她叫回来吧。

蔡霓道,婆婆说得对,我稍后就去。

又道,前来送信的宫女,我也把她带来了,不知婆婆可要见一见她?稍又说了句,她原来在宫里,可是专门照顾玉郎的呢。

李氏喜道,既然如此,那当然是要见见的,快叫她进来吧。

蔡霓在小环耳旁又吩咐了几句,小环惴惴不安,说道,少夫人,这样可以吗?蔡霓道,你还说你对你主子有多忠心,却连做这点事也诸多犹豫,我看是假的!小环忙道,少夫人,奴婢只是担心……这事若办得不妥当,反要出乱子,非敢不尊啊!蔡霓道,你主子生前都那么信得过你,我也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遂领她进去。

19、家法小环向李氏下拜,奴婢小环,见过桓夫人。

李氏看了看她,含笑道,这一看,就知道是个心灵手巧的丫头。

恰是这时,摇篮里突然传出呀的一声,是玉郎醒了,蔡霓赶紧向小环使了个眼色。

小环会意,即赶在其他丫环之前过去把玉郎抱了起来,柔柔地哄了两声,孩子便即听话,不再闹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小环,咯咯地笑了两声,同时伸手去摸她的脸。

李氏初时一惊,遂即转为欢喜,对小环道,他果然还认得你呢。

小环笑道,夫人,奴婢乍一听见这声音,就知道是玉郎了,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他每次睡醒,都是又哭又闹的,委实捣蛋,没想到,他现在也还是这样。

蔡霓看见李氏脸上洋溢着笑意,便趁机说道,婆婆,既然小环对玉郎那么细心周到,不如就留她下来,以后专门管教玉郎如何?李氏正在高兴头上,随口就答应了。

蔡霓和小环相视一笑,又待了些时,蔡霓已私下向小环交待妥当,便向李氏辞去。

出了院子,蔡霓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边走边寻思着,须臾就到了西阁。

昨天被斥过的那几个丫环一见了她来,当即不敢再嘻嘻哈哈,而躬身行礼。

义宣看过信件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冷烟只能在房外守候着,见蔡霓亲到,即忙上前行礼,说道,少夫人,少爷已经在关在里面老半天了。

蔡霓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冷烟道,是,少夫人。

蔡霓轻轻地敲了下门,柔声唤道,夫君,快开门,是我呀!随即听见脚步声渐近,义宣开门出来,见到蔡霓时漠然一笑,你来了。

转身走回去,一边说道,进来坐吧。

蔡霓顿时凄然,随他进去了,说道,我知道你会伤心,所以特意过来看一看你。

义宣道,谢谢。

蔡霓愣了一下,说道,夫君这是哪里话,做妻子的,关心自己的丈夫乃是本分。

义宣嗯的一声,说道,你变得,也真够快的,我仍是搞不清楚。

蔡霓颇觉不适,对他突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而且似乎他在故意跟自己保持着一段距离。

于是黯然,说道,我……只是觉得,既然人都已经死了,我也没必要再斤斤计较了。

义宣道,也是,人都已经死了,那还想她做什么?蔡霓转开话题,说道,对了,夫君,你早前不是要我去向婆婆赔个不是的吗?我听你的话,刚才去过了。

幸而婆婆大人有大量,早就不跟我计较。

义宣笑道,如此就好,一家人,终于又可以和和气气地相处了。

蔡霓抿嘴一笑,走到义宣的跟前,拉住他道,那你就随我回去住吧,以前都是我的不好,我小气,让你一个人在这呆这么久,若是传了出去,肯定要被人说我不守妇道了。

一抬头,迎着义宣的脸灿烂地笑了。

义宣看着她美丽的脸颊出了会神,随即叹了一声,说道,霓,其实我的心,现在很不平静。

蔡霓道,我知道,你在想她,但是我不在乎,你随我回去吧,好吗?义宣道,我何止是想她,我更加想你。

其实你一直都不明白,我对她的在意是过去的事,是不真实的。

而对你的在意,才是实实在在,触手可及的,而你却一直都不肯相信我的真诚,是你让我的心变乱的,你知道吗?蔡霓颦眉道,说到底,你就是不想跟我回去!是吗?那好,我就留下来陪你,你为她伤心,我就为你伤心,让我们一起为了她,不得好过吧!义宣道,还是你自己回去吧!让我一个人不好过就行了,何苦要连累上你?再说,这分居的事又是你先提出来的,而你现在心情一变,就要我马上跟你回去,你把自己的丈夫当成什么,是你随便玩弄的木偶吗?蔡霓道,你!好啊,你终于承认你生我气了!难道,你真的不相信我是个好妻子?义宣道,我相信,我以前一直都相信。

以前我觉得你既聪明又贤惠,我很高兴,可是现在我的心乱了,我已经无法做出判断。

蔡霓道,不,你根本就不相信,你心里已经认为我是个妒妇,恶妇了,是不是?义宣道,你不要胡思乱想,还不至于。

蔡霓道,也罢,不过我要告诉你,我真的很在乎你。

就算是爱妒嫉,那也是为了你才妒嫉。

你今天不跟我回去,迟早有一天会为此而感到羞愧和后悔的!愤然出门,义宣也不去追。

说出这样的话,其实蔡霓心里也没有把握,他真的还在乎自己吗?会感到羞愧和后悔吗?一路上回去的时候,忍不住再一次哭了。

袭来一阵凄怆的感觉,又是一宿无眠。

次日一大早,就像她自己所预料的那样,李氏话都没一句就叫人撞开了她的房门,她披着一件薄衣淡淡定定地出来,向李氏欠身行礼,说道,婆婆安好。

李氏极为镇定,说话也不甚大声,但却有十足的威严。

这是她一惯的作风,到了真正动怒的时候反而像是无风无浪,让人不知道威从何来,却又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被压制。

为此蔡霓一向很敬佩,也很害怕。

微笑着说道,婆婆,要不要进儿媳这坐坐?见她毫无惊讶之色,李氏便即心中有数了,说道,快说,你到底把玉郎藏到哪去了?蔡霓道,婆婆这样轻淡地问,我又怎么可能会说?李氏道,那好,我换一个能让你说话的法子来问你。

这天李氏刚醒来的时候,忽然有丫环进来向她禀报,说小环和玉郎都不见了。

毫无疑问玉郎是被小环拐走的,而小环又是蔡霓带去的人,说是原来在谢闻素身边服侍的宫女,但没有别的人能够证实的确如此。

于是李氏发怒了,命人将蔡霓押到祖宗灵位之前跪下,就要亲自对她施家法。

为此整个桓府都震动,连府外不相干的人都有所耳闻。

义宣得知后急急地赶到,所幸家法未动,只见蔡霓长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义宣进来的时候,她向他看了一眼,又漠然地回过头去。

而她的眼神,仿佛置身事外。

李氏瞪了义宣一眼,你连自己的妻子都管教不好!还跑来这里做什么?义宣一脸惊骇之色,说道,我……我听说玉郎不见了,娘要对霓行家法,故而赶过来。

李氏道,那你是想来看看呢?还是想阻止我?义宣道,娘,事情还未调查明白,能不能先不要这样?李氏哼的一声,没出息!这个恶妇,都是让你给宠坏的!义宣急道,娘,怎么能说霓是恶妇?李氏道,那你自己问她,玉郎是不是给她害的?义宣道,霓,娘问你,玉郎失踪跟你有没有关系,你快说啊?蔡霓只是不语,目不转睛地看着义宣,眼神中含着冷漠。

义宣急了,弯身去扶着她道,你怎么还任性,快跟娘解释清楚,否则,你让我怎么帮你?蔡霓笑了笑,转过头去。

李氏道,她不肯说,就是不否认,还跟她费话什么?抄起鞭子,使力挥下,义宣赶紧将蔡霓拥进怀里护着,啪的一声,李氏长鞭打在义宣的身上,渗出血来。

李氏大惊,气道,你!你还要护着她?蔡霓亦骇然,噙着泪道,夫君,你干什么?义宣气道,你原来没变哑巴啊!可我刚才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蔡霓道,那我说了,你会相信我吗?义宣道,我信,我当然信,快告诉我,玉郎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蔡霓道,好,那我告诉你,小环,她是我的人。

义宣道,什么意思?李氏冷笑,你还不明白?那就是说,她已经承认了,是她害了玉郎!哼!你这个毒妇,你自己没有孩子也就算了,我答应过不逼你的,可你为什么对我桓家的骨肉下毒手?我今天就当着桓家列祖列宗的面,打死你这个恶妇!扬鞭又要打,却有义宣挡住,于是喝道,你快滚开!小心我将你一起打。

义宣道,常言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霓真的恶毒,我也不会让娘打死她的,再说玉郎现在是生死未知,娘就要急着打死霓,一定是气得糊涂了。

李氏气道,好啊,你敢说我糊涂?狠狠地揪住他的耳朵,道,我真是活受罪,养得你这么大,你竟然帮着这个恶妇来顶撞你娘?义宣道,娘!你快放手啊?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还揪我耳朵?李氏道,那你还帮不帮着她?义宣道,娘,就算她犯了天大的错,你也不能查都不查清楚,就要打死她啊?突然觉得胸口一热,伸手摸了一下,全是蔡霓的眼泪。

说道,别哭,我不会让娘打你的。

李氏道,好,我不打她,但是你要她快点把玉郎送回来,否则,就叫她在这里惭愧一辈子!义宣大喜,对蔡霓道,霓,快说,你把玉郎藏哪里了?你说了娘就会原谅你的。

蔡霓仍是不语,只埋在义宣的怀里哭。

李氏气道,那就让她在这里哭个够,跪到明天才准起来,不交出玉郎,就别想离开这里一步!恨恨地哼了一声,愤然离去。

义宣松了口气,对蔡霓道,好了,别再哭了,娘都已经走了,没人再打你了。

蔡霓擦了擦眼泪,说道,谢谢你。

义宣叹了声,真的是你将玉郎藏起来了吗?你到底想干什么?蔡霓推开义宣,你也走吧,你如果留下来是为了从我口中问出他的下落的话,就不必再废口舌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义宣道,好,那我再也不问你了。

但是我相信你,你是不会害他的,对不对?蔡霓道,那可说不得准,婆婆不是说了吗?我是个毒妇,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的。

义宣道,我不信,你还是在跟我赌气?你藏起玉郎,也是为了跟我赌气是不是?蔡霓道,我不是跟你赌气,信不信凭你。

义宣道,那你告诉我,你这到底是为何?蔡霓道,我不想跟你解释,你快走吧,婆婆要罚的是我,你再不走,她又要怪你纵容我了。

义宣道,我不走,让我多看看你,好吗?蔡霓道,我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从此再也见不着了,婆婆还没打死我呢。

义宣不语,看着蔡霓呆呆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