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刚才蔚家大哥听到我说皇帝是他妹夫时脸色那么怪,原来他们都已经知道宫中的德贵妃是假的了。
那,他们是不是也同样知道了我这副身子才是蔚蓝雪?云夫人!寂惊云见我身子发颤,赶紧扶住我,夫人没事吧?没事!我站直身子,费力地吞了一口唾沫,强自镇定地道,这些事太让人震惊了,简直是匪夷所思。
寂惊云神情复杂地看着我,我对他展开一个难看的笑容。
却听到周景赟冷笑道:如果这些事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也觉得匪夷所思。
奇怪的是,那个黑衣人只交待我做了这么一件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我咬紧唇,他当然不会出现,他在那一个多月之后便死掉了。
那蔚锦岚和他女儿到哪里去了?我稳定了一下情绪,故意试探。
周景赟轻哼道:他们落到仇人手里还有什么好下场?黑衣人一确定了他们的身份,不马上杀了他们泄愤才怪。
是吗?那皇帝会不会这样以为呢?心头一阵狂跳,我是不是应该存一些侥幸心理,他只是知道了宫里的德贵妃不是蔚蓝雪,但也不能说明我就是蔚蓝雪呀,也许皇帝认为蔚蓝雪已经死了?可是,皇上已经知道德贵妃是假的,只要他一审讯,恐怕不用多久,德贵妃就会把我是蔚蓝雪的事实说出来,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顿时心乱如麻,再无心问周景赟任何问题,但周景赟自己却说上了瘾,喃喃自语道:我一年多来,扮着蔚相,出入朝堂,好不风光,以为自己的好日子终于来了,没想到突然有一天,她竟然到相府找我,我开始完全没有认出她来,她跟我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变得那么苍老……我怔了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她是周大婶,不禁寒声道:你对周大婶儿说了什么?她为什么要自杀?我?我跟她说了我这些年的遭遇啊,我说我好不容易才过上这种好日子,让她不要来破坏,如果她揭穿我是假丞相,我就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啊……他疯狂地笑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结果那个傻女人,她回去就自杀了,真是傻瓜,她甚至不告诉我他给我生了个儿子,那个傻瓜……我再也听不下去,转头离开牢房。
这与我预料的结果一模一样,只是,我就是不甘心,我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我不愿想像当初周大婶听到他这番话是怎样的心情,当她知道自己一片痴心比不上情郎眼中的富贵荣华又是怎样的心情?当她决定牺牲自己成全情郎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进了掌心。
傻女人,是呵,真是一个傻女人!寂惊云跟出来,见我咬紧了唇,脸色难看至极,有些担忧地道:云夫人……将军,福生是不是也听到过他这番话?我吸了口气,轻声道。
寂惊云沉默半晌,点点头。
我闭了闭眼睛:明白了。
谢谢将军,妾身告辞。
怪不得那孩子会那样,福生听到自己父亲说出这样的话,会受多大的打击?这个周景赟,简直该死到了极点!回府之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福生的情绪,注意不在他面前提到周大婶和周景赟的事。
对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我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心灵的疮伤,只能让时间来渐渐抹平。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几日后周景赟没有被执行斩立决,皇上突然改变了主意,将他改判为流放都南岛。
细细一想,我顿时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好一招引蛇出洞,外界的人并不知道这个蔚相是假的,皇帝也许跟周景赟达成了某些协议,将他的死刑改为流放,或许是为了引出控制周景赟的那股势力,因为周景赟自己也不知道控制他的势力到底是何方神圣。
另一方面,还可以让当初跟蔚相一起做过坏事的凤太妃,提心吊胆,如果她按撩不住对蔚相出手,一定能让皇帝抓到把柄。
这个皇帝,实在是太厉害了。
蔚家大哥请罪之后,皇帝以仁孝感天,情有可原,未铸大错的名义放了他,以示天子仁德之心。
我不禁感叹,天子之言,真是金科玉律,皇帝要一个人死,要一个人生,真是随便他说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有什么人敢反对?什么人敢去强出头?蔚家大哥出狱后来看过我一次,然后便从京中消失,我知道他一定是暗中查探周景赟背后那股势力去了。
楚殇已经死了,他能查到什么?不过这是让他免罪的关键因素,我自己不好说什么,只暗示他那股势力可能与无极门有关,至于他能不能领悟,我就帮不了他了。
我日日提心吊胆,担心皇帝会因为蔚蓝雪一事找我兴师问罪,可是皇帝竟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宫中也没传来德贵妃获罪的消息,只知道她继续被关在冷宫里。
我捉摸不透皇帝的想法,索性不去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来说去,真正的蔚蓝雪在这件事上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受害者,皇帝凭什么为难她?只要皇帝一天不提,我也就装一天傻。
安安心心在侯府养胎,每天喝着易沉谙给我配的药,定期让玉蝶儿去易沉谙那里通报我的身体状况。
云峥的身子一直病恹恹的,但也不像前段时间那么嗜睡了,让我安心的是,他中的蛊毒没有再提前发作过。
只是月中时又进行了一次例诊,我坚持在在例诊室里整晚陪着他,看着云峥又一次受着那种非人的痛苦,我只恨不得立即将宝宝生出来,好让云峥少受点罪,可是不行,如果现在催生,宝宝会有危险。
不管是云峥和宝宝,我都不能让他们出事,因为他们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转眼到了月底,过两天就是除夕了,老爷子也应该快到京城了。
前几天收到老爷子的信,说是要赶在除夕夜之前回来过年,还说要带客人回来,这几日我天天让云义去城外等候老爷子的马车。
在现代我很多年都不曾感受到过年的气氛了,就是除夕夜与平时也没什么不同,春节联欢晚会是早就不看的,年三十儿照旧泡在网上插科打诨。
而这个时空则从进入腊月开始就要忙活年事,侯府是要彻底打扫干净的,窗户上要贴上喜庆的窗花,门口要贴上倒福和春联,房檐下要挂上圆圆的红灯笼,增添节日的气氛。
前两天还祭了灶神,这些在现代几乎不再举行的民俗,让我觉得异常新鲜有趣。
好不好看?我放下剪子,把剪好的窗花展给云峥看。
这是我这两天才跟宁儿和馨儿学的,我不会剪太复杂的花样,只能剪最简单的福字,不像她们一双巧手,可以剪出龙凤呈祥、孔雀牡丹、五谷丰登、连年有余这些精致优美繁琐的图案。
不过我仍然十分得意,将我剪的福字贴满了我和云峥的房间。
好看。
云峥笑着看我。
我拿着窗花在屋里环视一圈,懊恼地道:呀,没有地方贴了呢。
云峥见了满房的福字,只是笑。
我眼珠儿一转,凑到云峥身边去:老公,我想好了,就贴在这里!我把窗花按到云峥的胸口上,得意地笑。
云峥无可奈何地笑道:你真要贴在这里?我按着窗花,笑眯眯地道:在房里贴一下,出去就取下来,我可不想让你被下人们笑。
云峥笑着捉住我的手,正笑闹间,宁儿跑进来,笑道:少爷,少夫人,侯爷回来了!老爷子到了?我和云峥对望一眼,赶紧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往大门外走去。
刚走出院子不远,已经看到老爷子在云德云义和两个随身小僮的簇拥下大步走过来了,我和云峥加快脚步迎过去,待看清老爷子身后紧跟着的那个人,身子一顿,顿时怔住了。
云峥觉察出我的异样,看了我一眼,抬眼一看,也是一怔,但顷刻间便回了神,唇角带着一丝笑容,拉着我走上前去,给老爷子行礼:孙儿见过祖父,祖父一路辛苦了!还好还好!老爷子看到云峥就笑眯眯的,一脸关切,之前叶丫头跟我说你的老毛病又发作了,现下觉得身子如何?让祖父担心了,已无大碍。
云峥笑着摇了摇头,转头对老爷子身后那人颔首,安公子!那人欠了欠身,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老爷子看了他俩一眼,转头见我仍在发呆,笑道,丫头,怎么不叫爷爷?啊?我回过神,赶紧将目光落到老爷子身上,笑了笑,爷爷!老爷子的目光落到我的大肚子上,笑得合不拢嘴:丫头,你真是我家峥儿的福星啊,爷爷要好好赏你!我尴尬地笑了笑,不自在地看了老爷子身后那人一眼,见他垂着眼睑,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
这当儿,一个小僮从他们后面追上来,气喘吁吁地站到那人身边,见到我,立即笑眯了眼,扑到我面前,甜甜地叫道:叶姐姐!原来你真的在京城,看到你太高兴了!我赶紧扶住他,看清他的脸,笑了笑:安生,好久不见!老爷子看了我们一眼,笑道:行了,别忤在这儿,进屋再谈吧。
远兮,你也来!安生,走吧!他叫上安生,跟着老爷子往前走去,我怔在原地,仍是没反应过来。
安远兮怎么会跟老爷子在一起?又怎么会跟他来侯府?难道他就是老爷子在信上说的客人?云峥握住了我的手,我转过头,他对我笑了笑:进去吧,你的疑问,祖父一定会解答的。
我笑了笑,任他牵着我的手,跟上前去。
[第三卷 风华篇:第159章 兄弟(上)]进了主厅,老爷子坐上首位,让我们依次在两旁的侧座坐下了,目光在我们几个身上转了一圈儿,将云峥的淡定、我的疑惑、安远兮的面无表情都一一收进眼里,轻咳了一声,才开口道:你们都认识,也不用我介绍了。
这次我带远兮回来,主要是有件事要跟大家宣布。
我抬眼望着老爷子,见他脸色严肃,不由也慎重起来。
老爷子见我们都盯着他了,才缓缓道:远兮是云弈的骨肉,我带他回来认祖归宗,以后,远兮就是侯府的二少爷!我怔了怔,有点回不过神来。
老爷子的意思是,安远兮是云峥的父亲在外面生的私生子?那他跟云峥岂不是兄弟?转头看向云峥,见他只是眼中略为闪过一丝诧色,随即对老爷子点点头:峥儿明白了。
我的手指有些冰凉,脑子里乱成一团,惊怔不已,老天,你在给我开玩笑吗?若是如此,他兄弟二人以后如何自处?我以后如何面对安远兮?丫头?老爷子见我怔怔出神,出声唤我,发什么呆?我回过神,勉强一笑:我没事,爷爷。
嗯,过两年就是除夕了,我准备初一给远兮举行认祖仪式。
老爷子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这之前要先陈情给皇上,还要请些亲朋好友观礼,所以这两天要辛苦你了。
好,我一会儿和德、义两位管事商量一下,看怎么准备。
我镇定了一下情绪,点点头。
云峥看了我一眼,出声道:祖父,叶儿身子不便,这些事交给两位管事去办吧。
老爷子看了看我,唇角勾起来:丫头,峥儿还真是护着你。
罢了,我一会儿跟两位管事交待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老爷子话里有话,我不好接话,只得笑了笑:爷爷,你们一路辛苦了,我让人准备热水给你们沐浴,您的房间我早就让人收拾好了。
安……,小叔暂时住到‘怡园’如何?行。
老爷子点点头,对云峥道,峥儿,你身子不好,回房歇着吧。
云义,你带二少爷去‘怡园’。
我随云峥回房,云峥握着我的手,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云峥好涵养,并不当着安远兮的面对老爷子刨根问底,不知道他面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是什么样的心情?而这个弟弟甚至曾经是他妻子的情人。
纵然我知道我的一切过往云峥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但我仍然免不了有些心虚。
我垂头看着地面,任他牵着我往前走,在心里挣扎半天,怯怯地出声:云峥……嗯?他站住,转头看我,脸上有丝歉然,我走太快了吗?没有……我赶紧摇头,忐忑地望着他,云峥,你是不是不高兴?他静静地看着我,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微微一叹:叶儿,你对我没有信心吗?不是!我急忙否认,顿时后悔起刚刚说的话,我又用现代人的心思来揣度别人,但我的云峥,永远不是别人,对不起……傻瓜……他轻轻抚了抚我的脸,将我脸侧垂下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罢了,我有些累,自己回房,你去祖父那里吧。
呃?我怔怔地看着他,他淡淡一笑:你一定还有些疑惑,我清楚你的性子,不弄清楚是不会甘心的。
我的脸微微有些作烧,云峥真是太了解我了。
他松开我的手,柔声道:去吧。
他转身回房,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转过庭院,再也看不见,才猛地回过神来。
转身往老爷子院子里走,才踏进院子,见老爷子的随身小女僮锦儿迎过来,笑眯眯地道:少夫人,侯爷正等着您呢。
得,看来老爷子也把我的脾气摸得清清楚楚,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锦儿进了房,老爷子坐在软榻上喝茶,见我进去,微微一笑:丫头,我就知道你还会倒回来,过来坐。
我浅笑着走上前去,坐到他的侧对面,一个言不由衷的马屁拍过去:爷爷真是神机妙算,这世上再没有比爷爷更聪明的人了。
你这丫头,就是嘴乖。
老爷子半真半假地接受了我的奉承,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说吧,你有什么疑问,都问出来!爷爷,云峥身上中的毒,您是不是一早就清楚了?我开门见山地道,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瞒着云峥什么?老爷子怔了怔,望着我的眼睛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失笑道:你竟是问我这个?我还以为你是来问我远兮的事呢。
那件事我也会问,但云峥的事更重要。
我心里有一丝不快,老爷子不会是存心试探我吧?他也是清楚我与安远兮的事的,这会儿把他带回侯府,难道怕我跟他纠缠不清么?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丫头,你既然这样问我,恐怕对峥儿身中的毒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吧?爷爷何必搪塞我。
我静静地看着他,淡淡地道,我们总归是一家人,难道爷爷对家人还要用对外人那套虚以委蛇吗?我对云峥那份心,比起你来只会多,不会少。
安静地用眼睛坚定地传达着这个信息,老爷子缓缓地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半晌,微微点了点头:不错,我对峥儿身中的毒,早就清楚了,那是南疆的奇蛊‘无忧蛊’。
是您让傅先生对云峥作隐瞒的?我继续求证,见他颔首,我微微点了点头,证明易沉谙和我之前的猜测都是正确的,傅先生的确是按老爷子的吩咐做事,不是心怀叵测。
弄清这一点,我对傅先生的戒心才算是放下来。
爷爷既然知道云峥中的是不能动情的‘无忧蛊’,当初为何要让我嫁给云峥呢?即使云峥娶了我未必一定会爱上我,但以云峥的性格,肯定会善待我,最少会拿我当朋友,这一样会加重云峥的病情,老爷子即使看中我有点经商的小手段和一些新奇点子,想让我帮他,也可以有别的法子,比如可以花重金请我当个幕僚什么的,何必一定要冒险让云峥把我娶进门呢?我就知道最后一定瞒不过你这丫头。
老爷子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眼神中却透出几分得色,定定地看了我半晌,又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
我让峥儿娶你,是因为峥儿只能娶你。
我蹙起眉,越发不解。
老爷子笑了笑:你既知道峥儿中的是‘无忧蛊’,怎么解蛊,想必也知道了吧?我点点头。
老爷子看着我,缓缓道:你既知道中了‘无忧蛊’不能动情,那也该知道‘无忧蛊’会损伤中蛊者的生理机能,使其不能有子嗣。
老爷子是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云峥的?我心里有点冒火,对他的称呼也不客气了。
谁知道老爷子一点也不以为忤,反倒笑了:错了,这个孩子一定是峥儿的,而且,也只有你能怀上峥儿的孩子。
我蹙紧了眉,越发不解,但心中隐隐知道,我前些日子理不清的那些纷乱的线头好像马上就要连起来,真相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为什么只有我才能怀上云峥的孩子?老爷子看了我一眼,伸手指了指我的脖子,缓缓道:因为你有这块蟠龙墨玉。
我蓦地瞪大眼睛,老爷子不理会我错愕的表情,接着道:古书记载,蟠龙墨玉是上古天人取经过地火粹炼的黑曜晶石琢磨而成,乃仙家宝物,极度辟邪。
当年为了峥儿中的蛊毒,我曾用了些手段逼迫苗疆蛊王说出解蛊之法,蛊王说既然施蛊者已死,另一个解蛊的法子,让中蛊子服下与心爱之人孕育的爱情结晶的紫河车,只是一个传说。
因为中了‘无忧蛊’的人根本不可能生下孩子,除非中蛊者的爱人拥有辟邪的神器。
这些年,老夫让人查探不少辟邪神器的资料,而蟠龙墨玉,则是辟邪的仙家至宝,但一切都只限于古籍的记载和民间流传的传说,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蟠龙墨玉,直到去年我在回沧都的官道上遇到你,丫头,我一眼就看出你脖子上那块黑玉,与古籍中记载的蟠龙墨玉实在是太像了,于是就对你上了心……我呆呆地听着,心里实在是太震惊了。
原来冥焰给我的这块黑龙玉叫蟠龙墨玉,我现在才知道它的名字。
说它能辟邪,我还是深信的,毕竟这玉的确是仙家之物,而且我多次见识了它的异能,它在水中助我呼吸,它对有辐射的玉枕示警,无一不显示它的辟邪功能。
这块黑龙玉的材质是黑曜石吗?我只知道黑曜石是火山溶岩迅速冷却后形成的非纯晶质的天然玻璃,像黑龙玉这样纯黑如玉的,恐怕是万中无一。
传说黑曜石极度辟邪,能强力化解负能量,放在煞气较重的地方,可以辟邪挡煞,做成佛像,效果更是上乘,我那时空的古代许多佛教文物中,就有用于镇宅或辟邪的黑曜石圣物或佛像。
如果黑龙玉的材质真是取自黑曜石,又经过仙人雕琢,它变成老爷子口中的避邪至宝,也是合情合理。
原来这才是你千方百计想让我嫁给云峥的真正原因?我喃喃地道,有些想笑,终是没有笑出。
原来是因为这块黑龙玉,我还以为,我叶海花真是什么机智聪敏、慧质兰心,让见多识广的永乐侯也赞不绝口,巴巴地给孙子讨回去做媳妇儿,原来真正的原因在这里。
换成另一个人拥有这块黑龙玉,永乐侯绝不会在我身上花心思,老实说,这个认知真的挫伤了我作为一个现代人的自尊。
丫头,你不会以为爷爷在你身上动了这么多心思,只是想利用你吧?老爷子这话纯粹是找抽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抬眼看着他,淡淡地道:如果是为了云峥,我不怕被人利用,我只怕没有被人利用的价值。
老爷子神情一震,看着我若有所思。
我的唇角淡淡一扬,我不是不介意被人利用,当成白痴耍得团团转,只是,如果这一切是为了云峥,我甘心被人利用,因为我愿意为云峥,付出我的一切。
[第三卷 风华篇:第159章 兄弟(下)]我将决定催生之事告诉了老爷子,因为若得到了他的配合,这件事将会进行得顺利一些,我还让他帮我隐瞒云峥。
老爷子看我的眼神少了些探究,多了几分震动,想必是心中有愧,语气带上有两分不安和小心翼翼,慎重允诺道:丫头,你放心,就算是远兮回来,也不会动摇峥儿的世子之位,以后你的儿子也一定会是小世子。
我衣袖底下的双手有些抖,拳头握得死紧,如果他不是云峥的爷爷,我真的想抽他几嘴巴。
他以为我做的这一切,只是想保住云峥的世子之位,保住我的荣华富贵么?这些所谓的豪门贵族,脑子里原来真的只会想这些,只能想这些?我早该意识到,他当初既然会以南疆蛮夷粗鄙不堪未通教化的理由反对绮罗进门,又怎么会让我这样沦落风尘的女人嫁进侯府?他表面上对我赞不绝口,只怕心中仍然存有芥蒂,如果不是因为我有黑龙玉,他怎会让我这种出身的女人嫁给云峥?我的唇角浮上一抹轻嘲。
老爷子当初,恐怕仅仅是想得到这块黑龙玉吧?什么考验我能否成为云家的当家主母,设下那个让我失货的圈套,其实他最初的目的,只是要这块黑龙玉,怪不得那个林老板要让我用玉抵债。
连那沧都府衙大牢内的龙婆,恐怕也是老爷子安排的,就是听我说那玉施过咒根本拿不下来,所以才让龙婆去拿吧?只是他没想龙婆竟然被吓疯了。
他想了这么多办法,设了这么多计,仍是不能拿到我脖子上的黑龙玉,所以最后只得妥协,让云峥娶我。
不是不悲凉的。
对于一个努力在困境中挣扎生存的人来说,我刚刚意识到的这些事,无异于在嘲笑我所做的一切是没有意义的,无论你怎么努力,你的出身、你的过去,是抹煞不了的,这世上,谁都轻贱你,谁都可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控制住双手的颤抖。
好在,好在我有云峥,无论如何,这世上终还是有一个爱我知我懂我怜我惜我的人,为了这个人,就算要我付出我的生命,我也愿意。
我倒希望云峥不做这个什么世子,只要他身子健康,比什么都好。
我缓缓地平息心中的怒火,爷爷既然又找回一个孙子,以后就让他多承担点云家的生意,让云峥少劳点心。
老爷子听我这样说,眼中略微一诧,似笑非笑地道:丫头,你倒大方,哪家的长房不是死死抓着手中的权力,就怕被分割。
我冷冷一笑:如果合适,把这侯位传给小叔也行。
我只要云峥平安健康。
那怎么行!老爷子将手一挥,摇头道,永乐侯代代世袭,爵位只传给长子。
远兮虽然也是我的孙子,但到底是庶出,再加上他母亲的事,我是绝不会将爵位传给他的。
再说峥儿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这个爵位也是对他的补偿。
补偿?云峥真的稀罕这个爵位么?从婴孩时期便一直受着蛊毒之苦,云峥其实对这些身外之物看得极淡吧?羁绊他的,不过是对云家的一份责任,和对老爷子这份亲情。
一想到初遇云峥,从他的琴音里感受到的那份入骨的寂寞,我的心就忍不住抽痛。
安大娘有什么事?我有些想不通,简单地问,安远兮怎么成了父亲的儿子?爷爷又是怎么知道的?以当初云弈对绮罗的用心,怎么还会背着娇妻美妾又惹出一段情债?我想起安大娘身上那份从容的气质,以前就料想到她的出身恐怕不简单,没想到竟然与云峥的父亲有感情纠葛。
安大娘?老爷子看着我,笑了笑,原来你还以为远兮是安大娘的儿子?我怔了怔,老爷子这话大有玄机:难道不是?远兮是绮罗的儿子。
老爷子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差点让我震惊得从软榻上站起来:什么?远兮是绮罗的儿子,安大娘只是远兮的养母。
老爷子见我满脸的不可置信,重复了一遍。
我仍是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怀疑地道:可是,云峥告诉我当初绮罗死时,还没有临盆呀。
孩子不是已经死在腹中了么?当初绮罗死时,的确没有临盆。
老爷子点点头,绮罗下葬后的次日,遇到安大娘去坟地拜祭亡夫,听到新坟里传来婴儿的哭声,这安大娘也是胆大,请了几个农夫刨开坟,开棺一看,棺内的女尸裙下,竟然有个活生生的婴儿,安大娘见那孩子生得可爱,正好自己守寡无子,就把孩子抱回去,抚养成人。
她对这么诡异的事不感到奇怪么?那孩子怎么会在坟墓里生下来?她不知道那坟里埋的是侯府的如夫人?那孩子是侯府的小少爷么?我疑惑道,觉得这事不是那么简单,连珠炮似地发问,安大娘既然有心敢刨坟,好奇心也应该很重才是,就这样把孩子抱回去?也不帮忙问问这里埋的是何人?那些农夫见到这种怪事也没传言?老爷子听到我一连串的发问,脸色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声,倒也没作隐瞒:绮罗当初犯下这样的罪行,是不可能葬入云家的私人墓地的。
玉瑾心里怨恨绮罗和弈儿,打发人将绮罗随便埋到郊外的乱葬岗,甚至不准立墓碑,就是不想让弈儿找到绮罗的墓,所以外面没人知道那墓里埋的是谁。
再说家丑不可外扬,侯府发生这样的事,也不会宣扬出去,安大娘就算想帮孩子找亲人也不可能找到,何况她还存了些私心,想自己留下这孩子,就给了些钱给那些农夫,让他们保密。
玉瑾只怕是得了老爷子的默许,才敢如此做吧?否则云弈怎么可能会找不到绮罗埋在何处?若是老爷子插了手,这情况又不同了,想必当时,老爷子也是很气恨绮罗的。
我看着老爷子的神色,知道他不会细说当年那些内幕,笑了笑,道:那老爷子是怎么跟小叔相认的?认出他也不费什么事。
老爷子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地道,他与绮罗长得有九分相似。
怪不得白玉瑾一看到他就疯了,我想起当初白玉瑾见到安远兮时那恐惧的表情,若有所思。
之前我对云峥这位脾气暴戾乖僻的母亲,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可是自从知道当年那些事以后,才知道真是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如果不是被丈夫背叛,被绮罗害了自己的儿子,她也不会变成这样吧?这些年眼见着儿子受苦,云峥与她的母子关系又那么淡漠,她心里的苦我完全能够想像。
也许她心里还很自责,她再乖僻,到底还是云峥的母亲,不可能不爱他的。
如果不是她冲动地杀了绮罗,也许云峥身上的蛊能解也说不定。
她日日受着折磨,在眼到酷似绮罗的安远兮时,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安大娘怎么会承认呢?她既然隐瞒了这个秘密这么多年,仅凭长相根本不可能让她承认的。
远兮身上有一块玉,是当年弈儿亲手雕刻,送给绮罗的,绮罗一直把它戴在身上。
老爷子淡淡地道,安大娘也承认了,那块玉是她从绮罗的尸身上取下来,想留给远兮的。
我想起老爷子第一次到我铺子里来,见到安远兮,就直愣愣地盯着他身上那块玉瞧,原来那时候老爷子就知道安远兮的身份了。
只听到老爷子继续道:就算没那玉,安大娘想否认也不可能,远兮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据,只要滴血验亲,立即就能真相大白。
滴血验亲?黑线啊!这法子真的有用吗?原来古人真的有用这法子来验明血缘?突然想到皇帝不知道是不是用这个方法验明了蔚相的正身?我心里有些发怵,如果皇帝把我和蔚家大哥的血拿去验一验,不也就真相大白了?我的灵魂虽不是蔚蓝血,可这身子是她的呀,我到时还否认得了么?抛开这个令我心惊肉跳的想法,我强笑道:小叔知道当年的事,不恨云家么?怎么肯回来?恨?老爷子看着我,古怪地笑了笑,你呢?你知道是他母亲害得峥儿这样,你恨他么?我怔了怔,恨安远兮?这基本上是我不会考虑的问题。
摇了摇头,我轻声道:稚子无辜,我为何要恨他?再说,云峥现下也有救了。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
老爷子脸上浮出笑容,其实有些事,告诉他也没有什么好处,远兮不清楚当年的事,我只说绮罗是得急病死了,你记住了。
老爷子慎重地交待。
我点点头,笑道:那爷爷是何时与小叔相认的?他不是离开沧都,不知所踪了么?应该是在安远兮脑袋受伤之后吧,因为之前我整天与他在一起,不可能不知道这事。
果然,老爷子脸上带上几分不以为然,轻哼道:他的行踪在我的监控之下,能失踪到哪里去?我是在你和峥儿婚后与他相认的,不过他最初也给我闹了阵别扭,不肯认祖归宗,我颇费了些力气,才把他劝服了。
如今远兮回来了,你又有了身孕,咱们长房的人丁眼见着就要兴旺起来了……被老爷子盯上的人,自然跑不脱,何况老爷子还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休的人,他当初那样反对绮罗,但从我今天观察他对安远兮的态度,却亲善得不得了,不知道是真心疼他,还是另有目的。
但老实说,老爷子最后那句话令我冒出一个让人感到很不愉快的想法,云峥当时能不能解蛊,还是未知之数,他与安远兮相认,也许是怕云峥命不久矣。
一想到这里,我就有些不快,起身道:爷爷,我没什么事儿了,不扰你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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