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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财富

2025-03-30 08:38:53

回府赶紧去老爷子房里,想将寂将军发生的事告诉老爷子,修叔竟然还在老爷子房里,见我有事和老爷子商量,才跟老爷子行了礼退出房去。

我将寂府的情形一一告之,老爷子点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不知道老爷子心思如何,一时不好开口,半晌才迟疑地道:爷爷……老爷子缓缓睁开眼睛,表情平静,你料得不错,那尚李几个,确是景王一党。

景王已经开始行支了,他针对九王,不知道是不是对太庙的情况有所警觉?我蹙眉道。

太庙情况如何根本无关紧要,只要皇上不在宫中,这便是他绝妙的机会,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过。

老爷子淡定地道,丫头,你猜他下一步会怎么做?他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罪名安到九王头上,只要皇上真的出了事,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擒拿逆臣。

我略一思索,心中已然雪亮,虽然他不敢肯定皇上的生死,但是为了落实九王的罪免,他一定会派人前去刺探,若皇上死了,正遂了他的意,若皇上还活着,只怕会部署行刺。

你说得不错。

老爷子微微点了点头,表情波澜不惊,像是早就对景王的计划的了解于胸。

我想了想,又道:他想一箭双雕,可是九王身后有凤家的南疆军,景王手中却没有兵权,他怎么敢冒此大险?莫非他还有什么底牌没有拿出来?凤家的军力远在南疆,远水救不了近火。

老爷子唇边泛起一丝冷笑,羽林军只听天子号令,他也动不了。

不过,皇上不在。

寂将军一死,他手上的兵力就自然落到他的心腹下属手上,如果‘德高望重’的景王以雷霆之速查出‘谋害’寂将军的人是九王,那些寂将军的旧属势必对他感恩戴德,九王伏诛,皇上遇害,景王身为先皇兄长,可顺势登位。

控制朝堂和京中的局势。

等风家的军队获悉赶来,已是不及,天下大局已定。

那我们应该如何阻止?我听得心惊肉跳,破坏他诬陷九王的行动吗?老爷子看了我一眼,淡淡一笑:云家不必卷进去,就让他们狗咬狗好了。

我微微一惊:爷爷……景王,九王,皇上,皆不是易与之辈。

老爷子漠然地道。

今日景王在将军府逼迫九王,引得人心浮动,你以为老九会束手待毙么?至于皇上,既然走出离军这步险棋,将朝堂暗伏的势力摆到明处,就自有部署。

云家去凑什么热闹?他的表情淡漠,声音却冷得叫人心颤。

我望着老爷子,犹豫半晌。

终是将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问出来:爷爷,你有没有想过做黄雀?云峥对这天下没有野心,我相信,可是老爷子呢?他也没有野心么?他的目光凛厉地扫向我,冷冷地不发一言。

我被他冰冷的眼神盯着有点冒冷汗。

半晌,老爷子冷笑道:本侯还有几天好活?争来这烫手的山芋,你和诺儿孤儿寡母保得住么?我咬了咬唇,心中却浮起一丝暖意,只要他心中还在为我们母子考虑。

我就心怀感激:是叶儿失言了,对不起,爷爷。

老爷子轻声一哼,道:本侯不稀罕君家这天下,但是,也绝容不得一个天曌盛世。

我悚然一惊,爷爷?老爷子的眼中冒出寒光,咬牙恨道:君家人害我云家血脉,当真以为本侯还会愚忠于他?当年峥儿中降,我抱着命悬一线的峥儿在朝圣殿外跪求三天三夜,望先皇能用护国神鼎救我峥儿一命。

可那个我一手扶上皇位的皇帝,不但避而不见,还让君臣劝谏我以家国天下为重,家国天下……哈……本侯连家都保不住,何以卫国?竟还有这一段过往?我望着老爷子愤恨的目光,眼中微酸,当年,他抱着云峥在朝圣殿外跪求先帝时,是怎样一种心情,当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眼睁睁地被磨灭后那种灭顶的绝望,是怎样的令人窒息?不管他对我如何,他对云峥,却是一片真真正正的护犊之情,爱护关切之心绝非作假。

所以,爷爷才要在京中大乱时,给朝廷加一把火?我吸了口气,想到那笔怪帐,江南盐商米商囤米盐牟利的事,是爷爷操纵的吗?老爷子讶异地看着我,半晌,竟笑起来:这么快就被你猜到了?爷爷没看错人,丫头,以后云家,唯你才能担起来。

爷爷太看高我了。

我摇头苦笑,我不过是看南边报的帐簿有些不对,再看爷爷没有筹那笔答应借给太后的钱,加上这几日发生的事,才想到的。

这些日子发生这么多事,你险些丧命,回府还能理清思路,注意到这个问题,自是你的本事。

老爷子心情大快,云家的当家主母,自当如你般胆大心细,处变不惊,且能随机应变,思虑周详。

被老爷子这样夸,我还真有些受不起。

我的脸红了红,思虑道:爷爷,这笔钱我已经答应了借给太后,如果你不想给,以什么理由拒绝呢?谁说我不错她?老爷子笑了笑,不过是拖几日,让朝堂的局势更乱一些,也让我看到这次江南盐祸能达到多在的效果。

我有些不解,老爷子心情好,也有了耐心解释:这些年我苦心经营,超越先祖,将云家的家业渗透到全国各地,别人都以为云家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可是叶丫头,你知道爷爷真正的用意吗?老爷子这话大有深意,我低头思索起来。

云家的生意除了矿业,漕运,织造,还有开遍全国的米行,酒楼,当铺。

甚至我以前存钱的聚宝钱庄云家也占有一半以上的股份。

从老爷子这次能操纵江南盐祸一事来看,只怕云家的势力还渗透到了其它的行业,这些操纵着民生大计的生意,是国家命脉。

自古以来的皇帝提防士族,也忌弹着巨富大贾,借囤货居奇,祸害百姓为名。

将商人排在了士农工商之末。

冠以奸名,赋予贱籍,就是怕商人坐大,因为对皇帝来说,商人既是让国家昌盛繁荣可或缺的助力,又是极有可能扰乱国家秩序的隐患,商人也同士族一样读书识字,但商人比士族更聪明灵活,更精于算计,且深诸进退之道,一理掌握国家的命脉,即成统治者卧榻之虎,所以大多数巨商都成了统治者养肥再宰的猪。

而云家既是士族又是商家,比纯粹的商人占尽更多先机,老爷子又精明过人。

更懂进退和谋算,才变成了连朝廷都要忌惮的悍虎。

此次的江南盐祸,已让南方动荡,朝廷头疼,而对云家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如果云家操纵的产业全部乱了行市,天下起码乱上五年,我现在才真正明白,以前富大康对我说永乐侯跺跺脚,这天下都要震的。

是绝无半分虚假。

财富对个人和国家的作用,人人都清杨。

可财富过于集中给个人和国家造成的后果,却非远见卓识者不能晓得。

我望着老爷子,缓缓道:乱国乱民乱天下!我有些明白云家不争天下的原因,云家的财富可乱天下,却不能安天下。

老爷子说得通俗,我们孤儿寡母守不住,因为云家没有忠于家族的兵权襄助,得了天下也会转瞬即失。

没有一个上位者可以容忍他手下有兵权,金钱两手抓的臣子,相对于商人对皇权的隐形威胁,来自兵权的威胁则是赤裸裸和血腥震慑的,且兵权的权力往往系之一人,上位者除一人即呆让其整个家族毫无保障,而财富集中的威胁是潜伏的,缓慢的,即便除去一人一族,其数十数百年经营出来的根深蒂固的影响力,仍然会撼动整个国家的行市。

经济侵略,永远比其他侵略来得更为深远和彻底。

我到现在才由衷地佩服当年云家先祖的远见,在敛权和敛财中,选择了后者,才得保云家这百余年的平安,即使如今这平安也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云家一直都是皇帝打击的目标,景王这次发难,不管最后是谁成功,财雄势大的云家势必将成为上位者的下一个牺牲品。

老爷子操纵此次盐祸,既是试探也是示警,看云家财富对天下的影响力到了何种程度,即使以后朝廷查出与云家有关,也不敢轻举妄动。

丫头……老爷子抓住我的手,眼睛亲切得发亮,你能想明白这个,云家真是后继有人了。

爷爷,叶儿至今才明白爷爷的苦心,真是愚笨。

我见老爷子这么激动,眼中亦是一热。

之前我受了点委屈就想着带着诺儿远离是非,却不知道我们早就已经是是非圈中人。

我是云峥的妻子,永乐侯府的少夫人,世子的母亲。

我和诺儿的命运,早已和云家密不可分,既然我享受着云家带给我们的尊贵地位,富贵荣华,锦衣玉食,就得担起家族兴亡和延续的责任。

老爷了为了云家,如此长远绸缪,煞费苦心,我实在不该与他锱铢必较地斗气。

想通了这个,对朝堂和云家又有了些全新的认识。

从老爷子处理对待景王和先帝仇恨的态度上,我也学到了不用事事亲为紧逼不放,而应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以对自己最有利,最省力的方式,彻底消灭敌人。

至于皇帝,我心中微微一叹,希望命运垂怜,不要把我和他推到对立的位置上,我永不想和他那样聪明到可怕的人成为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