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囧事》作者:影照帝灵篇 肉之初一切的一切,起源于一碗红烧肉。
那时她身子还小,正是二八年华豆蔻梢头,出落的如水葱一般娇嫩,本应是择佳婿觅良偶的大好时候。
不过她和别家不同,心半分未动,对嫁人也毫无兴趣,唯一的嗜好便是吃肉——猪牛羊最好,鸡鸭鱼为次,总之肥瘦皆宜。
她自幼热爱食,尤其好肉。
虽然这样是不对的,她知道。
当年大学里的营养膳食课本上明明白白写了:肉类为酸食物,多吃无益。
可她一直想吃妈妈做的红烧肉,怀念那温暖而熟悉的味道。
回忆起那时她为减肥只肯吃素,多么愚蠢,捶胸顿足。
还有学校,家庭,社会,都市,八卦,以及永远拥挤令人咬牙的公共汽车……偏偏一场车醒来,一切都不同了。
顾清乔,名门千金独苗,父亲拜礼部尚书,外公是当朝开国将军,原来的草根丫头突然变成了大家闺秀,还是个根红苗正的,真不知该不该说福星高照。
惊讶归惊讶。
可这古代人没有那么多肠子,还缺乏娱乐精神。
深闺幽闭苦闷不已,精神空虚导致饥渴,她唯一的乐趣只能是搜罗些好吃的。
偏偏年末家中来了个相士,说顾小姐千好万好,惟有爱吃这点不好,将来怕是要因吃食引些事端,说不定还要国殃民。
哗,爱吃都可以掀翻朝野,真是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
她冲老天翻个白眼。
到了正月十五,尚书老爹忽然说家里有贵客要来吃饭,命厨子早早准备好一桌盛筵。
正张口,老爹却抢先一步道:清乔莫急,肉元宵是有的,我已叫阿达做好给你留着了。
她哑然退下,眼角瞟见赵姨娘捂着袖子的笑,眉毛弯弯。
这朝代她的生母早故去了,只剩这么个赵姨娘。
虽然人不算顶级恶毒,可到底不怎么待见她。
哦,姨娘姨娘,为何你们都喜欢姓赵?她想起雪芹大叔,心中哀号一句。
晃晃悠悠飘到了厨房,阿达正在切肉,见她来了很开心。
小姐,今天的肉很好哦!五层三,肥瘦兼有,做肉元宵再合适不过了。
阿达是她挑出来的,再经她若干年的折磨调教,如今已然是当家大厨。
想当年她在这里过第一个元宵节,大家都吃芝麻生枣泥馅的元宵,偏偏她开口要吃咸元宵。
厨子们面面相觑,竟不知道元宵是可以做成咸的。
最后,还是厨房小厮阿达站出来,摸索着给她做了一顿想念已久的鲜肉元宵。
很好,阿达,以后要用猪骨熬汤底。
向来挑剔的她吃的眉开眼笑,记得再多放点胡椒。
从此,礼部尚书家每年都吃这奇怪的肉元宵。
厨子阿达,一夜成名了。
既然这肉这么好,今晚做个红烧肉吧。
她看着案板上的白一团,起了兴致。
老爷给的单子里没这道。
阿达有些为难,都是些鲍鱼燕窝的……小的没准备足够的肉。
想想也是,红烧肉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大菜,平常随便吃吃就罢了。
于是她转过身继续飘,施施然道:那你单独给我烧一碗,剩下的剁碎做元宵馅儿,做好了让冬喜晚上送来。
咦,你今晚又不赴筵!阿达在背后怪叫。
咦什么咦,你没听说过小宴吃不好,大宴吃不饱么?娇叹随风入耳,吴侬软语伴随幽怨,大过年的,你忍心让我这无比尊贵的千金之躯挨饿吗?……阿达呆呆立在原地。
对了,阿达,记得给我留碗白饭哦。
晚上宴会,她又开始老一套——装病。
这世上骗人的法子千千万,唯有装病最简单,不需道具不用准备,往上一倒盖上被子哼两下就完事。
老爹拿她没法子,又不恒强,最后铁着脸走了。
老爹前脚走,她后脚就掀开被子傻笑,嘴里咿咿呀呀哼歌。
冬喜竖起耳朵,隐约听出她唱的是装病装病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撇撇嘴,冬喜对小姐的毫无创意表示不屑——这歌她已经听唱太多次了,每次都是XXXX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翻来覆去的老是套用这一句。
也不嫌累,她想。
冬喜不是普通的丫头,她有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对于小姐的古怪也早习惯了。
想当年被夫子罚抄《诫》一百遍,濒临崩溃边缘,盛怒下摇晃着她疯狂呐喊:我为什么要穿?我为什么要穿?!你说我为什么要穿?!!……因为……不穿……会着凉……冬喜被她摇的四肢几乎就快散架,愣是坚持从喉头里哽出这几个字。
突然奇迹般安静下来。
……你说的对望着她笑,笑容分外奇异,不穿会着凉。
然后放开她,亲自查看她被掐红的胳膊。
对不起,我不应该学景涛大哥。
的声音非常温柔,仿佛一团甜的泡沫,以后我坚绝脱离咆哮教,你就放心吧。
景涛哥?咆哮教?冬喜听的云里雾里,但那是她第一次觉得,信誓旦旦的是这么的好看。
好看的远远赛过她见到的任何人。
可惜后来又很少正常了,她常常哀叹:其实我真的不想穿。
有时甚至还嘟哝,自己应该叫马屁。
这是为何?老爷听见了很生气。
因为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呀。
嫣然一笑,姿容分外妙。
瞅着眼前喝茶哼歌的人,冬喜忍不住开口:,今儿个来赴宴的可有当今最有名的段玉段王爷,您真不想去看看?噗的一声,喷出一好大口茶水。
真脏,冬喜悄悄往远处挪了挪,不动声。
段誉?真有个叫这名字的王爷?呆呆看她,随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仰天长叹,哎哟我可怜的乔大侠,你说阿朱要是……啧啧,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冬喜看着,不由得悲从中来。
筵席开始了快有半个时辰,被遣去厨房卧底的冬喜还没回来。
肚子开始咕咕乱叫,清乔有些坐不住了。
现在的这付身子养尊处优,生物钟准的不得了,再不吃饭估计久胃疼了。
想了又想,最终肉战胜理智,她披了一件黑袍子,悄悄朝外走去。
月黑风高,吃好菜时。
摸到熟悉房间,推门一看,灶台上一个小锅往外突突冒着热气,空中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肉。
锅边还有一个被扣住的小白瓷碗——不用看也知道,那里面装的是新鲜的米饭。
阿达阿达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她在心里高歌。
开锅吃肉,汤汁拌饭,一切都如此味。
小锅子还在煮,她就这么站着,夹一块肉,就一口白饭,边吃边回忆着远方时空里最爱做这道菜的人。
热气把鼻子熏红了,然后化做雾,在脸颊上凝成清亮的水珠。
你为什么哭?忽然有个声音问她。
因为红烧肉太好吃了。
她下意识回答着,同时转过头去。
金冠束发,衣觖飘飘,眉目如远山般俊。
顾家清乔,生平第一次看人看到发呆,居然连吃肉都忘记了。
帝灵篇 肉美人名满天下的段玉段王爷,第一次见到顾家千金,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那天他正在顾尚书家用膳,酒过三巡独自出恭,却在半途远远嗅到一股奇异的肉。
浓烈甘,纵使从小习惯山珍海味的他,也从未闻过这等的人气。
什么这么?他边琢磨边走,最后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小木屋前。
隔着窗户,他看见一个陌生的黑衣人。
此刻人站着,正在吃肉。
整块的五肉塞进嘴里,再夹上一口白饭。
啊呜——棕红的酱汁隐隐从嘴角溢出,沾上人瓣一样的娇唇。
舔,咬,嚼。
幸福。
人吃的双眼放光,满脸都是深深的陶醉。
肉,人。
咕嘟,段玉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咦?我居然也会渴望某样东西?段玉回过神来,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人没有发现他,自顾自吃了一块又一块,于是段玉的口水也咽了一次又一次。
就在他忍不住想破门而入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人的神情变得惆怅起来。
眉头微蹙,双眸里满是盈盈水雾。
然后鼻头慢慢变红,直至有滴泪从眼眶中滚出来。
清冷的小房间,昏黄的煤悠,屋里那道孱弱的黑影,奇迹般令他心中一疼。
你,为什么哭?他立在雕窗外,柔柔地问。
因为红烧肉太好吃了。
顾清乔下意识回答着,同时转过头去,立刻怔住了。
绝,代,佳,人。
顾清乔呆呆望着窗外的男子,心中有万马奔腾咆哮。
哇……金城武算什么,吴彦祖靠边站!只要眼前这男子一比,偶像们通通会被羞到喜马拉雅山上去——啊,你看那凤眼!哦,你瞧那薄唇!如此风采容貌,真是潘安在世宋玉投胎,实乃雄世界一枚不可多的的极品呀!如果这帅哥生在现代,自己一定抓他去做偶像,什男快男男,通通不在话下,自己顺便还能捞个盆满钵满……她越想越,最后吃吃笑起来。
不过梦很快被打断了,许是见她痴笑不已,男皱起眉道:好吃为什么会哭?因为害怕以后离开,就会再也吃不到了。
她笑眯眯开口。
作为外貌协会中坚力量,顾清乔对帅哥一向十分温柔。
帅哥挑眉,眼中一丝饶有兴致的玩味:无论去到哪,把厨子带走不就可以继续吃了?她却摇头:不是去到哪,就可以把人带到哪的。
一丝落寞掠过,转瞬即逝。
你不懂。
她对着他闲适的笑,面庞甜糯,如同一块凉凉的八宝菊糕。
多少个日后,她再次对他说了这句话。
那时她依旧是这样笑着,月牙儿弯弯,无忧无愁。
只是她也不懂。
其实有些事,他倒宁愿永远不懂,真的。
你……叫什么名字?许了人家没有?帅哥静静开口。
咦?清乔从中回神,大脑迅速运转——眼前这位帅哥,一看就是极尊之人,想必正是老爹今晚宴请的贵客。
先前自己推说抱病不能赴宴,这会儿却正巧被客人撞见在厨房吃肉,当场被人拆台,要死要死!无论如何,万万不可说出真名。
于是她第一百零一次摆上方表情,大眼忽闪做天真无害状:我叫小肉,已被老爷许给厨子阿达了。
话一出口有些懊恼,观察,却发觉帅哥面如常,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心中莫名失落,她只好拿阿达撒气:奶奶个熊,今天本就让你占个便宜,回头看我不找个全城最大的肉球嫁你!正在厨房里爆牛肚的阿达,面对熊熊烈火,情不自打了个冷颤。
这位小肉姑娘,可否将你的肉赠予在下?帅哥再次开口,眼珠盯着她胸前骨碌碌乱转。
嗳?清乔一呆,心里揣测他是否在开玩笑,偏偏却看到帅哥一脸的气定神闲。
什么肉?你要哪里的肉?她慌忙护住胸口,眼中充满戒备,别说我没告诉你,最近肉价上涨贵的离谱,你想动任何一块都怕不易哦!这暗示也够明显了吧,谁知那帅哥却还是满脸自在:原来顾尚书如此清廉,家中连吃块猪肉都这么难。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不怀好意顺着她的胸飘下去,一直飘到灶台。
咕嘟,咕嘟,灶台上的红烧肉煮的正欢。
……这混蛋。
她尴尬一笑,顺便藏起满头包。
啪!支起雕窗,清乔连锅带肉一股脑儿塞进帅哥怀里,给你!唔——帅哥冷不防被烫,轻轻吁了口气,下一秒却已接过锅子稳稳站好,风姿依旧优雅。
好快……顾清乔看得瞠目结舌,同时也怨念非常。
唔你个头!这位怪力男,难道你就不会咦呀哦吗?难道你的人生字典中没有哎哟我的妈这种词组吗?难道你都不知道,刚刚那一瞬间你肉我是多么渴望听到你妙的鬼哭狼嚎吗?!狠狠再瞪那帅哥一眼,顾清乔迅速放下窗子拉拢布帘,将他隔绝出自己的小天地。
红烧肉没了不要紧,我还营宵呢。
她这么安慰自己,嘿嘿一笑。
正月十五的晚,本是赏月的好时候。
后半月亮终于打败乌云,露出全脸来了。
这可真不容易,想那乌云乃天界第一小强,即使被风吹散仍可再次聚拢,号称打不死的黑凤凰。
洋洋得意间,月亮忽见地面男,心中立刻摇旗呐喊——喂喂!那个什么王爷,你不是惊才绝吗?你不是当朝第一才子吗?快来学学李X杜X们,吟两首诗歌颂一下我呀!偏偏王爷感受不到月亮的热情,他只是捧着一锅红烧肉,慢慢往回走。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一双嗔怒的目,纵使今月再迷人,又怎能和活生生的人相比呢?我叫小肉,已被老爷许给厨子阿达了。
他摇摇头,忽然笑起来。
这个傻丫头,说谎都这么信誓旦旦。
可是她偏偏忘记,先把胸前那块青佩取下来了。
帝灵篇 肉无敌顾清乔十五岁那年天,生命中第一朵绽放了。
噗啪!那朵大从天而降,将她砸了个措手不及,顺带啃了满嘴稀泥。
当朝首席单身汉段玉段王爷,于一个风和日丽光明媚的上午,派人上她家提亲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消息一出,京城里顿时炸开了锅,那可是名冠天下,权顷四野,眼高于顶的段王爷啊!想那段王爷在坊间的地位,简直如神邸一般不可动摇。
当年他刚行冠礼,京城贵便联合起来便为他搞了个专项调查,研究结果显示,有八成以上不愿见到世上有令王爷心仪之人,有九成强烈要求他孤独终生,余下的那一成,据说还全是王爷的血亲七大姑八大姨们。
而后又有好事之人多方打探,带回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原来此次提亲乃王爷本意!据说段王爷机缘巧合下偶然见得顾一面,随即被的貌倾倒,回家后日思想,发誓此生非顾不娶——呜呼哀哉,一位多痴情的妙人儿!王爷提亲的消息被证实,无数少梦醒,大把师奶心碎,更有一半的母鸡因为此事郁郁寡欢拒绝产蛋,一时间,京城里尸横四野人仰马翻。
可偏偏那被提亲的顾家不知好歹,在众人惊诧加羡慕加嫉妒加你这厮怎么走了如此狗屎运的复杂目光中,扯着顾尚书的衣服一个劲儿哀号:呜呜,老爹,我不要嫁人,我真不要嫁人嘛。
顾尚书倒抽一口冷气,首先摸她额头,确定儿真没有发烧。
然后握住她的手,干咳两声。
清乔我儿,你怎么这般不懂事呢?顾尚书开始唾沫横飞语重心长,说来说去都是一个中心思想——段王爷是一多出的男子啊,能看上你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份,你高兴还阑及,为什么要躲呢?这段日子里,清乔已经听了太多的类似教诲,哭无泪简直都想拿头撞墙了。
她伏在顾尚书膝边,听得眼神呆滞。
别人不懂不要紧,她想老爹平日里宠她,应该能为她撑出一方小天地。
可惜她忘了,无论老爹平日里再如何开明,终究也只是个古代人。
难道这婚约,真的逃不掉了么?尚书只道她是害怕,摸着她的头温言相劝:莫担心,那段王爷真是人中翘楚,你见过一定会喜欢的。
不说还好,越说她的心越往下沉。
不过是红尘过客,只为某个错乱而暂时停留,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回到那个车水马龙,钢筋水泥的世界里去。
她期望到时可以姿态翩然,了无牵挂。
所以,她绝不能任何人。
谈判无果,她回去派人送了封信给段王爷。
该信经她呕心沥血完成,言辞委婉既表明自己身体有恙,又暗示天涯何处不草,同时还将一个深闺少的恐惧慌乱表现的恰到好处——那满满十张小楷,字字珠玑,真情流露,通篇都表达着对概婚事的无限忧虑,真乃写实派与探索派完结合之不可多得佳作也!很快,段王府的信使上了门。
王爷说——信使面无表情音如机械,第一,已经见过他,算不的陌生人了。
说完他迅速端出一口黑乎乎的铁锅,献宝似的亮了亮。
嗳,冬喜眼尖,瞄到忽然踉跄。
第二——信使接着将铁锅端到面前,深吸一口气做无比陶醉状。
王爷说胃口这的姑娘他是头遭见到,想来顾必定是极其健康,就不需再酉借口推辞了。
咦,冬喜惊异地发现,下巴都要掉了。
最后——信使梆梆敲了两下锅子,不紧不慢道:王爷说,他娶顾的决心就像这锅的材料一样,问你可有丝毫感受到?哎呀不好,冬喜眼睁睁看着一脸惨白,最后晕过去鸟。
段玉心情甚好,一边悠哉饮茶,一边隔着帘子欣赏着软塌上的人。
白瓷雪肤,粉嫩娇颊,睫毛于眼窝处投出半扇阴影,真像一副画。
啧啧,他的人这么容易晕倒,不知以往那些肉都吃到哪里去了?片刻后人苏醒,惊得立刻坐起——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瞪大一双眼,她嘴里不停喃喃:难道又穿了?这次是哪个朝代?不要是清不要是清我讨厌秃瓢……她一个人忙做一团,却死活没注意到坐角落里的段玉。
被人忽视的滋味,段玉段王爷生平第一次尝到。
咳咳。
他只好刻意清了清嗓子。
如他所愿,人一脸茫然朝他看来。
——啊,铁锅王爷!三秒钟后,混沌里终于射进第一道光线了。
……顾。
段玉恼火于这个别称,然好发作,只能皮笑肉不笑。
你这个妖男,掳我做甚?人狠狠瞪他一眼,张牙舞爪。
不过不知为何,他偏偏被这一眼瞪的很高兴,尤如吃了仙丹妙药般身心欢喜毛孔愉悦,通体都有种说不出的飘然舒畅。
好幸福,也。
我没有掳你,只是派人请你赴宴,可惜话没说完你就晕了。
他耐心解释着,是顾尚书让人把你送过来的。
人大概信了,颓然缩成一团,眼中精光黯去。
可恨,被老爹卖了,奶奶个熊。
你……究竟为什没愿嫁我?望着帐内那小兽般的单薄身影,段玉心中腾起无限怜惜,是我哪里不捍?当然,以他的人品声望,最后一句纯属客套。
不……我不能嫁人。
人抬起头,水雾盈盈眼巴巴望他,我不能喜欢别人,也不能让别人喜欢我,求求你退了这门亲事吧!她在开玩笑?段玉觉得脑门上有什么突了一下。
可人坐在那儿,一脸的正经,不停向他发送着我是诚恳的信号。
算了,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他摇摇头,心中有了主意。
我没有喜欢你。
角落里帅哥缓缓开口。
这么坦白?顾清乔愣了,不像有大阴谋呀。
实不相瞒,自打那日在贵府尝过厨艺,本王就一直对的独门红烧肉念念不忘。
段玉凝望人,满眼情深真挚,日思想,简直连做梦都想再吃到。
所以本王才会向你爹提亲,只为以后便能随时吃到。
嗳?顾清乔整个人呆掉。
原来这个让全国魂牵梦萦的极品帅哥,娶她的终极目的只是为了一碗红烧肉?那肉不是我烧的。
她被这大乌龙气得跳脚,简直要哭出来,是我家厨子阿达……哦,这样?帅哥挑眉,吃了很没有诚意的一惊,随即淡然道:没关系,你把他带过来做嫁妆就好。
清乔无语望苍天,唯有泪两行。
况且即使你拒了本王的提亲,后面还会再有人找上门。
以你爹的地位,你以为自己能逃到几时?段玉开始循循善,既然你不想喜欢别人,也不想别人喜欢你,那么嫁给本王正好。
本王自幼什么都不缺,也保证不对你有任何图谋,你就放心吧。
……清乔犹豫很久,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段王爷和顾清乔的婚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坊间传说,为他俩牵上线的是一碗味的烧肉,因为顾命人在厨子阿达的房前挂起一块金匾,上书四个大字——一代肉亨。
又有人说,顾和段王爷的定情信物是一口熬肉的铁锅,顾还曾亲笔在锅盖上提诗咏志,抒发她对红娘的无限感激。
该诗言简意赅,全文如下:肉的伟大,肉的光荣。
一时间,京城肉贵,猪情大涨,猪肉贩翻身为最令人尊敬的行业之一。
那时的顾清乔整天沉迷于恶作剧里,乐呵呵的。
她还不知道,自幼什么都不缺的人,往往要的比别人多。
因为他们总是理所应当认为,一切的一切,生来就是属于他们的。
帝灵篇 肉乾坤穿来古代这么久,顾清乔有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她在尚书府后的茅山里,藏了一个人。
每逢月初九,她都会给这个人送些东西。
这天又是约定日,她抗上一个硕大的麻布袋朝山中爬去。
七绕八拐,左旋右绕,呼呼,走的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摸到洞口,她怒了,凌空一脚朝大门踢去:奶奶个熊,还不出来接你大爷!洞中静默片刻,啪!一道碧绿的闪电探出,飞快给了她一个耳刮子。
呜呜。
她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即刻改口,大爷饶命。
进了洞,只见罪魁首正懒洋洋躺在石上,手中青蔓扭动,如同蛇一般柔软。
你恶不恶心?她白他一眼,同时将麻袋一股脑儿甩到地上。
哗啦啦,东西全数洒出来,都是些动物尸体——鸡,鸭,鹅,还有不知名的鸟儿。
纵使已经看过太多太多次,她还是有点脸发青。
哟——明知可怕还偏要给我送来,虚情假意的,岂不更恶心?那人朝她一笑,旖旎,脉脉含情。
少来——她刚吃了亏,正是火在心头,要不是有我给你送这些污秽物,如今你能好好站在这里?对面人迅速敛去笑容。
洞中寒风飕飕,气温降至冰点。
呜呜。
心中叹气,她只好继续抹泪,……大爷再饶小乔这一回。
统统捡起来。
那人冷着芙蓉脸,下巴高扬宛如骄傲的孔雀。
他从阑在人前低头。
这个规矩,三年前她就知道了。
矫情,顾清乔在心中埋怨一句,认命地蹲下身子伸出胳膊——啪!手掌忽然被人踩住了。
又来?她翻个白眼,没吭声,动了动关节试图将手抽出来。
可那脚仿佛在她手背上扎了根,不管怎么挪,就是不肯松开。
圈圈你个叉叉。
她心一急,暗暗使了蛮劲儿。
嘶。
那只脚依旧是纹丝不动,她的手心却已然脱掉一层皮,火辣辣的疼。
陆子筝!这下她真火大了,抬起脸狠狠瞪他,姑奶奶手废了,你也别想再吃到脖子!无妨。
那人笑容更盛,如桃,吃不到鸡鸭脖子,吃人的我更喜欢。
谈笑风声间,脚下未松半分。
你这不人不妖的男孔雀——顾清乔气得破口大骂,我诅咒你将来生儿没屁眼生儿子没小全家通通活不过三十岁,当初老娘瞎了眼才会救你……啊!手上一轻,她被人连根拔起,狠狠钳住了下巴。
对面人静静看他,瞳孔宛如一汪幽暗的潭,让人不知不觉沦陷。
……跟你说过多少此了,不许骂我‘不人不妖’,嗯?他的声音如此温柔,却让她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呜呜。
她赶紧支吾两下以示投降,生怕他真会扑过来咬自己的脖子。
陆子筝瞄到她已然嫣红一片的掌心,几不可闻叹口气,将她松开。
不过玩玩而已,做什么这么认真?他瞪她,语带三分嗔怪。
有这样玩的么?顾清乔觉得无奈,不过然敢造次,只得唯唯诺诺点头:争取下次马虎一点。
从山中脱险归来,顾清乔只觉得全身的皮都被扒掉了一层。
那陆子筝向来喜欢玩折磨她的游戏,三年间里乐此不疲,且每次都要见了血才肯罢休。
简直怪胎。
她叹口气,不知自己前世是不是做了什么孽,今生才会被他这样作弄。
他们的相遇,说来本也是段传奇——三年前她在园里捡到重伤的他,本想弃尸荒野,不料却被他紧紧抓住了脚踝不肯放开。
一时心软,她将他藏到茅山里,谁知从此就被吃的死死的,还被迫做了恶魔的丫环。
不过陆子筝的病倒真是奇怪的很,必须要吃一定数量的生脖子才能治好。
刚开始他提出说要吃人脖子,吓的清乔差点没从山上滚下来。
最后俩人终于达成协议——顾清乔每月给他提供足够数量的动物脖子,而陆子筝则乖乖呆在山洞里,不去害人间。
呜呜,像我这般勇于牺牲小我而完成大我的奇子,实在是太难得了!每每思及此事,她都不由得为自己掬上一把敬佩的泪。
回到尚书府,冬喜说有贵客已等候多时,她推门一看,原来是段玉。
你来做什么?她对段玉一向没什气——不过是纯洁的合作关系,何必虚情假意?恐怕在他心中,她的身价还比不上一碗红烧肉呢!段玉却似乎心情正好,一脸笑意盈盈:今晚京城灯会,我专程来带你去玩——怎么,原来你不稀罕?……有没有好吃的?她微微眯起眼,咽了一下口水,我馋的慌。
有有有,各小吃,应有尽有。
惑成功,他忍不住以扇击掌,你爹已经答应我带你出去了,快走吧。
京城头号饭馆忘尘阁,坐落于护城河边。
这晚恰逢一年一度的灯节,百姓们纷纷往水中放灯,寄托好心愿。
从忘尘阁顶楼望去,河水如玉带上缀满颗颗明珠,甚是动人。
清乔独自亿栏杆上,看的双眼迷蒙。
她想起以前坐班火车,穿过黑麻麻的山岭,听着呼呼的风声,最终望见远处繁星点点,渐渐绵延一片——那便是城市,而她的家就在里面。
那无数灯火中,必定有一盏是为她而点。
可如今,她走错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清乔,怎没过来吃东西?段玉在里间喝茶。
我在听她们唱歌呢!她笑嘻嘻指向河里的画舫,那上面站着几个白衣歌,她们都好漂亮,声音也好听。
段玉微微一笑:她们也算这灯会的奇境之一,每年都有许多王公子弟来此一掷千金,只为求得佳人一曲。
清乔咦了一声。
怎么,你羡慕?段玉打趣她,是羡慕人家,还是羡慕人家身价高?都不是。
清乔摇摇头,奈何如眷,终不过似水流年,难道就一辈租样唱下去?如果是我,一定想法子趁早离去。
然后她转过身子遥望河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段玉无声凝视她,眉头一寸寸收拢。
这的风很大,将少两只袖子吹的鼓鼓的,仿佛一只展翅飞的蝴蝶。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挥剑斩去那翅膀,让蝴蝶停留于此,今生再也不能离去。
他静静坐在角落里,脸如灯火般,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帝灵篇 肉大侠金丝红枣羹,碧玉梨膏。
顾清乔坐在硕大的紫檀雕桌前,一碟一碟仔细品尝着点心。
真好常她仰起脸,笑的山烂漫,原来灯节的平民小吃都这么味,明年你可还要再带我来啊!段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她自然不知,这些点心都是他命宫里的头等御厨做好,再派乌衣骑快马加鞭私这里来的。
方才她下楼买零食,一路上遇见的都是扮作商人的乌衣骑们,买到的食物也自然都是极好的。
他自幼防人防惯了,吃不得陌生人做的东西,也不想她常你知道么?清乔咬一口菊酥,鼓鼓囊囊嘟起嘴,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来多半要做尼姑了。
哦?他挑眉,眼带三分邪魅,原来小乔已经这么迷恋我,非我不嫁了?。
呸!清乔啐他,想的,我只是盘算着要怎样才不会被嫁出去——你说除了出家做尼姑,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呢?这是什么道理?他摇摇头,实在不懂她在想什么,难道嫁给我就可以?……你是最好的人选。
清乔放下筷子,笑盈盈朝他遥遥看来。
因为我不会爱你,你也不会爱我,你这种人,永远只爱自己。
她托着粉腮,眼中有光华灵动,如同一双千金难买的黑珍珠。
爱,那是个什么东西?他也朝她笑,笑颜温润如玉。
叹口气,顾清乔拍拍自己的脸,劝说自己不要和他生气。
爱是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她开心,你便开心;她伤心,你便跟着伤心;你的世界有一半都是她的,她的幸福便是你最大的幸福——我这样讲,你听不听的懂?段玉却满脸的不以为然:我的世界向来都由自己掌控,怎会由他人的喜怒哀乐操纵?就知道这厮会这样讲,清乔心中暗骂,如此自我主义,迟早会老天遭报应。
王爷,我恰好知道一个与你名字相似的公子。
烛光下,她脸上笑容恍然如蜜,他以前也是不知爱为何物的,直到某日遇见一个天仙般的少,他少,叫她神仙,把她捧在手心里,为她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可这人心中偏偏另有他人,根本不屑多看他一眼。
你说如果你是他,后面该怎么办呢?那神仙叫什么名字?段玉狐疑看向她,真能貌比天仙?我怎么没听说过?清乔绝倒。
人姓王名语嫣,乃小门小户之,王爷自然没听过。
她咬牙切齿从嘴里哽出一句。
段玉从鼻子里哼一声,淡然道:既然不能留在身边,那么便让他们统统消失,眼不见了才干净。
他说这话的时候非常冷静,清乔忽然觉得脚底腾起一股骇人的凉意,漫漫朝脊梁爬去。
……这怎么行呢?你应该说,王姑娘的幸福就是你的幸福,只要王姑娘开心,你就开心的呀……清乔呆呆坐在原地,嘴里小声嘀咕着。
傻丫头。
段玉斜睨她一眼,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手的!见她小脸惨白,状似无意添了一句:……那你呢?是不是别人啦?嗳?清乔一愣,慌忙摆手道:在这里?没有没有!我现在才多大啊?段玉轻轻嗯了一声,缓缓靠向椅背。
眼底那抹微不可察的得意,悄然逝去。
吃完最后一碟点心,冬喜贴心来报:,天已晚,是时候回府了。
清乔唯唯诺诺点个头,一双杏眼瞟向段玉,期望他接话。
段玉却恍若未闻,径直悠哉饮茶,目光遥遥投向窗外。
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侍卫们都噤了声,垂头不敢作任何言语。
她忽然发觉,也许这位王爷并不似外表般出尘脱俗,反而隐隐散发压迫感,说不定是位危险人物。
再多呆会儿吧,今月这么,不是日日都能遇见的。
好半响,段玉开口,满脸淡然。
月亮在天空中泪流满面,小子,你终于肯注意到我了。
清乔撇嘴,有些不情愿:太晚回去不合礼数,爹爹知道了要骂的——再说了,行不安全。
你也知道礼数?段玉朝她讶然转过脸,一双凤眼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你只懂吃呢!清乔心知他故意揶揄,只好粉腮微鼓保持沉默,月光下玉颈挺直,有股说不出的娇憨。
……你爹他不会责怪的。
段玉的声音一下子柔和起来,行之事你更无需担心,只要有我在,你断不会有什么危险。
说完朝身边一黑衣男子颔首示意:你露两手给顾看看。
那黑衣男接了命令,一摆衣襟,清乔只觉一阵清风掠过,还阑及回神,黑衣男已稳稳站回原地,手中多了一串新鲜的槐。
清乔认出那是阁楼外大槐树上的,距此处至少五十步,不由得咦了一声。
黑衣男随即将手中的槐轻轻扣向一张雕凳,只听哗的一声,凳子四分五裂,槐却完好无损。
清乔一下拙起来。
大侠,你叫什么名字?她迅速冲到黑衣男面前,眼里闪耀着崇拜的星星。
小的姓乔名风。
黑衣男朝她一拱手,态度恭谨。
乔峰?只听一声尖叫,黑衣男的衣衫已被清乔牢牢拽在手里,死也不肯松开,你真是乔峰?天哪我居然见到乔峰本人!我说这里怎么会有个段誉呢,没想到居然还有个乔峰?!乔大侠,你从丐帮出来了吗?你家二弟虚竹在哪里?对了我十分地想见阿朱,你给我安排个机会——唔话音未落,她的嘴已经被人以袖堵住,轻轻一带回到了桌边。
原来小乔认识本王属下?段玉收回手,不动声道。
黑衣男只觉得浑身冰凉,豆大的汗珠沿着太阳穴滴下来。
清乔双手被制住,扭着身子大声嚷嚷:扒了他的衣服我便知道是不是认得,我知道他胸前有纹一只狼头……黑衣男顿时觉得万念俱灰。
邢四,听顾的话,扒了他的衣服,看看有没有纹身。
段玉面无表情吩咐着,眼底闪过一道极冷极幽的光。
只听哗的一声,黑衣男的袍子被一剖为二,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肌。
回禀王爷,乔风身上并无纹身。
另有黑衣人上前禀报,语气战战兢兢。
清乔很是失望,大大叹了一口气。
原来又是一个名字相似的……她耷拉下脑袋,悻悻然自言自语,我真蠢,怎么会以为自己穿到武侠世界里去了呢?段玉只听得前半句,见她如此失魂落魄,托起她的小脸柔声问:那个叫乔峰的,是你的什么人?对你很重要么?……很重要。
清乔瞄见角落身形僵直的赤膊男子,微微闭了闭眼睛,他是烹调界一代传奇名师,尤其擅长做蒜泥白肉,我想吃他煮的菜,已经很久了。
段玉轻轻哦了一声,松开钳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揽往怀里:原来有这么个精通厨艺的大侠,我都没听说过。
不过没关系,我马上派人去寻,你也用不着这么伤心。
清乔有气无力点点头,算是默许。
派人将顾清乔送回尚书府,段玉静静坐在忘尘阁里,把玩一枚精致的青佩。
邢四。
他忽然抬起头,淡然吩咐着身边的黑衣人,你去发下通缉令,彻查全国所有胸前纹有狼头的青年男子,如果恰好姓乔——一律杀无赦。
邢四领命,即刻退下了。
段玉目送他离去,无意中瞥见窗外明月,随口道:今晚的月亮怎么这般丑陋?真该砍了再造一个。
这年的灯节晚,月亮的心碎了一地,怎么都拢不起来。
它和那个名叫乔风的男子,都觉得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
一阵风吹过,他俩同时打了个哆索。
轰哦。
帝灵篇 肉无害灯节后已去数日,顾清乔一直没和段玉再见面。
想来那个倾国倾城的王爷必定是很忙的,每天要应付一堆国事,还要接待一众员。
清乔已经淡忘了乔风大侠,她沉醉在阿达日渐精妙的厨艺里,快乐似神仙。
直到这日她在京城第一绣坊里遇见宰相府千金,杜若云。
我道顾尚书家的千金如何狐媚,没想到却是这般姿平庸!对面的人对着她冷冷开口。
喂喂,我说这位,你虽然确实比普通人~~那么一点点,也不能眼瞎成这样啊!顾清乔在心里叹口气。
不是她自夸,当初她刚穿过来的时候,还曾对现在这付身子看傻眼过。
毕竟年仅十二岁就出落的玲珑剔透,将来虽说不一定会绝代风华,但至少还能算得上清秀佳人嘛。
是是是。
她对着杜若云笑,满脸讨好,清乔确实比不得杜狐媚。
呲,耳边忽闻有人轻笑。
你……哼,别以为段大哥喜欢你,他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昏了头!杜若云像所有小言标准配一般,摆出了经典的咬牙切齿恶狠狠POSE,这世上根本无人能配段大哥,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世上根本无人能配?和尚都有尼姑配呢,你当段玉是畜生啊?清乔十分好脾气,面不改继续笑:是是是,杜英明。
心中所思,正是清乔脑中所想。
清乔也自知比高攀不上段王爷,还请杜速速将你家‘段大哥’领回去吧。
你……杜若云平日里娇生惯养,此时只能气的干跳脚,段大哥怎么找了你这样一个怪胎?!怪胎?清乔转念一想,自己莫明其妙穿过来占了别人的身子,确实是个怪胎。
于是非常诚恳地望向杜若云:杜说的太好,太精辟了!您居然能透过现象认识本质,实在令清乔好生惊讶!我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杜若云已经气的七窍生烟,狠狠剜她一眼,愤然甩袖离去了。
松一口气,清乔正想转身去看绣品,然期然对上一双般明媚的眼睛。
无边,笑意盈盈。
完了,她哀怨地一拍脑门,大神来了。
怎么,看见我觉得意外?陆子筝见她迟迟疑疑不肯过来,不耐烦挑高了声调,不想认我了,嗯?话音刚落,清乔已稳稳站到他跟前,满脸都是讨好的媚笑,陆大爷说笑呢,哦呵呵呵……陆子筝厌恶蹙起双眉:几日不见,怎么越来越丑?还不如刚刚被你骂走的那个小妮子。
小乔心中默念三遍啊世界多,啊空气多么清新,面不改继续甜笑:是是,小乔怎比得上陆公子的容月貌?陆子筝脸微变,似乎很不情愿意听到这句话,顺手一提将清乔带出了窗外。
呼呼——天上白云朵朵飘,地上羊儿噌噌跑。
顾清乔僵着一张脸,很想破口大骂。
他奶奶的,谁说飞行是人类毕生追求的终级梦想?有种你让人把你稼胳肢窝里飞上半小时看看,姑奶奶看你难受不难受!怎么,很辛苦?头顶隐隐有声音穿来,要不要把你扔下去?不会不会!清乔即刻变脸,满面陶醉作状,简直舒服极了——又飞了半响,陆子筝终于停下,将她放到一扇石门边。
清乔凝神打量,发觉这正是他们初九之约的茅山洞口,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嗳?难道你的脖租么快就吃完了?!随即又回头瞪他,面古怪:……你该不会是今天突然想换胃口,尝尝人脖子吧?说罢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一付寒毛倒竖的惊骇模样。
陆子筝只是静静望她,高深莫测地笑。
——大爷饶命,不要吃我!她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全身哆索,小的不好吃,而且……脖子也不够长……对面人沉默没有言语。
她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呆呆跪在那儿,眼中慢慢有泪滑出。
良久,陆子筝忽然幽幽叹口气:三年了,原来你还是信不过我。
清乔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慌忙擦去眼角的泪:谁知道你当初的承诺是不是还作数?傻妞。
陆子筝走到她面前蹲下,表情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柔和,既然我答应留你命,就一定会做到——你怎么老是不信呢?……谁叫你平日里总喜欢折磨我?清乔咬着唇嘟哝,可怜巴巴。
我只答应留你命,却没说不会作弄你呀!陆子筝眼中有诡光划过,满脸奸笑,——何况你的反应总那玩,与别人都不同。
变态!清乔心中暗骂,嘴里负气道:不晓得你都找些什么怪人,居然能一直忍受你的虐待。
……没有一直忍受的人,因为他们都不能让我开心,所以我换过好多个。
陆子筝凝望她的双眸,神颇有些迷茫,为何他们都那么愚蠢,不懂如何哄我高兴呢?太孔雀了!简直无敌孔雀!清乔觉得自己就快要吐血内伤。
……对了,傻妞,他们说你要嫁人了?冷不防听陆子筝抛出这么一句,清乔刚放松的身子又开始僵硬了。
这个嘛,情非得遥她从喉咙里艰难哽出一句。
陆子筝冷冷挑眉,眼底明白写着五个大字——大爷我不信。
真的,骗你做甚!清乔单手指天信誓旦旦,实不相瞒,那段王爷相中的本是阿达的厨艺,却阴差阳错娶了我去做烟幕弹,其实我在他心中还不如一碗红烧肉呢!哦?陆子筝端着一张俊脸哼哼,音调七转八拐绕的人心慌。
叹口气,清乔敛了笑意一本正经道:子筝,我从未没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对面人虽依旧不吭声,神却渐渐缓和下来。
那王爷真的不喜欢我呀。
她言辞恳切态度温和,况且我也不喜欢他,答应嫁他不过是顺道找个避风港罢了。
陆子筝迟疑片刻,终于朝她点点头。
清乔心中暗暗吐出一口长气。
对了,你怎闽然下山了?她偏头看他,满脸关切,伤都好的差不多了么?……都好了。
他懒洋洋勾起嘴角,不过我要动身去南疆处理一些事,这次下山是来找你告别的。
咦?清乔激动得一把掐住他的胳膊,都好了?那以后也用不着给你送脖子了?!陆子筝斜睨她,似笑非笑:倘若你愿意追过去,我吃吃倒也无妨。
呸!清乔啐他,另一只手做势要打人,却被他凌空抓住。
怎么还是这么个野猫子?陆子筝紧紧攥着她的手腕,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真让我舍不得将你丢下。
话音未落,一口含住清乔的纤纤玉指。
钻心的疼痛感传来,清乔忍不住尖叫出声。
陆子筝然肯放手,就这么一直咬啊咬,直到嘴角尝到一丝腥涩。
我不在的时候,记得乖一点。
他终于抬头,笑的若无其事。
清乔已经气得浑身颤抖,眼中含满惊怒的泪。
……听话,先看看你手上的东西。
陆子筝轻轻拭去嘴角血丝,姿态优雅。
她闻言低头,睹见手腕上多了一串明晃晃的银铃,微风中叮叮当当脆响。
数了数,不多不少恰好九个。
有它在,你去哪儿都不需担心命——唉,只需让我咬一口便能将它带走,你还真是捡着大便宜了。
陆子筝俯在她耳边,地笑。
清乔却恍若未闻,只是一直望着那银铃发呆,连手上的疼痛也都忘了。
当年荒山初遇,她早已看出他是头野兽,会爪将人撕的粉碎。
可她还是将他救起,藏在山洞里好生照顾。
三年下来,他认定她懦弱无害,一直以欺负她为趣,甚至乐此不疲。
可是他不知道,逮的住野兽的猎人,本事也都是不差的。
良久,她终于转脸看他,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诚恳真挚:……多谢。
帝灵篇 肉夹馍最近,冬喜发觉自家有点儿怪。
哦,不对,以前也怪,现在是怪上加怪。
你说好好一个大茧秀,见惯无数珍宝,怎么如今只知道整天望着一只银镯子傻笑呢?偏偏笑过了不算,还要叹气,幽幽老长一口,眉眼间染上无尽忧郁。
你好怪,你好怪,你好怪怪怪怪怪。
她学着哼哼。
这天是五月初九,坐在窗边发呆,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镯子。
叮当,叮当,那银铃音如琉璃,很是好听。
又犯傻了,冬喜叹气,将隔天要换的衣服放在木架上,悄然退下。
里睡的正,忽然被惊慌的尖叫声惊醒:遇刺了——快来人呀——遇刺了!屋外人声嘤,火影凌乱。
她一个激灵爬起,浑身冰凉,额头手心都是密密的汗。
,!大丫头们都去哪儿了?她隐隐约约听见管家的叫骂声,……全死光了么?怎么还不赶紧去叫大夫?!大夫?她这下终于回神,翻身下,跌跌撞撞朝外跑去。
好不容易摸了屋,不由得大松一口气——裹着一件丝袍静静坐在边,除了面有些许苍白,其他并无任何损伤。
晃眼屋外,密密麻麻站了许多人,还有几个是面孔陌生的黑衣人,冬喜不由得有些奇怪。
转头回来,老爷拉着的手正温言安慰,淡淡点着头。
可冬喜分明发现,眼中弥满着浓浓郁,早不见了往日的灵动飞扬。
犹豫半响,她刚想开口问还捍,只听扑通一声,大丫头抢先一步,嚎哭着扑到地板上。
我的小————啊,怎么会这般命苦啊?!怎么有人舍得伤害啊?!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敢碰一根汗毛,就是拼了命也要为报仇……唱作俱佳,冬喜不由得一阵恶寒。
我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蹙眉,随意挥挥手,冬喜留下来。
灰溜溜退下,临走前还不忘抹着泪狠狠瞪她一眼。
活该,冬喜在心里扮个鬼脸。
……我说都下去,你们是听不懂话么?忽的转向那群陌生的黑衣人,音调拔高好几度,都回你们的王府去!禀顾,是王爷下令我们贴身保护顾的。
其中一人上前答话,态度谦卑,没有王爷命令我们不能离开。
……那你们究竟要在我房间里呆到什么时候?拍拍脑门,表情很是懊恼。
王爷已经得了密报,很快就会赶来探望顾。
黑衣人深深一鞠躬,在此期间我们务必保证顾的安全,否则统统人头落地,还请顾千万体谅。
叹口气,颓然偎在尚书怀里,不再说话。
冬喜只觉得气氛古怪,大气也不敢出,只能乖乖呆在墙角,偶尔瞄一眼。
她发现,一直望着手腕上的那串镯子出神。
那镯子白银质地,纹简单,缀着九个小铃当,模样一般,勉强算的上精致。
可偏偏看那镯子的眼神,是如此的专注与渴切。
——仿佛是溺水之人,贪婪看着某根救命稻草一样。
约莫过了半柱时间,檀木房门吱呀一响,一道颀长身影伫立于眼前。
参见王爷!黑衣人纷纷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化一。
来者却充耳不闻,冷着脸朝卧榻直奔而去,带过一阵淡雅清风。
小乔,你怎样了?有没有伤到哪里?段玉奔到前,顾不得清乔还在尚书怀里,一把夺过佳人,准备来个近距离仔细查看。
烛光下他面苍白,呼吸不匀,眼中满是墨焦虑,却偏偏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俊。
顾尚书酸溜溜松手,心里充满嫁出去的儿就是泼出去的水的人生沧桑。
好帅,居然连着急的样子也这么帅,真是没天理啦……冬喜忍不住在心里痴一下。
别,别抱我呀!勒的慌!清乔在王爷怀里挣扎,鼓鼓嘟起小嘴,语气是十二万分的不耐烦,你来的正好,快把那群黑煤炭都带走!深更半一群猛男留在少闺房里,还让不让人休息了?!段玉一愣,满腔关怀话语被卡在吼咙里出不来,语塞。
哎呀,我伤着屁股了……清乔扭动身子,张牙舞爪地赶人,冬喜正要给我上药呢,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走走走,你不能看!段玉脸上关怀之顿失,迅速染上一层阴霾。
顾尚书心里咯噔一下,暗暗捶胸顿足:哎哟,这闺咋这么没有眼力架呢?现在不是该飞身上前做受惊小鹿楚楚可怜状吗?不是该紧紧抓住王爷哭诉流泪做景仰安心状吗?唉,真是完全没得到她娘亲当年的半点真传!冬喜见怪不怪,只是用一种十分同情的眼光打量王爷:一代佳人……就这么落入虎口……即将开始他那被无情蹂躏的苦难生涯……真可怜……她又想起自己,心中无限感慨。
不过段玉终归是妙人儿,面皮紧了须臾又立刻松开,紧紧按住清乔,他的声音愈发温柔魅惑:小乔可是吓糊涂了?本王深更半从宫中赶来看你,你却要将我赶走?嗯?这短短一个嗯字,音调千绕百转,宛若珠落玉盘余音绕梁,屋里一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唯有清乔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好黑,他的眼睛好黑,像半里少了灯又缺了盖的下水道……——轰,他的手也轰,像超市里至少藏了半月的冻猪腿……呜呜,恐怖。
她一下子将脸埋进段玉怀里,心想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段玉一僵,嘴角慢慢露出淡淡的笑。
——哎呀,我家清乔在害羞呢,啊哈,啊哈,啊哈哈!顾尚书一看时机正好,立刻跳出来打圆场,顺便抹去冷汗。
切,会害臊,母猪做体操。
冬喜瘪嘴,暗自不宵。
段玉心情归好,弯弯扬眉,抚弄起清乔的乌发来。
一下,又一下。
小乔,可看清何人袭你了?……太黑,没看见……我当时很害怕,所噎…对不起……清乔不敢抬头,胡乱支吾着,声音越来越低。
这不怪你,那些贼人应该趁烛火通明时分来的。
段玉拍着她肩膀,满脸正与肃穆,他们实在太卑劣了!冬喜很想绝倒。
……对了,你当时可有留意到任何不寻常的地方,例如气味——或是武器?段玉埋头望向怀中佳人,循循善。
……我,我只觉得好黑呀,都是黑的,一片黑!清乔努力回忆,语带三分哭音,我都还没看到什么呢,你的那些侍卫就已经把我密密麻麻围住了……然后我就听到乒里乓啷,哐当哐当!好可怕……嗯,都是他们不好。
虽然他们救驾有功,然该挡住你的视线,让你受惊。
段玉语气更加宠溺,如同在呵护五岁小孩,本王回去会责罚他们的,你不要再想了,梗屋里鸦雀无声,一众乌衣骑精英们沉默着,长时间沉默。
沉默……沉默是指向未来的明灯。
送走一干人等,冬喜终于开始给上药。
硕大的房间里这会儿只剩两个人,不免有些空荡荡的。
沉默了一会儿,冬喜终于忍不住出声:……奴婢瞧您屁股上的伤,不像是武器弄的呀?好大一块瘀青,还呈饱满水嫩蟠桃形。
哦,躲刺磕时候不小心撞到老爹的玉雕上了。
懒洋洋趴在上,回答很是爽快。
……不过也真是命大,除了这处不小心,也算的上未伤分毫了。
冬喜见风使舵立刻转。
哼,你以为刺客要我的命?高高扬起嘴角,面容十分得意,他们要的不过是……,算了,既然我拿到手,便自然不会交出去。
说罢使劲捏了下拳头,似乎要保护什么。
机灵如冬喜,自然不会去追问省略号的内容。
……段王爷对真好,简直是捧在手心里了。
冬喜面不改继续换话题。
开玩笑!人在江湖飘,肯定是要有两把刷子才能防挨刀,她转弯的速度那是一等一的强,真是全天下最有福气的人!全国的子都要嫉妒呢!有福气?却噗哧一下笑出来,怎么,你觉得被人捧在手心里是很有福气的吗?这下冬喜有点懵了,她真不知道在笑什么——被王爷那般的出男子呵护,难道不是全天下所有人都渴求的吗?瞧着她莞尔,终于扯下头一颗葡提,轻轻捏住。
你瞧,我是不是将它捧在手心?甜甜笑着,将一双玉手私冬喜面前。
十指纤细,肌肤雪白,那颗晶莹剔透的葡提安立于掌心,有股说不出的娇新鲜。
冬喜点点头,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
你棵哦。
的声音柔极了,像一朵云团。
吧唧!只见双手一合,那颗碧绿的葡提被无情化作一滩甜汁,顺着手指缓缓滴落。
……冬喜惊异张嘴。
冬喜,你要记得,无论做人做物,都不能被人玩弄于股掌间,即使被捧在手心也是很危险的。
拿起手帕擦手,语气淡漠,今日虽是怜爱疼惜,也许明天就换成刻骨的恨了。
…………你想做什么?冬喜傻傻问。
我么?对着她,露出一个极诡异的笑——我自然要做这只手,将命运牢牢捏在掌心里。
帝灵篇 肉菩提深,段王府。
……怎么?原来行刺小乔的是这号人物?段玉斜斜亿榻上,华服微松,墨发如水满泻于背。
他手中把玩着青佩,一付好整以暇的闲散模样。
确实如此,属下虽不知他们究竟为何行刺,却能肯定一点,顾身上必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下黑衣人单膝跪地,毕恭毕敬。
嗯~~~有意思。
段玉轻轻哼了一声,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笑容绝。
黑衣人的心颤一下,苦水搅了胃。
……刑四,你吩咐下去吧,派十个人去查查那群刺磕下落。
段玉转头朝向黑衣人,记住,给我留个能说话的,断臂或是少腿都无所谓。
黑衣人低头领命。
对了,那叫‘乔峰’的男子,你查的怎么样了?段玉冷不防问一句。
禀王爷,目前已查了全国十六城两百四十七名叫‘乔峰’的男子,无一人胸前纹有狼头。
黑衣人手捏冷汗如实作答。
哦?那么继续查吧——兴许那乔峰是西域人士,又或者来自南疆。
总之你们不要只顾着看汁男子,有条件符合的,提了人头直接来见我,赏。
依旧是那般随意的语气,仿佛事不关己。
是。
黑衣人一个字也未敢多说。
良久。
你怎么还不走?段玉扭头,诧异地望向地上的黑影。
……禀王爷,王……王爷今天不是气恼我们惊吓了顾,说要回来责罚属下吗?属下不敢擅自告退……黑衣人战战兢兢。
段玉眼中精光一闪,轻轻扬唇:啊,你说那个啊……随即淡然一笑:刑四,你跟着我多久了,真真假假,你还不知道?黑衣人心中大石落地,暗暗吐出一口长气。
不过是个玩具,对她好一点,我将来也会玩的开心些。
段玉笑容更甚,言语温和,你们陪着做戏也投入些,她还算得上单纯有趣。
黑衣人忙不迭点头。
五月初九的晚上,月亮先目睹了一场行刺闹剧,然后又听见了王爷与乌衣卫精英的私密对话。
哇~~它在天空中飙泪。
——好一个极品腹黑!再过六日,五月十五,是顾清乔每月外出上拜佛的日子。
前一天冬喜正给张罗饮食,却听清乔道:多带些糕点,我们这次要出去两三天。
冬喜一愣:,光华寺离尚书府不过才两柱的路程……谁说去要光华寺了?嫣然一笑,我们要去上清寺。
上清寺在京城郊外,掀野鹤一只,火亦不算旺盛。
冬喜不明白为什么舍近求远,以往常去的光华寺多好呀,多,丫鬟多,公子多,八卦也多……回头一看,虽神情飘忽,眼中却有星芒点点。
于是不敢冤念,赶紧回去准备换洗衣物。
苦行大半日,终于到了上清寺。
冬喜从未来过这里,远远看去,只觉得寺园建筑虽有些微破旧,却有一种难得的清雅感。
我跟你说,这寺里住了个神仙哦!从轿中探头出来,神秘兮兮道。
走到院墙外,大门紧闭,无人把手。
冬喜只得去扣门环,三声响过,静默一边。
等了好一会儿,门终于吱呀开了道缝,露出半颗稚嫩人头。
……施主何事?小和尚单手作揖,居高临下。
我家自京城而来,诚心前往贵寺上,还请小师傅开门,行个方便。
冬喜回答的不卑不亢。
阿弥托佛,上清寺今日不接俗客,施主请回吧。
小和尚看也不看那顶华贵轿子,双手合十,准备立刻关门。
……大胆!我家是礼部尚书独苗千金,开国元老徐飞将军的外孙,今天远道而来诚心上,怎能被你们就这么赶出去?冬喜挡住就要合上的门,面如吞了千斤火药般。
小和尚哦了一下,不惊不咋,风清云淡:本寺住持昨日刚云游归来,正在清修,全寺因此闭门七日——莫说尚书千金,尚书本人来了也不见。
哇,好大的口气,怪不得火这般不旺!冬喜虽是丫鬟,却也从未受过这等气,刚想大发雷霆,只听轿子里呲的一声——有人不怒反笑了。
这么说,空空大师回来了?声音娇柔甜,宛如出谷黄莺。
这位施主,与本寺住持是旧识?小和尚听她口气熟捻,转头望向轿子。
旧识嘛……也勉强算是。
门帘掀开,露出一张精致灵秀的小脸,笑意盈盈。
小和尚看的一呆。
劳烦小师傅帮我传句话——忽的压低声音,天王盖地虎!小和尚嘴巴呈0型,眼瞪如铜铃:宝……宝塔镇河妖?对待和尚要像天般温暖!微微一笑,胜券在握。
……对,对待猪肉要像冬日般残酷无情……小和尚结结巴巴说完这句话,已是面大变。
原来是你!他一边后退开门,一边喃喃自语,原来是你……哦,原来小师傅也听说过我?来了兴致,笑意深了几分。
小和尚慌忙点头:听说过……原来你就是师父口中所说那‘百年难的一见的枇杷’!说罢立即回头,飞快通报去了。
留下在后头拼命喊:喂!是‘奇葩’!是‘奇葩’!夕阳,碧树,晚霞。
一青袍男子伫立于寺庙正殿门口,遥遥凝望北方。
清乔在远处端详片刻,终于按耐不住胸中巨浪翻腾,上前一步,沉痛吐出五个字:大师——你、胖、了。
男子暮然回首,却是一张糯米老头脸,笑颜如山烂漫。
善哉,善哉,心宽则无忧,无忧则体胖。
空空大师深深一揖,顾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阿弥托佛。
清乔有样学样,双手合十还礼,五年后还能不期而逢,谁叫我与大师如此拥?当年上清一别,大师还是那个胖和尚,只是童已经出落为少,姿态翩翩。
怎么,顾施主依旧对归家一事念念不忘?大师摇摇头,红尘一切皆有定数,来有来的原因,走又有走的道理,施主何必强求?大师说的好,我等凡人亦不敢强求,可是——清乔柔柔一笑,将左手高高举起,锦袖滑下,露出半节嫩白藕臂。
风吹过,叮当叮当。
那银镯晃眼,音如琉璃响。
——可是命运偏偏给了我希望。
她凝望着大师,面容渐渐严肃。
九转清音铃!空空大师惊的倒退一步,这已失传三十余年的魔教圣物,怎么会带在你的手上?大师不是说过了吗?我乃‘百年难的一见的奇葩’,得到它自然也不奇怪。
清乔神秘一笑。
……原来你真找到了它。
大师闭眼,略显疲惫,或者应该说,是它找到了你也不一定。
……大师,求你告诉我!清乔忽然神情凄楚,还有三样东西是什么?‘天、地、人、器四物,缺一不可。
’如今器已到手,我究竟要如何才能回家?说着说着,鼻尖已然发红,眼中雾气升腾。
唉……大师叹口气,声音温和柔软,留在这里不捍?会有很多人希望你留下。
不好。
清乔擦擦鼻子,恨恨道,大师你不是我,自然不会懂。
开玩笑!为什么那些穿越们都希望留在古代泡GG,还个个玩的乐不思蜀?她真不能理解啊。
在她看来,这个蛮荒世界根本尚未进化完全——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没飞机,没火车;没网络,没电脑;没巧克力,没抽水马桶,甚至连卫生棉都没有!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如何怀念那个乌烟瘴气的现代世界,以及温暖的父母和朋友。
不行,不能再想,我是要回去的,无论如何一定要!她暗暗捏了捏拳头。
……‘天’乃帝灵。
大师的声音远远传来,加冗沉五味。
帝灵?清乔呆愣一下,小心翼翼道,难道……是皇帝的魂灵?Orz,虽然她确实很想回家,却从没想过夺人命,尤其还是当朝天子的龙命。
——帝灵是物。
空空大师白她一眼,是盘古开天辟地时就已存在的神器,惟有命格极尊的人才能带在身牛那帝灵究竟长什么样子?清乔语气急迫,现下被何人拥有?不知道。
空空大师语气惆怅,自古以来只有帝灵的主人见过其真貌,而它的下落也因此不明。
靠,搞了半天,原来是要我去主持探索频道啊。
清乔顿时耷拉下肩膀,神情沮丧。
——吉人自有天相。
大师赶紧安慰她,当年我不也只对你说了‘九转清音铃’这五个字么?你终究还是找到了它。
经大师这么一提,忆起往事,她不由得破涕为笑——也许老天爷真的在帮她。
九转清音铃,如果当初不是恰好听见这五个字,她怎会去救素昧平生的陆子筝?又怎会甘愿受他责罚?顾家清乔,绝对不是个肯做亏本买卖的人。
多谢大师,待我找到了‘天’,自会前来讨教‘地’是何物。
深深一福,她旋即转头离去。
寺门口,冬喜那丫头还在焦急等待。
对了,或许还有段王爷派来的乌衣暗卫——虽然有大师在,他们什么也别想听到。
不过段玉段王爷……他不是当朝天子的手足什么?命运极尊的人,很可能会出现在他的身边,说不定帝灵就在他手上呢。
看来我该对他好一点。
清乔想到这里,抿嘴一笑。
佛祖,你说我这样告诉她,究竟是对还是错呢?远处的空空大师,望着少逐渐消逝的背影,若有所思道。
帝灵篇 肉明月当日回城终是太赶,于是便在寺内住下。
空空大师准备了一间风景上好的厢房,并派了弟子去安顿她们。
遣来的弟子是白天里的掌门小和尚,十二三岁,稚气未脱模样机灵。
此时他对清乔的态度已完全变了样,嘘寒问暖,前倨后恭,贴心不已。
小师傅对我们真好。
望着眼前毕恭毕敬的小和尚,清乔忍不住玩笑。
哟,原来你也有狗腿的时候。
冬喜从鼻子底哼出一声,心里到底记恨他方才的倨傲。
小和尚沉默不语。
送入厢房正离去,小和尚忽然回头正道:顾施主,是我师傅说要对你好一点的。
他说倘若往后你执念依旧,请千万记得怜悯这里的芸芸众生,他们毕竟是无辜的。
说完深深一揖,消失不见了。
这次轮到清乔的嘴巴张成O形。
,刚刚那秃子在说什么啊?冬喜凑过头来,满脸莫明其妙。
……我想,或许他们刚刚看了一本名为《穿越大全》的书,书中充斥着‘神’、‘神歧’、‘天’、‘神脉遗族’等关键字,讲的都是一个异世子如何背负命定奇运,被无数男疯狂争抢从而引发一场天地浩劫的悲彩事。
喃喃道。
哇……冬喜听的一头雾水。
只好哇一下,意思意思。
入,上清寺厢房内。
身边的冬喜微微打起娇鼾,清乔却怎么也睡不着。
帝灵,帝灵。
究竟什么是帝灵,要如何才能拿到?难道又要苦苦捱上五年?不行,不能再拖了。
空空大师已经年逾古希,随时可能圆寂,自己一定得赶在大师翘辫子前把地与人找出来!月光下她双眉深蹙,一双粉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良久,她终于披上一件外袍摸出去。
五年前她最喜欢的地方,是上清寺偏殿的屋顶。
STOP!请不要问为什么每个穿越主都会爬屋顶,清乔不会的,她的运动细胞与常人无异(甚至可能还要更加萎靡),而那些满是瓦片的屋顶对她来讲也根本没有吸引力——21世纪36层公寓电梯直达的平坦屋顶她都不愿去,干吗去古代凑热闹?当初之所以会爬上这个偏殿顶,只因为它旁边正好架了架木梯。
空空大师是个很有才的人,上清寺的建筑全部由他设计。
这偏殿造得十分像一座观星台,屋顶还有斜坡一个供人仰躺休息。
大师不是凡人,是神仙,而神仙们总是做些奇怪事情。
五年后再次来到这偏殿顶,景依旧的令人窒息。
空空大师,你真是挑了个好地方呀。
清乔躺在斜坡上喃喃自语。
——仰望这满目苍穹,星星仿佛唾手可及,玉带河自墨般的织锦穿过,波光粼簦我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虽然很俗,但她还是忍不住念出这句。
小乔往何处归去?忽闻有个魅惑声音响起,天地茫茫,如同一场虚空的梦。
扭头看去,有人正踏月而来,晦暗优雅一如行的兽。
此刻清乔脸上的表情,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囧。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支起半个身子,颤颤巍巍。
来者紧靠她坐下,翩然一笑面容诡异:若说我想你了,专门来看你,你信么?清乔白他一眼:不是去南疆了么?陆子筝,你又在打些什么鬼主意?他却舒舒服服闭眼躺下,一脸的怡然自得:还是‘子筝’听着亲热。
皎皎白月中,这男子容貌惊人,仿佛吸收了天地间万物的光华,又如浩渺云烟般让人痴醉。
世人都说段玉是天神转世,然知原来还藏有这样一个谪仙似的妙人儿,如果有朝一日,他知晓我救他只为了九转清音铃,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清乔凝殊个自己曾无数次幻想将他掐死的孔雀男,有一瞬间的恍惚。
怎么,看我看的呆了?陆子筝忽的睁开双眼,朝她妖娆一笑,我就这么?清乔有些厌恶地瞪他一眼,旋即别过头去。
妖男就是妖男,狗改不了吃屎。
然而子筝然肯罢休,扭过她的头执意追问:我是不是很?四目相接,大眼瞪小眼,清乔叹口气,好意提醒他:你不是不喜欢别人谈论你的相貌?小乔是不同的。
子筝对着她轻轻吹气,如兰,你说,我与那个段王爷,究竟谁好看?幼稚!清乔很想发火,然而望着眼前那双从未如此清澈过的眸子,最终还是咬咬牙,遂了他的心意:……你好看。
天地屏气,时间静止。
——小乔就是聪明,知道如何讨我开心。
陆子筝笑了,笑得心满意足灿若晖,连一向绝缘的清乔都觉得晃眼,甚至还颤了一下小心肝儿。
然后双双无话,躺下继续休息。
……喂,你为什么总是半行动?这个么,也许因为习惯?……那个,如果,我是说如果哦——如果我刚刚说段玉比较好看,你会不会很伤心?伤心?那倒不会,我只会划他的脸,打断他的腿,掐掉他的命根子,然后再将他卖去妓院做伶……总之要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我如何?……没事,你继续笑吧。
唉,长如此漫漫,叫人怎能安心睡眠哩?早晨醒来张开眼睛,清乔发现自己身在厢房内,身上稳稳盖着一被子。
冬喜酣睡如初,陆子筝已经不见了。
起身摸摸脖子,觉得颇有些酸痛,看来这古代的麦麸枕还真硬,唉,怀念家中蓬松的鸭绒枕头。
咦,不对,好像昨晚枕的不是麦麸枕,而是个热乎乎的软东西,到底是虾米玩意儿啊?嗯,啊,唔……苦思良久未果,她只模糊想起昨晚陆子筝的一番话:……至于那些袭你的人,无需担心……我会处理……不过现下还不能要他们的命……你一切安心……忍耐……很快……摇摇头,下准备洗脸。
看吧看吧,果然是那妖男招来的。
黑衣蒙面,眉心红点,招招狠厉,个个都夺她命。
不是不恼,可谁叫自己平白无故捡了人家教中圣物?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心中亏欠,只好小心翼翼保全自己。
抬头仰望,满目金光灿烂,今儿个是个好天。
阿弥陀佛。
她双手合十,多谢佛祖开眼。
待冬喜收拾好包袱,主仆几人便朝寺外走去。
郊外绿荫葱葱,碧空如洗,清乔难得情绪高涨,气壮山河忍不住放歌一曲——太阳光~金亮亮,雄鸡唱三唱。
儿~醒来了,鸟儿忙梳妆。
小喜鹊,盖新房,小蜜蜂,采蜜糖,幸福的生活从哪里来?要靠劳~动~来创造!可惜只唱了半首,她就僵住了,一口气提不上来,呆愣在原地。
——寺门口停了一匹通体金的汗血宝马,马上坐了一位白衣金冠,俊无铸的公子。
此刻他正望着寺中人儿,眼眉上挑嘴角噙笑,简直比旭日还要光芒四射。
段、段、段、段王爷……冬喜指着门口,这辈子难得结巴一次。
啊哈,啊哈,啊哈哈——干笑三下,清乔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真巧,原来王爷也来此拜佛上?非也非也,本王专为寻你而来。
段玉摇摇头,从头到脚仔细打量她,那双凤眼斜斜入鬓,更显肆意张扬。
寒风拂过,万物俱静,清乔突然有一种如芒在背的针刺感。
危险人物危险人物这厮是危险人物呀!全身拉响警报,她赶紧狗腿陪笑:……王爷说笑呢,咱们本月初九才刚见过,家又住的不远,有事儿您叫个兄弟传话,何必专程前来找寻……段玉盯着她不语,沉默片刻,忽然伸出一柄宝剑直指向她。
——快如闪电。
OMG!难道他要杀我?清乔已经完全呆了,脑子飞速转动,开始一个劲反省自己对段玉是否有任何亏欠。
想来想去,自己除了腹诽过他间似乎啥也没干啊?!难不成是因为昨晚的事?不是吧,小段段,虽然昨我确实有说你容貌不如妖男,那你也不至于杀到这里来怪我呀!咱先不讨论那句话是不是出于真心,关键是你那群乌衣暗卫也太八卦了点,连这点儿小事都要回去禀报,忒没出息……一边怨念,一边哆嗦,清乔黑眸中眼看着凝了白雾,泪珠就要缓缓滑下。
段玉忽的咧嘴,反手一拨,宝剑勾住清乔的领口,将她整个人带到马前;接着再俯身一捞,便将清乔稳稳掳到马上,正好抱个佳人满怀。
小乔啊,我若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因此才心心念念前来寻你,你高兴么?嗯?段玉心满意足搂着人,贴着她的发鬓无比亲昵。
囧。
清乔两眼一翻,四肢一蹬,立刻被雷的外焦里嫩死去活阑省人事了。
帝灵篇 肉宝马人~生~苦~短~何不及时享乐?如果有个绝世男将你紧紧搂在怀里,又对着你的敏感部位(耳根子哈,想歪了的通通下去自pia三十下!)一直吹气,你会不会全身酥软棉麻再也不想起来了?待到清乔终于回神,早已如一团稀泥般糊在了段玉的怀里。
段玉瞅着她眨眼,笑得暧昧异常。
王、王爷,这姿势很不妥当!她大骇,脸颊滚烫想将他推开,无奈段玉力气过大,手臂如铜墙般将她牢牢锢,不管怎么拉扯推攘,均是纹丝不动。
奶奶个熊,炕出来你真还有那么两下子!不过嗡清乔人小志气高,生命一日不歇,手脚一日扑腾不止——我推~我拉~我扯~我戳戳戳~乖,莫动!段玉终于忍不住低头,以锐利眼神相告,这西域神驹最怕惊扰,倘若你乱动让它受了刺激,纵使有十个我也勒不住!什么?原来你竟如此没用,连匹马也拉不住?怪不得要收养一群乌鸦男充场子……清乔微启朱唇,以无比哀怨的眼神看他一眼,终于还是讪讪收手。
——保命要紧,保命要紧哪!段玉瞧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不由得噗嗤笑起来。
怕了么?莫怕莫怕。
他又开始对着她耳朵吹气,语气宠溺,这神驹乃西域汗血马极品,五十年才出得一匹……昨日我刚驯服了它便赶着来见你……怎样,喜欢么?清乔随意打量身下金惊—嗯,毛很长,比较亮,好像也没什么臭味,应该不是劣种。
没办法,她完全不懂选马。
……西域神驹一生只选一个主人,唯有被它认可的人才能骑上……我这样带着你兜风,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待遇……如何,你高兴吗?段玉还在喋喋不休,嘴巴都快粘到她的耳朵上了。
——切!管你什么神驹宝马,有飞机跑的快吗?有火车坐的稳吗?最可恨的是,这怪马居然每匹限载一人,奶奶个熊,怪不得现在属于超载者的我,屁股被颠的好痛啊!清乔一边腹诽宝马,一边左右调整坐姿,务必追求方位最佳。
扭啊扭,换啊换,动来动去还是觉得王爷那里的位置好,于是不知不觉就贴身移了过去……然后段王爷的眼睛就更黑更亮了……这马叫什么名字?屁股舒服了,清乔的嘴巴也活络起来。
小乔觉得它叫什么?段玉微笑,太极高段人士出招。
清乔冷冷抿嘴,寒光中满脸不肖:不是疾风就是踏雪,不是惊雷就是闪电,反正与自然界脱不了干系。
都不是,不过倒也有些沾边……段玉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
哦?根据穿越定律,神驹里叫风的似乎多些,于是清乔挑眉做畏先知状:暴风?狂风?还是龙卷风?总之我知道它不会叫抽风。
王爷和神驹不约而同沉默一下。
……它叫左青。
段玉终于开口,因为是天私的。
咦?!怎么像个人名?清乔下棒了,差掉没从马上滚下来。
取个人名又有何不可?段玉淡然一笑,神情倨傲,它的命可比人要矜贵许多——十二座城池才换来这么一匹,你说值不值得?OMG!奢侈呀,烧钱啊,这个该死的败家子!清乔顿时捶胸顿足起来:你家皇帝哥哥都不管的么?居然肯让你拿十二城池的土地去和西域换匹马?又不是晰领土。
段玉看她一眼,表情奇怪,这马是西域进贡的,使者说他们用十二城池才和边牧族换得这匹马,所以珍贵非常。
说到这里,段玉神邸般的面庞微微变。
那使者肯定是骗你皇帝哥哥的啦!清乔本想这么说,然知怎的问出另一句话:……那我呢?段玉回过神来,投以疑问目光。
……不知我的命与神驹的命?究竟哪个更值钱一些?清乔呆呆望着远方的玉带河,眼里若有似无,噙了一丝迷茫。
……原来小乔吃醋了?段玉缓缓低头,将下爸在她肩胛间,眼神闪烁,这匹马虽说比普通人值钱些,却又怎能抵的过你千金一笑?若你实在不喜欢它,我便命人将它宰了剥皮,给你做双靴子,可好?剥皮……清乔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别,千万别!我看这宝马王爷你收着就好,千万别为了我一时冲动啊!那个,说不定哪天你来见我,骑着宝马溜达两圈,再表演个盛装舞步啥的,我还能笑的更多呢!段玉沉默片刻,忽而全脸埋入她的颈窝,吃吃发笑。
这只小猫真合极他的胃口。
清乔无奈叹口气——真是的,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王爷刚才是在开玩笑。
一马两人在树林里走了半响,突然响起少撕心裂肺的尖叫,惊起一群飞鸟。
啊——王爷!我家冬喜呢?怀中人左顾右盼四下张望。
段玉脸上黑线三条——都走大半个时辰了,你才想起自己的丫鬟?我让刑四陪她喝茶去了。
……啊!又是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
怎么了?段玉低头。
那个……那个……清乔绞着衣角抬头,红扑扑小脸一枚,水汪汪大眼一双。
到底怎么了?嗯?段玉心中砰然一动,声音不自觉放低,连嗯字都韵味悠长。
既然刑壮士不在身边……您看您又勒不住马……我们……是不是回去比较好?万一被刺客乱刀砍死…………呜呜,好可怕的目光,赶紧自动消音吧……左青似乎感受到身上男子的怒气,撒开四个蹄子跑的飞快,马鬃全都竖了起来。
忽然,它听到有个极其古怪的声音在小声吟唱,似乎十分陶醉: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把浩瀚的海洋装进我胸膛,即使再小的帆也能远航。
哦~~随风飞翔有梦做翅膀,敢爱敢做勇敢闯一闯……噗~魔音穿脑~还没等到它吐血,终于有人先一步捂住了那妖婆的嘴。
世界顿时恢复安静。
良久。
王爷……还是那娇娇怯怯,小心翼翼的声音。
干什么?!已经很不耐烦了。
那个……这条好像不是回尚书府的路?您确定没有迷路吗?还是……您对小乔别有所图?喂——喂!咱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呢?去——唱—肉!段王爷这次终于没忍住,一甩鞭,大发雷霆了。
枯藤,老树,昏鸦。
有间客栈在天涯。
有间客栈的主人姓钱,三十有余,人称钱掌柜。
生就一张平凡大叔脸,却偏偏眼光太高,单身至今。
这天钱掌柜正在柜台里拨弄算盘,心中突然腾起一股莫名诡异感,于是他抬头望向街边,盘算着是否要早点关门。
忽然,他发觉前方有团金云,加着黑雾呼啸而来。
哒哒!哒哒!金云越靠越近,钱掌柜终于看清那是一匹正在疾驰中的宝马,马上有对紧紧相拥的年轻男,男的英气逼人,的娇柔甜,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佳偶……只是不知这对佳偶的脸为何如此难看?还没等钱掌柜想明白,只听吁——的一声,宝马停在了客栈门前。
男子飞身下马,双手负后朝少命令:下来!面铁青,语气僵硬。
好高……我怕……少摇摇头,往后一缩,烟眉轻蹙,樱唇微噘,似乎十分为难。
男子冷冷一哼,不为所动。
咦,看阑是佳偶,莫不是对外出游玩的兄?钱掌柜瞅着马上正左右为难的可爱子,心中欣喜异常。
谁、谁来帮帮我?少环顾四方,可怜巴巴,借我一只手就好……钱掌柜赶紧上前几步,按奈住胸中热血澎湃,朝佳人颤巍巍伸出了双手……退下!男子瞪他一眼厉声喝止,威风凛凛充满王者风范。
钱掌柜只好灰溜溜隐身。
谁都不许帮!自己想办法,摔死也要给我下来!男子扔下这句话,扬长而去,丝毫不留情面。
这位小哥,你太狠了!人帅也不是这么个拽法,你看马背上那瑟缩的少是多么惊惶,多么惹人怜爱……哦,可怜的小心肝……叔叔马上来救你……钱掌柜的眼中满是心形泡泡。
……王爷……少这下似乎的确慌了,断断续续响起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想不到……王爷今天竟会为了区区一首歌而弃小乔于不顾……呜呜……看来那些穿越书都是骗人的……本以为王爷会喜欢我……唱的歌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男就已经光速冲回马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少稳稳抱下了马背。
莫哭莫哭,我自然十分喜欢。
一边说还一边吻那少的眼睛,满面红光,喜气洋洋。
于是漫天都是粉红的泡泡,飘呀飘。
嘭!心形泡泡被粉红泡泡挤爆,钱掌柜的那颗纯洁琉璃水晶心,也当场破碎了……帝灵篇 肉乔峰段玉牵着清乔的手,笑盈盈走进客栈。
属下恭迎王爷!数名面无表情的暗卫一拥而上,将他们护送入雅间。
角落里的掌柜看的瞠目结舌,不知道这些黑衣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唉——无孔不入的乌衣卫,只有你想不到,绝没有炕到。
入座,上茶。
……我为你准备了一件小礼物。
段玉着清乔,表情甚为宠溺,准备好,可莫要太吃惊。
顾清乔心想我等言情小说泡大的人物什么稀罕物没见过——能招利蝶蜜蜂的百玉钗,可保尸身千年不腐的寒冰玉佩,让人青永驻百毒不侵的灵丹妙药,还有虐恋系列必备量身定的锁铐……这年头,连玉玺都被YY的有昏君拱手相送以博猪一笑,你给我看啥我都不吃惊。
于是风轻云淡,泰然一笑。
段玉朝身边人微微颔首。
乌衣卫甲得令,赶紧清了清嗓子,以一种中气十足刻意拉长加工过的变态声调喊道:来——人——,蒜、泥、白、肉伺候——一盘喷喷的蒜泥白肉,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以七星供月之姿小心翼翼捧到清乔面前。
囧。
王、王爷要送小乔的就是这个?好半响,清乔终于合上下巴。
吃吃看。
段玉笑而不答,神颇有几分得意。
好,算你狠,果然让我震撼一下。
清乔拿起筷子,闷闷不乐的夹了一块私嘴里,心里怨念非常:这位段王爷啊你杂不俗一点儿呢?你应该也搞个珍奇异宝啥的让我开下眼嘛!金钗玉佩明珠什么的统统OK,虽然我未必会像现在这么吃惊,可是,可是你千里迢迢跑到这荒郊野外送我盘肉,这算啥事儿啊?!!……好吃么?段玉忽然探头过来,眼中星光点点。
……好常清乔此时已经处于浑浑噩噩状态,随口答了一句。
是你吃过最好吃的么?……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伤心绝的时候,吃啥都没分别。
果不其然,就是他了!段玉以扇击掌仰头大笑,满面的神采飞扬,我终算找到他了!哈哈哈——呃?清乔呆呆看着他,抽风了?不像呀。
小乔可知这蒜泥白肉是何人所做?段玉止住笑,望着她别有深意道。
不是这客栈的厨子么?清乔迷糊了。
哼,那种普通货我怎舍得拇献给小乔?段玉凑道她的耳边,一字一句神秘兮兮道,动手做这道菜的,自然是那让你朝思暮想久的人——烹调界一代传奇名师,乔峰乔大侠呀!王、王、王、王爷您开玩笑的吧?清乔半块肉掉在嘴边,瞠目结舌。
本王何时对小乔开过玩笑?段玉微微眯眼,嘴角扬起恶魔线条。
……啊哈,啊哈,啊哈哈!清乔干笑三下,心里顿时嘀咕起来,不可能啊,哪可能真找的到乔峰呢?绝对是骗子……小乔似乎不信?段玉大概早料到她会有这般反应,掉转头朝下人一个摆摆手道,带上来吧。
于是乌衣卫乙又以同样一种中气十足刻意拉长加工过的变态声调朝外大声喊道:带——乔——峰——悉悉索索一阵忙乱后,一双青布鞋静静出现在小乔的视线里。
烹调界一代传奇名师,蒜泥白肉派的巅峰代表,乔峰乔大侠,终于驾到。
西域野厨乔峰见过段王爷,顾。
乔峰朝前深深一揖,态度谦恭。
段玉轻描淡写点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小乔,还不快来见过乔大侠?本王可是派了四百乌衣卫精英,彻查了全国一百三十六城,最终才在西域边界的一个小镇找到他,还真真不算容易呢!清乔凝望眼前人,嘴巴呈轮廓饱满圆润的的O形——大、大饼脸?灯、灯泡眼?肉、肉球般的身躯……还、还有那一撇泥鳅般的八字胡……这位从天而降的一代名厨乔峰大侠,长的那真叫一个卡通,竟然能和童年里鬼画符的丁老头相似度高达99%,几乎是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简单,不简单哪!他不是乔峰。
想也没想的,清乔立刻脱口而出。
哦?段玉瞄她一眼,不动声,这么说,小乔见过乔峰本人?……没见过。
她有些懊恼,但我知道他绝不可能是乔峰,他、他是骗子……既然没见过本尊,小乔又如何得知他是骗子?段玉端起茶杯,慢慢吹口气,泰然自若,气定神闲。
……他……他胸前没有狼头!清乔冥思苦想半天,终于找出这么一个理由。
段玉却缓缓笑了,那是一种胜券在握俯瞰众生悲悯天人的诡异笑容——乔峰,脱了衣服给顾看看。
于是乔峰点点头,三两下除去上半身的衣服。
——在他那油光水亮的胸膛上,赫然纹着一只凶神恶煞青面獠牙的巨大狼头!乔峰,又名萧峰,契丹人。
师从少林和丐帮,在江湖上难逢敌手。
曾任江湖第一大帮——丐帮帮主,武学为丐帮镇帮之宝降龙十八掌。
此人重感情,明大义,胸襟广阔,侠肝义胆,是难得一见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而他与族人悲剧相认的标记,就是胸前那颗青郁郁,张口露牙,状貌凶恶的狼头。
他、他、他、他……清乔已经被震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里怎么可能真的有姓乔名峰,胸前纹有狼头且擅长做蒜泥白肉的男子?一切都是她当初随口胡诌的啊,难不成发生时空错乱了?还是天下果然有如此离奇的巧合?怎的,小乔看呆了?段玉斜眼睨过来,似笑非笑,这还不是让你朝思暮想的人?清乔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有点呆。
她想起了黄日华,想到了胡军,想到了书中那个义薄云天的七尺男儿——杨过算什么!郭靖靠边站!我就喜欢悲情英雄主义的乔峰!大学时代她曾这样对着室友宣告,信誓旦旦。
可如今,看看眼前这嘿嘿讪笑的肉版丁老头……无语问苍天,唯有泪双流。
乔大侠……好。
思想斗争许久,她终于还是低头认输,心中充满愧疚。
——呜呜金庸迷我对不起你们,早知道我说啥就是啥,当初打死我也敢不说乔大侠是做蒜泥白肉的了!呃,那啥,难得顾念念不忘我当年的名号,过来给知心人做道菜吃,也是我乔某人的一桩心愿呀。
乔峰搓了搓肉掌,大嘴一咧乐乐呵呵。
知、心、人。
清乔瞅着他脸上那两撇上蹿下跳惨不忍睹的小胡子,想死的心的都有了。
……咦,小乔看起阑是很开心啊?难道你不喜欢本王送给你的礼物?段玉忽然探过头来,眼中满是精光,贼亮贼亮。
哪里,哪里,人家只是有点吃惊。
清乔有气无力干巴巴哼唧几下。
哦?为何事吃惊?人家没想到乔大侠居然如此的英俊潇洒,倜傥嘛……帝灵篇 肉好玩段玉将乔峰遣到一边候着,又命人加送了许多精菜肴。
都是你爱吃的,尝尝。
段玉给清乔夹了块红焖鳝段,满脸宠溺。
怎么每次见面你都要准备一大桌吃的?清乔有些奇怪。
不提前准备些好吃的,又怎能留得住小乔?段玉缓缓移去鳝段上的葱白,轻描淡写道,你平日里总是不肯把我放在眼里的。
此台词一出,顿时让清乔有种在演韩剧的错觉——那些英俊的男一男二都喜欢这么惑猪:走吧,哥给你买好吃的。
然后傻不拉叽的猪们泰半都会被拐跑。
OMG,敢情她和猪们差不多,平日里看起来就是一付吃不饱的模样?抗议!清乔鼓起腮帮子,人家只是善于享受!喜欢享受又有何不可?段玉深深凝望她,眼神浓稠的化不开,你喜欢食,我便给你搜罗全天下最好的厨师;你喜欢鲜,我便在宫里为你铺满百毡;若你喜欢金银珠宝,我便将整个段氏宝库都奉到你面前来——总之你要什么,我就给你准备什么。
说到这里,他忽的一顿,默默垂下了眼角:……要是你喜欢的东西不存在于这世上,那么我造也要将它造出来!说着还捏了捏拳头,似乎暗暗下了决心。
OMG,段王爷今天吃错药了?还是正巧赶上了青发情期?清乔被这信誓旦旦的话语弄的忐忑不安,只好红着脸结巴:……王、王爷何须如此对我,为、为小乔不值得…………当然不是为你。
段玉却迅速抬起脸,笑嘻嘻露出一口白牙,我只是吃饱了没事,逗你玩~~这顿饭吃了起码有半个时辰,而乔峰也就站在角落里看了半个时辰。
你就这么让人家一直干站着?清乔蹙了眉,凑近身子朝段玉小声埋怨,也不叫大侠过来吃一口。
对于厨子而言,看人吃他做的菜便是足够的享受。
段玉正吃得开心,索连头都不抬。
圈圈你个叉叉,这厮又开始自我主义了。
清乔白他一眼,随即抬起一张脸朝乔峰媚笑:乔大侠现在何处高就啊?乔峰呵呵搓了搓手,神颇有些尴尬:我十年不回汁,除了这道蒜泥白肉,其他手艺都退步了。
现在只能在这‘有间客栈’做个厨子,混两口饭常啊——呀,英、雄、落、魄呀!清乔平生最见不得人迟暮,英雄潦倒一干惨事,心中顿时升起万丈豪情来:别担心,等我给你提几个字挂到门口,不出三天保证你火,大家排着队吃你做的菜!……有这么神?乔峰对此持完全怀疑态度。
段玉则微微扬起嘴角,大概想起了什么。
……你莫担心,绝对有效。
清乔好脾气,对着乔峰继续甜笑,我在京城呃……京城猪肉界还算得上小有名气。
当年就因为我在一口破锅上提了八个字,全国肉价就涨了三番,后来有好多猪肉贩都往我家塞感谢信,弄的我家天天把纸当柴烧,哦,还有好些抬来金匾的,都说我是猪肉界的观世音……段玉噗嗤一下笑出来。
……总之我对猪肉的鉴赏力不是一般的强,白段玉一眼,清乔面不改继续滔滔,到时候你只需要告诉大家,这是未来的段王顾清乔写的字就好了……段玉立刻有些哀怨地看了她一眼。
乔峰听完天乱坠的吹嘘,赶紧屁颠屁颠跑去拇了文房四宝,双手奉上。
凝神,静气。
嗯,未来王陷入了深深沉思中。
深呼吸,提笔——啊,未来王有灵感了,一首即将流传千古的好诗即将诞生了!——只见顾清乔大笔一甩,在宣纸上挥就下一行大字:爱她,就带她去吃蒜泥白肉。
从有间客栈出来,清乔心情甚好,闹着要去逗左青。
你不是不稀罕这西域神驹么?段玉笑着望她,眉目悠远。
培养下感情嘛。
清乔赶紧撒娇讨好,将来嫁你后不是要常常看到它?现在先混个脸熟。
段玉对此话似乎十分受用,立刻命人将左青带到跟前,亲自安抚叮嘱一番,方才将缰绳交给她:此马甚烈,你不要去驾驭它,牵着四处走走就好。
清乔笑嘻嘻点头,拉着马一溜烟跑了。
段玉望着佳人背影远去,嘴角的笑容却渐渐卸下,换上一张寒冰似的冷峻面庞。
他将目光遥遥投至天际,似乎有些恍惚。
刑四。
他轻轻唤了一声。
左青在树林里缓缓走着,身边跟了个慢吞吞的小姑娘。
弱,乌龟!神驹很不屑这个傻姑,可偏偏玉带河是这样的,蜿蜒如同神手中的银练,索也就陪着她走一遭。
小青,你喜欢这里吗?少突然抬头,满目粼粼波光。
小青?莫不是叫我?神驹一阵抽搐。
你为什么来这里呢?少转头对它,语气认真,马儿不是应该驰骋在大草原上的吗?神驹被自己的新名字五雷轰顶还没缓过劲来,不理她。
哦,我忘了,你是被人当作贡品送来的。
少忽然有些惆怅,……原来你也不是自愿的,和我一样。
神驹打个响鼻,心想我是四处找盖世英雄来降我呢,和你这粗鄙的山野丫头怎会一样?少伸出手来,理了理它那完无暇清新飘逸的鬃毛,喃喃道:你想回家吗?神驹潇洒一摆头,心想这个傻姑又在说疯话,我家主人这般出尘脱俗,完得和我的鬃毛一样,我自然是心甘情愿伴随他左右啦。
少却噗嗤一下笑出来:怎么,你不愿意离开段王爷?难道你喜欢他?神驹高高昂起头,满脸的不肖——你小丫头片子懂啥呀,我这叫崇拜和仰望。
……也许,你家主人是个好人。
少的眼神渐渐有些模糊,他费这么大劲给我找个乔峰……我……不应该……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弱不可闻了。
神驹正想鄙视一下眼前的傻姑,撒然警觉的竖起耳朵——有人来了!听这脚步声和金属声,似乎是一群带了武器的陌生人,于是它立刻甩头想挣脱缰绳。
察觉到它的不安,清乔的声音带了上几分慌张:小青,怎么了?顾小心!忽然一群乌衣卫从天而降,将她密不透风团团围住,背朝里,刀锋朝外。
莫怕,是曼陀教的刺客。
其中一人扭回头看她,原来是灯会上一面之缘的乔风(有不记得通通回去翻第五章哈),我们奉王爷命保护安全。
呦,高手驾到呀。
清乔对此大侠当初那手无影漂移功和槐点凳手记忆深刻,顿时安下心来。
耶,等等,馒头教?我啥时候招惹了这么个怪教啊?!很快,乌衣卫和一群白衣蒙面人士缠斗起来。
两方人数都差不多,不过乌衣卫由于有个彪悍的乔大侠,渐渐占了上风。
清乔被困在一棵大树下,没有逃,似乎也没有逃的必要,她就这么牵着左青的缰绳,呆呆站在树下看着。
黑加白,白加黑,现在眼前就这两个颜。
晃过来晃过去的有点单调。
她百无聊赖地想着。
怪不得要叫馒头教,原来教众个个都穿白袍,活像一群刚刚蒸出锅的大白馒头。
可白袍不是很不耐脏吗?整天这么打打杀杀的要换多少套衣服啊!看来他们教主一定是个喜欢附庸风雅不知人间疾苦的BT。
还是段玉精明,你看人家的护卫叫乌衣卫,都穿黑衣服嘛——流血?干了就好;有灰尘?弹了就好;晚杀人放火,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既省钱又环保,你说是不是最佳选择?正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着,忽然有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清乔一回头,对上一张阴测测的俊面庞。
小,你在这里做什么?那张脸的主人问她,带着不羁的笑,似乎有点痞。
……看打架。
她望着他那双似曾相识的眼,有一瞬间的失神。
哦,原来是打架。
痞子男点点头,恍然大悟。
于是双双不语,静默观战。
对了,他们为什么要打架?痞子男突然开口又问,兴致勃勃。
为了我。
清乔脱口而出,随即又懊恼自己的嘴快。
为你何事?那人然依不饶,似乎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个么……叹口气,脑子一转。
——因为我貌如人见人爱车见车载,他们老大对我一见钟情,想将我硬抢过去做。
清乔左手指指这群白衣人。
——无奈小子已经有婚约在身,未婚夫也是颇有身份之人,于是便派人和他们打了起来。
清乔右手指指那边黑衣人。
一边说一边豪情激荡,很有一种天气预报员在卫星云图前指点江山的气派感。
哦,原来如此。
痞子脸笑笑,只是面部肌肉稍嫌僵硬。
于是继续默默观战。
敢问小人名?我?区区贱名何须挂齿,小子名叫丁丁。
哎呀太巧了!我叫当当,咱俩岂不是天生一对?……这位大哥如此无耻的搭讪话语你都能脱口而出,佩服佩服。
怎么,丁丁不喜欢当当哥这个名字?……没有,大哥这名字十分的好,通俗易懂琅琅上口且透露着几分俏皮的小可爱,实乃姓名界为数不多可与小名字相匹敌的佳作呀!……丁丁你真可爱。
哪里哪里,还远远不能罕当哥比。
呼,这种对话真累,先透口气,抹把汗。
可是丁丁你瞒着我就不对了。
那痞子男撒然紧紧抓住她的手,以一种疼她入骨的声音道,好,你明明抢了哥哥教中圣物,怎么就不懂得归还呢?手腕顿时剧痛,似乎有千百只蚂蚁噬咬,清乔还阑急呼救,只觉得满满黑暗向她袭来。
——当当哥,您是练了九阴白骨爪么?临昏死前她真的很想问一句。
帝灵篇 肉晕倒等到顾清乔睁开眼睛,眼前一切照旧如初。
馒头与煤炭奋力混战,偶尔飙出些鲜的番茄汁和身体零部件。
当当哥呢,还是老老实实坐在她旁边,睁着一双般的明媚眼睛。
……我昏了多久?她晕乎乎朝身边的男子开口。
这个么……哥哥我大约数到第一百零一下的时候,你就睁开眼了。
当当哥笑眯眯看着她,似乎什么也发生过——似乎他蓟曾威慑过她,也不曾捏住她的脉门,更不曾想要在一瞬间内结果她的命。
清乔低了眉,摸摸自己的手腕,鲜红犹在,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你在想什么?当当哥忽然探下头来,语气亲昵,是不是在担心这道手上的痕迹?你莫担心,当当哥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里绝不会留下疤痕,只不过要委屈淤青上半月。
末了还笑嘻嘻添上一句:怎样,哥哥我是不是十分的怜惜玉?……哥哥你如此非凡,将来只怕要万寿(受)无疆。
清乔淡淡回了句。
当当哥一怔,顿时笑的得意张扬。
清乔对上眼前这明媚肆意的笑容,心里颇有几分哀怨。
——什么,才晕一百零一下?那岂不是才一分四十一秒?真是的,为什么人家一晕就是半天十天的,嗡清乔一晕竟然只晕一分四十一秒?!当当哥,真不知道该说你下手太轻还是我体质太好,既然你都决心下手,为什没让我晕的久一点,晕的彻底一点呢?你可知道,穿越大全里的那些猪两眼一黑后,醒来都吁样一番惊心动魄的新天地?前天她们晕倒,身边的冰块GG大受刺激认定命中真爱任她泡;后天她们晕倒,不是是被圈圈王子就是被叉叉教主抢跑;虽然偶尔她们也可能会被安放到一个十分陌生的险境里面,但按照惯例,该险境的最高领导人(备注,99.9999%是绝邪妄酷帅且身怀不凡绝技的)一定会疯狂她!然后就纠缠——分开——再纠缠——再分开~~总之翻来覆去就像烤红苕。
啊,晕倒,每当需要体现猪娇柔弱时就来这招!啊,晕倒,每当一个邪妄酷帅的反派登场时也要来这招!啊,晕倒,每当作者们情节开展不下去了需要转换场景时就都要来这招!!可现在……总之一句话,铁板定钉钉的穿越规律在她这里全乱套。
正思量着,忽然有个不明飞行物朝他们袭来。
有暗器!清乔正想展开撕心裂肺的尖叫,只见当当哥袖子一摆,那个物体就被活生生pia飞了。
扑通!不明物体重重落在地上,挣扎几下,终于不动了。
地上冒出好多的番茄汁……定睛一看,原来那暗器是个人,还是个馒头教的人!他、他、他不是你们教的?清乔颤巍巍指向死者,声音发抖。
是又如何?当当哥支着下巴,微微昂起首。
你、你、你不救他?清乔瞪大眼,嘴巴里面可以塞下足足一个鸵鸟蛋。
为何要救?反正是要死的人,救他也只是脏了我的手。
当当哥嫣然一笑,妩媚如。
多、多经典的台词啊……此台词一出,妖孽必将驾到。
于是清乔很没骨气地抱住膝盖缩做一团,打算在救兵来之前装哑巴。
当当哥,我很乖,我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不知道。
就这么呆呆坐了半响,只见煤炭人数越来越少,馒头尸体遍地开,漫山都是铁锈和血腥味。
清乔牢牢捂住自己的嘴,她不敢叫,她不敢逃,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她怕当当哥一时兴起就把她咔嚓了。
那位当当哥呢,一直坐在她旁边专心欣赏打斗,犹如看戏一般,嘴角挂着惬意的笑。
好恶心,好恐怖……就在清乔头晕眼几乎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当当哥突然面一凝:丁丁,你那相好的还真不简单,居然破了我的幻术寻到这里来了。
清乔闻声转头,只见段玉正骑着一匹黑马朝着他们飞奔而来。
阳光下他衣袂翻飞,身姿矫健如同一只轻盈的雁,只见他凝望向清乔这个方向,遥遥举起一张金的弓……小段段!住手!清乔惊的汗毛倒竖——这么远就开射?你以为你谁啊?然而还等不及她多想,金箭就已经脱弓而出朝他们直奔而来,只听当的一声,金箭牢牢钉在了清乔头顶的树干上。
啊!清乔大叫一声,以手护头扑倒在地。
上帝实现了她的愿望,她这次终于十分彻底的晕倒了。
等段玉率领大部队赶到,树下只剩下了昏迷状态的清乔。
她大概吓的不清,脸苍白牙关紧咬,全身都蜷做一团,样子十分可怜。
……禀王爷,这魔教妖术实在厉害,属下打斗时,分明有留意一直独身安于这里,却没想到原来是被人施了障眼法。
乔风上前一步,神凝重,属下护驾不周,还请王爷降罪!……曼陀教的幻术向来厉害,怪不得你。
段玉低头打量清乔好一会,终于伸出手将她抱起,轻轻放于左青身上,——你将马牵回去吧,找人伺候更衣,好好休息一下。
乔风领命,牵着马带领众乌衣卫退下了。
段玉在树下静静站了一会儿。
好了,他忽然唤了一声,出来吧。
只听悉悉索索几声,树冠中现出一个绿衣男子,纵身一跃点落于地面,轻若飞燕。
你可听见什么了?段玉朝他侧过头去,目光锐利。
禀王爷,是陆思空来了,他想要顾的命,然知为何没能得手。
绿衣男恭谨道。
哦?他有说曼陀教为何要追杀顾吗?他只说拿了教中圣物。
嗯~~~段玉哼了一声,眼神里多了几分轻蔑,原来是那九转清音铃?垂了眼,又想起一个问题。
对了,你今日瞧见了顾在刑四跟前的反应了?是,属下在梁上看的一清二楚。
你觉得如何?顾可像是识得边牧族人的样子?禀王爷,依属下愚见,顾似乎并不认识边牧人,应该也不知道那个传说。
哦?何以见得?因为顾既没有留意狼眼的颜,也没有去观察狼牙的颗数——毕竟刑四胸前的那只狼头是青眼四牙,而真正的边牧王,胸前的狼头应该是红眼六牙的。
绿衣人陈述完毕,手心已然是冷汗涔涔。
于是段玉微微合上了眼,不再说话。
阳光下,他的影子淡漠飘逸,轻轻贴于树荫斑驳的地面,宛如一片柔软浮云。
一片没有心的浮云。
帝灵篇 肉发达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疯狂~冬喜一边哼着歌,一边守着灶台上的蒸笼,小屋里白雾缭绕。
话说自打从上清寺祈愿回荔,好几天里一直厌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就连一向喜欢的红烧肉也不碰了。
老爷瞧着日渐苍白的小脸实在心疼,一声令下,怒命厨师们务必烹制出能让生龙活虎的佳肴,于是大师傅们都使出了浑身解数,用上了各种名贵材料:虫草,燕窝,鱼翅,熊掌,鹿茸……最后还搬出了壮阳界一代泰斗——十全大补汤。
接连几日吃的那叫一个突生,最后无奈将她拉到一边,眼泪汪汪的说其实自己只是来了葵水,想吃甜食罢了。
这般简单,那为何不让厨子做?冬喜吃惊。
我想吃的,他们偏偏做不来。
微微一笑,语气惆怅,这里没有材料。
哦,想吃什么跟老爷说说,让他去宫里讨不就行了?毕竟是亲家嘛!冬喜撇嘴,满脸的不以为意。
莫说皇宫,我想吃的只怕找遍这天下也找不出来。
摇头苦笑。
什么东西这么稀罕?冬喜顿时对这连皇帝都拿不出的食材充满好奇。
……黑黑的,味道很浓很厚,有些苦,又有些甜,入口即化,余味不绝……的眼睛里渐渐有柔耗光,声音里满是怀念与向往,那丝滑一般的感受……你们不会懂的。
切,什么叫你们不会懂呀?也太炕起人了,她冬喜好歹也是七窍玲珑心的尚书府一等大丫头,虽然做不来那啥叫巧克力的,伺候月事期间的姑娘她还能差?不就是流点血肚子痛吗,哼,吃点红糖和大枣一准好。
呀什么都好,就是爱装,看我冬喜独家秘制乡土原创大枣红糖糕,还不让你重新活蹦乱跳?青绿的竹制蒸笼,往外突突冒着人白气,她深深吸一口,陶醉无比。
嗯,真的好。
切好了糕,用乌木漆盒装上,外面再裹上棉布帕子保温,冬喜喜滋滋地朝厅走去——人家说了,好钢要使在刀刃上,虽然她冬喜连什么是钢都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她审时度势进一步修炼讨好主子功。
咱将来,那肯定也是段王府的一等大丫头……段王爷段王跟前的红人……她边想边吃吃的笑,等她走到厅廊坊口,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冬喜姑娘,这是要往何处去?有人转过头来朝她问话,光影下细致轮廓好似水墨调成般。
乌发漆黑如墨,衣袍新白如雪,明明是鲜明的对比,却偏生因为那张倾城的脸而显得分外和谐,一种宁静而诡异的和谐。
奴婢见过王爷。
冬喜赶紧行礼,双手将食盒呈上,我家这几日身体不适,奴婢方才给做了些点心,正要私厅去。
这么说,在厅?段玉淡淡一笑,流彩四溢,我说怎么在房间里找不到呢,原来躲在那边晒太阳,也罢,你就带我去看看吧。
冬喜被权势所逼(此乃假),被所惑(此乃真),心甘情愿带着段玉朝厅走去。
该决定将直接导致她抱憾终身。
正午,厅口。
如果苍天有耳,此刻一定会听到冬喜的祷告。
我不该带他阑该带他来……冬喜僵在厅口,一张圆脸惨白。
段玉静静望向厅中少,眼神淡薄,面无表情。
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吃不好啊睡不好哇,脾气也暴躁,因此对于人们来说,那几天自己就是公主皇后,谁都不能得罪她们的。
顾清乔便是极好的例子,这天她抱怨说肚子不舒服,心情糟,顾老爷子便遣了全府的仆人听她差遣。
说什么就做什么,如果让不高兴了,就把你们统统赶出去!顾老爷子难调声荏一次。
于是她得了特赦令,挑了平日里相熟的人去厅唱大戏。
其实这戏是她排给顾尚书的,她打算在自己离开尚书府前,演一出给老爹作纪念。
为此她已秘密训练仆人们太久太久,今天算是提前验收成果。
首先登场是尚书府的丫鬟们,只见夏秋梅大三腰系鲜红丝带,脚度方步闪亮登场,边扭边唱满面光: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顾尚书的恩情说不完哪,呀呼嗨嗨,一个呀嗨,呀呼嗨呼嗨,呀呼嗨嗨嗨,呀呼嗨嗨一个呀嗨!莺莺燕燕的那叫一个哈皮。
接着是厨房伙夫代表登场,只见肉亨阿达深深一鼓胸,气运丹田大声喝道:浪奔——立刻有俩小厮自他腋下左右穿出,手持一把大蒲扇边扇边做回声状:奔奔奔奔奔奔~~~~阿达似乎十分陶醉,拔高一个声调继续嚎:浪流——俩小厮头如捣蒜,赶紧把蒲扇摇的飞快:流流流流流流~~~阿达一甩秀发做霞飞状,继续深情吟唱: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淘尽了世间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上海滩——叶丽仪)阿达的粤语自然是不像的,而且唱着唱着全走了调,清乔趴在竹塌上乐的前俯后仰,笑声咯咯如银铃。
哈哈哈,阿达你好强……她手指厅中歌者,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姑奶奶总算没白疼你……兴许是懒,她没有梳髻,只将一头乌发用丝带松松缳于脑后,身上还披了一件五成新的碎棉袍,言谈间举止粗鲁笑声放肆,怎么看怎么像村,全然没有半点大茧秀的样子。
冬喜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气血倒涌头晕目眩,差点没岔过气去。
啊如来呀观世音啊,为什么您让段王爷看到的是这样一幕?虽然私底下常常这样,可对外装的那叫一个娇气柔弱滴水不漏,这次我不经通报就把段王爷带来,不是恰巧给拆了台嘛!唉,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我那精心修炼的讨好主子功,我那光辉璀璨的王府一等大丫环前景……冬喜一边哀悼自己的未来,一边瞄段王爷的脸。
王爷目光深邃,紧紧抿着薄唇,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冬喜脑子里立刻千绕百转N个回合,幻想自己被扫地出门后的无限可能。
暗潮汹涌间,王爷却扭头看她一眼,似笑非笑:……身体不适,嗯?话音未落,已经迈开大步朝厅中走去。
厅中人换了一波,童厮们开始轻轻唱起《夕阳红》:最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夕阳是晚开的,夕阳是陈年的酒……清乔敛了放肆的笑,脸上满是烟云的雾霭温柔。
顾老爹,虽然我并非你的亲生儿,但你始终却是在这时空里待我最好的人。
当初如果不是有你庇护纵容,我又怎可能五年来都过着这安生的逍遥日子?她心中有些感慨,随意转头望了远处一眼。
——冬喜正全身僵硬血尽失的死瞪着她瞧。
咦,怎么你一脸吃了大便的表情,莫非你也来葵水了?她有些疑惑,随即将目光前移十米。
有道熟悉的身影立于架下,正遥遥凝望她。
他似乎是笑着的,可那笑却分明有几分凉,他似乎皱了眉头,但眼中却有掩不去的亮光,他确实是的,如同天人一般,仿佛绝望中的希望。
扑拉扑拉,心中有蝴蝶儿扇着小翅膀。
一时间里,天地间似乎只有他,只剩了他……——靠,作者!我都说只要有他就够了,奶奶的为什么嗡清乔还呆在这里啊?!冬喜瞅着那瞠目结舌的呆瓜表情,顿时有种雷公啊电母啊您行行好劈死我吧的想法。
段玉半眯着眼,双手环抱,就那么静静站着,什么也没说。
他在等。
等一个意料之中的反应。
然而就在他恍神的那一瞬间,只听啪的一声,有个不明物体打在了他脸上。
——打在了咱们玉树临风冠四洲段玉段王爷那张的惨绝人寰人神共愤天地不容的俊脸上。
啪嗒!不明物体在王爷脸上停留了一秒半钟,接着以慢动作优滑下。
世界一片安宁,完全的安宁,因为所有人都被吓呆了。
段玉强忍怒气,铁青着脸看向那地面的巨型暗器——一只绣鞋。
你来干什么?滚!滚出去——清乔从竹塌上站起来,满面怒容瞪着段玉,一付与他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样子。
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怎么,这年头反而打人的比被打的有礼?……本王是专程来看你的。
段玉已经气的面通红,脑门青筋突出,……难道你就这么迎接本王?哼!谁要你假好心?!清乔拎起另一只鞋子就要朝他砸来,声音愤懑悲戚,你不是要我死吗?你不是在山上拿箭射我吗?你不是专门瞄准我的脑门吗?众人大惊,继而纷纷向王爷投以复杂目光——哦,想不到还另有隐情?你误会了……段玉一愣,大概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原来还记挂着上清寺的事情,我那时并非故意……并非故意?什么叫并非故意?清乔越说越气,眼角扑簌扑簌滑落下大滴珠泪,看的人好不心疼,你说过要保护我的,你说过有你在我什么都不用担心……但我被那陌生男子生擒的时候,你在哪里?当我被他逼着看人屠杀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好不容易等到你来救我,却看见你拿起弓箭就要射我……等我醒过来躺在尚书府,晚晚噩梦不能安睡的时候,你又在哪里?!说道这里,她已泣不成声,如受伤的小鹿般缩做一团,伤心绝舔着伤口:……我等你这么久,你为什么都不来看我?你为什么都不来解释?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害怕,不敢吃荤、见不得血、都会哭醒……你为什不早点来?为什没早点来?现在才来算什么?算什么?!众人被这脆声声的质问搞得眼眶发红,心想怪不得回荔一直怪怪的,原来在外面受了这么大刺激,心中顿时无比同情。
段玉的神渐渐放缓,脸上浮起温柔的怜惜。
……是……我不叮他的声音有些暗哑,瞳孔中星芒点点,似层烟模糊了面容,你莫哭,好不好?一个大步跨到清乔跟前,他将少牢牢圈在怀里,仿佛她是这世上最易碎的珍宝。
……我拿箭射你,是因为你被人困在了幻术里。
我炕见你的真身,只能凭感觉朝树干射去,毕竟这样才能破那邪教幻术……你骗人!清乔愤恨地将泪水鼻涕都摸在他的白袍子上,林子里那么多树,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躲在那棵下面?……那时不知道,只是试剩段玉抚摸她的头发,语气无比爱怜,我看见左青在那树下,心想你也不会走太远……清乔哼唧一下,将头深深埋在段玉怀里,不再说话。
好了,别再闹别扭了。
段玉用哄小孩的语气说话,眼中满是柔情,那日我得了邪教踪迹,立刻回宫找皇兄商量……没想到却因此冷落了你,还让你生出这么些古怪想法……唉,都是我不对,如今我已知错,你就莫要再恼我了,好不好?怀中人挪了挪身子,似乎有所松懈,却又在下一瞬间变得僵硬,声若蚊蝇哼哼:……人家现在连红烧肉都吃不下了……。
段玉扬起唇角,一抹微笑似是而非的飘在脸上,叫人炕清底细:……你想要什么赔罪?清乔沉默半响,静静抬起一般娇嫩的小脸。
我要什么你都肯给?……只要是王府里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段玉轻轻道。
清乔凝视他半响,努力评估这话的可信度,然而映入她眼帘的,始终只是无边无际的纷杂感情。
段玉深深回望她,白玉面庞如同上了釉的瓷,散发淡淡莹光,完不似真人。
……先回房间……她瞄到小厮们的好奇表情,将头深深低下,满面红霞,这里好多人……段玉哈哈大笑,一个打横将她抱起,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呀!家丁们免费观看了一出精彩的偶像言情剧,意犹未尽五味杂陈感慨着四下散去。
只有冬喜还呆呆立在原地。
刚刚……是她的错觉吗?王爷抱起往前走的时候,为什么嘴角有一丝狡黠的笑?还有眼中的精光……不会错的,那是再熟悉不过发达了的欣喜神情。
啊,难懂。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疯狂~发达了。
我终于发达了。
清乔安逸地窝在段玉怀里,心中掩不住一的狂喜。
如果那帝灵真的被带在段玉身边,有了他刚刚那句话,想拿到还不是轻而易举?她吸一口气,将脸埋进段玉的衣襟里,暗暗发笑。
冬喜,莫说我没教你哦。
这世界,只要你敢做,化被动为主动,逆境也转为顺境。
——所谓先下手为强,便是这么个道理。
帝灵篇 肉王府初夏时光总是这般的好。
风轻吹,虫低鸣,满目茫茫金光下,都是旖旎风景。
太阳瞧着窗棂边的俊男子,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
那男子有着堪比天神的绝世风姿,此刻他正贴在一位少耳边呢喃细语,少似乎被逗笑了,转过身子作势要打他,却被他锁住双手深揽于怀里。
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
看他们这般的柔情蜜意,似乎连身边空气都是甜的。
——原来这便是让我家月亮兄倾心的人间男子,果然不同凡响……只是看来他已经心有所属,还这般亲密……月亮兄啊,看来你想让他为你写首情诗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地……太阳摇摇头,将目光移走了。
你终于不恼我了?段玉望着怀中人,柔声问。
清乔红着脸,眼睫低垂,悄无声息。
……我带你出去转转,可好?段玉喃喃着,大手抚上她般的娇颊,眼中似有迷雾沉醉。
清乔斜斜别过脸,望着地上那长长纠葛在一起的暧昧黑影:……我想去王府看看,你说了,要拿东西给我赔罪……段玉忍不住嘴角上扬,手劲加深几分:原来你也是个贪心的,好好,我这就带你去。
清乔吃痛,娇嗔着捶他一下。
段玉笑的更大声了。
——我这是在做什么呢?清乔看着眼前笑得无比欢畅愉悦的男子,心中突然腾起一股罪恶感。
为了个人目的,我居然卖弄相,欺骗他人感情,真是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只是,我也是无辜的呀,莫名其妙来到这个蛮荒的世界,我唯一的愿望只是想回家,只是不想停留在这里,只是……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看着段玉。
——你不会喜欢我的,你只是觉得我有趣罢了;在你的人生里,也永远不会有爱这个字;你对我的纵容宠爱,只怕也是一时兴起吧;而将来即使我不在了,也会有很多很多人爱你,喜欢你,讨好你,你根本就不会在乎我的踪迹,对不对?——可无论如何,我终是利用了你。
她闭上眼睛,朝段玉怀中轻轻覆去。
对不起。
她很小声,很虔诚地说了一句。
段玉身子媚一顿,面上笑容渐渐隐去。
他依旧揽着清乔,只是在她炕见的地方,有凛冽寒气疯狂滋长,那般冰冷刺骨,让人措手不及。
五月底是初夏了。
太阳这个时候总是很享受的,不需要太费力气,偶尔还能个懒。
他微微洒了一点光,闭上眼开始打瞌睡。
一轮金日,两个心怀鬼胎的男。
人间啊,嘿嘿,总是这么有趣。
小风嗖嗖的吹,马儿慢慢地追。
清乔趴在窗框上,好奇地前后打量,段玉的马车大而舒适,内里陈设都是深调,显得简单清雅。
喂,你怎没铺皮老虎皮那些呀?她笑嘻嘻问段玉。
穿越书里面不都写了嘛,男一定要配超豪华马车,什么白虎啊雪狐呀扒了皮整张往马车里甩,坐踩都行,反正是什么贵用什么。
现在是夏天。
段玉一改方才热情如火,只淡淡看她一眼。
……咦,你车子里怎么只有卧榻呀?那些茶几呢?棋盘呢?古筝呢?还有各种奢侈家具呢?太重,逃命时跑不快。
……对了,你的马车为什没弄得跟你的衣服一样,都是白的啊?因为马车里有一天会坐别人。
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她,别人嘛,总是有些脏。
掐死你个BT。
清乔收了嘴,恨恨瞪段玉一眼,鼓起腮帮子看风景。
一袭软软的斗篷盖下来,贴住她的脸,将她全身包裹。
你身子不舒服,不能受凉。
还是那样凉薄的口气,带着些许命令,少吹些风。
清乔撇撇嘴,不再看他,神颇为哀怨。
这个王爷啊,变脸比翻书还快,尚书府里的甜言蜜语去哪里了?唉,说什么伴君如伴虎,依我看王爷也差不了多少,毕竟都是一个妈生的……马车很快停下了,车夫略显僵硬的声音响起——王爷,王府到了。
这……是王府?顾清乔觉得头顶上有一只乌鸦飞过,嘎嘎嘎——她看了看衣着光鲜亮丽的段玉,再瞅瞅前这个三间房只有一间半有顶的破败院落,好半天愣没把他们联系到一块儿来。
年久失修的大门,长满青苔的枯井,一碰爵的窗户纸,还有瘦的只剩骨头的看门癞皮狗……她被华丽丽的现实彻底震撼了。
……王爷!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的穷?这王府,连顾家半个厅都赶不上,莫不是你的钱全都拿去养乌鸦男了?唉,想想也是,你一向讲排场烘子,当初射我的一只箭都是金做的,如此铺张浪费,肯定是把家底都掏光了,烘子好到这种地步,真是惨绝人寰耸人听闻呀……如何?段玉然以为耻,反而朝她微微一笑。
很……袖珍。
她思考半天,终于想出这么个既不违背良心又不伤害他人感情的形容词。
你看得上就好。
段玉很满意她的反应,这府里你看上什么尽管拿,不需要客气。
我能拿什么?清乔无比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肠子都要悔青了——帝灵唯有命格极尊的人才能带在身上的,既然你住在如此惊世骇俗的窝棚里,看来我要找的东西你是没有了。
他奶奶的,姑娘我白白牺牲了相。
你很吃惊,所以说不出话来了?段玉转头看她眼睛,目光炯炯充满探究。
……还有机会的。
她很讲义气地拍拍段玉的肩膀,……虽然现在穷了点,但只要改掉你铺张的毛病,卖了左青,解散乌鸦男,再去求求你皇帝哥哥,下半辈子还是能够凑活过……段玉双手环抱,看着她,一双凤眼似笑非笑。
……人犯错不可怕,就怕不知悔改。
要是你不嫌弃,我可以叫爹爹将嫁妆提前送来给你急用……清乔同情心开始泛滥,颈是我对你的一点小小补偿……段玉面突的一沉,将她手腕牢牢箍于掌中,眼神阴狠道:你要补偿我什么?呃?清乔怔怔呆在原地,不知这段王爷怎么又变脸了。
你们!站在我家院子里做什么?忽然有个面庞焦黑的男子从屋子里冲出来,满脸紧张与提防。
耶耶耶?清乔抬头看看段玉,竭力保持心平气和:请问,这里……不是你家?不是我家。
段玉已在瞬间恢复为面无表情。
你、你明明说过这是王府的?!顾清乔出离愤怒了,居然骗我!你这个鸟人!段玉轻轻哼了一声,用不屑的鼻孔回应她。
你,叫什么名字?他朝那焦黑男抬抬下巴。
……王、王富贵。
焦黑男突然被前所未有的低气压笼罩,说话都有些结巴。
段玉得了满意的答复,笑意盈盈看回清乔:我如何骗你了?小乔自己来评评理呀——他的笑容越来越越来越大,既然这家主人姓王,难道这里不是叫王府么?嗯?我想砍人,可是我没有刀。
我想投毒,可是我没有药。
在这阳光明媚的五月初夏,顾清乔沐在段王爷动人的微笑里,提前体会到了什么叫寒风萧萧,飞雪飘飘。
再看段玉一眼,她咬咬牙硬是把这口气吞了回去,作为穿过来的新时代,咱说什么也不能承认自己刚刚被一具化石耍了。
……小乔觉得如何?我骗了你么?骗了你么?可恨的段玉还在一旁穷追不舍。
——够了!清乔大手一挥,做个深呼吸,抬起头朝段玉郑重道:王爷没有骗我,是小乔自己想多了。
段玉忙不迭点头,居高临下心情甚好。
于是清乔不再说话,以手捂胸,迈开沉重的步伐朝马车走去……小乔对王府有什么评价啊?段玉跟在身后问,声音乐呵呵的。
——很好,很强大。
清乔红着眼,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这句话。
小风嗖嗖的吹,马儿慢慢地追。
马车继续缓慢前行。
顾清乔此时已经完全失魂落魄,一个人躺在卧榻上发呆,呈死尸状态。
吱呀,吱呀,只有车轱辘在转。
马车里太静了,静的有个人终于坐不住,放下手中的书朝她摸过来。
恼我了,嗯?——温柔。
……怎么这么小气呢?你从小锦衣玉食的,难道还缺我府里的稀罕物?——撒娇。
……哎呀,我也只是逗你玩玩,难道你以前就没有糊弄过我?——威胁。
……好了好了,我带你去真正的王府转转,你要什么我都给。
——无奈投降。
……死尸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又僵了。
梗段玉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加大力度好言好语哄着,你掀开帘子看看,外面并不是回尚书府的路——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死尸一个鲤鱼打挺,诈尸了。
段王府是很大的,比尚书府大的多,最起码尚书府里没有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碧湖。
哗啦啦,哗啦啦,像海一样宽广,却比海更蓝更。
清乔坐在烟波浩渺的湖心亭里,有点呆。
她想过段玉有钱,也知道他奢侈,但她没想到他居然是这般有钱,而且还这么的……爱烧。
汉白玉的路面,明珠的角灯,璀璨夺目的纯金大门……她数着自己一路上看过来的东西,眼睛都要被晃了。
喏,就拿她现在所处的湖心亭来说,亭身是用整块的水晶砖所建,四柱上嵌的是各宝石,明明都是些珠光宝气的俗物,堆砌到一块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清傲感,仿佛让人摸一下都是赎渎。
——连建筑都和主人一样贵不可言,实在令人气愤。
在想什么?段玉夹起一块糕点放到她碗里,微微一笑。
我在思考很严肃的问题。
清乔转过头来,大眼忽闪,面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怎么了?受她影响,段玉皱皱眉,也襟危正坐。
——你到底有没有挪用公款?怎么,小乔不喜欢这段王府吗?段玉的面部神经抽搐一下。
太烧了,太烧了!她连连摆手,这哪是人住的地方?供佛还差不多!段玉抿一口茶:不知小乔心中的理想居所,是何等模样?你真要听?她嘿嘿一笑,我理想中的房子只能是个梦,修不起的。
但说无妨。
段玉不动声,深深瞄她一眼,也许本王能尽绵薄之力。
那我可说了,你不许笑我。
清乔托着腮帮,眼睛里开始散发出粉红的梦幻泡泡:我想要有一所这样的房子——屋顶是杏仁糖片,烟囱是烤猪肉卷,是蜜糖红枣糕,椅子是豆沙大汤圆,窗户上挂的是沙茶鸡腿,枕头全要水晶虾饺;天上的云是棉糖,地上的石头是红烧肉,下雨下的是葡萄干,下雪下的是棒棒糖,屋外随处可见小笼灌汤包,河里流的全是皮蛋瘦肉粥——对了,那些河里游的呀天上飞的啊都是熟的,清蒸红烧爆炒黄焖要什么有什么,我哼一下它们就自动排着队往我嘴里跳……小姑娘还在滋滋地想着,桌子另一边的人,已经彻底石化了……帝灵篇 肉潇洒吃完了点心,段玉带着清乔去看左青。
沿途奇珍异宝遍布角落,鸟语如仙景。
清乔忍不住啧啧称奇:王爷你还真能烧钱,是不是不烧就浑身难受哇?段玉面阴沉,满腹心事不答话。
讨了个没趣,清乔摸摸鼻子,心想有句话说的好,唯王爷与小人难养也。
马舍里。
左青大老远闻到清乔的味道,浑身毛都竖起来了。
——是傻姑,傻姑又来了!它双目通红,仰天长啸,恨不得挣开缰绳一溜烟跑开。
这个可恶的傻姑,和她在一起准没好事!不是问它莫名其妙的蠢问题,就是给它取忒没气势的弱智名字。
对了,上次还差点害它被人围剿,要不是英明神武的主人及时赶到,指不定它现在还在阴间给小鬼拉磨呢!这笔帐,一定要和她算……啊——小青!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某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它扑来。
好久不见,你想我吗?清乔紧紧搂住左青的脖子,亲昵的不得了。
我不想你妈,我又不认识她。
左青老大不高兴瞪她一眼。
你肯定想我了吧,你看你都激动的浑身发抖了。
清乔摸摸它的背,无比爱怜。
拜托,你死死勒我的颈动脉我能不抖吗?左青甩开头,恨恨喷口气。
哎呀!王爷它刚刚在回答我呢,它肯定想我想的不得了!清乔大喜,朝段玉欢快地嚷嚷。
段玉静静望着他们,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左青抬头凝视王爷,眼中满是浓浓悲愤。
——我说主人,你这般的完无暇出尘脱俗,天仙转世神将下凡,怎么偏偏就找了个猪头三呢?!小乔很喜欢左青?段玉站在身后,冷不丁问一句。
喜欢,很喜欢,十分地喜欢。
清乔将脸缓缓贴在马身上,语气绵长温柔,我与它简直一见如故。
同是天涯沦落人,自然惺惺相惜。
一见如故?段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似乎颇为玩味:一人一马,如何个一见如故?这有啥好问的?清乔撇撇嘴,满面不屑,王爷当初还不是与阿达的红烧肉一见如故?你忘记自己死活要娶我是为啥啦?咳咳,段玉握拳挡在嘴前,呛了一声。
对了,我一直很想问你。
清乔忽然想起一个困扰了她很久的问题,当初在尚书府,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我穿的很普通,告诉你的也是个假名字,你怎么就知道我说的是谎话呢?……小乔真想知道?段玉挑眉,悠哉悠哉仰起脸。
骗你吃不到红烧肉。
清乔举起一只手发下重誓。
……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作为交换,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段玉吊起眼梢,凤眸中有忽明忽灭的绮。
你只管问。
实在好奇的紧,清乔一口答应。
很简单……段玉凑近脸,笑眼盈盈,因为当时你身上带着青莲玉佩,那是太上皇赏给你外公,徐飞大将军的。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清乔摸摸自己脖子上的红线,心里咕哝原来是外公你出卖了我。
现在该小乔回答我的问题了。
段玉直立长风,双手负后,噙着浅笑极目远天。
听说顾尚书千金十岁那年重病一场,醒荔所有前尘往事都不记得了,你说,是不是真有其事呢?人生总是有很多不可思议的际遇。
顾清乔活了二十二年,从未想过自己有穿越的那一天。
她只是个平凡的都市姑娘,喜欢上网,热爱漫画和食,有爱她宠她的父母,可以玩闹嬉戏的朋友,总之人际关系单纯。
虽然她也寇多穿越小说,但那一切不过是无聊时候的消遣。
她从未想过做个穿越,因为她非常现实,深知自己是千万普通中的一个,依赖惯了现代科技,无法忍受古时社会的种种不便利。
五年前的某天,阳光如今日一般灿烂,家里打电话来说做了红烧肉,要她早些回去吃饭。
于是她按时收工下班,去公司对面的巴士站乘车。
兴许是有些感冒,她觉得自己脚步漂浮,于是稍微顿了顿足。
——但她忘记了,那时自己正在横穿马路,眼前的绿行人标志灯一闪一闪,马上就要换为红了。
然后她听见了尖锐的刹车声。
茫然回头一刹那,只觉得满目耀眼白芒,无边无际。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穿越人。
上帝是如何挑中我,又是怎么安排这一切的呢?随后的五年里,顾清乔常常思考这个问题。
首先,她不是在现代经历了感情打击的受伤,穿到尊国享受男环绕众星拱月最终心里平衡;其次,她不是胸怀大志雄心勃勃的精明,穿到乱世与虎谋皮运筹帷幄最终成为一代传奇;再次,她不是沉溺在耽世界无可自拔的水腐,穿到古代以欣赏男男恋为名,行颠倒众生媚惑天下之实。
她不是张青莲那般的人物,人家即使穿成男人了也能泰然自若,在古代混个如鱼得水风生水起。
她只有一颗再普通不过的大脑和心脏,在穿过荔日子里,不知掉了多少泪——她想家人想朋友,想自来水想天然气。
她娃上帝的乌龙安排——顾清乔这号无无求无公害的小角,本应健健康康活在现代上网泡吧喝咖啡吃巧克力,怎么就莫名其妙突然穿越了呢?闭了闭眼,她转头望向段玉,笑容甜蜜。
是,十岁以前的往事,无论好坏,小乔全都不记得了。
段玉微微抿嘴,面一凌。
……究竟是真忘记了,还是别有隐情?他缓缓开口,紧盯小乔的凤眼目光锐利。
佳人一怔,随即目一转道:耶,难不成王爷怀疑我是假冒的?……若小乔真是假冒的,可否告之来处?段玉负于背后的双手,悄悄握紧。
这世上所有的一切,终究都会在他的掌握中。
即使有些结果,并非他愿意。
佳人丝毫不知危险,摆摆手神秘一笑:罢了罢了,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实不相瞒,其实我来自火星。
不知这个答案,王爷你可满意?她高高昂首,长发被风扬起,巧笑倩兮,面容是从未有过的丽。
帝灵篇 肉贵客段玉轻轻哦一声,尾调拔高,嘴角不动声浮上一层冷笑。
小乔莫要寻我开心,本王自幼熟读天界星宿,从未听得有火星一说——既然你如此聪颖,还是乖乖说实话的好。
话语间不自觉泄出三分危险味道,刀锋凌厉。
然而佳人却丝毫不知紧张,反而眨巴两下杏眼,噗嗤笑出声来。
原来你一直怀疑我?松开马缰,款款走到王爷跟前,清乔脸上的神是再坦然不过。
你怀疑我是假冒的?她将脸凑到段玉跟前,满面娇俏狡黠:来来来,本允许你摸一摸。
做什么?段玉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大头吓一跳。
让你摸摸我的脸,看看是不是人皮面具嘛!清乔扬起嘴角,口气很是宽宏大量,我知道,你们搞武侠的都兴这个。
说罢一把抓起段玉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前后左右好一顿蹂躏。
你看你看,确实是真的。
好不容易折腾够了,清乔肿起肉乎乎的两颊看王爷,眉毛弯弯笑眯眯的。
段玉不语,目光炯炯斜睨佳人,看的人心里发慌。
清乔叹口气,看来只好使杀手锏了。
我有胎记!卷起袖子,佳人露出一节雪白藕臂,你看这里有五个红的点点——上清寺住持空空大师说,那是百年才得一见的梅印,普天之下绝无二人能生出这同样的印记来。
段玉淡淡瞄了那梅印一眼,依旧不答话,只是眉心挤出一个好看的川字。
我靠,怎么还不信?看来今天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了。
清乔思考须臾痛下决定,一跺脚转头大喊:来人啊,去给本弄盆狗血来,还要一大桶粪,越臭越好!。
你……要做什么?这下王爷终于有反应了,嘴皮一翻吐出五个字来。
耶?难道刚刚王爷不是在怀疑我是妖精变的吗?清乔后退半步,做大吃几百惊状,我正准备在院子里洒些热血泼点儿大粪,清洗周围地盘以证明我的真实身份呢!……不用了,有劳顾费心。
段玉脑门青筋抽搐几下,硬生生咽下一口气。
……既然小乔能轻松入得上清寺,又能得到空空大师的闭门指点,本王从未想过你是异类。
段玉稍作斟酌,一字一句晦涩道。
那王爷还怀疑我什么呢?清乔揉揉腮帮子,笑嘻嘻看向他,掩不住的眉飞舞,小乔思想纯洁作风正派,热爱故乡拥戴皇帝,是本朝一等一的良民,究竟有哪里不对了?段玉眼中白芒一闪,正答话,忽闻下人急急来报:王爷,戚先生来了。
哦?段玉凤眼轻挑,有些微诧异自面上掠过,很快又回复为平静无波,他今日如何有空?想了想,随即看向来人,语带责怪:怕是你们走漏了消息。
仆人大气也不敢出,蜷着身子一动不动。
于是段玉淡淡挥了挥手,没淤继续这话题。
穿过长长的琉璃回廊,清乔睹见湖心亭里有一道瘦削的青身影,想来定是那贵客了。
这位是顾,这位是戚先生。
段玉为他俩引荐,介绍辞简短扼要,面颇有几分莫名的不愉。
清乔有些诧异地打量他一眼,随即转头朝青衣男盈盈道好:见过戚先生。
戚先生看上去约莫三十左右,相貌中等,气质文雅,他随意点了个头,算是回礼。
耶,介么大牌?好歹我也是未来的段王,你这家伙居然连声都不吭一下?那戚先生已完全当她透明,转过身径直和段玉说起话,翻来覆去核心内容就十二字——国事蜚短流长,朝廷秘闻八兀嗯,能和段王爷一起指点江山,看来这戚先生上头有人,且分量不小呀!贵人贵人,你不贵谁贵?清乔暗自哼哼,心里那把小算盘又开始敲起来:命格、帝灵……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顾,顾?片刻后那戚先生不知哪根筋搭错,忽然想起她。
嗳嗳?我在呢!清乔慌忙抬头,亮出训练有素的外交表情,长睫忽闪呈绿环保无公害状。
……不知顾平素有什么喜好?戚先生面客气,眼中一片清明,初次见,总是要给个见面礼才好。
喂,大哥你哪位?段玉的爹还是段玉的妈?谁给见面礼也轮不到你来给呀!清乔摸摸后脑勺,傻乎乎答道:那个,我喜欢吃肉。
噗~段玉一口茶没含好,喷了出来。
戚先生面镇静如初,分毫未变:……不知顾喜欢吃些什么肉?戚某手下刚好有一班猎奇者,各珍馐海味,只要顾开口,戚某都可以为弄到。
瞎说,我要吃龙肉,你能搞到吗?清乔嫣然一笑,以袖遮脸娇柔羞怯:猪肉就好,猪肉最好吃了。
咯咯,段玉手中的茶杯忽然轻响。
如斯佳人,何必拘泥于猪肉这种污秽食料养成的俗物?戚先生摇摇头,表情可惜,听闻南疆东去湖出产一种珍稀弱鱼,此鱼乃吸天地灵气而生,身背牡丹纹,十年才长得一寸,不知顾可有兴趣?哇,十年才长一寸,还生的与众不同,这鱼毫无疑问是水生物界的唐氏综合症患者——先天愚型嘛!嗯,弱鱼这名字是谁起的?起的好,起的妙,起的很有先见之明呀。
朝段玉抛棵秋天的菠菜,清乔软着嗓子嗲嗲道:不劳先生费心,小乔怎么说也是猪肉界的观世音,自然要支持自家生意。
我说戚先生,猪肉多好呀——补虚强身、滋阴润燥、丰肌泽肤,凡产后血虚者皆可用之作营养滋补之品,世上再没有比它更可爱的食物了。
段玉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硬生生将脸别了过去。
戚先生凝神看她半响,忽然露齿一笑:顾真可爱。
不用客气哟,大家一直都这么说。
清乔摸着面皮打哈哈,心想这戚先生的牙齿真够高(光)露洁(白)的。
王爷,说不定她可遥戚先生忽然转头,莫名其妙朝王爷来上一句。
段玉的脸顿时僵住了,沉吟半响,终于艰难开口道:……不行!谁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凌厉面阴郁,没有半点平日里翩翩贵公子的逍遥模样。
戚先生一怔,随即略显无奈叹口气:坊间一直传说段王爷和顾是如何的鹣蝶情深,今天戚某算是真正见识到了——王爷为了顾,居然连我万事通的请求都能拒绝。
万万万万事通?听到关键字出现,清乔耳朵一竖,身上所有的雷达细胞都活络起来。
然而段玉只是冷着一张脸,满身寒锋,明显不愿将话题继续。
戚先生淡然一笑,招手叫小厮上茶,也就不再提任何与清乔相关的事情。
用过午膳,段玉陪戚先生下棋去了。
清乔一个人在王府里溜达,盘算着好好打探一下帝灵的线索。
走到一处僻静地方,她四下张望片刻,终于鼓起胸膛轻喊:乔风——乔风——你快出来。
连喊三遍身边毫无动静,倒是角落里的某无名肥猫睁开厚重眼皮,不耐烦白她一眼。
奶奶个熊,关键时刻你装什么聋子?她气的跳脚,声音渐渐拔高:我知道你跟着我的,快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让段玉把你们乌衣卫的衣服统统换成大红!静默片刻,围墙上悄然冒出半颗战战兢兢的人头,小心翼翼道:顾找我何事?清乔一抿嘴,表情得意:本要问你问题,你给我好好回答着——那戚先生是什么人?乔风的头顿时矮下去四分之一:不……不晓得。
清乔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做恐吓状:你不说我就只把你的衣服染成大红。
……戚先生是江湖有名的万事通,知晓天下奇闻异事,是王爷的心腹朋友之一。
乔风哭丧着一张脸,溜也不是不溜也不是。
他究竟姓甚名谁?为什么王爷不肯告诉我他的真名?清乔眨眨眼,他真能通晓天下所有奇闻吗?乔风悄悄抹去额头冷汗:戚先生的大名一直是个迷,小的只听说,但凡能请动戚先生出山者,世间便没有任何打探不到的事情。
清乔轻轻咦一下,心想原来这里也有包打听类的角,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之哈利路亚。
感谢完上帝,她转头又问:请戚先生出山需要什么条件?乔风顿时用一种深刻同情的目光幽幽看她:戚先生脾气古怪,向来只有他高兴了主动开口允诺别人,自己是从不接受别人委托的。
囧。
清乔精血逆流闷气上涌,差点没昏死过去。
怪不得方才戚先生问她要什么见面礼的时候,段玉那厮反应如此之大,敢情是惋惜她白白浪费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呜呜,王爷!你不用生气,我知道错了,让我先自己pia死自己!捧着一颗受伤的脆弱心灵,清乔颤巍巍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戚先生有没有可能向同一个人允诺两次?乔风还未来得及开口,远方传来朗朗的男子笑声。
阿乔好乖乖,这个问题你怎没来问我自己呢?帝灵篇 肉任务阿乔好乖乖?清乔被这称呼震撼一下,转动身子机械朝来人看去。
戚先生一身青布长衫遥立于角落,整个人都沐在一种和谐的温暖氛围里。
——这位大叔,此乔是哪个乔?是顾清乔的乔还是乔风的乔?清乔丈二和尚摸不找头脑,见戚先生一直盯着自己,只好手指鼻子以眼神迟疑询问:……我?戚先生莞尔,朝墙角的乔风摆摆手:你下去吧,别跟了,我会和王爷交代。
接着又转头朝身后吩咐:都退下,我有事要和顾单独说。
清乔见他身后分明空无一人,不由得心生诧异:莫非大叔你在和鬼说话?然而只听悉悉索索几声,有男子声音答道:得令。
接着又悉悉索索几声,角落里绿影一闪,一切恢复平静。
将下巴收起来吧。
戚先生回头朝清乔示意。
清乔当枷上嘴,抬头望天做悠然自得若无其事状。
然而戚先生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差点连鼻子也掉了——只听他用一种十分哀怨无比亲昵的语气嗔怪道:阿乔好乖乖,难道你连我都忘记了?噼啪!五雷轰顶呀!轰的精彩轰的妙,轰的她皮焦肉焦全身散发出一股煤炭味道。
清乔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瞠目结舌看向戚先生。
罪魁首却镇定回望她,目光炯炯,眼角眉梢都是说不出的喜悦。
此人此景,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山如笑。
瞧着一脸正不似玩笑的戚先生,清乔心中的小算盘开始噼里啪啦运作起来:莫非正如大部分穿越文所安排,这戚先生是顾清乔前身的老相好?嗯,很好很好,那样我求他办事就有持无恐了——不过不对呀!自己穿过来的时候身子才满十岁,怎可能与眼前这个大叔来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难道大叔你是只爱洛丽塔老牛啃嫩草?想想又觉得冤屈:唉,作者!你怎么给我安排这么个相貌平庸的旧情人?人家但凡穿过去的主,哪个的青梅竹马不是水当当亮汪汪的冒泡泡?就算是有年龄差距,那旧情人也该是一树梨中的精品梨,主这嫩海棠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压的!你看紫式部与光源氏,你看小铃与杀生丸……正当她浮思联翩想入非非,忽闻另一个惊天大雷劈来。
阿乔乖乖,你还是没想起么?当年我一把屎一把尿带你,喂你吃奶帮你换尿片的事情,你居然通通都不记得了?戚先生捶胸顿足仰天长叹:可恨可恨呐!55,作者我不待见你!为什么要打破我的少幻想?我跟你有仇吗,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没想到故人居然是保姆,清乔深吸一口气,红着眼垂然泣:……小乔十岁那年大病一场,醒荔什么都不记得了……戚先生倒也不惊,微微一笑道:原来是真事,我还以为是你爹爹对外说的胡话呢!说着便走上前来将她拥住,语气感慨:十年不见,我的阿乔乖乖长大了,变漂亮了,终是不枉徐将军的悉心栽培。
一来二去,清乔终于弄清楚这戚先生是她外公的门生,在她还是满口乳牙的时候照顾过她,也算的上是半个长辈。
不过这戚先生不知为何,在她五岁那年就脱离了场独自游历江湖,最终闯出一片属于万事通的新天地。
这么些年过去,想必你也经历了不少事情。
戚先生揉揉她的头发,目光爱怜,如今阿乔乖乖已变得这般古灵精怪,还误打误撞成了未来的段王,是不是很开心?耶,你也知道我是误打误撞和段玉定亲的?看来这万事通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觊。
将头埋在弄桑怀里,清乔柔柔撒起娇来,十成十的青少语还休模样:……如果戚先生肯答应我一件事情,小乔更自然开心。
戚先生抬起她的脸,在她脑门上吧嗒弹一下,笑嘻嘻道:你这一肚子坏水的小丫头,想要我帮你打听什么事情?清乔自以为成功在望,张口正相告,却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你若真说出口,这辈子就要卖身给他了。
寻声望去,只见段玉站在墙角一动不动凝视他们,浑身阴寒,散发出阵阵戾气。
……王爷来得倒真快。
戚先生耸耸肩,拥住小乔的手悄然收拢,我与阿乔是十年未见的老友,不过想清净谈个心,你又何苦跟踪到此?段玉紧盯着小乔腰上那只大手,眼睛微眯,嘴角上扬:戚先生,我知道你想找小乔去办那件事——你莫忘记,我是断不会答应的。
说着不忘朝清乔狠狠剜一眼:还不过来?!清乔先瞅瞅戚先生,再瞧瞧段玉,比较一番后终于乖乖走到段玉身边——没办法,谁叫这厮的脸这么臭,与那化粪池相比都过之而无不及。
戚先生也不阻拦,只是玩味一笑,意韵悠长:如果阿乔自己愿意呢?我说段王爷,你总不能一辈子将她绑在身边。
段玉从鼻子底冷冷哼了一声,以轻蔑眼神相答,不做多余言语。
清乔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从段玉身后探出半个好奇脑袋:你们在说什么呀?戚先生,你究竟要我做什么事情?段玉迅速回头瞪她一眼,凤眸中有浓浓警告。
兴许是怕她不安分,又紧紧握住她的柔荑,力道之大捏的她呲牙咧嘴想痛哭流涕。
疼、疼!清乔可怜巴巴朝段玉告饶,您息怒,息怒呀!戚先生忍俊不安抚道:阿乔乖乖莫怕,我不过是想要你帮我照顾一个孩子,并不是什么登天般的难事。
作为相应报酬,我还会为你打听任何一件你想打听的事情——不知这样的条件,你可满意?任、何、一、件?!清乔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的心怒放,不顾小手被人掐得忽白忽红就快要渗出血丝的危险,忙不迭点头道好:满意满意,我十分地满意。
段玉气的浑身发抖,将她的手恨恨甩开去。
你莫紧张,我不过是去帮戚先生照看一个孩子。
想想自己怎么说也和王爷是鹣蝶情深的一对,做戏做全套,清乔慌忙转头对着段玉一番温言好语,……既然当年戚先生照顾过我,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他这个忙。
段玉怒极反静,回头凝视她,只剩满脸的高深莫测:你确定不会后悔?为什么要后悔?清乔莫名其妙。
段玉思踌片刻,叹口气,伸出手将她紧紧环在怀里:……你这般执念,本王也不便说什么——我只是很舍不得你。
王、王爷?清乔被突如其来的表白搞得手足无措,只好掉转头尴尬望向戚先生:那个……不晓得戚先生要我帮你照顾什么人?具体多大了?戚先生在一旁看的兴味正浓,不假思索答道:是我外甥邵义,今年刚满十四,比你小一岁。
已经满十四了?清乔大吃一惊,原以为戚先生口中的孩子会是个黄口小儿的说,这么大的人怎么还需要我来照顾?戚先生给她个你稍安勿躁的眼神,慢悠悠解释起来:邵义身边奴仆三千,自然不需要你照顾。
只是他不知为何最近开始抗拒饮食,对所有珍馐佳肴全无毫无半点兴趣,导致身体一日比一日瘦弱……那是厌食症,你得带他去看大夫。
清乔好心好意提点。
连御医都请来看过了,只猜测说是心病,其他瞧不出半点端倪。
戚先生面上颇有几分无可奈何的落寞,……我遍寻良方,不过是为了让他好生吃饭,莫再轻易作践自己。
——那这又关我什么事?清乔偏头咧嘴,满脑子问号。
戚先生眉眼弯弯,笑得胸有成竹:自然与你相关。
阿乔如今对食物有着常人不可比拟的热爱,我想凭你的满腔执着,一定能感染我那乖僻侄子——只要哪天他肯安心吃饭,你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沉思须臾,清乔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开口:……换句话说,我的任务是就将你侄子养的胖一点?正是。
戚先生颔首,阿乔果然聪明。
……空口无凭,用什么棱量他的胖瘦是否达到你心中标准?这个你无需担心。
我们会参考同龄男子的身体情况算出一个均值,具体测量方案如下:一是称重,会有专人记录他每日的体重变化;二是量身材,第一绣坊的裁缝每月上门一次,汇报他各项的尺寸变化——总之一切的一切都用数字说话,阿乔乖乖,你觉得这样可公平?戚先生眼中精光四射,清乔说不出哪里不好,又觉得这报酬实在人,索俱头答应。
段玉则在一旁安静看风景,不再做任何阻挠。
清乔松口气,此事终于尘埃落定。
——唉,仔细想想还颇有点不是滋味。
别的主穿过去,不是在武林兴风作浪,就是在朝廷呼风唤雨;她顾清乔倒好,穿来的第一桩case居然是跑去给个十来岁的少年当保姆;当保姆也就算了,唯一的任务还只是让这少年吃多点长胖点——这不是喂猪吗?你让她这二十一世纪精英的脸面往哪里搁?天啊,你妒贤嫉能枉为天!地啊,你不怜英才何为地!咆哮两句,悻悻回家,洗洗睡了。
戚先生办事的效率是很高的,第二天就差人给尚书府送了帖子,说多年未见,要请顾三日后上门叙旧,且这一叙就要两月以上。
有这么明目张胆邀请大茧秀的吗?清乔看的想骂人,暗自担心老爹的反应。
然而顾尚书然知吃错了什么药,二话不说欣然答应。
……您也不表示一下担心?清乔朝尚书做O型嘴。
我担什么心?顾尚书敲敲她的小脑袋瓜,失笑,既然是戚先生请你出去,定是有要紧事情,我对他放一千个心。
清乔瘪瘪嘴,心想这弄桑来头还真不小,后台也不是一般的硬。
回房收拾东西,冬喜跟在她屁股后头苦苦央求:我知错了,您就带上冬喜吧。
你错?你哪里有错?冬喜不该被王爷所惑,不经通报就把王爷带去厅,让王爷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哼。
!冬喜只是一时昏了头,以后再也不敢了!您放心,冬喜对是绝对的忠贞不二……情比金坚……只求看在冬喜伺候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不要赶奴婢走……喂喂,打住!你在说什铭话?我一没赶你二没罚你,你在尚书府不是活得好好的?啊,那个,冬喜一时激动说错了……总之求千万别冷落冬喜,冬喜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人,任何都将不能再入冬喜的眼睛!冬喜抬起水汪汪的小圆脸发誓,泫然而泣。
清乔看得不忍,叹口气,摸摸丫鬟的脑袋。
……不必如此激进,段玉那家伙确实长的不错。
你情窦初开,有盲目追星的心里也是可以理解的……想当年我不也对藤井树一见钟情魂驰梦移?啊,那白窗帘下看书的少年啊……又开始陷入对往事深深的回忆里,无可自拔了。
对了,,你这次要去戚府住上两个月,段王爷难道没有意见?意见?没有啊,他只是派人给我送了张信笺……对了我还没拆开呢,你帮我瞧瞧里面都写了些什么?冬喜拆开信一看,不由得噗嗤一笑:,王爷说他想到可能有很长时间见不着你,心中很是难过。
按照民间惯例,他希望能得到一件你亲手做的贴身物品留念。
……居然有这样的风俗?睁大一双目。
冬喜掩嘴点头:定了亲的的男之间都这么做,你也该送王爷一样纪念品了。
啊,那送什呢?要贴身物品啊……抬头望天,面露迷茫:难道要送内衣内裤?我还真不知道他穿什么型号……冬喜满面通红唯唯诺诺:小、不用这么大胆,送、送个囊就好了……哦,还有囊!如释重负长吐一口气,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出门的前一天,把冬喜唤到跟前,递给她一个牛皮纸袋。
你把这个拿去送给段王爷。
吩咐道。
冬喜往纸袋里一瞧,不由得大吃一惊——袋子里静静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布囊,虽然看的出用的是上等缎料,可这板型这做工怎么看怎卯碜,且布囊里不知道塞了些什么古怪东西,隐隐约约散发出一股子药味。
最诡异的是,这布囊太大了,足足有一个烧饼那么大!!这、这是什么?冬喜茫然看向,她觉得自己已经被的出其不意彻底打败了。
当然是送给段王爷的贴身纪念品呀!朝她抛个媚眼。
……不是这样的,!囊里面应该装熏,而且这尺寸、这尺寸也稍微偏大了些……冬喜声音沉痛,合上眼睛,身形不住有些摇晃。
咳咳,莫急莫急,我当然知道这不是囊。
赶紧解释,可是段王爷只肯给我三天时间,我哪有什么国时间给他做囊?……那……这究竟是?冬喜再瞄一眼手中的大布囊,心想不看还好,越看越可怕。
神秘一笑,用一种三分得意七分恶作剧的口气答道:此乃顾清乔独门秘方,505神功元气袋是也——帝灵篇 肉少年第二日如约赶往戚府,戚先生亲自前来迎接。
……阿乔,其实我本不想让你来趟这浑水的。
马车上,戚先生忽然开口。
清乔掉转头看他,表情诧异。
……顾尚书爱如命世人皆知,你自小娇生惯养,让你去照顾邵义那孩子……只怕是委屈了你。
戚先生笑容温和,眼中隐约有一抹歉意。
我只管他吃,又不培养他道德品行,你干嘛这么客气?清乔撇嘴,心想不就是喂猪嘛,催肥这点本事她还是有的。
邵义他……戚先生斟酌片刻,略显迟疑道,那孩子个有些特别……往后如有得罪,还请阿乔多多海涵。
——我很忍得的。
清乔回头看向窗外,喃喃一笑。
烈日灼灼,她不住以袖遮脸,想起那个很久不见的孔雀男。
你很忍得。
在第二十五次踩伤她手掌,割坏她衣袍后,陆子筝给她下了这么一个评语。
然后丢下还在流血的她,扬长而去。
阳光太烫。
她瞧瞧自己的左手心,虎口处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不仔细谁也炕出来。
接着将目光望上移,睹见那在手腕上闪闪发光的纤巧银铃。
蛰伏三年,只为你。
叹口气,她闭上眼睛,在和煦的摇晃中轻轻睡去。
入了府,戚先生为她准备好头等厢房,又钦点丫鬟小厮若干。
清乔觉得这礼遇过于隆重,可看那些家丁仆人,一听说这位是专门来监管少爷饮食的,个个都朝她投以用一种可把您盼来了啊的诚挚目光,差点没把她当神仙供起来。
她突然很想瞧瞧,那不肯好好吃饭的小祖宗到底长成什么样子?终于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戚先生将她带入一个开阔大厅,只见厅里站了密密麻麻百余仆从,个个手捧食盒小心翼翼。
……我们的目标是?领头有一中年男子厉训话。
让公子吃一口!众人高声齐答,气势如虹。
好,大家今天振作精神,一定要让公子吃下至少一口!训话人表情激动,肢体语言如舞蹈般极富张力,如有达成者,重赏白银一千两!哗哗,仆从们从面面相觑中很快回过神来,个个蠢蠢动斗志昂扬。
清乔看得目光囧囧,心想无论如何厌食,吃一顿饭就赏仆人白银一千两,这价码也太离谱了吧?戚先生却是司空见惯,见她表情痴呆不由好笑,暗道要是告诉你那邵义公子每尝一口新菜式,他爹就打赏厨子黄金千两,你这小丫头片子还不疯掉?不一会儿,有两位面容相同的少驾到,白衣飘飘,纤尘不染。
公子说,可以开始传膳了。
她俩齐齐朝戚先生鞠躬,音如脆铃。
嗯。
戚先生点点头,牵着清乔的手朝厅外走去。
他们进了正殿一间大屋,屋中陈设考究,熏烟袅袅。
纵然已在段王府开过眼界,清乔还是对这屋子的豪华程度咋舌不已——想她一个见过世面的尚书千金,却在短期内多次更新对传统建筑奢华度的认知,看来顾老爹一定是个粉清廉的好。
公子,传膳可否于现在开始?双胞少朝屋中一张雕大下跪,双手伏地盈盈道。
……好。
很轻很轻的一声,轻的几乎让清乔怀疑自己是幻听。
薄摄叠,帷幔重重,她只能隐约睹见中一缕淡淡的墨。
然而话音刚一落地,立刻有一蓝衣人人捏着嗓子拖长音大喊:传一号——上殿——底气之足,声音之尖,音量之大,估计五百米外的人都能一字不漏清楚听见。
——人才呀!清乔顿时有些崇拜地看了那蓝衣人一眼。
此人不仅是顺风耳,还难能可贵同时生得一张喇叭嘴,真是奴才中的战斗机!只见仆人一号走到雕前跪下,双手高举过头,奉上一个装着调羹的白玉小碗:参芪炖白凤——双胞少拉开帷幔,一只人偶般苍白的手徐徐探出,纤细脆弱,仿佛一折就断。
只见那只手将调羹在碗里随意一搅,立刻连人带碗一股脑儿推开。
太稠了。
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嫌恶,如同避瘟疫般,拿出去喂猪。
仆人一号梦想破灭,怀揣热血含泪消失。
蓝衣人见怪不怪,又开始宣:传二号——上殿——仆人二号手端一个通体碧绿的盘子,战战兢兢走上前来:金、金蟾玉鲍——这次里人连手都没有探出来,只冷冰冰说了一句:太臭,气味我不喜欢。
仆人二号颤抖着身子退下,同手同脚。
看来公子今天状态不好,蓝衣人以袖拭汗,加把劲再往后宣:传三号——上殿——仆人三号是个机灵小子,在外等候时一直用自带炭火给手里的陶罐加热,生怕菜凉了一分。
然而他的命运却更惨,连个报菜名的机会也没有,就被直接宣告出局。
——卖相不好。
上人轻描淡写道。
仆人三号满目仓惶跪在原地,面露绝望。
阿义莫胡闹!戚先生忍不住出声喝止,你连陶罐都还没打开,怎么就知道此菜卖相不好?我并非是说这菜,我是说……那只手缓缓朝仆人三号指去,轻轻一点,他。
——他太丑了,影响我的食。
那只手再微微一晃,做了一个你快走的驱赶姿势。
仆人三号终于回神,踉跄离去,背影如同万箭穿膛般伤心绝。
一直宣到仆人第五十四号,中人还是粒米未进。
蓝衣公公后背汗湿了一大片,双胞少开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公子,求求您多少吃一些吧!然而中人还是自顾自挑剔着——太咸。
太淡。
太稀。
太干。
太腻。
太清淡。
……把准备好的一百一十二道菜通通宣了一遍,还是没有一样能入贵公子的法眼。
阿义!戚先生忍不住叹气,你不要再闹别扭了,举国上下但凡带了名号的厨子都被我找了过来,你怎么还是不肯好好吃饭?说着大步上前,将中人半拖半拉拽出来。
清乔赶紧翘首打望,不由得眼前一亮。
上坐着一位弱柳扶风的少年,长发披散,肤如蜜糖,瞳如琥珀,长长睫毛状如密扇。
虽然身姿过于纤瘦,但总算是一个顶级的正太。
——很好很好,她感到欣慰,虽然这故事的作者总喜欢给她来个出其不意,但就目前来看,那凡穿越必遇男的教条她还暂时没有勇气打破。
我偏不吃,你能奈我如何?少年面露不愉,气鼓鼓别过脸。
敢情是个爱撒娇的正太,清乔掩嘴一笑。
阿义!戚先生深吸一口气,脑门上青筋微突,……要如何你才肯吃饭?叫玉九叔来,玉九叔来我就吃!少年回头一笑,灿若晖。
哟,原来你还有个心上人?清乔的嘴角越咧越开——他叫玉九叔?看来你们是男男恋无疑了。
唉,怪不得这正太要以绝食相抗,如今社会民风淳朴,怕是不能接受你们惊世骇俗的爱恋。
不过公子你无需担心,你清乔我好歹也是趟过BL河的人,虽说涉水不深,但对于你们的结合,自然会无条件接受外加衷心祝福……然而戚先生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笑容僵在唇边。
阿义,你何必呢?段王爷这么忙,怎可能每天都来看你?再说他已和顾尚书千金定亲,明年就要行礼了,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缠着他的!戚先生一脸无可奈何。
囧。
清乔只觉得眼前忽然冒出许许多多抓不完的星星。
两眼一翻,双手一摊,她准备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
顾清乔这个丑!本公子迟早要将她跺了喂狗!忽闻晴天霹雳,清乔顿时从昏厥的边缘醒了回来。
——何人与本姑娘有这般血海深仇?她四下张望,却见少年双手紧攥单,面露凶狠咬牙切齿,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小兽。
阿义,不要这样!戚先生一边按住要发疯的正太,一边暗暗瞄她,眼中充满了负疚,……顾没有过错,是段王爷自己上门求的亲。
我恨她!我恨她!少年充耳不闻,纤纤十指捂上面颊,声音呜咽,……如果不是因为她,玉九叔不会两个月才来看我一次……玉九叔为她驯服了左青,为她拿起了麒麟弓,还曾动用四分之一的乌衣卫去保护她……她这般无才无貌无德,整天只知吃喝玩乐,怎能配得上我神仙一样的玉九叔?!少年越说越激动,有淙淙泪水自指缝间溢出,身子也轻轻颤抖。
阿义!戚先生皱起眉头,看看侄子,再望望客人,面尴尬道,你又没见过顾,空口无凭怎能说人家没才没貌?我派出去的人见过了!少年放下双手,抬起一张因为愤怒而涨的通红的脸——他们回来都说,顾清乔面目奇丑无比,长的就像一颗大肉球!清乔白眼一翻,忍不住开始抽搐。
——够了!戚先生终于听不下去了,厉声喝止,阿义,你太不懂事了!这般不分是非个顽劣,将来怎能担当重任?!少年悻悻收了泪,却收不回满脸的恨。
……阿义,今天舅舅要为你引见一个人。
戚先生闭了闭眼睛,似乎痛下决心,我为你找到一个,她将会陪你生活上一段时间……你见了她以后,自会明白这世界上关于感情的一些道理,她就是……戚先生的目光,越过宽广屋厅,遥遥朝清乔投来。
一个激灵,清乔边振臂高呼边以光速移至雕前——邵义公子好,奴家就是你舅舅请来的保姆!说话间眼神锐利目光炯炯,硬是把戚先生后半句话压回了肚子里去。
不管背后还有人在扯她衣服,清乔径直朝少年绽放这辈子最纯洁最娇憨的迷人笑容——公子千万记好了,奴家名叫杜、、娇哦~~帝灵篇 肉阿娇待殿回来,清乔只觉得手脚冰冷身形漂浮,每一步都走的踉踉跄跄。
她想起出门后戚先生那张扭曲的脸,每根汗毛上都刻着滔天大愤四个大字。
为什么?为什么骗他?你明明可以告诉他真相!字字句句,咬牙切齿的控诉。
这位弄桑,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好死不死得罪了一个能让你倾力相护的贵人,随时都有被他血刃的危险,你不在乎我的小命,我自己还在乎呢!好说歹说,终于以邵义身子太弱,需避免刺激的理由将戚先生安抚好,又约定在戚府的这段日子里,她都改名叫杜娇。
……我说,这名字俗的很。
散伙的时候戚先生忍不住对她嘟哝,你怎么想起叫这么个土名字?谁知道呢?那时只是灵光一闪。
她嫣然一笑,也许我前世,就叫杜娇。
刚一回房,冬喜眉飞舞如蝴蝶般朝她扑来:,段王爷给你来信了!你那么高兴干嘛?清乔心里纠结,颇有些酸溜溜的,怎没先关心你主子今晚过的好不好?冬喜捏着一张信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唯唯诺诺低头:……。
好了好了,你把信念给我听听。
清乔向来炕得人装可怜,干咳一声挥手做豪气状。
这才是我的好嘛,冬喜笑嘻嘻拆开信笺,清清喉咙,一字一句脆生生念起来:小乔吾爱:在戚庄的第一日过的可好?王府一别,本王对你思念难耐,不能安枕入眠,衷心盼望你能如本王想念你一般的想念本王。
江湖险恶,本王日祈祷你能排除万难达成所愿平安归来,只是万一你惹上杀身之,请记得首要目标是奔回王府,本王已安排了左青随时恭候带你逃命,海角天涯保证谁都追不上。
爱你的段敬上。
又及:小乔送来的布袋十分别致,本王看了很是喜欢,已命家仆纷纷效仿制作。
大家都说此袋容量甚大前所未闻,居然可以装下整整五个烧饼,真是可喜可贺。
收起这封怎么看怎么像诅咒的情书,冬喜讪讪望向,言又止好几回。
板着鼓鼓的脸颊一声不吭,面铁青。
……那个……,王爷似乎不满您住进戚府里?冬喜鼓足勇气试探道怎么会不满?哀号一声,颓然扑倒在八仙桌上:——根本就是非常的不满嘛!这天晚上顾清乔做了很净有做的噩梦。
她梦见自己跪在地上给邵义舔脚趾,眼泪汪汪求他吃东西,邵义却哈哈大笑一脚把她踢飞到荷池里。
她咬牙爬起来找戚先生评理,戚先生却说她连喂个猪都不会可笑又荒唐;实在没辙了去求段玉,段玉笑嘻嘻指着左青说你要是比它跑的快我就帮。
最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把邵义掳走,关进一个大铁笼里,每天掐住他的脖子用漏斗往里猛灌红烧肉和猪蹄膀。
邵义被噎的满面通红手舞足蹈,她在一旁灌的突生神情惆怅——这样多浪费祖国粮食呀!!在他们闹哄哄的身后,不知何时竖起一块风吹竟的破烂木牌,擦亮眼一看,上书八个红漆大字——欢迎参观北京填鸭。
第二日鸡啼三声,厢房外已经有若干仆人早早等门。
——公子的早饭时间要到了,戚先生请姑娘移驾去厨房督导饮食。
上前说话的是昨日的蓝衣人,笑容可掬眉眼弯弯。
他自我介绍姓瞿,说是府里的管事公公。
清乔一未能安眠,被人惊了晨觉本是怨气滔天,转念一想,自己如今寄人篱下,也就一言不发跟着公公朝外走去。
没走几步,瞿公公忽然停住了,转回头上下打量她。
呀——姑娘您怎没先打扮一下?眉毛一耸,袖子一抖,公公做严重被shock状。
不是你要我赶快去的吗?清乔摸摸脑袋,有些糊涂,我洗了脸,也漱过口啦。
唉——那怎么行呢?瞿公公叹出老长老长一口气,一付就知道你乡下丫头不不懂事的表情,我们公子向来只喜与人作伴,能在他跟前伺候的,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相貌。
虽然姑娘你生的勉强有几分姿,但若不精心打扮一番,到时只怕近不了公子的身呀!清乔注意到,公公说这话的时候分明加着一种名叫得意的微妙情感。
公公说的是。
脑子一转,她微微笑起来,看公公您生的如此俊秀就知道了,想必公子一定十分喜欢您这位翩翩男。
正中下怀,瞿公公满脸都是祖国山河一片红的光芒。
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厨房。
戚府的厨房整洁而气派,虽是清晨,却已经蛹莫数十人在厨房里忙得汗流浃背热火朝天。
怎么这么多人?清乔没想到大家这么勤快。
公子的早饭又怎能马虎?瞿公公淡淡一笑,公子每日晨膳需厨子三十二名,小厮四十八名,共八十人整。
如果有特殊情况需加菜,又另当别论。
八十人?莫非他的早饭也要唱菜?清乔嘴张的老大——OMG,感情这戚先生当邵义是尊佛在供呀!唱菜?姑娘你开什么玩笑?瞿公公瞪她一眼,区区四十八道菜,怎么唱?自然是通通摆在桌上,让公子随便点。
区区四十八道……清乔感到身后有阵冷风幽幽飘过。
那,那你们都准备了些什盟?她有气无力打个呵欠,以手掩面,劳烦公公报给我听听。
瞿公公一挥手,身边立刻窜出个小厮。
小厮拿起一张黄纸大声念起来:……今日晨膳有:鸡汤煨鸽子蛋三枚,松穰鹅油卷一份,龙井竹荪一份,烤鹿肉五片,片皮乳猪一份,山珍刺龙芽一碟,牛奶茯苓霜一腕,松树猴头蘑一碟,蚝油牛柳一片,琵琶大虾两只,鸽子玻璃糕两块……停、停!清乔听得晕头转向,只好摆摆手问,有没有普通一点的?比如说,粥,或者小菜?小厮顺着黄纸一溜看下去,点了点头道:回禀姑娘,是有的。
御厨郭师傅准备了燕窝碧粳粥一碗,宫廷小人参,甜酱姜牙、酱甘螺各一份。
什么是宫廷小人参?清乔大惑不解。
宫廷小人参乃郭师傅亲手选种,精心培育的优良萝卜,此萝卜自幼长于皇宫核心地带,吸天地之灵气,养日月之精华,每年只产八棵。
这八棵再经郭师傅巧手腌渍,最终成为最最顶级的剿。
瞿公公在一旁洋洋得意的解释,浑身都散发出一种得天独厚的优越感。
切,这群呆瓜,吃个泡萝卜还要搞那么多屁事。
清乔白眼一翻,心想您们就折腾吧使劲的折腾,反正活着就是折腾,人不折腾枉少年。
晨膳依旧在昨日正殿的大屋里进行。
四十八道精菜肴,摆满了两张巨型红木桌,邵义手拿纤长银筷,围绕桌子做徒步圆周运动。
只见他眉头微蹙,轻咬下唇,筷子在桌子上空盘旋又盘旋,就是不肯停下。
每当他的筷子移到一道菜上,众人眼中就燃起希望的光芒,可筷子毫不留恋很快移走,于是希望的小火苗就被扑灭了。
总之大家的眼睛就像灯泡,公子的手就是那开关,还是无线遥控心。
把所有的菜都走了一遍,邵义公子筷子一扔,懒洋洋道:没一个喜欢,通通撤了。
屋子里顿时有1/3的人做昏厥状。
双胞少开始下跪,说着求公子多少吃一些的老话,清乔在一旁看两人泪汪汪的小脸看的入迷,心想有个形容词就是专门为你俩而生的,如娇娇如啊。
忽然感觉有人在捅她肋骨,转头一看是戚先生。
不要摸,我身子不痒。
面无表情气定神闲。
戚先生一愣,使劲给她打眼。
干嘛对我怒目相向?撇撇嘴做不以为然状,你看窗外天气多么的好,做人要心胸宽广。
顾清乔!戚先生怒了,咬牙切齿低声威胁:你还想不想打听事情了?——你这没良心的,专门捅人要害!清乔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深呼吸一口气,挺胸抬脚迈出了队伍。
公子,今天的菜肴都是厨子精心烹调的,您不爱吃不打紧,好歹尝尝试个味道嘛。
袖子一拉半遮面,做巧笑倩兮楚楚动人状。
……你是谁?邵义一时没想起来。
娇呀,奴家是公子的新保姆杜娇,您不记得了?边说话边朝邵义身边缓缓移动。
哼,舅舅请的?我才不要保姆!邵义宽袖一甩,脸上满是张扬的负气,我吃不吃东西关你什么事?公子此话差矣。
清乔笑嘻嘻道,虽然不关奴家的事,却关段王爷的事。
关玉九叔什么事?您不是希望段王爷喜欢您吗?想让段王爷喜欢您,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
这是为何?您看,段王爷现在喜欢的顾清乔不是个大肉球吗?可见王爷就是偏爱胖子,您要想让他喜欢您,久先养胖自己呀!一咬牙,心想为了帝灵咱名誉啥的都不需要,统统豁出去了。
邵义略微一怔,没说话,低头沉思起来。
有戏有戏!清乔心中有小鸟扑腾,仿佛看到失败的儿在向她招手,成功在望。
然而下一秒,邵义却仰起脸微微一笑——你这样苦心说服我吃一口菜,舅舅会打赏你多少?看着眼前这从发梢到脚底板无一不欠扁的小正太,清乔幽幽叹口气:……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邵义以手托腮,笑盈盈看她。
比某些人多,比某些人少;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你觉得少吧他觉得多,他觉得多吧我觉得少;多多少少少少多多,又怎是多少两个字简单可以明了?一股脑儿说完这句话,清乔心中默念感谢空空大师感谢江湖道士,感谢你们糊弄人的教导。
邵义打量她片刻,忽然噗嗤一笑。
……你比他们有趣,怪不得舅舅要找你。
来,我卖你个面子,你说今天这桌子上哪道菜最好?清乔已经早把菜名忘光了,只记得那道匪夷所思的宫廷小人参,唯唯诺诺道:……听闻御厨郭师傅做的宫廷泡萝卜十分费神,乃人间一绝……奴才在!仆人中忽然冒出一个神情激动的中年男子,往前一扑伏倒在地,宫廷小人参乃奴才耗尽毕生绝学所创的独门菜肴,求公子务必一尝!你就是郭师傅?邵义淡淡莞尔,波澜不惊,你上来说说,这泡萝卜怎么特别了?只见郭师傅擦了擦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的液体,颤抖着身子来到桌前。
他先将一个白瓷盘子端到邵义面前,又双手将一柄精致的水晶献上:请公子先用此物查看。
耶,身为厨师却随身携带放大镜,莫非大叔你是李四光?清乔一边砸舌一边朝邵义靠去。
只见邵义拿起镜子往碟上一放,每根细细的萝卜条上都显出一行工整的楷体字——邵义公子洪福齐天,邵义公子心想事成,邵义公子万寿无疆……不是没见过拍马屁的,但是没见过拍的如此费心的,清乔心中景仰之情顿时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刻个字也不算特别。
邵义却丝毫不为所动。
郭师傅似乎早有所料,立刻拿出一根细细的牙签将萝卜剖开,只见萝卜中心分明镶嵌了一段红,一段绿,一段黑的不明物体。
……这萝卜腌制成功后,奴才将其切为指头长柳条宽,掏空中心,再往里酿入胡萝卜,青笋以及菇,这样公子一次便可吃到四味蔬菜,可让身体养分均衡永葆青健康。
郭师傅垂首解世。
OMG,大叔我错了,您不是地质学家,您分明是一位营养学家兼马屁专家呀!清乔在一旁佩服的快五体投地了——谁说古人好糊弄的?穿越们都站出来看看,这里的人分明一个比一个牛嘛!邵义抬头瞧见清乔若有所思的沉重表情,微微一笑:你觉得他做的很好?清乔忙不迭点头。
那你把这两桌菜全吃了。
邵义伸手遥遥一指,剩一根菜就把你拖下去,打到不能说话为止。
帝灵篇 肉保姆剩一根菜就把你拖下去,打到不能说话为止。
清乔眨眨眼,开始怀疑自己幻听。
邵义继续笑,却已变的面狰狞:说你呢,丑八怪!清乔不吭声,只是悄悄挪动脚步朝门外飘去,边飘边招呼:啊,郭师傅,公子在叫你。
——丑八怪是谁?当然不会是她这等的穿越,所以郭师傅,只虞时委屈你了。
郭师傅的身子又开始抖,死死盯着她瞧。
我没叫别人,叫的是你这多嘴多舌的恶婆娘!邵义掉头,目光紧随她的身影,恶狠狠道。
身子一晃,巧妙躲过邵义眼中嗖嗖的冷剑,清乔一边继续移形换位,一边以惊讶地朝那对双胞少看去:耶,你们这么可爱,公子怎么忍心叫你们恶婆娘?众人皆十分有默契地对她怒目相向。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还不滚过来谢罪!邵义的声音开始变得尖锐刺耳,估计快要崩溃了。
成功移到目标物体——戚先生身后,清乔抬头以无比诚挚的目光看向他:哎呀,你侄子在骂你呢,胆子不小居然以下犯上,你还不快去教训他?戚先生面部肌肉分明抽搐一下。
来人啊,把这个贱丫头拉出去打!狠狠地打!往死里打!轰,邵义公子一掀桌,整个人怒发冲冠呈原子弹爆炸状。
公子莫要动怒,莫要动怒哇!屋子里顿时噼里啪啦跪倒一大片,另有虎背熊腰的狗腿者前来抓她,吓地清乔一个劲儿往戚先生身后钻。
放肆!戚先生终于炕下去了,大手一挥喝退所有仆人,阿义,杜是我请来的贵客,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动她!耶,清乔从背后探头,朝邵义扮个鬼脸。
……舅舅!你居然允许这没要脸的下作人进府?邵义身子抖如筛糠,面孔也涨成了猪肝,她、她居然敢拿玉九叔来威胁我,这般无耻,你为什么要护着她?!……阿义,不要这样!戚先生无可奈何叹口气,杜身份特殊,无论如何你都不能伤她发毫半分,不然将来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舅舅你让开!让我打死她!邵义已经快要被怒气炸焦了,手舞足蹈起来。
阿义,听舅舅的话,不能伤害……娇姑娘。
戚先生摇摇头,牵起清乔的手,步态从容朝外走去。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完胜退场,清乔不住回头张望,只见邵义以手掐喉,脸上的五扭做一团,整个人都呈现一种愤怒痛苦的边缘状。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她想起咆哮教代表景涛GG的那张经典图片——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插:作者免费奉送咆哮马经典图一张,供大家想象欣赏。
)——————————-cj的分割线————————————————走出正殿外,戚先生叹口气道:阿乔,邵义他就是这么个别扭子,有时……你还是要顺着毛摸才好。
清乔偏头吐舌:只要有你护着,我就什么也不用担心,是不是?瞧她这古灵精怪的模样,戚先生忍不住戳戳她的额头:不要太过分,阿义本纯良,只是被我和他爹宠坏了。
——你们这样娇惯他,迟早会出事。
清乔忍不住好心提醒。
戚先生闻言一笑,笑容却无限凄凉:他母亲去的早,临终含泪托孤,要我好好照顾他……我只有这么一个……外甥,自然要把一切最好的留给他。
清乔仰头看他,阳光下戚先生的眼神迷茫而飘散,遥遥飞向不知名的国度。
他的目光中满是无尽的怀念。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入,清乔躺在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回想起白天里戚先生的神态,总觉得有些古怪,信手于头轻抚,然期然察觉到一阵凹凸刺肤。
心里一个激灵,连忙取来烛火细细打量,这才发现原来头刻着一行娟秀的小字。
那行字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前两句已被磨的无法辨认,只剩最后一句勉强可见:……只愿清风送我行,伴君常依偎。
她看着这行字,沉默良久,幽幽叹了一口气。
经过多年言情小说浸,她脑子里的罗曼蒂克细胞已经开始自动运转,编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凄故事——A两小无猜始乱终弃版;B后宫倾轧绝望等待版;C家族仇恨拥无份版;D幡然醒悟为时已晚版;……越想越入戏,边想边抹泪,最后索来到书桌边,提笔在纸上写了一段话: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儿不?儿不?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爱恋伊,爱恋伊,愿今生长相随!——这是西游记里儿情的歌词,她打小就喜欢的不得了,一直背的滚瓜烂熟,还决定倘若哪天遇到心中王子,一定要像儿国国王这样大胆表示出来。
可如今?唉,稀里糊涂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狗不长毛的古代。
想想不免感慨,渐渐困乏袭来,不住合上双眼。
再次睁开眼,是被冻醒的。
厢房边的窗户被大大打开,风呼呼往里灌,吹的她直哆嗦。
这个冬喜,又忘记插好窗闩!清乔咕哝着伸个懒腰,不经意的朝桌面瞟了一眼。
浑身血液凝固,她顿时僵住。
——桌面上光秃秃一片,方才那张写满歌词的宣纸,已经无影无踪了!完了,这词光思也就罢了,里面偏偏还有圣僧二字,落在有心人眼里,肯定以为顾尚书的千金不爱王爷爱和尚!唉唉,这消息绝对直入当朝丑闻劲爆榜前三甲呀!心里有百只蚂蚁啃咬,清乔当下打开厢房的门冲了出去。
借着昏暗的月光,绕着屋子转了整整两圈,哪里还找得到宣纸的半点影子?又气又急间,忽然一阵寒气袭来,让她不住打了个激灵:兴许宣纸是被风吹走了?抓住根救命稻草,清乔赶快抬起手臂,观察衣袖在风中的摆动情况,最终决定按照风去的方向再找寻一次。
她提着一盏小灯笼便走边四处查探,不知不觉走出了自己厢房的小院子。
然后,像所有小说习惯安排的那样,有人从身后袭,用丝帕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华丽丽地晕倒了。
等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一位面容清嫩的黑衣少监视着。
少目光寒冷如冰,手中把玩着一根长鞭。
在她的斜后方,有个蜜肌肤身姿纤细的少年端坐在太师椅上,正似笑非笑看着她。
嘿,娇人儿!他叫着,眼底有得意之慢慢浮上来。
邵义?清乔一呆,再下环顾,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
……这是哪里?你有事找我等明天不行吗?干嘛大半的把我请到这里来?请?邵义眼皮一翻,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人儿多心了,我怎么可能‘请’你来呢?自然是让人把你迷晕,然后再掳到这密室里来。
少年缓缓解释着,嘴角亮出一个恶魔般的笑容。
姓邵的,你吃错药了?!清乔简直不能相信自己耳朵,你怎么敢私下把我掳到这里来?难道你不怕戚先生扒了你的皮?啪!清乔面前的雕凳忽然四分五裂了,粉尘飞扬,呛的她一阵咳耍黑衣少收回鞭,同时狠狠瞪了她一眼,似乎在警告她说话要先经过大模不要拿戚先生来威胁我。
邵义俊的面上是平静无波。
况且,我也不姓邵,我姓段。
他淡淡道。
……姓段?段邵义?清乔傻乎乎张大嘴,你、你和段王爷是什么关系?我爹是他兄长,他是我嫡亲的叔父——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邵义眯起眼,细缝中有精光四射。
啊——清乔以手抱外叫,叫声撕心裂肺,居然是叔侄恋!居然是!太华丽太华丽了!作者我扛不住,你快来救我啊~~~啪!又是一鞭,清乔身后的雕凳也碎了。
黑衣少眼如铜铃,目光灼灼,恨不得往她身上烧出两个大窟窿。
什、什么!邵义失了镇定,一拍桌子怒喝起来,我对玉九叔分明是崇拜和向往!清乔被刚刚那一鞭吓的差点丢了魂,赶紧小心翼翼回答:是是,你们是纯洁的男男关系。
邵义然依不饶起来:你这贱婢怎能理解我的想法?玉九叔是天人转世,没有任何人敢赎渎他!他自幼聪颖过人出类拔萃,是所有人心中完的典范!大家都说只要和他在一起,哪怕是看赏月,鲜会更娇更,明月也会更大更亮!天上的月亮一听,不住瑟瑟发抖,心想完了,原来我在段王爷面前特爱现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清乔慌忙抬头,朝邵义笑得谄媚:是是,段王爷与公子都是人中龙凤,一等一的谪仙妙人儿,娇不该妄自揣测您二位的关系,娇痴傻,娇愚昧,还求公子念在戚先生的份上万万放娇一马。
别拿戚先生来压我!邵义面一凛,随即扯出个阴森的笑,压低嗓子道,……贱婢,告诉你,放眼当今天下,除了皇上,便是我最大,谁也压不住我!呃?清乔上下眼打量他:莫非您是皇后?看来娇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有目不辨男……我是太子!太子!太子!邵义气得暴跳如雷,你爷爷我是男的!都说段王爷是我亲叔叔了呀!奴婢参见太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清乔吓的赶快行五体投地跪拜之礼,娇一时糊涂,还请太子赎罪!邵义正想说什么,只听那黑衣少插话道:殿下,这婢子好像在装傻。
抬起头一看,那黑衣少正高深莫测的望她,一脸寒冷如冰。
无妨,看她装装倒也有趣。
邵义的脸恢复如常,以手托腮,微微挑高眉,贱婢,今晚把你弄过来,是要告诉你,‘段王爷’这三个字,不是你等下作小人能说的。
白天你敢拿他糊弄我,便是死罪!啊?!我说正太,不用这么夸张吧,提一提你叔叔的称号就要被杀头?——殿下,千万不要盲目搞个人崇拜呀!清乔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着脸劝说起来,其实您最应该佩服的人是您父亲——皇帝陛下!您看这大好江山,您看这百姓天下,一切一切都是属于他的,他才是最厉害的人!娇对他的景仰之情,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哼!邵义一甩袖子,做皇帝算什么?能不做皇帝才最厉害!耶?清乔忘记梳的假动作,呆呆看向他。
皇祖父病逝那年,本想传位给玉九叔,却被玉九叔一口拒掉了。
邵义脸清冷,目光中满是无限的崇敬与向往——玉九叔说,做皇帝是为江山社稷而活,而他这一生,只愿为自己而活!是不是很厉害?邵义转头看她,鼻孔大张神情激动,玉九叔已经超脱了俗世红尘,将权利与荣华置之度外了!——我呸!清乔想起段玉那包到极点的家,心想这还叫将权利与荣华置之度外?分明是这厮自私不想担负责任嘛!想归想,还是赶紧叩首赞:段王爷真是一位千年难得一见的人才,确实值得殿下心存向往……殿下,何必将宫廷秘史告诉这贱婢?黑衣少忽然出声打断,目光毒如蛇蝎。
……无妨。
邵义从回忆里醒来,有些怜悯地望着地上跪拜的少,……反正她很快就要死了。
帝灵篇 番外:小乔姑娘的惬意人生(一)泡男秘籍顾家有名清乔,街邻甚爱之,皆唤其小乔姑娘。
小乔姑娘人心更,终日以向雷锋同志学习为己任,时而帮人倒垃圾,时而帮狗扫大便,数十年如一日,无怨无悔。
某日,小乔姑娘路遇一枚宇宙霹雳无敌超级大帅锅,顿时天雷勾地火,两人一拍枷迅速订婚。
街坊得知,纷纷交头称赞:好人有好报。
独小乔姑娘一人暗自得意道:多亏老娘刚看那本小言叫《就是爱勾引你》呀!(二)囚心CEO街道办王姑婆得知,小乔姑娘的未婚夫英俊且有丰厚身家,随即前往打探。
小乔,听说你家段先生是总裁?不是。
小乔姑娘一边翻书一边回答。
那是总经理?不是。
是医生?律师?还是工程师?王姑婆目光渴盼,穷追不舍。
姑婆您落伍了。
小乔娇嗔一笑,眼中有媚波流转,现在不流行暴君总裁邪恶皇帝了。
我家小段段,那是响当当的——U、F、O!吧唧!忽然冷风吹过,合上小乔姑娘的书。
封皮上清清楚楚印着一行红大字:XX浪漫馆系列——囚心CEO(三)经典作品星期日,小乔姑娘窝在沙发里看书。
忽闻未婚夫段玉携侄子段邵义登门拜访。
小叔母,陪我去游乐园。
七岁的小弟弟邵义央求。
去去去,你叔母没空,我要重温经典。
小乔将书一晃,头也不抬。
晚上一家人吃饭,顾父责难:你怎没陪邵义去玩?我知道我知道!邵义慌忙接嘴,小叔母说要看文学经典!哦?哪本经典?顾父乃堂堂中文系教授,一生阅书无数。
是《燃烧吧,火鸡!》邵义喜气洋洋道,作者是琼瑶奶奶!噗,小乔喷了一口饭。
胡说!段玉看的十分心疼,边帮忙拍背边道,怎么会是火鸡?分明是《燃烧吧,火烈鸟!》小乔姑娘终于白眼一翻。
(四)文学名著又一日,助理刑四登门拜访。
在段玉那硕大的,宽广的,简约而又后现代的客厅里,有个小姑娘正哼哧哼哧啃着卤蹄膀。
很可爱,是不是?段玉见他瞧着自己的未婚发呆,不由得嫣然一笑。
……怎么会?刑四凝望满面油光的小乔,不住悲从中来:密斯特段,她到底哪里好?她,像一篇文学名著,令我爱不释手。
段玉微微眯眼,语气感慨。
纯真年代?……乱世佳人?……小人?……苔丝?……茶?不要猜了。
段玉莞尔一笑,乃王小波代表作——《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是也。
(五)人类学论文某日,段玉接小乔姑娘去吃午饭。
怎么看起来精神不好?段玉关心道。
……昨研究人类学论文,四点才睡着。
小乔两眼通红打个呵欠,深奥,实在太深奥。
那你好好休息,餐厅到了我再叫你。
段玉合上车窗,拉过毛毯给未婚盖上。
行到半途,身边传来微微娇憨声,他莞尔一笑。
雷死我也!!忽闻身边人惊呼,段玉扭头,只见未婚大手一挥做奋力砍杀状。
太TM虐啦!!很快又转为振臂高呼,牙关紧咬面部扭曲。
段玉叹口气,大概明白她昨晚都研究了些什么论文。
侧过身想帮她把滑下的毛毯盖好,手然期然被人拉住。
只见小乔紧紧抱住他的左臂,一边喷鼻泡一边露出阴森森的笑:——可算逮住了,老娘蹲坑三年亲见冤魂无数,你丫还不快回来洒土?!(六)事关某日,小乔姑娘在电脑前欣赏《斯巴达三百勇士》,边看边流口水。
胸肌!腹肌!万能的肱二汀!她啧啧称赞,眼冒绿光。
肌肉男有什?段玉不屑一顾,长的跟米其林轮胎似的。
小乔不高兴了:不会欣赏!我问你,明星里你觉得谁最漂亮?段玉正在看报纸,瞄到娱乐版新《倚天屠龙记》的新闻,随口道:贾静雯和高圆圆还行,至少比你好多了。
小乔本发怒,却又嫣然一笑:相公,实不相瞒,其实我早就是集这两位人之大成者了。
哦?段玉的眼睛移开报纸,表示好奇。
于是小乔点开一个网站,登陆,欢迎界面上赫然写着一行红大字——北京时间X点XX分,欢迎您的到来,尊敬的贾圆圆。
又某日,小乔姑娘在电脑前欣赏芙蓉最新玉照。
哟,杨二车娜姆隆胸了?段玉洗过澡出来一晃,不经意问。
哎,你觉得芙蓉身材好吗?小乔忽然间感兴趣起来。
挺好,前突后翘,完全S型。
段玉上下瞄她一眼,不像某人。
小乔顿怒:我怎么了,我也是S型!你?段玉微笑。
于是小乔将刚吃饱的肚皮一挺:上半球!又将屁股一撅:下半球!面得意非凡:不过是上下半球的间距短了点儿……(七)雷阵阵某日,小乔姑娘同闺中密友冬喜一起前往大西洋百货血拼。
啊!帅帅帅帅锅!冬喜同学突然手指前方,摇摇坠几昏厥。
哪里哪里?小乔一听,赶紧做孙悟空高瞻远瞩状。
顺势望去,前方某大牌化妆品专柜里果然有一顶级男。
绝对顶(尖),绝对极(品)!上啊上啊!小乔在背后悄悄捅冬喜,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于是冬喜将心一横,摇曳生姿朝帅锅走去。
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冬喜始终无法取得实质进展,帅哥的眉头还隐隐开始皱起来。
怎么办?她着急了,向言情界一代霸主小乔姑娘施以求救眼神。
快!抖~一~抖~你~的~二~奶~小乔站在男身后,长大嘴无声比划,拎满购物袋的双手还使劲往胸前一挤。
冬喜恍然大悟,在男面前风地挺了挺Dcup的傲人胸部。
男看了她一眼。
好!噘~一~噘~你~的~小~蜜~小乔继续用唇语示意,又朝天做了个猪拱嘴的动作。
冬喜看明白了,赶紧将嘴巴微微嘟起,做半开半合妩媚状。
男又看她一眼,时间比上次长2妙。
——必杀技来了!只见小乔双手握拳举过头,做健冠军展示肌肉状:风~中~凌~乱~的~秀~发~她开始使劲的甩起头发。
甩啊甩,甩啊甩,甩的连头都要晕了。
冬喜还阑急模仿,那顶级男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他笑得的眼角流出了泪。
冬喜心道不好,探头一看,发现男侧面有一面大型化妆镜,刚好将小乔姑娘的举动通通纳入眼底。
小乔也呆住了,傻乎乎站在原地,面青一阵红一阵。
陆总,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忽然有一位营业员打扮的年轻走过来,满面歉意,货调好了,麻烦您帮忙站柜台了。
不碍事不碍事。
被唤为陆总的男笑得很开心,我站的很愉快。
然后他掠过呆若木鸡的冬喜,走到面红耳赤的小乔身边。
这位,我很高兴认识你。
他抽出一张名片,打量小乔半响,最终塞进她的上衣口袋里。
我个人建议,你的‘’需要再次发育,‘小蜜’要再施以颜,至于一头秀发嘛,他轻轻笑起来,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再乱下去估计会脑震荡了。
……等男走了,冬喜将名片抽出来一看,不由得失声尖叫:天啊,他居然是XX牌的亚洲区总代理,陆子筝!啊啊啊!钻石王老五啊!小乔没有答话,她觉得有些苦恼。
根据言情小说惯模式,她隐约意识到,男配出场了,自己的第二要来到了。
唉,为什么主总是这样的招人喜爱?苦恼啊……远处的陆子筝突然打了个寒战,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抬头望天,忽闻雷阵阵……(八)贵族化人生某日,小乔姑娘心血来潮回老家,冬喜热情协同,说要顺道农家乐一番。
行至村镇公路处,黄烟扑散尘土飞扬,拖拉机奔腾而过,留下阵阵黑雾。
忽然有物体夹带腥风滚滚袭来,两人抬头一看,是辆大货车,车厢边上探着两个猪头。
冬喜首次见识如此景象,不由天真可爱大声欢呼:好大一群猪!话音未落,卡车自他们身边缓缓移过,司机对她俩怒目相向。
两人定睛一看,原来车上只有不到三头猪,其他位周密麻麻坐的是干活归来的农夫。
再行半小时,冬喜面露痛苦。
我走不动了,你杀了我吧!她开始耍赖。
……我们要学会又观的心情去面对这一切。
小乔姑娘鼓舞她,激励她,鞭策她。
你看那青山。
她指指不远处的小山坡。
你瞧这绿水。
又指指脚下的细河沟。
我们要学会欣赏沿途的风景……她朝路边的小砖屋扬起手,一脸陶醉多情。
只见建筑A围墙上用触目惊心的红漆写着:要在夏季掀起计划生育新!冬喜大笑。
走着走着,又看见一条标语:投案自首是犯罪冬喜吃惊。
反党反社会啊,不得了!她跳脚,没想到这里也有特务!莫慌莫慌。
小乔牵着她的手拐了一个弯,只见墙的另一面接着写到:分子的惟一出路。
两人终于到达目的地,小乔姑娘外婆家。
外婆对她们的到来表示无比欢迎,同时也有那么一丝小惆怅。
村里最近有人来看地,说是要买下来搞旅游开发。
外婆摇起头,好多年青娃都愿意搬,可我老人家在这里住了一辈子,真不想走啊!小乔感伤,冬喜见状表示,应该去打探一下对方情况,说不定尚有回旋余地。
于是两人牵着外婆的爱畜黑旋风朝开发区走去。
所谓的开发区,原来是一个草场。
据守门人说,此草场将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某白金俱乐部专属马场,名曰贵族马场。
……贵族啊!冬喜啧啧咋舌,城里玩的不够爽,又将疆土扩充到乡下啦!小乔闷闷不乐,难道为了给马腾住处,就要把人赶走了?正思量着,忽闻冬喜经过压缩的尖叫:白马王子啊!白马王子来啦!抬头一看,果真有绝世俊男骑着健白马款款而来,风姿卓越。
这么巧,又遇见两位了。
男走近,自马上潇洒跃下。
陆、陆先生!冬喜眼睛都直了,拥千里来相会啊!您怎么到这里来了?陆子筝微微一笑:我是这个马场的股东,今天专程过来考察。
@¥#@#%!——多金!俊!白马!完全符合言情小说男主标准啊!冬喜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咆哮了。
……对了,两位今天这是?陆子筝注意到旁边的小乔姑娘,点头招呼。
我们?小乔淡淡一笑,我们也是来骑马的,贵族化人生嘛。
说罢,高高鼓起胸膛,带出身后的黑旋风。
陆子筝微讶,点头,沉默。
最后终于忍不住:,恕我冒昧——您这是驴吧?小乔面不改稳如泰山:驴者,上了户口的马也,怎没是马?陆子筝哑然,随即失笑:原来马也有户口一说?小乔冷笑:没有吗?如果马没有户口,怎么还能把有户口的人赶走?真是笑话!众人哗然,第一次见到敢与陆总如此对话的小姑娘。
斗争结束返家,冬喜对着小乔嘀咕:其实我觉得,这个桥段很像呕像剧……猪家的地被男猪看上了,男猪千方百计要得到这个地,于是猪在反抗奋斗中与男猪产生了超越革命超越世俗超越一切可以超越东西的深厚情谊……就像那啥《天国的嫁衣》……咦,还是叫《天国的阶梯》?(未完,敬请期待chapter9,10,11……)帝灵篇 肉当当我很快就要死了?一时间,清乔的大脑龟速运转,无法消化这句话。
……怎么会?她目光涣散喃喃自语道,我很小心的呀,没有吃你们的东西,连呼吸也和你们是一个频率,怎么会死呢?你以为我给你下毒?邵义回头扬起嘴,看来你倒也不笨。
不过对付你这种小角何须用药?直接一刀毙命,再用化骨水溶了尸体,保证谁也不会察觉到。
不、不要这样!清乔吓得脸上血尽褪,戚、戚先生会发现的,他、他将来一定会找你算账……哈哈哈……邵义像听到天大的笑话般仰起头来,蠢丫头,你在做梦吗?就算将来戚先生发现了,那时你人已死,救也救不回来,难不成他会为了你对我这个亲外甥动手?!这话说的实在是合情又合理,清乔想不出任何返的理由,终于颓然倒地。
弱衣,结果了她。
邵义微微一笑,转头朝角落的影子吩咐。
冷面少颔首领命,手中不知何时变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缓缓朝清乔走去。
黑影白光,步步紧逼,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不带这样的啊!清乔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口干舌燥,天旋地转——不对!这情节不对呀!我还没有到处泡男,我还没有掀起腥风血雨,那些江湖术士的预言一个都没有实现,我怎么会就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了?!忽然白芒一晃,冷风劈头袭来。
她条件反射以手挡面,不经意睹见手中银镯寒光一闪。
——子筝救我!她以从未有过的高分贝尖声大叫起来。
当!电光火石间,忽然响起极清脆的一声。
刀锋被弹开,黑衣少一个踉跄,被突如其来的内力震退好几步。
谁?计划被乱,她气的满脸通红七窍生烟,给析出来!弱衣,刀下留人!伴随着焦急的声音,一道青影飘然而至。
清乔眼尖辨出来人,神经一松,忍不住哀嚎起来:戚先生救命呀——只见戚先生飞奔至清乔身边,挥袖一挡,咬牙切齿道:弱衣,你不想活了?我吩咐过不能动的人你也敢下手?黑衣少眼中掠过一道惊慌,敛了手咬唇不语。
——是我要杀她。
邵义还算有骨气,冷冷开口,承担这一切。
你、你这孽障!戚先生一口气上不来,打也不是骂也不是,阿义!娇姑娘是贵客,动不得,动不得呀!舅舅,你为什么这么护着她?邵义缓缓眯眼,意味深长,莫非她有什么特别的来头?不瞒你说,其实她是……戚先生一咬牙,看样子准备放弃约定,来个彻底交代。
——不要哇,你个戚猪头,难道还嫌我死的不够快?清乔一个鲤鱼打挺,手脚并游牢挂在戚先生身上,悲恸绝大叫:义父,救我!戚先生身子一颤,瞬间石化了。
这杜娇……是你的义?邵义的眼中满是震惊。
戚先生闭上眼,在清乔的又掐又捏下斟酌良久,方才艰涩道:……娇是我好友之,她外公曾在开国战事中立下汗马功劳,深得太上皇赏识,所以你动不得的。
此话亦真亦假,邵义听完不由皱起眉头:既是家子,怎么没有半点大茧秀应有的模样?回禀殿下,娇家母早亡,自幼长于山村野岭,不懂礼数,还请太子殿下万万赎罪!清乔仰头解释,目光中充满诚挚。
邵义撇撇嘴,眼里精光渐熄,大概多少信了几分。
阿义,娇也不容易……虽然脾气古怪了些,但既然被我认了做义,无论如何也算半个家人……你就不要再为难她。
戚先生努力劝说着。
清乔继续挂在戚先生身上,配合着解释,脸上交替出现了难过,无辜,可怜等多种表情。
邵义看了半会儿,忽然笑起来。
也好,既然舅舅亲自向我讨这个人情,以后我就不动你了。
他盯着娇,缓缓道,从今以后我就叫你娇,待你如亲人一般。
——可好?他转头看戚先生,目光灼灼。
戚先生大喜,拉过清乔的手道:还不跪谢公子!清乔慌忙跳下地,跪拜叩首。
出了密室,清乔只觉得手软脚软,一摸后背,虚汗涔涔湿了一大片。
好可怕……她鼻子发酸声音打颤,戚先生!邵义姓段,还是当朝太子,这些你为什么都不提前告诉我?你知道了?戚先生一惊,随即摇头苦笑,定是阿义那孩子说漏嘴了。
戚先生摸摸她的头,温豪:阿乔放心,戚先生绝不会害你。
太子隐瞒身份暂住外地,自然有不得已的苦郑再说了,阿义虽个乖僻,但绝不是坏心的孩子,只求你万事对他多加忍让。
清乔握了握拳,不再回话。
回到厢房,她只觉得心如乱麻,方才的一切仿佛晃一场。
万事需忍让。
戚先生,邵义,段玉,陆子筝……各人等的音容笑貌自她面前滑过,在这样一个陌生而混乱的时空里,她可以依赖谁,可以相信谁,又有谁对她说过真心话?唉,好想回家。
她将身子蜷做一团,脸深深埋入膝盖,有两颗泪如断了线的珍珠。
滴答,滴答。
接下来的日子,清乔在戚府过的很是宁静,每日伺膳,邵义公子也一如往昔挑食。
她曾好奇为何邵义吃这么少还没饿死,却在得知双胞少每日必送补药后释然。
原来邵义太子平日里吃的虽少,但御医精心调配的各类补药一天也没缺过,所以他虽瘦弱,倒也不至饿死,顶多闹个营养不良。
她心里不由得暗想,看来这小子不是真想折磨自己,每天挑食厌食的搞这么大排场,只怕是故意做给谁看的。
这日午膳又唱菜,邵义一连挑了六十五道都还没动过筷子,仆从们开始惶惶然躁动起来。
清乔已经麻木,在旁边打了个呵欠。
娇,过来。
忽然听到有人唤她名字。
转头一看,太子殿下正望着她盈盈发笑。
干、干什么?她这莫名奇妙的笑容弄的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你过来。
太子朝她招招手,来看看这个。
他手指榻前,只见仆从六十六号正战战兢兢捧着一碗冰糖燕窝。
……此物泽晶莹味扑鼻,实乃不可多得极品上等血燕一碗!清乔看看碗又看看邵义,叹口气道,这的物品,公子就不要暴殄天物了,吃两口吧!邵义仰头一笑,甚是娇嗔:好,你喂我我就常噗通!殿下哗啦啦倒了一大片。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清乔端起碗,盛了满满一勺燕窝,缓缓私邵义跟前。
啊——她温柔无比地哄道。
邵义微微一笑,乖乖张大嘴,含住了汤勺。
好吃吗?清乔眼中柔的简直可以掐出水来。
邵义点点头,一口吞下燕窝,含含糊糊道:……我还要。
啊啊啊——公子吃了,公子吃了,公子主动要求吃东西了!百琅仆人喜极而泣,蓝衣瞿公公更是以帕捂面,低声呜咽起来:没想到啊……我终于活到了能亲眼看公子吃饭的这一天……待清乔喂完一整碗燕窝,邵义摆摆手道:饱了,不吃了,都撤下去吧。
随即指指仆人六十六号:你,去账房领赏银两千两。
又转头朝瞿公公道:记下,给今日做燕窝的厨子打赏黄金两千两。
哗哗,仆人们沸腾了,项目奖金翻倍呀!六十六号浑身发抖跪在地上,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多、多、多谢公、公子……邵义微微一笑:不用谢我,你该谢这位娇姑娘——如果没有她,端什么来我也吃不了。
众人皆在心中默念,嗯,记下了,原来关键是杜娇,以后要好好巴结她。
撤了餐盘,双胞少走上前来给邵义净手,其中一位有意无意瞟了清乔一眼,目光绵绵如针。
清乔被这凭空一眼,瞪得喜忧参半感慨万千。
喜的是,看样租篇小白文终于走上了穿越文的正途,不会再让她措手不及了;忧的是,照目前情况发展下去,将儡可能会出现配因嫉妒而恶意陷害的通俗桥段呀!正思绪万千着,忽闻双胞少惊呼:公子,您的手怎么受伤了?啊?不会吧,陷害这么快就来了?人家都还没做好迎浇斗的准备呢!清乔赶紧探头,睹见邵义的右臂上有一道浅浅的红印。
无妨。
邵义轻描淡写道,昨日和师傅在山上习武,遇到歹人袭击,不小心中了招。
什么人这么厉害?少们顿时容变,有宋太傅护驾,那人竟然还能近公子的身!……太傅说那人招数古怪,炕出是何门何派。
邵义懒懒伸腰,漫不经心道,不过我记得那歹人说过,他是来讨一个名叫‘丁丁’的婢的——你们可知府中何人叫这名字?双胞少面面相觑,摇头道:奴婢们从未听过。
继而又补充,奴婢马上去查。
邵义哼一声,合上眼任由少们为他擦手。
丁丁?他想了想,忽然又睁开双眼,这名字怎么这笑?当晚,戚先生听说了白天里发生的奇闻,大喜过望,遂要求清乔贴身侍奉邵义,寸步不离。
于是第二日邵义上山习武,清乔也带着一篮点心跟着去了。
武术对清乔而言,完全没有吸引力,九十年代飞檐走壁的港武侠片她看的多了,二十一世纪所谓的国产电脑特技片也见得不少,那些个北冥神功啊九阴真经的翻来覆去拍好多次,她早已看的麻木,所以小正太舞个剑又有什么稀奇的?她安心坐在山上的小屋子里,一口一口咬着点心。
也许,也许很快就能喂肥太子,拿到帝灵,找齐其他两物,然后回家。
屋外忽然响起呼喊声和打斗声,她心觉不对,打开门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小屋外不知何时围了许多白衣人,他们将邵义一行团团围住,似乎在以多欺少,场面混乱。
为首的是一个有双眼的痞子男,只见他边和太傅过招,边朗声大笑:丁丁,你好哥哥寻你来了,还不快出来见我?!在他背后,满山遍野都是崭新的云纹黄旗,旗帜凛凛而动,一个龙飞凤舞的黑大字在风中张牙舞爪——当。
啪。
清乔迅速合上门,靠在墙边,仰起头默默流泪。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作者她从来没安过好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要对她抱有任何幻想了。
帝灵篇 肉俘虏唉——清乔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叹下第一百二十三声气。
好,怎没开心?一张阴测测的痞子脸凑过来,满面讨好,笑意盈盈。
清乔回头,看看身后被绑的活像颗肉粽的太子,见他正用恶毒的目光朝她无声发送冲击波。
再抬头,望望马车上那面硕大无比的当字旗,黄底黑纹,简直比被PS的华南虎还要威风凛凛。
最后低头,瞅瞅自己脖子上这把明晃晃的刀,货真价实,又冷又冰,绝非普通影视道具可比。
唉——终于叹下第一百二十四声气。
怎么,你不喜欢?当当哥指指那面当字旗,得意展颜,这可是专门为你而作,我生怕再见面时你已经不记得我,所以才命人连赶制一百四十八面大旗私这里。
清乔有气无力哼了一声:……居然有一百四十八面?当当哥微微一笑,神秘兮兮道:这不算什么,好!哥哥还为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保管你看了开心!说完他大手一挥,掀开马车门帘对外大喝一声:上旗——只听悉悉索索一阵混乱,忽然有一群人扛着新款大旗自山腰呼啸而下,那旗通体粉红镶银白边,要多喜庆有多喜庆。
清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在这么多面大旗上,都只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字——丁!丁丁丁丁丁丁丁丁……望着这满山遍野粉的丁,清乔不住以袖覆面,无声悲泣。
好看吗?当当哥一双眼兴奋的闪闪发亮,我觉得这旗特别符合你的风格。
清乔拭去眼角的泪,气若游丝道:甚好,甚合吾心。
当当哥拍手:就知道丁丁会喜欢!——她不叫丁丁。
忽然有人出声,冷冷打断他的陶醉。
角落里的邵义缓缓一笑:娇,为何你不肯告诉这位大侠,你的真名?被邵义这么一噎,清乔只得干巴巴望着痞子男笑:……当当哥……痞子男眯起眼,表情是满不在乎:原来你还有个名字叫娇?无妨无妨,哥哥我也有个陆思空的别名,以后你叫我思空哥哥也行,哈哈。
邵义鼻子朝天,将脸扭到一边去。
清乔讪讪笑着,小心翼翼避开脖子边的剑:思空……哥哥,您看能不能让您手下先把武器放下,咱有话好好说?陆思空微微一笑:你边上的能放,他身上的不能放。
他用下巴指指邵义,那小子有点儿本事,放了怕有大麻烦。
清乔简直哭笑不得,心想你现在绑架的是当朝太子,只怕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麻烦了。
陆思空见她一脸如丧考妣,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皱鼻子:不要担心,一时半会儿你还死不了。
边说边爱怜的抚摸她腕上的银镯,语气惋惜,这东西被人下了咒,你死了便会自动化为灰,所以嘛,我暂时还舍不得你。
……思空哥,要不你放了他吧……清乔认命的叹口气,觉得是自己拖累了邵义,你要抓的是我,别伤他。
痞子男看向邵义,笑的满脸诡异:为什么要放?他手下可打伤我不少人,不把他抓来出口气怎么行?说罢伸手去摸邵义的脸,啧啧,这小子虽然瘦,长的倒还行。
邵义勃然大怒,狠狠朝他啐一口:妖孽,给我拿开你的狗爪子!陆思空眼中精光一闪,不着痕迹侧身避开,笑嘻嘻道:哟,租么烈,真当自己是个少爷?虽然是笑,那笑意分明未到眼底。
邵义到底年轻,眼中烈火燃烧正破口大骂,清乔一下子扑过去,揽住他好言好语安慰道:公子息怒,公子千万息怒。
边说边使劲给他打眼。
陆思空见他们眉来眼去,冷冷一笑,一甩袖子出了马车。
你个贱婢,是你把他们引来的?!邵义贴着清乔的耳朵开始咬牙切齿。
55,人家也不想的呀……清乔挥着衣袖使劲摇头,摇得珠都掉了,我怎么知道他能轻而易举抓到我?以前我身后都跟着好大一群护卫,一般人根本不能靠近呀!越说越伤心,边想便可惜,不住眼含雾水哀遭兮:小段段,难道你不要我了?怎没声不响把你家的乌鸦男全都撤走啦?害我今日沦落如斯田地,造孽呀!邵义狠狠瞪她:那妖孽为何抓你?清乔眼泪汪汪道:他说我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要什么?无论什么奇珍异宝,我从国库里直接调给他不就行了?!……我不知道。
哼!邵义面铁青,你个蠢蛋,脑子里全部是猪食!看来要逃走是不能指望你了!清乔合眼垂头,十分应景的红了脸。
好,要不要吃东西?片刻后陆思空挑开帘子,笑盈盈走进马车,手中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摊开一看居然是烤鸭,顿时满室气扑鼻。
咕嘟,清乔咽了一下口水。
正伸手拿,旁边的邵义却突然咳嗽起来,咳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于是手在半途又讪讪缩回去。
怎么?你怕有毒?陆思空微微一笑,径直掰下一只鸭腿吃起来,这的东西,你们居然都不珍惜,唉,我早说了舍不得你死的,怎么你不信?边说边瞟清乔,只见她目光无比纠结,似乎十分苦恼。
斗争良久,小姑娘终于一拍大腿跳起,做英勇就义状:——我就不信作者会让我因为一只烤鸭而死!说完即刻奔上前撕下一只翅膀,准备大快朵颐。
忽然她又僵住,转头看向邵义,满脸都是谄媚的笑:公子,您要不要也尝尝?滚!邵义恨不得将她一脚踹到天上去,你这贪吃的猪,害死自己就算了,现在还要捆我!清乔笑笑,不再说话,自己静静吃起来。
入,陆思空一行人在山间的一座寺庙休息。
邵义整日水米未进,又没有补药支撑,已经昏昏沉沉起来。
眼前忽然有道黑影一晃,他努力撑开眼皮,迎上一张灵动的笑脸。
公子,起来吧,起来吃点东西。
原来是杜娇,只见她左手端一碗水,右手拿一个纸包,样子十分滑稽。
我不吃!邵义被捆住双手不能动弹,只能狠狠瞪她,你给析出去!不要担心,都是没有毒的。
娇毫不动气,笑嘻嘻安抚道,这水是山泉,我亲手打的;这烤鸭是我白天吃过的,我留了一半藏在怀里。
您看,到现在我也没有毒发的症状,所以才放心端来给您常邵义头一别,故作姿态道:……本公子才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娇眉眼弯弯笑得一团和气:是是是,娇都知道呢。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还请公子万万将就一下。
说着她打开纸包,取出一块烤鸭,沿着边撕下细细一条,方才将剩余部分递给他,您看,我把可能被咬过被碰过的地方都去掉了,绝对不会有别人的口水,您就多少吃一点吧,不然将来哪里有体力逃出去?邵义哼了一声,想了想,终究还是张开了嘴。
公子慢点,先喝水。
杜娇大喜,又将剩下的烤鸭撕边弄细,小心翼翼放进邵义的嘴里。
一条,又一条。
太子殿下终于吃下了生平第一只带着别人体温的烤鸭。
这风清,月正明。
转眼是第二日,陆思空携着他们继续赶路。
……思空哥哥,咱这是要去哪儿呀?清乔忍不住出声。
去见你公婆。
陆思空朝她凌空扔一记眼,千娇百媚勾魂夺魄。
噗~~此言一出,邵义又开始朝她发送恶毒的冲击波。
……娇、娇尚未婚嫁,何来公婆一说?清乔抹把冷汗,结结巴袄。
哎呀,看来子你记不好。
陆思空哈哈大笑起来,好,你忘记自己在上清寺说过什么了?你说自己被曼陀教的教主看上了,人家要抢你过去做呢!他眼珠一转,阴测测道:哥哥我现在不就是送你去成亲吗?清乔白眼一翻四肢一蹬,终于明白自己这是朝敌人大本营直奔而去了!吱呀,吱呀。
马车走了大半日,清乔也一直趴在窗棂上不来劲。
在看什么呢?突然一张痞子脸冒出来,吓她一跳。
啊,没有……我在看那个人的发型。
清乔随手指向一个路人,有气无力道,挺好,挺有创意的。
陆思空闻言,立即探身仔细研究。
……没啥特别呀,也就是短点儿。
他诧异回头。
短点儿好,我喜欢短,呵呵。
清乔眼神涣散,目光呆滞。
……原来喜欢男子短发?陆思空瞳孔中有道亮光飞快掠过,那究竟要多短才好?越短越好,越短越好,呵呵。
清乔嘿嘿傻笑,已处在失魂落魄边缘。
忽然,邵义在一边不耐烦大喊起来:娇,杜娇!干、干什么?清乔慌忙回神,连滚带爬朝邵义扑去。
……我饿了,要吃东西。
邵义瞪她,蜜的脸上有一层薄薄的红晕。
好,好!清乔大喜,立刻捡了食盒里的几样点心,掰成小块一口口朝邵义喂去。
好吃吗?清乔边喂边看邵义,眼中满是柔情蜜意——吃吧吃吧快吃吧,小正太,一定要多吃些,喂肥了你姑奶奶才好去跟戚先生换帝灵呀!邵义不答话,别开脸,慢慢咀嚼起来。
这小少爷过的不错啊!陆思空在一旁看了半天,忽然静静笑起来,吃个饭也要人一口一口的喂。
你这妖孽给我住嘴!邵义抬头恶狠狠瞪他,有种你就松开我的手脚,咱们单挑一场!陆思空却微微一笑,翩然而去。
是。
清乔坐在溪水边洗脚,波光粼粼,映出她一张哀怨的脸。
唉,现在被歹人囚着,戚先生的人又一直没到,真不知道何时才能逃出去?再说那段王爷,就算你真抛弃了我,也不能不管你的亲侄子啊!你那群乌鸦男平时那么厉害,现在怎么连个放屁声都听不到?摇摇头,又想起陆思空的话——哥哥我现在就送你去成亲。
头痛裂,难道这家伙真要把自己送给什么曼陀教主?一想到那些全身白衣面无表情的教众,她顿时浑身瘫软,仿佛可以预见,自己的余生将在一堆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中度过。
正伤心绝着,忽然有个毛绒绒的小东西跑过来,围着她左嗅嗅,右舔舔。
啊,好可爱!她不住将小东西捧在膝盖上,原来是一只小胖狗,肉乎乎的十分讨喜。
汪汪!她皱起鼻子对着小狗叫两下,轻声道:小可怜,你家主人呢?小狗舔舔粉红的舌头。
没人要你了?她嘻嘻笑起来,没人要你就跟了我吧,正好我也是没人要呢。
是不是不管看见什么,你都要捡回家?身后忽然有人出声。
转头一看,陆思空正倚着一棵树静静看她,月下身影颀长。
我这人就是同情心泛滥。
清乔摆摆手,微笑,这是你的狗?好可爱,叫什么名字?喵喵,它叫喵喵。
清乔噗嗤一下笑出来,一只狗怎么叫喵喵,我还养只猫叫汪汪呢!然而她忽然想起什么,笑容凝固在嘴边。
两年前。
又逢初九,十三岁的清乔去后山给一个妖男送脖子。
吓死我吓死我了!清乔好不容易到达洞口,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刚刚山里有好几只野狗追我呢。
妖男打量她,发现她的裙角都被撕破了。
狗有什怕的?妖男眼波一转,我明天就去把他们全杀了,正好多几只脖子常不要不要!清乔慌忙摆手,我很喜欢狗的,你不要杀它们!喜欢狗还这忙怕?妖男吃吃一笑,看来也只是假喜欢。
是真的,我很想养狗。
她认真起来,正解世,从小就很想呢,可惜我妈……我娘不让。
养只狗又有何难?妖男嗤之以鼻,改天我送你一条,你要什么种?什么种也不要紧,但是要小小的,肉肉的。
清乔满脸甜蜜的憧憬,我还要给它起个名字,叫——喵喵!是的,她已经想了太久太久了,穿越文里的狗不是叫旺财就是招福,不是小白就是大黄,偶尔有个稍微特别一点的主,干脆直接叫爱狗为——狗!这也太直白了,人挤也是有尊严的!改天你生个孩子给他起名叫人试试,你看他将来会不会吐着血找你算账。
还是喵喵这名字好,对于狗而言,这是一个真正的外国名,要多时髦有多时髦。
万一将来哪天狗儿被猫欺负,一报名号我是喵喵,指不定那些野猫还以为喵喵是卧底无间道,葱白的不得了呢!回忆嘎然而止。
清乔颤抖着身子,死死瞪着陆思空。
他扬起嘴,眼中流波一转,迈开步子来到她跟前。
只见他蹲下身,大手自脸前缓缓滑过,一张薄薄的面皮悄无声息落在掌上。
——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他朝她娇媚一笑,低声道:子筝也饿了,不知小乔可愿意喂我呢?帝灵篇 肉秘密你你你你你……清乔睁大眼瞪着面前衣衫半敞遮还休的男子,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我如何?陆子筝一个起身,双手撑在她身后,身子斜斜靠拢,一双半眯的眼似笑非笑。
我我我我我……清乔只觉得口干舌燥满面通红,全身血液开始加速流动,太近了太近了,这位大哥您靠的太近了!您看您这蛊惑力十足的感劲儿,七情六者谁人能挡?活生啊活生!虽说我和痴没有任何亲属关系,但我也不是那坐怀不乱柳下惠的主儿啊!陆子筝继续无声逼近,目似点金,唇若弦月,清明如水的眼里闪动着雾霭般的微光。
哈!清乔忽然大喝一声,喷出一口毒气,成功赶在两人鼻子相撞前让陆子筝的脸扭到一边,……我晚饭吃了韭菜。
她讪讪扭起衣角。
陆子筝站着看了她一会儿,微微一笑。
这笑当真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了。
怎么、怎么会是你呢?清乔埋着脸唯唯诺诺道,声若蚊蝇。
不要误会,她这是在为自己而害臊,主要是刚刚那招太恶心了,恶心得她不得不决定往后三年都不能碰一根韭菜。
陆子筝神情自若:可不就是我?清乔蓦地抬头,目光炯炯直视他:……莫非一直都是你?陆子筝扯扯嘴角:一直就是我。
清乔呆怔片刻,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是被人给耍了,气血上涌,她一下子跳起来,捡起一根树枝就朝他狠狠戳去:——老娘捅死你!陆子筝然急不恼站在原地,挺起胸膛做安然迎接状。
就在树枝接触他胸膛的那一刹那,他居然还恶作剧地轻轻配了一句音:噗~~清乔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
你个死孔雀,你个老BT,你玩我呀!她瘫坐于地,眼底弥漫起薄薄雾气,玩我很有意思吗?你都玩三年了还没有玩够?说着说着,鼻子眼眶都染上大片大片的红晕。
怎么了?陆子筝蹲下来看她,满脸的好奇,以前怎么弄你你都不会这般伤心的。
弄你妈!清乔火在头上又被淋一瓢油,索捡起石头源曰断朝他砸去,你个虐待狂!你个精神病!滚回你的安定医院去!然而只见陆子筝轻轻一抖衣袖,那些石头就通通被pia到外太空做免费星际旅游去了。
你……清乔气结,却又不知道如何才能对付他,只旱在地上继续抹泪擤鼻涕。
陆子筝凝视她半会儿,突然对她露齿一笑,明眸善睐顾盼生辉道:小乔,你可还信我?不——相——信!清乔转头对他怒目而视,咬牙切齿道,打、死、我、也、不、信!……那我就什么也用不着说了。
陆子筝双手一摊,笑眯眯站起来就要走人。
然而他的腿却被人拖住了。
……大侠,大侠请留步!清乔死死抱住陆子筝的大腿,满脸都是屈辱的泪。
——他奶奶的,作者!为什么总给老娘安排这样奴才的命?如何,小乔可是想起什么了?陆子筝居高临下回头,满脸都是算计成功后的得意。
……您棵歹也得给我个交代不是……清乔万分委屈地瘪着嘴,比如说,陆思空是谁?你为什么假扮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假扮他?还有……她顿了顿,期期艾艾仰起一张小脸,面有些许苍白,你在上清寺是不是想要杀我?你是不是……想要回这九转清音铃?陆子筝没回话,开始仔细研究起她的表情。
两个人就这样你瞪我我瞪你好半天,陆子筝忽然噗嗤一下,低笑出声。
果然是这样……他摸摸清乔的头发,眼角微挑若有所思道,果然只有你才懂如何讨我开心……他的目光飘向遥遥天际,不知落到了哪个空间里。
清乔忍辱负重接下这像对宠物一样的抚摸,心想只要大侠你肯说,让我摇着尾巴汪汪乱叫也没问题。
你先站起来。
陆子筝脸上飘着一抹炕清底细的笑,我不习惯低着头与人说话。
清乔赶快手忙脚乱爬起,垂着衣袖卑躬屈膝。
傻妞,陆子筝曲起手指往她头上轻扣了一记,早说过不会杀你,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
清乔拍拍身上的泥土,面万分委屈:既然如此,上清寺相遇时你又何必要抓我?蠢丫头。
陆子筝凌空横她一眼,语气冰凉,我不杀你就行了吗?告诉你,你现在可是那曼陀教奋力追杀的对象,人家教主一月前通告全教,不论生死务必要把你逮到。
要不是上次我趁乱给你下了咒,哼,恐怕现在你早就只剩一具骷髅架了。
清乔想起那招巨痛巨阴暗的九阴白骨爪,不由得一个哆嗦:什、什么咒这么厉害?生离咒。
陆子筝得意一笑,面容诡异,主人在镯子便在,主人亡镯子便亡。
此乃南疆异术最高级的一种,这辈子除了下咒人外,再无他人可以将施咒物取走。
——超现实呀,太超现实了!清乔听得脑子里晕乎乎的一团乱麻,只得机械道:啊,高,实在是高……那可不?陆子筝被捧的飘飘然,又转头望向手里的面具,至于这张脸嘛,不过是我对外行走的一个假身份——你知道,江湖险恶,露出真面貌总是不大好。
清乔平复了心情,深深吸一口气:到底有没有陆思空这个人?有。
陆子筝坦然一笑,风姿卓越,思空是我的名,子筝是我的字。
他朝她伸出手,脸庞如莲般盈盈闪着光:除了爹娘,天下再无二人唤我子筝,你看,我对你是不是很好?好你个头!清乔倒退一步,柳眉倒竖,你是曼陀教的什么人?还有,这九转清音铃在我手上的事,是不是被你故意泄露出去的?陆子筝眼中精光一闪,啧啧轻叹:小乔,你居然变聪明了。
聪明你妈!清乔勃然大怒,我可不是傻子!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把镯子给我,再故意借我转移曼陀教视线的?!反正这镯子你随时都可取走,所以你现在要借我保住自己,是不是?!陆子筝在一旁静立不语,笑得无限风情。
——他奶奶的,老娘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呀!清乔火冒三丈,左瞧右看四下没有更好的武器,索牙一咬朝陆子筝身上扑去,拼了!看我肥龙在天!压死你~~~~然而陆子筝却翩跹一退,将她稳稳接在怀里。
这招不错,我很享受。
他轻笑,搂住她的腰,贴着她耳朵暧昧低语。
但是名字我不爱听,或许你可以叫它——胖子传奇。
屁,我这是标准的萝莉身材!清乔鼓着腮帮子恨恨瞪他,老娘又不是箩霸!陆子筝依旧嬉皮笑脸,热呼呼的气喷在她的脸上:好好,你也莫闹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你带了那么多馒头教的人,抓着我们究竟要去哪里?清乔不依不饶,脸上尽是担忧。
陆子筝将她放下,微微一笑转身离去,临走前扔下一句话:——曼陀教右使陆思空,奉教主之命捉拿顾氏千金回南疆。
短短一句话,便将什么事情都解释清楚了。
次日。
马车依旧吱呀吱呀地走,车里一片静谧。
清乔窝在窗边,整个人无精打采昏昏睡。
……娇,杜娇!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唤她。
——啊,公子您又想吃东西了?懒洋洋撑开眼皮,打个呵欠,您想吃什么,说来听听?邵义的脸皮有些发红:……我让你过来陪我说会儿话,这路上闷的慌……叹口气,清乔手脚并用爬到他身边:公子想听什么,要不要奴家给您说个故事?你说说。
邵义好奇的看她。
清乔深深吸口气,酝酿一番,嘴皮突然开始上下翻动:——其实吧,地是圆的不是方的它能自转还能绕着太阳转;天上打雷不是雷公发威而是积云里的两种电荷相撞;流星陨落不是因为有要人死了而是星星本身死了;即使天狗吃月也不会又难只不过是月亮被地球的影子挡住了……正当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讲到石幽时候,邵义终于忍不住开口:娇,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清乔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乖乖闭上嘴——他奶奶的,科普果然是一项任重而道远的艰巨任务!邵义见她神情凄凉,于心不忍凑近她耳畔道:其实你也不必这么绝望,告诉你,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清乔大惊,转头瞪他:你怎么知道?被捆成这个样子你还能对外联络?哼,你以为我手脚被缚就什么都不能做?邵义轻笑,眼中一抹冷,倘若这点本事都没有,将来又怎么能一统天下?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飘着一种目空一切君临天下的微光。
少年天子——清乔突然想到这么个词,转念一想哎呀不对,这正太还是要比邓超好看得多。
最迟明天,最快今日。
邵义望着她盈盈而笑,他们很快就要到了。
正午,队伍行驶到一座狭长山谷里,忽闻顶上隆隆作响。
清乔抬头一看,只见有许多巨石从山腰滚落而下。
不好!中埋伏了!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众馒头开始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可这峡谷地势恶劣,许多人还阑急逃走就被石头砸个正着,一时间,山谷里血腥四溢哀号遍野。
来的还算时候。
邵义坐在马车里,得意一笑,虽然比我预想中的慢了些。
清乔看的是又惊又怕,忍不住要对他怒目相向——我说太子殿下,你和你的手下都是些疯子吧?地球引力无人可免,万一石头不长眼砸到自己人怎么办?难不成你还让他们抬着两个大肉饼回家吗?正想开口骂人,却见马车帘子一掀,是陆子筝跳了进来。
好,歹人来了。
他又换回了陆思空那张痞子脸,笑容轻松灿烂,快随哥哥走。
说着便捏住清乔的手往车外奔去。
娇!邵义无法动弹,只能在后面大声呼喊,娇,杜娇,不要跟他走!清乔闻声回头,只见小正太不知为何面大变,脸上满是惊惧与惶恐。
……带上他吧。
她被陆子筝稼怀里,只好扯扯他的衣襟,这孩子对我有用,别让石头把他伤了。
陆子筝斜睨她一眼,眉毛微挑:别忘记,你方才求了我。
语罢已转身飘至马车前,抓起邵义就走。
这陆子筝还真是个人物,提着他们三步两步就飞出了峡谷,落地时气定神闲毫发未伤。
我们……就这么逃出来了?清乔呆呆看他,不相信居然这么容易。
是啊,逃出来了。
陆子筝微微一笑,那帮蠢蛋想要追上我们,恐怕还要再等上几个时辰。
那……你都不管你的教众吗?清乔瞪大眼,心有余悸。
为什么要管?陆子筝面镇静如常,不见一丝担忧,我还正愁不知道怎么打发他们呢!现在可好,被这小少爷的手下通通弄死,省的我麻烦。
……会、会有探子回去禀报的!清乔觉得这他的反应实在可怕,吓得结巴起来。
就算探子回去也只能禀报,曼陀教三百四十二名勇士全军覆灭,右使与人质失踪不知去向,又或者……他忽然牵起清乔的手,满脸促狭:——又或者说,陆右使与人质互生爱慕,双双私奔而去了!你!清乔大窘,满脸通红恨恨甩开他的手,却引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说正事,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笑够了,他足尖一点,轻轻跃到湖面的一只鱼舟上。
上来吧,那小少爷身上带了点东西,只能行水路,不然会便会留下踪迹。
陆子筝双手负后背靠长风,脸上满是流彩光华。
划一叶扁舟,谁愿与尾逍游?清乔犹豫片刻,终于小心翼翼踏上了船。
要不要带上他?陆子筝满意而笑,又指指岸上的少年,转头朝她耳语,我知道他原来对你不好,你可以趁机出口气……清乔望望那原本不可一世的太子,此时正痛苦地不断扭动身体,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想来是半途中被点了哑穴。
她想了想,点头,眼神坚决。
于是陆子筝又飞奔上岸,将邵义拎到船上。
拎来拎去的也真麻烦!他皱皱眉,干脆解了这身天蚕丝好了。
说罢轻轻一挑,绳子应声而断,手指又迅速在邵义身上点了几处,疾如闪电。
小少爷,你可以说话,可以行走,但就是不能使武功。
他朝邵义眨眨眼,笑得别有深意。
然后又转头朝清乔吩咐:我累了,你们自己划船,让我休息一下。
说罢就独自走到船头躺下,真的什么也不管了。
清乔早已习惯他的古怪,只好认命地抓起橹开始摇,无奈力气太小,又缺乏技巧,摇了半天船还在原地打圈。
她有点儿急,抬望邵义丝毫没有动作,赶紧打眼示意他开始行动。
然而邵义只是静静坐着,面铁青一言不发。
她叹口气,不由得出声劝说,态度无比温和:来,公子,让我们荡起双桨。
邵义凝视她,眼中一片深不可测的浓黑,半响终于开口:——为什么要跟他走?清乔被问的一怔。
呃,这个,殿下,让我怎么回答呢?难道要我老实告诉你,我这样狠心只是为了把你喂胖吗?谁叫你一回戚府就不肯吃东西,还拼命折磨我?最近好不容易有所改观,我可不能前功尽弃啊,如果此时不把你带走,下个机会岂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她犹豫半响,终于朝他害羞一笑:……因为跟着他,有肉吃嘛。
帝灵篇 肉右使繁似锦,百蝶齐舞,鸟语。
折过一片怒放的,波光鉴着碧空白云,轻舟下湖水细整铺开,一切柔软安静宛如地老天荒。
摇船摇的累了,大家停下来歇息。
邵义已经睡着,长睫低垂呼吸均匀,清乔托着腮帮,屏息遥望远处的青峰。
——为什么会跟我走?陆子筝不知于何时睁开了眼,望向她的目光中满是判究。
清乔回头,只见眼前人长发垂散肤泛银辉,一双眼波光绮丽,摄魂夺魄。
如来玉皇玛利亚,我要投诉你们偏心加歧视,一个男人怎么可以长成这样,真是造孽啊!因为……她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不住舔舔嘴唇,……虽然你比较古怪,但还算人化……陆子筝眉毛一挑,噗的笑出声来:你总喜欢说些我听不懂的词,罢了罢了。
以手作枕抬头望天,他满面愉悦闲适,似乎很是享受:不管你信不信,你上了这船,我觉得很高兴。
他轻轻闭上双眼。
我这一生,从没有如此的开心过。
不是吧孔雀男,跟你上个船就这么兴奋,难不成你自小都是孤佳人一个?清乔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唯唯诺诺道:……高兴就好,你只要高兴就好。
对了,你觉得这里风景如何?陆子筝忽然又这么没头没脑问一句。
……很好很好。
清乔环顾四周,晴空丽日草萋萋,水面飘着轻荡荡的芦苇儿,确实很好,仙境一般的好。
这样的人生……也许也不错。
他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模糊遥至天际,然而只是片刻又拉回,重新变得精光四射。
可惜这天地太小,容不得我,他站起来,遥遥立于船头,长发如墨衣袂翻飞,与其靠天庇佑而苟活,不如与天并肩竞自由!清乔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得想起遗世而独立这句话来。
李夫人的结局不是很好呀,她皱皱眉。
但说这话的孔雀男,又不住让她有一点点的改观——原来他也可以有那么侠义的时候。
沿着水路前行直到傍晚,清乔累的再也划不动了。
思空哥,难道我们就这么一直飘着不能上岸吗?她把橹一推,哭丧着脸嘟哝,我又累又饿,划不动啦。
能上岸呀!陆子筝转过身子,朝她盈盈一笑,这小少爷身上带的追两个时辰前就没效了,我们早就能上岸了。
——你为什没早说?清乔勃然大怒,牙齿磨的咯咯响。
哎呀,我这不是看你摇的欢,不忍心打断吗?谁知道你会一声不吭摇老半天?陆子筝斜睨她一眼,若有似无娇嗔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儿太实诚了!清乔无语,只好抬头仰面45度望天,一脸文艺的忧伤。
三人终于寻到一个码头上岸,陆子筝心情好的出奇,转头朝他们招手道:来来,哥哥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丁丁,你最喜欢吃什么?清乔只觉得双臂酸突已,垂着肩膀走的跟长臂猿似的:……都好,都好,只要路近就好。
可恨那陆子筝偏偏不听话,带着他们七拐八绕,直到明月当空才进了一家客栈。
几位客要点儿什么?一位胖小二出来招呼他们,圆圆的熊猫脸,矮黑丑三样俱全。
清乔本来累的全身虚脱,一见这位小哥,不由得精神为之一震——啊呀呀~~这不是《江湖恩仇录》里的聪聪少爷吗?我说大侠,您怎么穿到这儿来啦?——给我们准备一桌吃,再要两间上房。
陆子筝冲小二一笑,客栈里的其它人皆被电的呆了一下。
……好好好!马上好!小二回过神,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跑了。
等到饭菜上桌,陆子筝自顾自先拿起碗筷,清乔第一个看向邵义,语气关切道:公子,您不吃吗?这一路上邵义都话语甚少,此时更是一脸便秘的痛苦模样。
他看了克,轻轻摇头。
您多少吃点吧,我知道您怨我,可是您也不能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呀,对不对?清乔柔柔哀求着,拉了拉邵义的衣袖以示恳切。
邵义嘴巴微抿,耳根子染上一抹淡淡的粉。
——哎呀,人家小少爷身娇肉贵吃不得山村野食,你担心什么?陆子筝突然开口,阴阳怪气的唯恐天下不乱。
清乔横他一眼,正开口驳斥,只听邵义忽然静静出声:娇喂我我就常眉毛一挑,陆子筝脸上的笑容加深一分:哟,小爷您是没长手还是没长口啊,吃个饭也要人伺候?邵义不气不恼,一脸镇静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娇喂我我就常陆子筝面一滞,刚要再说什么,清乔赶紧端起碗朝邵义笑:好好,我来喂你常说着便盛了一勺汤放到他嘴边,又瞪陆子筝一眼,示意他住嘴。
邵义喝下这勺汤,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陆子筝冷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喂太子喝了半碗汤,清乔伸手去夹桌上的珍珠鱼丸。
她已经摇船大半日,加上没吃任何东西,手早颤的不得了,偏偏那鱼丸又小又滑,怎么都夹不起来。
无奈唤来小二:劳烦你,给我换双细一点的筷子。
胖小二答道:姑娘,我们这儿都统一尺寸,没有更细的型号了。
清乔为难地看看邵义,他依旧面无表情;再看看陆子筝,这孔雀男鼻子朝天扭头一边,根本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叹口气,只得硬着头皮朝其他菜夹去。
可她的手就这么一只抖啊一直抖,居然连根土豆丝都夹不起来。
这孩祖缺乏锻炼。
陆子筝满脸正经给她下评语,一针见血。
你!清乔气结。
她本来就累,现在更被人嘲笑,索将筷子一放朝邵义道:不吃了,公子,咱喝汤!于是邵义又被灌了半碗汤。
终于太子不干了,将脸硬生生别开:……不吃了。
就吃这么点怎么够?清乔担心地看着他,要不给您来碗粥?唉,正太,姑奶奶现在手酸,也就能喂你吃点流质了,你忍忍啊。
邵义红着脸支吾半天,最后一指那胖小二嫁道:主要是他太丑,站在那里看的我吃不下。
啊?小二犹如被当头棒喝,一下子瘫倒在地:小的、小的站在这里也犯错了?望望小二那张无比亲切的脸,清乔于心不忍温和安抚道:没有没有,你很帅的。
你要是去我们那儿唱戏,怎么都能混个名角儿。
小二难掩伤心,抬起一张脸幽怨地看她:真的吗?啊~~~清乔忍不住白眼一翻,太像了太像了,太像聪聪少爷的标志图片了!要不是此时有陆子筝在旁边,她真恨不得冲上去拉住他的手问:聪聪少爷,您的小矮马呢?您的黑眼线呢?还有小刚哥和娇娇姑娘都到哪里去啦?!(作者插:为了让大家深刻理解小乔的shock,本人可是挣扎许久才决定贴上原图的啊!注:聪聪少爷是八十年代国产武侠巨著《江湖恩仇录》的男2号,代表人物,很牛很娱乐的!大家做好心里建设再往下拉哦~~~当当,热烈欢迎聪聪少爷真的吗本尊上场!————————————无比淡定的分割线————————————————好不容易喂邵义吃完,清乔已经没有力气挑三拣四,索用碗汤泡饭将自己打发了。
脚尖飘浮晃晃悠悠回到房里,她一下子扑倒在松软的被褥上,再也不想爬起来。
痕,手酸头晕,全身骨架都要散了……唉,这年头照顾小孩真不容易……她感觉自己正在深刻体会单身母亲的精髓与痛苦,不住双眉紧蹙开始哽咽: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一边哼,一边为自己的悲惨命运而落泪,哼着哼着,也就稀里糊涂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忽然察觉被子在挪动,撑开眼皮一看,只见一抹黑影自她前幽幽飘过。
——哪里来的妖怪!她大喝一声,翻身一掌将那黑影推开,恶灵退散!大力金刚掌!嘛咪嘛咪哄!黑影冷不防被打,倒退半步至头,身子开始不停抖动,似乎在努力憋着什么。
清乔埋头一个地滚龙,迅速躲到的最里边,又将被子扯出牢牢裹紧缩做一团,只剩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在外乱转。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毫无犹豫,速度之快,衔接之流畅,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你、你是人是鬼?警、警告你不要杀我哦!清乔死死瞪住眼前的黑影,边哆嗦边以权力相要胁,——不瞒你说,咱上头有人!那黑影又抖老半天,最后终于不动了,静静站在原地,月光下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我说小乔啊,你是何时学会这大力金刚掌的?清乔的脸一垮,几乎快哭出来:大侠,您饶了我吧!小的还要睡觉呢!黑影不急不躁点了灯,自桌边悠悠而坐,微笑着开始打量她。
来,跟哥哥说说,你上头都有谁?陆子筝!清乔牙一咬,嘴一抿,准备翻脸了,老娘晚饭都没吃够,现在你连觉也不让我睡踏实了?!来者眯起眼,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子:就知道你馋,出来瞧瞧,哥哥都给你带什么来了?好奇探头一望,清乔不住兴奋尖叫:哎呀!元宵!——还是肉的。
陆子筝瞄她一眼,面颇为得意,刚出锅正热乎着,你要不要?要要!清乔忙不迭点头,随即用无限深情无比肉麻的眼神痴痴凝望他,子筝啊,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呀!兄弟?横她一眼,陆子筝脸上挂起似是而非的笑,若真当我是兄弟,你对我的话能信多少?这、这个嘛……五句里怎么说也得信上三句……清乔抹把汗,眼神有些莫名的飘忽。
三句?陆子筝一挑眉,冷笑,你懂兄弟’倒真是好。
清乔赶紧埋头,做害羞扭捏状:您要愿意听假话,人家也不介意把三改为五……屋子里的气温突然降至负摄氏度,黑乌鸦自一片静默中缓缓飞过——嘎,嘎,嘎。
……张大嘴。
陆子筝看了她半响,静静出声。
清乔怯怯抬头,咬着下唇可怜巴巴回望他。
——我叫你张大嘴!他有些不耐烦了。
别!别!我把三改为六还不行吗?要不改成八?清乔吓一跳,小脸皱巴巴急得都快哭了,别给我喂毒药啊,我的后台虽然强大,但暂时不包括神医妙手医仙毒王……陆子筝充耳不闻,转过身盛了一勺东西径直递到她嘴边。
常他言简意赅命令道。
耶耶耶?!清乔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白胖物体——元宵,感觉脑门上有股久违的小溪流潺潺往外直冒。
……您,您是不是发烧了?她期期艾艾打探一句,有没有按时吃药?陆子筝懒淀她,一股脑儿将元宵塞进她嘴里。
嚼。
他又下令道。
威之下不可不屈服,清乔默默合上嘴,开始机械咀嚼,边嚼边将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
一个,又一个,再一个。
妖男陆子筝就这么一直坐在她边,喂她吃完了整整十个元宵。
好吃吗?喂完最后一个,妖男终于想起应该关心一下她的反应。
清乔摇摇头,又点点头——她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用不着这么紧张。
陆子筝温和一笑,拍拍她肩膀安抚道,我只是突然间很想尝试一下伺候别人的感觉。
啊,原来是这样?那、那您目前感觉如何?清乔含着一腮帮子糯米,开始史上最口齿不清的采访。
我觉得……人生有些事,若能偶尔为之,倒也算不得太差。
陆子筝抬起下巴,遥遥望着窗外明月,若有所思道。
帝灵篇 肉太子天高水青,草飘。
有辆四轮马车在山道上慢吞吞走着,吱呀吱呀。
——我说,您好歹也要告诉我一声,咱这是去哪儿?问话的是位低眉顺眼,面容愁苦的小姑娘——顾清乔。
哼,只要是跟着我,去哪儿又什么分别?睥睨的眼神,目空一切,答话的是传说中的妖孽——不骂不舒服斯基陆子筝桑。
唉。
清乔叹口气,哀怨环顾起四周。
在这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还坐着另外两个人:陆子筝是一脸享受,轻松愉悦,邵义则浑身散发出浓浓怨气,连正眼也不肯瞧她一眼。
奇怪,我什么也没干呀?一直对这小太子好吃好喝伺候着,生怕他受了半点委屈。
只不过是前些天无意说了句半吃了元宵没胃口吃饭,那小正太的脸就一直臭到现在。
唉,男孩的心思你别猜,你猜缆去也猜不明白。
丁丁最想去哪儿?陆子筝忽然转头,明明灭灭的光影投射于脸中央,令人心头一跳。
我?清乔一愣,下意识开口,我想回家……不,想去上清寺!近来邵义已经开始饮食规律,气也好了不少,她估摸着帝灵下落有望,打算先去和空空大师开个通气会,搞不好还要再来个头脑风暴。
——为何想去寺庙?陆子筝一挑眉,面上愉渐消,难道是因为那里有和尚?哈哈哈……清乔脸上挂起黑线三条,吞吞吐吐道,可不就是因为那里有个和尚……好,你中意头发短的,也不是这么个中意法!陆子筝忽然硬生生打断她,脸上有着山雨来风满楼的前兆,——再说了,也不是每个僧人都剃光头的!耶?清乔一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吃不准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只得唯唯诺诺附和:是是,大侠说的极是。
心里然住想,我靠,难道这世界还有长发飘飘的和尚?陆子筝叹口气,宽宏大量拍拍她的肩膀,眼中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阴影:做人嘛,目光要长远一点,视野要开阔一点!清乔忙不迭点头,生怕忤逆了这位变态大侠。
来,告诉当当哥,你现在心里还在想着谁?陆子筝又开始循循善。
这个嘛,我……我很想冬喜。
清乔哭丧着一张脸,突然想起了什么,瞳孔一亮,对了,还有喵喵,你把我的喵喵搞到哪里去啦?!陆子筝噗的一下笑出来:你还记得?我还以为你早忘记这小肉球了。
清乔横他一眼:你还不搞出来让我瞧瞧?难不成……她忽然想起什么,脸苍白,紧紧捏住陆子筝的手腕:难不成喵喵被石头砸死了?陆子筝摸摸她手上的九转清音铃,斜了一眼邵义,转头低声安抚道:乖,只要你带着这镯子,喵喵就一定会再出现。
清乔听的云里雾里,又接收到邵义时不时飘来的打探目光,只得悻悻闭上嘴。
行至正午,陆子筝将他们安顿在一个山坡上,说自己要去准备一些食物,嘱咐他们千万不要离开马车。
……你喜欢他?望着陆子筝离去的身影,邵义忽然开口,面平静,不见丝毫波澜。
我?清乔又惊又喜掉转头——这么多天来,太子殿下总算肯开尊口跟她说话了。
她摆摆手,认真解释:没有没有,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或者算……一个恩人吧!无论如何,九转清音铃是从他那里得到的,如果真的能回家,他没有三分功劳也有一分苦劳。
……如果不喜欢他,你又为何愿意抛下一切,与他浪迹天涯?邵义又问,脸上流转着一种诡异的光。
耶耶耶?清乔听得下巴都要掉了:我没呀……我跟他走也只是因为打不过他,再加上你不也被他挟持了嘛……如果他死了,你会伤心吗?邵义垂下眼睑,瞳孔中有锐光稍纵即逝。
啊?清乔呆呆望着眼前的少年。
妖男会死?这是她从来没有想到的事情,虽然她并未对他产生特殊的感情,但是怎么说他也算的上她四分之一的而恩人,如果将来有天他死了,这……——你舍不得他。
邵义瞧她半响,静静下了结语,语气淡的不得了。
……人、人命不可草菅,殿下还是少开这种玩笑为好。
清乔笑得颇有几分艰涩。
今天的正太实在太古怪,她想。
邵义微微一抿嘴,转头望向马车外,目光遥遥:你不必对他抱有幻想,刚刚也算是你们见的最后一面了。
殿下在说什么?莫不是发烧了?清乔走到他身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啊!她尖叫一声,手腕被人紧紧捏住,刺痛。
邵义望入她双眼,深深道:……娇,我给过你机会的,莫要怪我。
然后他牵着她的手,纵身一跃,来到外面的山坡上。
阳光蓬勃,洋洋洒洒泼向草木万物,站在坡上往下望,清乔已然目瞪口呆。
山下满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人山人海将这座小山坡围住,密密麻麻如同烟尘,来得汹涌莫测。
乌云压城城摧,举目一片黑茫茫。
这么多人,每个人手上都持着一张弓,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而每只箭的目标,似乎都是……她。
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她站在这云顶上,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人海浪尖上的一只小舟。
轻飘飘的,微不足道。
娇,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邵义松开她,面容严肃,长发飞扬。
说什么?我能说什么?如此宏大气势,难道要我又蹦又跳呼天喊地的问候山那边的朋友你们好吗?请挥动你们的荧光棒!她苦笑,目光顺着那群弓箭手一路飘出去。
然后她看到了他。
在那群弓箭手的尽头,在左青身上,他正扬起头遥遥朝他们看来。
锦衣博带,玉树临风,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他依旧是那样的气势凌人,眉眼间不可一世,仿佛坐拥这三千天下。
……段玉护驾来迟,奉陛下之命,捉拿叛国贼杜娇!她听见他淡薄的声音,只觉得喉头发紧,依稀看见眼前有蝴蝶飞扬,渐行渐消,见不得光。
……不论死活,缉拿到手者,重重有赏!风一吹,那几个字恍恍惚惚全化了。
连个回声都没留下。
慢!忽然有人挥手,喝住这即将决堤的千军万马:——她不会武功,你们无需大动干戈。
清乔茫然转头,发现说话的是邵义。
他正目光复杂看着她,千丝万缕,似怜悯,又似哀伤。
乖乖随我下去吧!如果现在反抗少一些,将来……他犹豫片刻,轻声道,……将来的痛苦也会少一些。
然后他径直牵起清乔的手,于众目睽睽下穿过山路,来到箭手阵前。
那只需要短短的几分钟。
但对于顾清乔而言,却已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两人刚走到箭阵前,立刻有士兵一涌而上,将清乔硬生生从邵义身边拉开。
推,攘,扯,毫不怜惜玉。
邵义静静站在原地,有些发呆。
殿下受惊了!有将士跪在他身边请罪,战战兢兢。
然而他却什么都没听进耳朵里,他只是怔怔看着少远去的背影,看着她娇小的身躯被士兵们架着,一步步朝前方走去。
他留意到她回头望了一眼,却未曾看他。
那瞬间她的面容像雾一样,飘着叫人炕清底细的表情,淡得似层烟,一碰便散去。
他抬起自己的手掌——方才她的手停还在这里,他记得那触感,柔软,细滑,带着淡淡一缕。
她这样的娇弱,肯定不能吃苦。
他无声想着,心头忽然一阵抽紧,四面八方都涌来灰的气场,尘土飞扬。
顾清乔被押到左青面前。
段玉依旧坐在马身上,居高临下,神情冷漠,似乎已经完全不认得她。
杜娇,你可知罪?这是他开口问她的第一句话,面无表情,唯有眼波里映着两盏暗火,灼灼闪着幽冷的光。
——他是彻底打算不认她了。
惊悚似碎雪,铺天盖地兜头砸来,阴寒刻肤彻骨,倏乎而至,连空气都结冰了。
顾清乔望着眼前这满身疏离的男子,只觉得很怕很怕,眼睛开始变热,热得滚烫,烫得刺痛了眼眶。
加之罪,何患无辞?苍白着一张脸,她轻轻咬住下唇。
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段玉一挑眉,眸光逼人,直直探入她渐渐放大的瞳孔里。
沉思片刻,她终于仰起脸,冲他勉强一笑。
……许久不见,王爷,你还是这么的呀!这回段玉送给清乔的见面礼,是一座冷冰冰的监牢。
绝对冷,绝对冰,且绝对的空荡荡。
阴暗幽闭的空间里,只有一张窄小的石,上铺了层薄薄的稻草,头放着乌黝黝的棉被。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寒风一个劲儿自她身边萧瑟而过,呼——呼——僵在原地好半天,清乔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草、草、草垫……她瞠目结舌瞪着前方的家具,黑、黑、黑心棉……她仿佛可以看见,有无数的小强和小螨正在这上欢畅的打滚,自由的流窜;她甚至还可以想象,他们之间相互问候的对话——小螨谄媚道:嘿,强哥,最近好吗?您老可是我们昆虫界的大明星啦!小强叹口气,语气特深沉:唉,忙呀!最近天天要去周星星家轧戏,没日没的就为混口饭。
兄弟,不瞒你说,做虫难,做一只演艺圈的名虫更是难上加难啊!——Oh,no~~~~~~~不要这样,不能这样!一向娇生惯养的她哪见过这阵势?嘴一瘪,当场嚎啕大哭起来:作者,你这个变态,有没有必要把我虐成这样?话音刚落,天上秘落下一个炸雷,噼啪!一个哆嗦,她吓的赶快跳到石上蹲起来,仰头恍脑做无比惬意状:啊,我是多么的幸运啊!不仅能穿到这里遇见无数男,而且还能免费参观几千年前的天牢,人生如此,夫肝求!呜呼哀哉!说完赶紧捡起一块石头,在石壁上歪歪斜斜刻下一行字——坚决学习叶挺精神,誓把牢底坐穿!天上的雷闷哼两下,终于没声了。
好险好险,她暗暗吐一口气,抹把汗。
忽然听到牢房有悉悉索索的脚步身,她迅速跳下,利落站到门边。
来者是两个人,一个白眉老头,一位华服青年。
杜娇,你可知罪?那老头一进门就开始瞪她,厉声荏,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又来了,烦不烦呀,怎么每个人见面都问这句话?清乔一翻白眼,没好气道:知了知了!你们到底想治我什么罪?护卫不当?拐卖幼童?还是携带国宝私自出逃?白眉老头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大胆,气的胡子都颤了起来,一翘一翘:你、你这个妖!居然敢背叛朝廷勾结魔教!想那日山谷严密部署,你居然还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将太子劫走,说!你究竟使了什么妖术?又有何居心?呀,妖?多光辉的称呼啊,MS武侠小说里一般得是超级才有资格这么被人这么叫。
清乔有点陶醉,于是很配合地一甩秀发,无比风道:哎哟,难道您不知道?干我们这行的,自然要有职业道德,所谓干一行爱一行,职业机密怎可轻易对外泄露?白眉老头身子一抖,开始学西子捧心,估计血都快被气吐出来了。
丞相。
那俊的华服青年忽然开口,语气分外冷静。
你去外面侯着,我要和这位单独说间话。
王爷!白眉老头惶恐道,这、这不妥!这妖很可能是魔教派来的奸细,万一她会巫术……青年摆摆手,面有些微的不耐烦。
白眉老头讪讪收声,转身准备走人。
丞相!清乔生怕这老头一走将来就不记得她的定位了,赶紧深情呼唤:身为妖的我,郑重向你预言,将来你家会出一位举世无双的大侠!他和你一样有白白的眉毛,还有着绝对精彩和浪漫的身手,人们一提起他,都会竞相传颂——刀,是什么样的刀?金丝大环刀!剑,是什么样的剑?闭月羞光剑!招,是什么样的招……然而白眉老头终究是走了,看也没看她一眼。
清乔悻悻跌坐到石上,嘟着嘴一言不发。
地牢里陷入一片死寂。
小乔。
那华服青年蹲下身子看她,笑颜如风,你生我气了?我怎么敢呢?清乔抬起一只眼看他,咬牙切齿,掷地有声,段、王、爷!——果然是生气了。
段玉一脸不出我所料的温和表情,小乔,我今日不认你,是为了你好……行的行的。
清乔一挥手,很是宽宏大量,我知道是你不想在太子面前揭穿我的身份,你要顾虑很多人的感受嘛……没关系没关系,你赶紧找个机会把我放了。
……恐怕,不行。
段玉退后一步,望着她,轻轻晃起脑袋。
姓段的,你什么意思?清乔腾的站起来,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东西真的不一样了。
——你曾经向我说过,你手上有五个红点,是百年一见的梅印。
他盯着她的手臂,淡淡道:事到如今,你还真以为它只是普通的胎记吗?帝灵篇 肉真相顺着他的目光,清乔缓缓举起左臂,袖子滑下来,露出细滑如玉的肌肤。
五个小点静静停在那里,如同一朵嫣红的。
你这是梅印。
五年前,空空大师这样告诉她。
那时她刚刚穿来这个世界,整日无所适从恍然若梦,只得对外宣称失去记忆,同时也由于所受刺激太大,长时间里郁郁寡欢闷闷不乐。
顾尚书担心儿的病情,便带着她去上清寺祈福,她与空空大师就那样相遇了。
何处来的小施主?那日空空大师见她蹲在树下发呆,便主动过去打招呼。
哪里来的胖和尚?清乔正郁闷这个萝莉身体,心情不好,索对他白眼相向。
大师然恼,只呵呵一笑:施主,可是天外来客?呆怔3秒,清乔噌一下站起来,抱住和尚大腿嚎啕而哭:——可算找到组织了!寻了一个僻静处,她把穿越的事情和大师好一通细说,再三强调自己无论如何都想回家。
大师打量她半响,轻轻摇头:施主何必执念?上天既然肯让你穿过来,必然有他的安排。
放屁,我看八成是他打瞌睡的时候抓错了人。
清乔这样想着,嘴巴上不依不饶起来:空口无凭,大师如何知道这就是正确的安排?空空大师微笑:姑娘身上可有特殊印记?……倒是有个胎记。
清乔拉开衣袖,老老实实给他看左臂,大师一怔,随即双手合十闭目感叹:阿弥陀佛,果然是天意,天意。
这痣又有何特别的?清乔对他的反应大惑不解。
……这是梅印,百年现世一次。
大师长长吐一口气,你果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葩。
奇葩又如何?奇葩也要回家!清乔恨恨嘟起嘴,眼泪都要掉了,我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轨迹!施主若执念,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大师轻声安抚她,实不相瞒,只要你能搜集‘天地人器’四样灵物,便可安然返家。
真的?清乔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两眼直冒绿光,你没有骗我?出家人不打诳语。
大师垂首,缓缓转动起佛珠。
清乔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大师,求你告诉我,这四样灵物到底叫什么?要如何才能得到它们?器乃‘九转清音铃’。
空空大师摸摸她的头,温豪,如果拥,施主自会遇到它。
那时你再带着它来见我,我会告诉你其他三物的名字。
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且慢,大师!清乔急忙叫住他,如果是很多年后才找到这九转清音铃,物是人非,那时如何与你相认?说的也是。
大师回过头,朝她作揖,施主不防先准备个暗号。
清乔一咬牙,恨恨道:大师,你可记好了!我敢保证这暗号天地间绝没有重样的——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对待和尚要像天般温暖,对待猪肉要像冬日般残酷无情!……这,难道不是普通的胎记?清乔从往事里抽回身子,抬头看向段玉,神情迷茫。
段玉眼睛里略略起了丝波澜,随即又隐没消失:何必再装?想必小乔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什么身世?清乔瞪圆一双眼看他,呆若木鸡,难道我不是礼部尚书的亲生儿吗?你真不知道?段玉轻咳一声,撂眼向她看来:好,我来问你,尚书千金自幼养在深闺,所结识的族外异不超十个,如何得知男子胸前纹有狼头一说?这、这自然是听说的。
清乔咬住下唇,有些心慌意乱。
听说,听谁所说?段玉挑眉,嘴角泄出一丝讽刺,是听你爹所说,还是听尚书府的那群小丫头们所说?我、我也不记得了。
清乔愁眉苦脸耷拉下脑袋。
唉,王爷,我能告诉你那是金庸先生说的吗?即便我说了你也不认识他嘛!哦?段玉似是而非一笑,抬起下巴,没关系,本王再问你,你为何如此喜欢左青,喜欢到与它一见如故?因、因为它长的比较好看……眼瞅着段玉的脸越来越黑,清乔也越来越结巴,它、它的屁股比较翘,尾、尾巴比较长……奇怪,这段王爷明明就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偏偏给她一种远在天边的疏离感。
清冷虚无,如同一缕寒洌的月光。
哦——原来如此,不过不知尚书千金从何处学来些稀奇古怪的歌谣,还拥有了本朝子绝对不可能产生的怪异想法?!段玉上前一步,锐利逼视她,目光所及之处火四溢,化作硝烟弥漫。
耶耶耶?清乔这下彻底,完全,百分百呆住了。
什么?小段段,难道你就为这个怀疑我吗?不对呀,虽然我确实与众不同了些,但你也不该如此质疑我吧?话说这和一般穿越文的情节不一样呀!那些小说里面不都这么写吗——由于猪脚与众不同,那堆天下第一各领风的男都会像飞蛾扑火一般她,并就此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豆大的汗珠自脑门上淌下,最终钻进了她的衣领,嗖的不见了。
段玉见她哑口无言,冷冷一笑,转头击掌道:来人,带悟空进来!悟悟悟悟空?清乔囧得下巴都要掉了,这唱的又是哪一出?难道吴承恩也穿了?牢门大开,走进来的人着实让她吓一大跳。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月前在上清寺遇到的小和尚。
悟空小师父,你来告诉这位姑娘,她身上的们到底是什么?段玉一直在笑,眼睛轻飘飘往旁一扫。
小和尚看了清乔一眼,双手合十神平静道:们乃西域边牧皇族传说中的独有印记。
若皇族继承人为,则需要在手臂上纹一朵五瓣红梅;若皇族继承人为男,则要在胸前纹一只青牙狼头。
啪!清乔清清楚楚听见自己下巴落地的声音。
——悟空好徒儿,不要乱说话,师傅可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啊!段玉缓缓看她一眼,瞳孔中弥漫起一片噬人的黑暗:很好,你再说说,这边牧皇族与晰又有何渊源?小和尚面有些为难,硬着头皮道:当年开国建朝,周边小国大多臣服归降,自愿成为属国,唯西域边牧国国王骁勇善战宁死不从……高祖震怒,派去二十万精兵围剿,最终……最终……——最终如何?段玉的声音,冷的像一块冰,丝毫没有感情。
……最终边牧皇族全灭,无一幸免,边牧族也因此元气大伤,退居西域边缘散居,不再集合为国家。
小和尚的声音遥遥飘来,清乔觉得自己的身体如坠冰窟,正一寸一寸慢慢冷下去。
搞什么?这是在搞什么?!什么皇族,什么梅印记?天啊,难道我穿到这里是来演梅烙来了!掉包的婴儿,梅的胎记,离奇的身世,一切一切都那么惊人的狗血,呃,还有那个景涛GG,人家在里面演男一号贝勒爷皓祯——我说咆哮教教主,一日入教终身为众,看来我真是穿到哪里都别想摆脱你呀!她自嘲地想笑,却只能牵一牵嘴巴。
……就算我是你们认定的边牧皇族遗孤,那又如何?惨白着一张脸,她咬紧牙关,我根本不记得百年前的那些往事,况且就算我知道了,一个弱子能拿你们怎样?你说呢?段玉微微一笑,将脸凑到她跟前,挟持太子,走魔教圣物,你说你想怎样?这,这不是的!也不关魔教的事!清乔大骇,慌忙伸手护住镯子,我没有伤害太子,我对他一直很好,我喂他吃很多很多的东西,你、你可以问他……越说越语无伦次,她知道自己已经心神大乱了。
段玉更加靠近,贴着她的耳朵低呢喃:是呢,既然不关九转清音铃的事情,你又为何要费尽心思寻找那些灵物?——莫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四样灵物聚集起来的后果!他无声无息向后倒退,背脊挺直,眼中散发出乖戾的赤红精光,小师父,你说来听听!小和尚双手作揖,面痛苦道:阿弥驼佛,‘天地人器’四物,合聚则逆天,逆天则无不达之事,翻云覆雨,到手者皆可为王。
哈哈哈……段玉仰头大笑,面狰狞,如何?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难道你不是想逆天?!难道你不是想复国?!清乔被他眼中的暴戾震慑住,怔怔望他,不能言语。
良久。
小、小师父!她终于醒过来,神情慌张道,你家住持呢?空空大师在哪里?他、他当年不是这么对我说的!他……小和尚朝他深深一揖:住持已经在外云游一月有余,现在何处不得而知。
你、你们快派人去找他!清乔焦急起来,他能证明我的清白,当初我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没有什么逆天复国之心,求求你,去帮我找一下他!小和尚看着她轻轻摇头,神情甚是惋惜。
求求你……她说着说着,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呆呆望向段玉,对了,我爹呢?他知道这们的事情吗?你们会不会对他做什么?段玉面已恢复如常,他盯着她,高深莫测道:……还在查,所以我方才并未在山坡上与你相认。
毕竟宫中现在知晓你真实身份的,只有我和戚先生两人。
将来倘若查出你爹不知情,那么被处死的只有一个叫杜娇的民间子,倘若你爹知情……他微微一顿,蹙眉道,便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一个活口也不会留下。
咚。
清乔的身子重重跌落在坚硬的石地板上。
牙齿不停打颤,眼角有晶莹的液体滑出,化做蒙蒙水雾,一切都散了。
出了牢门,段玉一眼就看见等候在墙边的青衣男子。
你倒是脚快。
他朝他牵起嘴角,怎么,不进去看看?小九!男子唤他,语气焦急,眼神沉痛,何必做的这样绝?哦,很绝吗?他看着对面人,若有所思道,我以为我对她已经够好了。
一个普通小和尚的话,你为何要信?青衣男子打断他,满脸暴躁,微不足道,居心叵测!——悟空是空空大师的随身弟子。
轻飘飘扫对方一眼,他慢条斯理道,何况顾清乔身上的们是我亲眼所见,绝不会有虚。
就算、就算她真是边牧皇族遗孤,也不至于要她的命呀!青衣男子的声音开始颤抖,她自幼被顾尚书娇生惯养,生活安逸无忧,怎可能会有逆天复国的胸襟!哼,你又知道她没有了?段玉嗤笑,斜斜一挑凤眼,语气淡漠,倘若只是个遗孤就算了,偏偏她还整天妄想着集齐四灵,你说是不是可疑?……小九!人命关天,你万万要三思!青衣男子知他心意已决,不住面苍白,无论如何,她是你亲自挑选的未婚,难道你对她完全没有感情?!感情?段玉满不在乎挑眉,嗤之以鼻,纯粹多余的东西。
我对人生并无特殊要求,只要一切顺着既定的轨道走,那么也无需操什么闲心。
他抬起手,一下一下抚摸起腰上的玉佩,神爱怜,不过呢……倘若有人妄图打乱这轨迹,也只好将他们连根拔除,不留半点可能复燃的痕迹。
他簌的抬起头,望着对面笑眯眯道: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戚先生,你应该懂的这个道理。
对面人彻底安静下来。
我只是很怕你后悔。
良久,戚先生对着他幽幽道。
后悔?段玉微笑,眼中满是奚落与嘲弄,我倒是很期待这样的一种感情。
说罢这句话,他转身,扬长而去。
小九,我希望你不要像当年的我一样……戚先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满眼萧瑟清寂。
……等到你品尝到这滋味的那天,一切都太晚了。
——太晚太晚。
哪怕那时你已强大得可以只手遮天,却再也换不回,与她的半分往昔。
帝灵篇 肉地牢地牢里十分冰冷,清乔只着夏季里的薄裙,不住冻得瑟瑟发抖。
有劳大哥——她探出头,轻声唤门口的狱卒,能不能帮我找一件厚一点儿的衣裳?这里实在太冷。
连着呼唤几声,狱卒只当她放屁,面无表情充耳不闻。
心知无望,清乔叹口气,坐回到石上。
望望那堆黑黝黝的棉被,一狠心,终是将它铺开裹在身上。
霉臭难闻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她强忍恶心,捂住鼻子尽量减少呼吸。
裹了片刻还是觉典,于是将身子蜷成一团,悄悄缩在角落里。
忽然觉察到背部有东西在蠕动,一下下拱着她的身子。
脑中白光一闪,她条件反射挪开身子,只见一只乌黑肥亮的大老鼠从她背后钻出来,又吱吱叫着从她的脚背上爬过去。
啊——她尖叫一声即刻跳下,飞快奔到牢门边求助:求求你,求求你给我换个牢房,这上有老鼠!——老鼠有什么稀奇?狱卒白她一眼,没出来条蛇来还算你走运呢!清乔脸上顿时血褪尽。
去去去,里面呆着去!狱卒不耐烦起来,用硬邦邦的剑柄使劲敲打她攀在铁柱上的手,你一个死刑犯还想搞特殊待遇?实在吃痛,清乔怔怔松开手,失魂落魄飘回牢里。
是不敢睡了,可难道今晚要睡在这冰冷的地板上?蛇鼠虫蚁的岂不更多?想了想,她一咬牙,将身上裹着的被子的取下,扭成一条来前。
啪!啪!啪!她开始使劲敲打起稻草垫,一下,又一下,用上了吃奶的力气。
稻草里陆陆续续又钻出好几只老鼠,若干小强,还有不知名生物。
就这么一直重复敲打,直到确定再也没有东西从稻草里往外冒的时候,她终于停下动作,浑身虚软地跌坐于边。
闻着这满屋子的霉味和腥臭,她不由得想起,家里那属于自己的房间。
一米八的大,又软又厚的垫,充满阳光味道的鸭绒被。
天气冷的时候,老爸会提前为她铺好电热毯,还要塞上暖脚炉。
早上不愿起,老妈会笑嘻嘻掀她的被子:大天白亮,催猪起!不觉鼻酸。
她又想起当年语文课,老师讲渣滓洞的一干革命英雄,强调他们在酷刑下也绝不低头。
哎呀,要是我生在革命年代,肯定是第一批投降招供的。
那时她实在毛骨悚然,这样跟同桌坦白。
可如今,人家根本不给她招供的机会,直接就把她判死刑了。
唉,这鬼世道,想做狗熊都不行。
她叹口气,咧嘴自嘲。
一抹脸,满手湿润,掬出一汪清泉,明亮亮的晃眼。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忽然听到牢门隐隐约约有嘤声。
杜娇,有人来看你了!牢门打开,狱卒将一个娇小的身子推进来,满脸不耐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那人差点跌了个跟头,还转身忙不迭朝狱卒点头道谢,回头一见清乔,顿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抬起头来,满脸都是盈盈的泪,,奴婢来晚了!清乔盯住这张熟悉的面庞,不住声音颤抖:……冬、冬喜?地上匍匐着的人影点点头,似乎在拼命忍泪。
咳咳。
清乔不住伸手去拉她,起来说话,跪着做什么?话音未落,冬喜已经扑上前来,抱住她语气悲痛,,他们怎么能这样待你?你可是尚书府的千金呀!清乔摆摆手,为她轻轻擦去眼角的泪:不要提这个,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冬喜抓住她的手,艰涩哽咽道:是、是戚先生让奴婢赶来看你的。
说着说着她又要开始涕泪横飞:,你到底犯了什麽错?他们为什么要把你抓起来?这个……我也不知道。
清乔摇摇头,苦笑,上头说我有错,那我就是错了。
——,你不要担心!奴婢马上通知老爷把你救出来的!冬喜急起来,神慌张,老爷那么有本事,又大,一定有办法……眼中精光一闪,清乔紧紧抓住她的手:你是说,我爹还不知道我被关在这里的事情?冬喜为难地咬住嘴唇:……戚先生说,但凡关于的消息,都被对外封锁了。
心头秘一沉,她明白,这回段玉是彻底不打算给她活路了!闭上眼沉思良久,她转头正道:冬喜,听一句话——你回去告诉老爷,若能把我救出来固然好,倘若救不出来……她顿了顿,温耗笑,我也绝不怪他。
将来若我有个万一,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老爷,劝他尽早归隐田园,这场,还是别呆了。
将来即使段玉如愿除掉了她,也难保他不会对顾尚书起疑,还是劝老爹尽早隐居的好。
冬喜在一旁抹泪,早已泣不成声。
莫哭莫哭。
她打起精神安慰她,我也不会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你我……是神嘛。
冬喜簌的抬起头,泪眼迷蒙。
她微微一笑——唉,我确实是神,神经病之。
你忘记当年那些江湖术士的预言啦?我的命硬的很!她提醒冬喜。
……真、真是神?冬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边抽边问。
是,绝对神!清乔斩钉截铁道,还是圣母教的呢!于是冬喜多少安下心来,哭声也低了很多。
和冬喜再交代一些事情,嘱咐她万事小心,终于还是将她送走了。
清乔颓然靠在墙上,深深叹一口气。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的前夕。
无论如何,看来自己与这个世界的缘分是要尽了,遗憾还没有找到帝灵。
不知道这次一死,死后会不会再穿一次呢?她摸摸手上的银镯,轻声道:对不起,恐怕要连累你化成灰了。
却见银镯白光一闪,她正诧异,只听牢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打开。
这次走进来的,是戚先生。
瞧着眼前少面颊消瘦双眼红肿,他料想这丫头一定是哭了整晚,心中愈发怜惜。
阿乔,你怎么样?他朝清乔伸出双手,嗓子沙哑。
清乔一见他这慈爱的模样,不知怎地,未语泪先下:……戚先生……戚先生将她从地上揽起来,温和抚摸她的头发:阿乔乖乖,你受苦了。
清乔偎在他胸前,只觉得有说不出的温暖,就像父亲的怀抱一样:戚先生,救救我!我不知道自己是边牧族遗孤,更没有逆天造反的幻想……戚先生叹口气,语气沉痛:阿乔,既然你无逆天之心,又为何要费尽心机搜集那四灵?我没有……清乔抬起头正要解释,然期然瞧见戚先生眼中的灼灼精光。
他是谁?万事通既然名满天下,恐怕他知道的不会比段玉少。
戚先生,其实我……她沉吟片刻,心想倒不如全盘托出,管他信不信,至少先拖个一时片刻,兴许将来还有活命的转机,其实我是穿……她一咬牙再度抬起脸,却于刹那间惨白了脸。
——牢门口,有道紫袍的华身影正静静凝望他们,挂着似是而非的笑。
穿什么?戚先生沉浸在感伤的气氛里没有察觉,只顾焦急询问着下句。
穿……穿……穿……清乔瞠目结舌,脑子里开始飞速转动起来。
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啊?穿山甲最爱吃蚂蚁?嗯?穿心莲是一种清热解毒的好药?哦?阿乔,你到底想说什么?戚先生一按额头,脑门上青筋爆起三条。
啊哈、啊哈、啊哈哈!在远处那道杀必死眼光沐下,清乔只觉得鸡皮疙瘩一颗颗争先恐后纷纷冒出来,穿……穿……——穿堂风轰啊!是不是?她忽然眼睛一亮。
戚先生帮我调个牢房吧,冻死我啦!戚先生怔怔看她半响,忽然明白过来似的,拍拍她的肩膀微笑:好,好,我让人给你换一间风小点的。
清乔的脸一下子就垮了:能不能换一间没有风的啊?戚先生忍俊不正要笑出声,却听身后有人懒懒道:无风不起浪——我说戚先生,你怎么能私自安排本王牢里的犯人呢?淡淡的揶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苦笑一下,戚先生对清乔摇摇头,示意她不要紧张。
王爷!他转过头去朗声道,我只是过来探望故人之,别无他意!……没有最好。
段玉亿门框边,高深莫测缓缓开口,戚先生要记得,这牢里关的是朝廷重犯,国舅爷可不要一时糊涂,做出些什么有份的事情才好!戚先生眼中掠过一丝微光,垂了眼皮不温不火道:王爷,戚某自然自有分寸。
段玉然领情,就这么一直站在门边看他们,好整以暇道:天已晚,我看国舅爷还是回府吧,免得太子殿下又出什妙池!你……戚先生忍住脸,回头望着眼前衣衫淡薄的少,解下自己的披肩为她牢牢裹上,阿乔,你要坚持住,我会再来看你的。
清乔五指攥紧披肩,只觉得鼻子里酸气直冒,微微点了点头。
戚先生一走,段玉即刻踱到她面前,食指微扣,轻轻挑起她的下巴。
——不要妄想戚先生会救你。
烛火中一张俊脸明明灭灭,瞧不出深浅,即使锦绣十里也抵不上他的半分光华。
有梅印又如何?命定之人又如何?只要有我在一天,谁都别想颠覆段家的天下!他眼中忽然蒙上赤的阴狠,如嗜过血一般的嫣红。
多的皮象啊,仿若修罗再世一样。
……王爷,如果我告诉你,我集齐四灵并非为了逆天复国,只是想了却一个心愿,你信吗?清乔静静盯住他,脸白的几近透明,像一层飘渺的纱。
心愿?段玉松开她,仰起头大笑,仿佛听到这世上最荒诞的笑话,什么心愿值得你费尽心思搜集四灵?金钱财富?名利地位?小乔,不要告诉我你搜集它们只是为了观赏!他止住笑,狠狠瞪她,眼中有杀机闪现。
心头一抽,清乔无力地缓缓靠在墙上。
她在心底嘲笑着自己的天真痴傻——即便对这个人坦白了,又会怎样呢?他未必会放过我的,因为他没有心,他是一个魔鬼,他脑子里只有这段氏天下。
Toosimple,sometimesnaive.她闭上眼,喃喃低语道:……是的,我是骗你的,我没有心愿,什么都没有……帝灵篇 肉福娃段玉终于走了。
清乔再三确认他已真实离开,这才战战兢兢坐回上。
背对牢门,她悄悄从戚先生的披风里抽出一张纸,展开纸条一看,不皱起眉头。
怎么行得通?她喃喃着,不知道说给谁听。
怎么行不通?忽然有人接她的话,声音稚嫩无比,仿佛童音。
谁?!清乔大骇,转身打望四下,牢房里空无一人。
阴风阵阵吹过,呼,呼——警、警告你,你不要装神弄鬼!她只觉得汗毛倒竖,浑身发冷,紧紧环住身子,作为一个在马克思主义教育下长大的学生,我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我从阑相信什么鬼神,很多现象是可以科学原理来加以分析推理的!恩格斯同志说过……姑姑,别怕,我在这里呢。
那声音却笑了,越发的诡异,往上看,往上看。
清乔寻声望去,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牢房那离地两丈高的通风口上,不知何时探出了一张孩童脸!姑姑。
那张脸的主人大声叫她,嬉皮笑脸,姑姑,你可看见我了?白白净净,最多不过六岁,天真稚气,顽皮可爱。
瞧着这张凭空冒出来的脸,清乔完全呆滞了。
三秒后回过神来,她的第一反应是看向狱卒——不知为何他们都呼呼大睡了。
小男孩咯咯的笑传过来,脆如银铃:姑姑不要怕,我给他们下了,他们炕见的。
清乔惨白着脸,一步一步往后挪动:你、你是谁?怎么能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我会飞呀,姑姑。
那小男孩偏头一笑,模样十分俏皮,姑姑你要不要看?他把头朝里探了探,似乎想努力拱进来。
哎呀,这洞口太小,我进不来。
他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挠挠脑袋,嘴里垂头丧气嘟囔着,陆大人也没说让我带把铲子……清乔心中一动,上前一步道:莫非你是陆子筝派来的?陆子筝是谁?小男孩摇摇头,面露迷茫。
心又开始往下沉,却听小男孩道:我只认识右使大人这一个姓陆的啊……眼前一亮,清乔只觉得身边有千万朵鲜盛放,豁然开朗。
原来你是陆思空的手下?她试探道。
小男孩点点头,神得意:姑姑,陆大人让我来看看你,他说这地方除了我,别人是进不来了!瞧着他踌躇满志的模样,清乔不住好笑: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怎么这样大胆,敢一个人跑来这里?小男孩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姑姑,我是陆大人养的蝠娃,自然与普通人不一样的。
噗~~~清乔忍不住喷了一口水(表问我水从哪里来,口水也是水):福、福娃?小胖孩点点头,面郑重。
……不要告诉我,你还有4个兄弟。
清乔以手挡头,做昏昏睡摇摇坠状。
——姑姑真神仙也,连这个都知道!小胖孩啪啪鼓起掌来,满脸兴奋,我确实有四个兄弟!……清乔已经对作者的恶趣味彻底无语了,你叫什么名字?贝贝、晶晶、欢欢、迎迎,还是妮妮?都不是……小胖孩摇摇头。
嗯?难不成你还敢叫丫丫?婷婷?的的?清乔迅速瞪大双眼。
我叫蝠儿……小胖孩丈二和尚摸不找头脑,我们兄弟五人打小就生长在蝙蝠洞中,和鸭鸭獾獾没有任何关系……清乔一愣,随即松口气——还好还好,此蝠非彼福,误会一场啊!好蝠儿,你是要来救我出去的吗?希望就在眼前,她的双眼不住明亮起来,有没有办法打开这地牢?蝠儿看着她,面露惋惜:姑姑,这地牢外面有三重御林军,两重神箭手包围,就是出去了我们也走不远的。
清乔只觉得心尖一颤,弓下身子满目悲怆:难道我真要死在这里了?怎么会?有我在呢!蝠儿赶紧咧开嘴,红扑扑的小脸十分得意,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的!真的?清乔抬起头似笑非笑看他,这小娃娃!呃……是陆大人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的!蝠儿飞快吐吐舌头,陆大人让我对你说刚才那句话呢!原来如此……清乔觉得心头潺潺淌过一股暖流。
此时此刻,如果陆子筝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围着他会边唱边跳——OH!风再也比不过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他还有什么要你交代的吗?按捺住心吐动,她竭力稳住声音和蝠儿对话。
陆大人说,希望你不要太感动了,这是你欠他的,将来他会加倍讨回。
蝠儿偏着脑袋,似乎在竭力回想。
——啊,对了!陆大人还说,倘若将来你顺利出去,千万要记得当年你对他说过的话。
哎,哪句话?清乔一呆,心想我跟这家伙可说过好多句呢。
姑姑不记得了?蝠儿笑嘻嘻道,大人可还记得呢!他说你看了这个就知道了。
啪嗒!他从窗口边扔下一样金光闪闪的物器。
清乔捡起来一看,原来是根刻了字的金簪。
……我不会任何人的,子筝,我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我有我的梦想。
你总有长大的一天,那时你会嫁人生子,久而久之就会忘记你的梦了。
不会忘的,不会!这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迟早会离开。
哦,你打算离开尚书府?你要多大的一方天地?很大很大,很远很远……我的心很野的,谁都抓不住,老天爷也不行……子筝,你要记得,我心似海洋!——我心似海洋!清乔看着这簪上的五个字,不住微微扬起嘴角。
是,我记得。
她抬起头对蝠儿一笑,灿若烟,回去告诉你家大人,我从来就没敢忘呢!送走了蝠儿,她坐在上盘算一会儿,渐渐觉掸乏,也就睡下了。
次日是被人叫醒的。
——请杜姑娘随我们走一趟。
一对面庞相同的少朝她盈盈一拜,音若黄鹂。
去、去哪里?清乔直往后缩,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拜托你极子放过我吧!双胞少对看一眼,其中一个缓缓开口:姑娘莫怕,公子只说让我们带你过去见见,别无他意。
纵然有百般不情愿,想着能暂时离开地牢呼吸新鲜空气,清乔最终还是妥协。
被塞进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七拐八绕,终于来了一座金碧辉荒大殿。
杜姑娘请。
双胞少朝她盈盈一摆手,推开那道赤大门,屋内熏缭绕。
邵义正坐在卧榻上看书,眉目低垂,唇瓣嫣红,轮廓优的侧脸,修长的脖子和肩构成一条妙曲线。
真真绝世少年,不知道长大后又吁样的一番风姿?见有人进来了,邵义放下书,轻声询问:如斯,如织,你们可都安排好了?禀公子,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双胞少敛眉垂首,态度恭谨,牢房打点过,替换的姑娘在里面候着,若有人探监也不会起疑。
邵义颔首,淡淡一挥手,双胞少又即刻退下了。
吱呀——朱门应声掩闭,邵义转头望着满身狼狈的清乔,轻轻叹一口气。
你……好吗?他眼神模糊,语气里似有一丝不忍。
我好不好,难道殿下不会看?清乔也不忌惮他,语调里融着一丝讥诮。
……我倒是一直想见你。
邵义低声道,如孩子细语。
想见我?想见我殿下不知道自己去大牢里看?清乔抬眼,目光中隐有挑衅,何必大费周章把人弄到这里?邵义微怔,面皮薄薄红了一层,声音更微:那,那地方我不能去……我会叮嘱他们不要为难你……免了,我才不稀罕别人猫哭耗子假好心!清乔打断他,唇角上扬瞧戏一般,你们段家人都巴不得我早死呢!邵义薄怒,睁圆一双目:你虽有罪,倒也不至于死……耶?看来这小太子还不知顾清乔的‘身世之谜’。
微微一笑,清乔若无其事道:殿下还是回去问问你那英明神武的玉九叔,他老人家现在正给我挑行刑的黄道吉日呢!啪的一声,邵义手中的书应声落地。
玉、玉九叔这样说过?他面发白,目光皎淡如水,清冷无比,玉九叔要你死?正是。
清乔盯着邵义的脸,一字一句,笑容甜蜜,怎样,殿下要不要考虑给我烧点儿纸?邵义像是受了极大打击,他靠在背榻上,以手扶额目光掩映:没想到……良久,他抬起眼看她,小心翼翼:娇,是我考虑不周……回去我就帮你求情,毕竟这一路上……你待我不薄。
清乔哼一声,嗤之以鼻。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阵静默。
忽闻一句惊天大雷打来——娇,你莫要不理我。
软软的,带着哀求,似乎是孩童撒娇。
清乔以为自己幻听,转头直直看向邵义。
邵义干咳一声,别过脸,露出脖子一侧掩不住的粉光泽:……我会去和玉九叔说,免你死罪,再把你贬为宫带在我身边……段王爷不会答应的。
清乔怔怔看他,不知道这孩子今天到底搭错哪根筋。
他会。
邵义回头,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即便他不答应,皇上也会答应。
……殿下为何如此笃定?清乔皱起眉头。
因为命中注定,他们不会与我作叮邵义淡然答着。
——我是上天挑选的皇位继承人。
他的脸庞,此时笼罩着一层微微的光,那是无法形容的张扬与得意。
上天挑选?清乔按捺住心中驿动,不动声道,如何个上天挑选?邵义有些微的犹豫,最终还是娓娓道来:高祖传下来一件宝物,只要是皇家子嗣,都必须在及冠前佩戴上三个月。
倘若这三月期内皇子无病无灾,则必定是最好的皇位继承人。
这、这样的方式,可有人信?清乔讶然,太离谱草率了吧!——自然有人信。
这是皇室秘闻,高祖以后的皇帝都是这么选出来的。
邵义不紧不慢道,当年太上皇本有意将皇位传给玉九叔,却因玉九叔在三月期限内生了场病,不得已才转而考虑我爹。
这方式岂不是很容易作假?清乔愕然,不想让别人当皇帝,就在这三月之期里害他生病,简直太容易破坏啦!……不容易。
邵义望着她的眼睛,轻声道,因为没人知道这宝物的样子,也没人知道宝物会在何时何地会被赐给哪位皇子,知道这一切的,只有当朝的皇上。
清乔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咆哮起来:殿下……这宝物,叫什么名字?邵义微微一笑:定天珠,又名帝灵。
啾的一声。
清乔只觉得脑中有一根弦断了。
和邵义叙旧完毕,不动声回到牢房,她将戚先生留下的纸条静静展开。
面上是一行工整小字:三日后,接应出牢。
希望总是和绝望一起出现的,她从未像现在这般,佩服说出这句话的人。
帝灵篇 肉越狱两日后,地牢。
往石壁上刻完最后一个字,清乔不由得裂开嘴得意狞笑起来。
我的狂草真是日渐精湛呀……她望着那行歪歪斜斜的字,心中感慨无限。
人这种生物,一旦有了希望,无论在多艰险的环境中都能撑下去,还要苦中作乐。
这是什么精神?乃打不死的圣斗士精神!段王府,书房。
情况如何?段玉正在写字,半垂着脸,墨笔尖于雪纸上翻折,杀机不见却有隐隐强制。
禀王爷,杜姑娘这两日很安静,除了要过一次被褥,再没说过话。
房中跪着的,正是看守狱卒之一。
哦?段玉眼梢轻提,居然如此镇定?有无异常举动?他又落下一笔,举手投足间云淡风清。
这……杜姑娘最近似乎热衷于在石壁上刻字。
什么?段玉竖起双耳,这么大胆,她是在给谁留记号吗?这……狱卒挂起八字眉,摆出苦瓜脸,属下驽钝,实在无法参透记号含义,只能把她每天刻的字抄下来,全凭王爷定夺。
说着呈上来一卷墨纸。
段玉接过来展开一看,纸上龙飞凤舞写的都是同一句话——杜娇到此一游。
……让人准备轿子。
段玉合上纸,面无表情,我要去地牢一趟。
在刻完第三十六个杜娇到此一游后,顾清乔突发奇想,决定来点儿刺激的。
她想起学生时代曾经默写过的那些诗词,又想起某个巨有名的史上最强万能下联,不由得露出了邪恶的笑。
只见她捡起石头,全神贯注于墙壁上开启了崭新的篇章——天生我才必有用,一支红杏出墙来。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枝红杏出墙来。
莫愁前路无知己,一枝红杏出墙来。
两情若是久长时,一枝红杏出墙来。
我自横刀向天笑,一枝红杏出墙来。
侯门一入深似海,一枝红杏出墙来。
天涯何处无草,一枝红杏出墙来。
我劝天公重抖擞,一枝红杏出墙来。
白毛浮绿水,红杏出墙来。
但愿人长久,红杏出墙来。
……当她挥洒热血慷慨激昂终于写到天苍并野茫茫,一枝红杏要出墙的时候,身后突然传出了意料之外的动静。
……咳咳。
有人不合适宜的假咳了两下,似乎在竭力憋着什么。
她暮然回首,刚好对上一双亮晶晶的凤眼。
王、王爷!清乔有些慌张,忙不迭手脚并拢立正站好,又将掌心里的小石头丢掉,用脚划到一边。
……你看起来,倒是过的不错。
段玉微微眯眼,仿佛很感兴趣的样子。
承蒙王爷厚爱!她赶紧叩首,嗓子眼一阵发干。
……何必如此害怕?段玉盯着她瑟缩的身子,不紧不慢道,如今你可是太子殿下要护的大红人了。
耶?清乔抬头望他,做出不明就里的样子。
段玉淡看她,一双凤眼灼灼,意味不明:小乔,你真以为,太子私自招你进宫的事我不知道?他似乎想到什么,语气十分惋惜:那孩子……如今十分紧张你,连我的话也听不进,真是麻烦……清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噤声不语。
段玉叹口气,瞧着她自语般低喃:……你鬼主意一向多,今天我就让人押着你连进宫,明日一大早金銮殿候审,免得太子再来生事,长梦多!清乔脸顿时血尽褪。
段玉环臂再看她片刻,终于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目送他远去的背影,清乔颓然跌坐在地上。
她终于知道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了——明明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明明过了今晚她就可以出去的……谁,谁能来施个法术?将她变作一枝出墙红杏,寻觅那方广阔浩瀚的新天。
约莫过了一炷时间,狱卒端着乌木漆盒走进来。
吃饭了。
他看着眼前蜷做一团的小姑娘,不由得叹口气,方才王爷已下令押解犯人进宫,只怕这丫头今晚一去,就再没有回头路了!清乔望着那堆丰盛食物,面无表情。
这是特地为你准备的。
狱卒以为她不领情,循循开导起来,王爷说你爱吃猪肉,让御厨备了蒜泥白肉、红烧肉和卤猪蹄三道菜,味道都是一等一的好,我们都没福气享受呢!我说你这小丫头看着怪伶俐的,做个饿死鬼也不乐意吧?哦?他对我……倒真是有心。
清乔微微一笑,眼神远飘。
狱卒怎么听都觉得这话里有话,不免又多嘴间:姑娘,不是我说,你这样年纪轻轻皮娇肉贵的,不知怎地久罪王爷了?唉,我劝你还是安心吃了这饭,快快乐乐等明天的审判……人生啊,有时是命中注定,逃不掉的。
他想着这丫头大好年华的就要消玉殒,不免惋惜。
清乔不再说话,只是极为听话地接过了食盒,开始静静享用这最后的晚餐。
吃完最后一口饭,清乔拿起食盒上的手绢,慢慢擦拭起嘴唇。
牢房里一片静谧。
……原来他特地为我做菜,是另有目的。
她忽然以帕捂口,蹙眉,眼中有波光粼簦狱卒怔怔看她,只觉得她的脸青的十分古怪。
何必如此?清乔移开手帕,有行乌红的血沿着嘴角缓缓淌下。
何必如此?她复而一笑,却是无比奇异,说不出的凄凉含义。
狱卒大吃一惊,慌忙转头朝外跑去,嘴里高呼:不好了,犯人中毒了!门外顿时悉悉索索响起一阵脚步声,大约是惊动了不少人。
清乔躺回上,只觉得头晕目眩,缓缓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好一会儿,忽然有东西搭上她的腕部,蛇一般冰凉。
……脉相如此紊乱,到底怎么一回事?!有男声传来,加着隐隐怒气。
禀、禀王爷,杜姑娘吃完饭就这样了,小的实在不知啊!回答声中带有哭腔。
清乔撑开眼皮,狱卒惊惧的脸庞抢先跃入,努力转过头去,段玉正一脸铁青端坐于石牛你醒了。
他眼中有微不可查的精光掠过,探出手试着她的额头。
……那碗红烧肉。
她对着他弯弯翘起嘴角,样子乖巧,……看来少放了点儿糖。
段玉面一僵。
血水再度溢出,于她唇际划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记得跟我爹爹说,将来祭我时候要带上糖……我不爱吃苦的……段玉的手静止在她的枕畔。
还有……阿达……她忽然又想起一个人,喃喃唤着,阿达,我很想阿达……御厨做的菜不好吃啊,吃的我肚子疼……她微微抿嘴,终于忍不住,眼角有颗清莹的泪滑下,好疼,真的好疼……那颗泪轻轻滴在段玉的手背上,段玉如同被火焰灼烤般,迅速抽回了手。
五脏六腑被棍子翻搅,清乔垂下眼皮,开始大口大口的拼命呼气。
你、你若要我早死……怎没先说?她努力去抓段玉的手,边喘边道,我想见见冬喜,我还想见见乔峰……也不知他的厨子生意有没有变好?……他们很好,你不用担心。
段玉的脸沉在浓浓阴影里,炕清表情。
清乔得了答案,全身渐渐松弛下来:……王爷,你有你的立场,我不怪你……我只是很后悔,沃我自己……她慢慢合拢双眼,语气幽凉,要是我不爱吃红烧肉就好了……要是没有遇见你就好了。
她的声音那么轻,轻的像一个梦,一碰就碎了。
烛火劈卟作响,屋子里的一勤摇拽的光中没有份量的虚浮着。
段玉眼中一闪,却是暗极的影,弥漫着无法消散的薄雾,轻寒恻恻。
备马。
他的声音干涩,睫毛下垂着一片长长阴影,似千枝万条垂柳。
冷光蒙蒙如柳絮,把人的心都搅乱了。
狱卒呆看他,不知主子的下一步意为何。
……我说,备马。
段玉的声音依旧很轻,慢条斯理,带着略微的暗哑:……我要进宫见太医。
狱卒一怔,不住汗毛倒竖浑身战栗,王爷的眼神太诡异,深得足以吞没暗,阴晦又烦乱。
他拔足朝外狂奔,心里纵使有千万个不解,也不敢吐出半个问字。
墨的,迎面而来是星星点点的凉。
再度睁开双眼,清乔已置身于王府的豪华马车里。
你醒了。
段玉看着她,似乎并不怎么吃惊。
清乔仰头,只看见他微勾的嘴角以及眉宇间那大片的阴影。
我们这是往宫里去……你的脉相我从未见过,兴许太医们会有法子。
他居然好心跟她解释起来,是她幻听么?这又是何必?她嗄一笑,神情寡淡:反正都是死,毒死和绞死又有什妙别?难不成王爷还想救活我,然后让我再死一次?段玉挑眉,阴影里陡然腾起两小簇火焰。
……你要不要死,由我说了算。
马车所经之处,火光一束束俯拜于脚下,白灼晃亮,就似踩着全世界的光而行。
就算你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他忽然轻刮她的脸,状如情人亲昵: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走了,我会很不甘心……他眼中缓缓透出那团团如盲的漆黑,不轻不重,却落在人肌肤上,按进了人心里头,叫人由不得心上一紧。
……我们……现在到了哪里?清乔避开他的眼睛,侧过脸颤巍巍支起身体。
离皇宫大约还有半个时辰。
段玉不动声抽回了手。
清乔没答话,只是掀开帘子静静朝窗外望去。
本该寂寥,却被这一骑狂奔的马队踩的七零八碎。
踏踏,踏踏。
王爷,你恨我不要紧。
清乔忽然回头,声音极细极轻:因为将来你会更恨我。
段玉一怔,还阑及反应,只觉一道寒光闪过,他的脖子上突然多了一个冰冷尖锐的玩意儿。
——把你的随从都支开,让他们全都回到王府待命!清乔恨声命令响起,手指根根绷得青白,声音微颤。
浓夏时节兜头淋下一阵雷雨,凉气四溢。
……小乔,你手无缚鸡之力,仅凭一支簪就想制服我?他明白过来,却只是笑,泰然自若。
笑她的紧张,也笑她的不自量力。
两盏火点在眼波中,清乔眯起眼睛:是,我不能拿你怎样,这支簪最多只能划伤你的皮肤。
可是——她的手延着他深邃的轮廓一路上滑,最终停留在他黝黑的凤眸前,它却能戳瞎你的眼睛。
如她所料,段玉的脸有了一丝凝滞。
王爷,看着咱俩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再告诉你。
她的嘴角翘起,容颜越发绮丽:这簪上有见血便生效的奇毒,它不会让你死,只会让你全身感觉尽失,成为一个木偶样的废人。
你说,你是不是需要再考虑一下?段玉眼中精光大盛,凝望她的目光锐利,似乎要透进她心肺的每个角落。
咬紧牙关,她坚持与他对望,绝不肯输掉一分气势。
她在赌,赌他这样一个自负自大自诩完,将全世界都踩在脚下的人,没有会比让他残疾更痛苦事情。
生不如死,尊严尽失,这才是真正的恐怖。
你不管身上的毒了?他忽然开口,脸有些恍惚,好象就要四散开来。
我就是死,也要离你远远的,至少一千里。
清乔得意而笑,嘴角又流下一丝猩红,模样甚是可怖。
段玉别过眼去,不再看她。
如你所愿。
他的语气平淡,淡得好似一汪平静的秋水。
刑四。
他提高了音量,把乌衣卫们都带回王府去,我要带犯人独自进宫。
帝灵篇 肉重逢马车停止前行,四周嘤片刻,渐渐恢复静谧。
掀开帘子看看!清乔将金簪顶在段玉的眼角,一刻也不敢松懈。
段玉懒懒扬起嘴角:他们确实都走了,你不用担心。
乌衣卫对我说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清乔冷哼一声,簪尖轻轻向前一送,段玉的眼角多出了一个红印。
不想破相就赶快掀开帘子!她对着他凶巴巴威胁。
段玉听话的撩开丝帘,清乔探头一看,到处一片黑茫茫,视野所及的地方均是空无一人。
……你去驾马车,按我说的路线走!她舒一口气,转回头朝段玉下命令。
段玉却静静望她,笑容奇异:你中的,究竟是什么毒?清乔一呆,心想这家伙怎么还有心情研究这个?难道你不知道?!她狠狠剜他一眼,不就是你给我下的毒吗?是谁下的毒,想必小乔应该比我更清楚。
段玉慢条斯理道,我只是好奇,谁宁愿冒中毒的危险也要你离开这里?他的面上闪着慧黠的光芒,眼波明灭间仿佛千万朵鲜盛放与枯萎。
废话少说!清乔不愿与他纠缠,还不去驾马车?你再不去我的簪子就戳下去了啊!……你只管动手。
段玉微微一笑,泰然自若。
呃?清乔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怎么突然之间就无所谓了?你、你不怕吗?不怕。
段玉大大咧咧往后一倒,一付任人宰割的模样,你倒是动手啊,我等着呢。
清乔手执金簪,一时之间有些迟疑,她虽嘴厉,但到底从来没做过伤人的事情,此刻不免怔忡。
就在她犹豫的那一瞬间,忽然有凌厉掌风呼啸袭来。
电光火石,等她回过神来,手上的金簪已经落到了段玉的手里。
人之仁!段玉以手抚簪冷笑,你明明有机会的。
清乔只觉得眼前陡然一黑。
你估我会怕毁容?会怕变成残废?他的嘴角弯成叫人沉沦的弧度,眼中寒光闪如流星,小乔,你未免太小看我了!……你、你想如何?清乔又气又急,心中一慌,不由得又呕出一口血。
我想如何?段玉伏下身子,缓缓擦去她嘴角的赤,面无表情道,你以为我想如何?……不要闹了。
他叹气,眼底居然有无可奈何,皇宫总是要去的,罪也是要认的,你身上的毒……也会解,所以不要再想逃了,你逃不掉的。
哈哈哈……清乔仰天大笑,语气悲愤,莫名其妙!为什没逃?难道要我傻乎乎守在这里,等你们为个莫须有的罪名弄死我?!——我呸!她朝段玉狠狠吐一口血沫子,打齿缝里嗤出声,我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复国,凭什么要认?凭什么?!段玉不语,眼中风云变幻莫测,一片浓墨重彩。
由不得你。
他终于开口,语气冰凉刺骨。
话音刚落,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往她身上几处飞快一点,清乔顿时浑身僵硬。
你个变态,居然点我的穴!你阳痿!你肾亏!你不得好死!她眼含泪破口大骂,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哦?你又了解了?他也不恼,只是凌空飞懒无尘烟味的一眼,转身就去掀马车帘。
你、你去那里?清乔被他看的头皮发麻,忍不住开口询问。
自然是听你的话去驾车。
他人在帘外,声音自暗淡潮湿中平静传来。
——不过这回的路线,得由我说才算数了。
清乔刚要骂人,只听噗的一声,门帘忽然大开,有白洗练如闪电凌空劈来,往她身上一绕,又勾着她迅速退去,势如蛟龙。
段玉目光一凛,反手去抓清乔。
可惜白练的倒退速度实在诡异,他纵然动作敏捷,也只能拽住半方裙角。
嗤啦!裙角陡然与衣裳脱裂,声音于静中突兀,无比清冽。
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间。
啊唉唉?清乔全身被封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任这白练卷着自己飞向空。
她的脸快速掠过风,掠过萤火虫,一只又一只,不住兴奋起来。
啊啊,这就是飞呀,原来这就是传说中飞翔滴感觉?!耳畔寒风呼啸,她垂眼瞄向段玉,发现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正直直遥望她。
满天的星芒都落在他的眼瞳里,汇聚成无数流光暗涌。
沙有那拉!她从嘴巴里轻飘飘丢出这么句话,也不管他是否听得懂,只要自己有范儿就好了。
火四溅,朦胧里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来。
她就这么消失在风里了。
—————————————有范儿的分割线————————————————————怎么是你?这是清乔落地后蹦出的第一句话。
对面人憨憨一笑:不然你以为是谁?原来你用这么人的武器?清乔抓起身上的白绫。
一时情急,形势所逼,嘿嘿,嘿嘿。
你个老秃驴!死胖子!清乔劈头盖脸就朝他一顿乱砸,差点害死姑奶奶我了!空空大师左右而退,边躲边讪讪道:施主,有话好好说!注意形象啊,形象!清乔一听气焰更盛,火冒三丈:形象你妈啊!你说,你为什么要骗我?我哪里得罪你了!空空大师双手合十,朝她客气一揖:阿弥陀佛,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何时骗过你了?哼,还不承认?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什么被关起来的?清乔恨不得拿白绫勒死这个笑面佛,你倒是说说看!四灵究竟是做什么用的?逆天一说从何而来?我究竟是不是边牧国的皇族遗孤?这梅印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面对她连珠炮弹的疑问,空空大师只是微微一笑:施主,四灵能帮你回家,是真的。
四两拨千斤,清乔一下子就焉了。
果、果真如此?她瞄一眼空空,心中波澜起伏——这胖和尚的确是与众不同的,至少他能一眼看透她的来历,没有任何的讶异,该不该再信他一次呢?施主,老衲真的没骗你,只是没有对你一下子说出全部事实。
空空面上是无比的镇静,一付你爱信不信的神气,四灵是传说中的神器,集齐者可实现任何一个心愿,哪怕逆天也可遥它们是天下所有人觊觎之物,世人为抢夺四灵,掀起过无数腥风血雨。
那么多英雄豪杰死在它们手里,也不过是图名为利。
空空说到这里,不免惋惜:数百年前有人集齐四灵,导致了一个鼎盛王朝于顷刻间覆灭……唉,它们的影响力实在太大,当初老衲之所以不肯告诉你更多,也是出于保险考虑。
另外……恐怕这世上不会再有其他人相信,你集齐神器的目的只是为返家而已。
瓦特?清乔手脚一软,跌坐在地。
原来四灵的的行情这么俏?感情我这返乡民工搭的还是一辆超负荷大马力满载疯癫人士的号破船?OH,NO~~~~不要!我才不要做什么胖露丝!杰克、杰克你在哪里?快把我从泰坦尼克号上救走啊,玛丽隔壁的!想搜集四灵的人这么多?她哭丧起脸,心想怪不得段玉那厮如此紧张,看来也是被传闻吓怕了。
……当初为争四灵,有过一场恶战,最后四物分散,各自被极有势力的权威掌控,踪迹隐匿。
空空微微一笑,所以如今有胆子搜集的人已经不多了。
我明白。
清乔哀号,看来我就是那不自量力的小蚂蚁。
施主也不必如此介意。
空空蹲下身子看她,如今你可找到帝灵了?……倒是知道它的踪迹。
清乔闷哼一声,不就是皇帝的定天珠么?施主为何不将它带走?空空眼中有精光一闪而过。
你当我脑残星人吗?清乔瞪他,凶神恶煞,帝灵是什么东西?不是皇帝的命就没福气带!偏要带的话绝对熬不过3个月,我可不想早死,我还得留着精力找其他两样宝贝呢!施主是明白人……空空莞尔,轻拍她的脑袋,懂得放长线钓大鱼。
——哼,只怕到时候我鱼还没钓上,反倒被饵给吃了!清乔柔一揉脑袋,无可奈何做了决定:好,大师,我就再信你一次!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空空笑得无比和蔼:顾尚书收到你留的消息,不惜倾家碟,动用了一切关系铺天盖地的寻老衲。
施主,你可知道老衲赶到这里之前,身在何地?他摇摇头,叹口气,老衲正在一户镖局里给镖师给超度,你爹冲进来,二话不说拽着老衲就往外拉……人家以为你爹有意闹事,拦着他一顿暴打,可怜顾大人一介文名士,边和武师拼命边朝老衲喊——‘大师,救救我儿!’……施主,你真是有个好父亲。
空空感慨不已。
清乔只觉得一股酸气从胸腔喷出,溢红了眼眶。
我爹、我爹知道我的真实身世吗?他……空空张嘴正要说话,撒然咳嗽起来,仿佛被口水呛住了,咳咳……好、好像有风寒……关键时刻怎能感冒?!清乔提起脚就要踹他,然而脚在半途滞住了。
有道熟悉的影子出现在空空的身后。
清乔!那人衣衫狼狈,却朝她盈盈张开双手。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爹爹!她朝来人扑过去,顺便踩了空空一脚。
我儿!顾尚书一身伤口,却还是忍痛将她抱个满怀,你受苦了!瞧见顾尚书脸上的猩红伤痕,清乔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爹爹,你……顾尚书捂住她的嘴:不要说了,爹爹都知道。
他叹口气:自从那日收到冬喜捎来的口信,我一直都没合过眼……听戚先生说你今晚要进宫,我简直急得发狂……唉,如今看到你毫发未伤,我总算能放下一颗心。
清乔咬住下唇,低抽泣。
……我儿不要多心。
顾尚书抚摸她的头发,当年我娶了徐将军之阿珏,夫恩爱满,无奈阿珏体质太差,怀胎十月鳃下一个死婴。
我瞒着她本伤心绝,却在门口捡到哨襁褓中的你……你那时小脸都冻紫了,然哭不闹,十分惹人爱怜。
顾尚书陷入回忆,眼神温柔无比,我觉得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就将你拿给阿珏看,说你是她生下的孩子……说到这里,他深深吸一口气:清乔,不管你是不是边牧遗孤,你始终是嗡兴迕的孩子!我知道你没有狼子野心,我只要你活得好好的!他闭上眼,狠狠一咬牙,……你走吧,听大师的安排……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清乔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施主……空空好容易咳完了,插进话来,一张糯米脸通红发亮,小施主想不想知道‘人’是何灵物?清乔幽幽望他,一双泪眼迷茫。
‘人’这个东西,一点也不难找。
空空神秘一笑,——青木人形剑,乃江湖西陵派的镇派之宝,如今就藏在西陵山上。
呃?清乔瞠目结舌,这老秃驴居然如此大方,将神器的名字贺址都告诉她了?我已为你打点好马匹银两,清乔,你走吧!顾尚书将她推出怀抱,时间不等人,段王爷他们肯定会再来的!……我走了,爹爹你怎么办?清乔不依不舍,一脸梨带雨。
我怎么说也是礼部尚书,还有你外公和戚先生帮忙呢!你走吧!走!别再回来!顾尚书边说边推她,声音轻抖。
清乔离了顾尚书的体温,冷风一激,不由得又呕出一口血。
你受伤了?!顾尚书大惊,伸手去抓她。
没有没有。
她边笑边躲,只是……在地牢吃饭的时候咬破了舌头。
不好,有马蹄声朝这边来了!空空忽然面一凛。
快走!顾尚书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牵起她的手就朝藏好的马匹跑去。
清乔,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看!顾尚书将她扶上马背,呼吸急促,你只管往前跑,跑出这林子就有路通向西陵山,千万别停下!清乔手忙脚乱爬上马,紧紧攥住缰绳,眼中有荧光闪动:爹爹……顾尚书只道她是害怕,随身又抽出一把匕首递到她手上:我儿,爹爹后悔当初没有找人教你防身术!现在你将这个拿着,如果有人对你不轨,你就割他的肉!不要怕!将来若是阎王爷判你下地狱,也有爹爹代你去!看着平时温文尔雅的父亲一付天塌下来有我顶的豪气神态,清乔已经说不出话来,抓着缰绳的指尖微微发颤。
驾!顾尚书狠狠一拍马身,骏马受惊,立刻撒开四蹄朝前跑去。
爹爹!爹爹!清乔在马背上大哭,哭声渐远。
顾尚书静静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角有晶莹落下。
——这是他一直捧在心尖里的孩子啊,如今居然要受这种罪。
有无数黑影降落在他身边,将他团团围住。
好孩子,走吧,再也不要回来。
他喃喃闭上双眼。
帝灵篇 肉离去青烟浮荡,风呼啸,满天地的湿意扑面而来。
清乔咬紧牙关伏在马背上,丝毫不敢松懈。
她想起临行前顾老爹强颜欢笑的脸,不由得一阵心悸,喉咙里冒出满嘴腥甜。
段玉,难道你竟要赶尽杀绝?!她从衣襟里掏出块布擦血,仔细一瞧却是空空掳她时用的白绫。
……原来你用这么人的武器?一时情急,形势所逼,嘿嘿,嘿嘿。
……你可知道老衲赶到这里之前,身在何地?……老衲当时正在一户镖局里给镖师给超度……莫非……她望着这方白绫,脸上不由得黑线三条。
——原来白绫这竟然是奠堂装饰用的!我靠,空空这个老秃驴!呸呸呸!她觉得实在晦气,赶快将白绫丢到一边,又狠狠吐了几口唾沫。
所谓福无双至不单行,身下骏马忽然一个响鼻,仰天长啸静止不前了。
你怎没动了?快跑呀!清乔吓的不轻,赶紧好言好语哄劝起来,马大哥,动起来!comeon!干谤!可无论她怎么鼓励,哪怕使劲抽鞭子,骏马也只是在原地踏步,不肯前行半米。
不要这样,求求你!她眼泪都要急出来了,虽然我以往对你家景涛哥多有冒犯,但我一直尊称他为教主呀!你放心,只要你能带我出了这林子,我保证将阑吃马肉不穿马靴不听马头琴,还要把咆哮教当天尊供起来——您行行好快迈开腿吧,后面有大群的黑社会在追我……骏马一甩头,对她不理不睬,还更加烦躁起来。
数度努力无果,她终于放弃挣扎。
……我不过是想回家,又有哪里做错了?眼见逃跑无望,她越想越伤心,不住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要去找什么四灵了,安心在古代呆一辈子不好吗?至少锦衣玉食命无忧,说不定这才是顺了天意呢!现在自己这样狼狈,身中奇毒,也不知还能不能见着明天的太阳?她用衣袖拭去还未风干的泪,心里愈发荒芜。
怎么,这么快就受不住了?林子里忽然缓缓走出一人,锦衣华装,眉眼灵动,脸上带着凉薄的笑意。
想放弃了?想丢开你的梦想了?那双目竟看的如此通透,让她觉得毫无容身之处。
子筝……子筝!她喃喃唤他名字,下弯唇角,眨眼眨眼再眨眼:真的是你吗?陆子筝本来还想再讽她间,见她这魂不守舍的模样,不住放低了姿态:……真是我,你要摸摸吗?说着便走上前去,将清乔的手牵起,贴到自己脸上。
醒过来了?他的语气难得这样温和一次。
清乔又惊又喜,眼泪不能自己奔流而出:是真的……真的……她忽然身子一软,眼看着就要从马上跌下。
陆子筝反手一捞,将她稳稳接住揽进怀里。
——子筝!段玉要杀我,他要杀我!她又惊又惧抓住他的衣襟,眼睛瞪的死大,他说我是边牧皇族遗孤,身带九转清音铃,大逆不道妄图逆天复国,要处死我呢!我知道,我知道。
陆子筝轻拍她的背,好言安慰,我这不是来了么?……子筝,我没有、我没有想害人……她嘴一瘪,开始呜咽,我爹爹……现在不知怎样了?你爹是名正言顺的礼部尚书,段王爷无凭无据的,不能动他半分。
陆子筝胸有成竹,顶多把他抓去拷问一番。
拷问?清乔想到司马迁,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放开喉咙大声嚎啕,不要啊,宫刑的不要!我爹只接受人计!你怎没先担心一下自己?陆子筝瞄见她胸前点点乌红,不由得叹气,簪子里的药,你吃了?吃了。
收了嚎声,眼含泪头如捣蒜。
突痛?疼。
乖的像一只猫咪。
是不是吐血了?嗯。
声音越发的低,到了尘埃里。
陆子筝马上拿出一粒红的药给她服下。
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严厉。
嗯……甜甜的……M&M糖豆?回复天真。
什么糖豆!敲打脑壳的爆栗声音,这是解药!嘿嘿……清乔揉着后脑勺傻笑。
……‘系铃’乃曼陀教独门奇毒,你倒真有勇气吃下去!陆子筝无可奈何看她,眼中也有隐隐赞赏,蝠儿应该跟你说清后果了?嗯。
清乔点头,他说吃了这药会连续十天吐血不止,如果没有解药……没有解药……没有解药会如何?陆子筝明知故问,穷追不舍。
如果没有解药,十天后血液吐尽,人也枯竭而死了!清乔微微打个哆嗦,面更加苍白。
……你不要怪我拿这药给你,我……不是心狠。
陆子筝瞧着她瑟缩的娇弱模样,不住心生怜悯:……只是那段玉并非普通人,他颇有武学修为,一般的假死药瞒不过他,唯有来真的……我不怪你。
清乔淡淡一笑打断他,容颜飘忽,如果不是有你给我这以防万一的药,说不定我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其实我很高兴。
她脸上全是满足的表情,恍然若梦,我总算是出来了,如今又遇见你,吃到了解药,可见老天待我是好的,至少我还能好好活着。
她忽然偏头看他,模样俏皮:这局棋,我总算笑到了最后,是不是?陆子筝心中一动,然答话,只是将她搂的更紧。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他将下颚贴在她松软的头发上。
我……清乔的声音有些犹豫。
如果你想过简单的生活,我就为你安排一处落脚地,让你衣食无忧安稳度日,你看可好?他的声音发烫,灼的她双耳慢慢变红,一路红到脖子里。
不、不用对我这!清乔回过神来,慌里慌张推开他,有些手足无错,我、我虽救过你,但也不需你用这种方式报答……陆子筝怀抱落空,眼睛盯住佳人,微微眯起。
……那你究竟想如何?他静静开口,面淡如余雾,似一层冰凝结了表情。
清乔思踌片刻,抬起头来对他盈盈一笑:我要去西陵。
她的眼睛分外清亮,笑颜灿烂如同破了云的太阳。
——子筝,我没忘记我的梦想!我要去西陵!次日清晨,戚府。
戚府很,碧野茫茫,雾蔼荡尽,繁正盛。
闲暇时冬喜总喜欢趴在栏杆上看看风景。
这会儿她又靠着栏杆发呆,忽闻脚步声响起,回头一看,有黄袍少年蹁跹而来,腰带处的玉玲珑随步颤音,如诉似泣。
不要担心,你家主子今晚就会出来了。
少年朝她微笑,我可以向你保证。
冬喜赶紧朝他叩首跪谢。
……只是,不知让她来当我的婢,她会不会觉得委屈呢?少年也不看她,手里把玩着一枚翡翠扳指,眼神专注于上,轻柔得像在抚摸瓣上的露珠。
冬喜不敢作答,她潜意识不怎么喜欢这个任公子——毕竟当初他让吃的苦,她都一一牢记在心了。
公子!公子!忽有下人来报,跌跌撞撞连滚带爬,样子滑稽。
何事惊慌?少年皱眉,似乎很厌恶这样没有礼节的人。
来者却顾不得许多,冲上去贴住他的耳朵好一阵嘀咕。
冬喜亲眼见着,邵义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面皮寸寸紧绷,慢慢变作深深的怒。
……这么会这样!九皇叔太奸诈了!他狠狠掐着栏杆,面通红牙齿紧咬。
公子莫急!来人这么安抚他一句,又开始贴着他的耳朵嘀咕。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少年脸上的怒意渐渐不见了,只余下伤痛与愤恨,还有隐隐的不甘心。
……走了?他怔怔扬起脸,遥望远处青山,眼如萧瑟秋水,就这样走了?。
静默半响,他忽然转头,将手里的翡翠狠狠朝地面上砸去。
啪!翡翠顿时四分五裂,有地面碎屑蓬的化作鳞粉,闪闪烁烁,四处飞扬。
冬夏连忙跳开,探子也迅速退到一边,不敢再多说半句话。
然而少年望着地上的扳指残骸,忽然想起什么来,面渐渐放缓。
……没关系,没关系。
他喃喃低语,似乎在安慰自己,我还有它呢!他从脖子里扯出一根红线,线头缀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浑圆珠子,在阳下遍体瑰丽彩华。
舅舅说,只要有这个,她就一定回来找我的。
少年紧紧攥住这颗珠子,微笑,犹如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一样。
她会回来的,她一定会回来……他低声说着,如同念咒般,薄薄红唇扯出一道上扬的弧线。
晨光投在少年面上,照亮他俊秀的脸,和他领口丽的金纹——龙爪自雾中探出,狠抓着宝珠不放,如火如荼的祥云,红得好似漫漫的火焰。
少年噙着笑,愈发遗世孤立,整个人仿佛虚无透明一般,带着奇特而惊悚的。
冬喜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景象。
她呆呆望他,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害怕,全身渐渐抖似筛糠。
(帝灵篇完结)西陵篇 菜十九妹每个故事都会有个开头,这个故事的开头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山是西陵山,庙叫悄悄庙。
话说悄悄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百年老庙,拥有深厚渊源的庙文化。
所有僧人均经过重重庙试选拔,个个脑黄金脑白金脑黑金,百里挑一优中选优,省优部优国优葛优……呃,总之一句话,这里的和尚除了没头发,其他全有了。
悄悄庙现任住持满满大师,是位爱好风雅的文学名士。
每天除了潜心研究佛法,闲暇时也颇喜好欣赏书法,禅室里更是挂满了各朝各代各派名家的各种作品。
——杏疏影里,吹笛别天明。
好句好句!——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好词好词!——病翼惊秋,枯形阅世,消得斜阳几度?简直就是传世佳作啊!咦,这墙上是什么?裱做的如此细致,想必定是那颇受满满大师珍爱的名家代表作了。
来,咱们将镜头拉近一点儿,一起瞻仰一下。
——贺!满满大师当选为新一任寺庙领导人!呃?——大海航行靠舵手,满满就是那红太阳!呃呃?——满满大师,恒-缘-祥,牛牛牛!呃呃呃?!擦汗,算了,不要看了,咱们将目光放远一点,去瞧瞧禅室外的小院落。
唉……一位年轻的灰衣男子,此刻正望着天空叹气。
此人眉目清俊,身姿挺拔,看起来也是铁骨铮铮好男儿一枚,可惜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淡淡的忧伤,怪不协调的。
鲁大侠,您又来给小师挑水啦?庙里有小师父向他打招呼。
原来这位是悄悄庙的常客,西陵派第七代第十八弟子鲁大侠。
是啊。
他抓抓头发,满脸无可奈何,十九说要喝你们这里的碧落水,我就又被她轰来了。
你们师傅可真宠她啊!小师父神秘一笑做八卦状,听说人家是武林世家出身?是啊。
鲁的脸上充满向往,听说十九是绝顶高手‘东方红’和‘西门不败’的独生,师傅对她一直礼遇有加。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语气感慨,十九多轻松啊!每天不用跑操无需干活,只要帮师傅打打扇子,给你们住持念念报告就行了。
怎的这两位大侠的名号都没听说过?小师傅有些犯嘀咕。
我也没听过。
鲁摇摇头,不过既然师傅说他们是绝顶高手,就肯定没差,估计是早已隐世的高人,我们做晚辈的自然孤陋寡闻了。
有道理。
小师父表示赞同地点头,话说回来,鲁大侠,你们小师么西陵派这么久了,有没有展示过什么武林绝技?这……鲁咬住下唇,有些为难。
他想起了今天早上和师的对话。
小师……干嘛?三师说让你去练……我不练!都说多少遍了?我有神功护体,练什么练?!呃,她说是练‘搓麻’,还说你一定喜欢……啊,你不早说!在哪里?叫她们等着啊,谁都不许提前!少一阵手忙脚乱。
小、小师……干嘛?那个……脸都要憋红了,听师傅说,你有一手东方大侠密传的绝招,轻易不外现,不知师兄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怎么,你想见识‘一剑飙血’?少停下动作,瞪大一双水灵灵的眼。
对对,就是这么个名字!他忙不迭点头,满怀期待眼里冒心,这名字听起来就瑚害!……也好。
少眼珠一转,嘴角斜斜上挑,不过我屋子里的水缸要空了……师兄这就去给你挑!毫不迟疑。
哎呀,这怎意思!嘴上说着,眼神却悠悠飘远了,好净喝到悄悄庙里的碧落泉水了……一定给师挑满两大缸!斩钉截铁义不容辞,为绝招,豁出去了!谢谢师兄。
少这才盈盈一笑,眼睛弯成丽的月牙。
——师兄,借你剑一用。
她伸手抽出他佩在腰间的宝剑,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你可棵了,此招我只出一次!恩恩!他赶紧屏住呼吸,瞪大双眼,生怕漏看了一丁点儿动作。
只见少深吸一口气,面朝房里的八仙桌立定,面严肃。
风从窗户边遥遥吹过来,她耳畔一缕青丝微拂,整个人越发的出尘脱俗飘飘仙。
哈!一个大鹏展翅,她右手往前一探,将宝剑深深刺进了桌上的大柿子里。
喝!她嘴里又大喝一声,将宝剑抽回,立定,长吐一口气。
你看。
她指指正往外潺潺冒着红汁的柿子:一剑飙血了……—————————————柿子很受伤的分割线————————————————鲁回到西陵派的时候,小师正在院子里逗狗。
喵喵!喵喵!她手里拿着一只狗尾巴草,笑嘻嘻去挠那小胖狗的肉鼻子,恭喜发财呀!嗷嗷!只见那小狗后腿一蹬直立起来,两只前爪耷拉到一起上下摆动,如同作揖一般。
有古怪!鲁在心里嘀咕,这十九不光自己怪,养的宠物也怪——怎么会有狗叫喵喵这个名字呢?鲁师兄回来啦?小师转头看见他杵在门口,顿时眉眼弯弯,水都挑好了?嗯。
不知怎的,鲁一见她笑就觉得胸闷,只好胡乱抹着脸把话题岔开,你怎么没有和三师她们一起‘搓麻’?七师回来啦!小师耸耸肩膀,五朵金一张桌子坐不下,所以我就自动让位了。
五朵金……鲁听着这个称号,不由得想起往事。
话说西陵派乃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现任掌门是五代传人张四丰(原谅我吧金大侠,阿门),下设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八堂,由八位六代弟子担任堂主。
鲁所在的堂是离三堂,堂主由六代第四弟子王天山担任。
这王天山离经叛道,挑徒弟的眼光非常刁钻,首要条件是年轻貌,否则资质再高哪怕天才也不受。
为这事掌门没少说他,但他依然我行我素,还对外放话说丑八怪不要来登门求教,否则他会按捺不住先劈了那张脸。
离三堂因此声名大噪,成为传说中的西陵人堂。
王天山一共收了十八个弟子,人称西陵十八罗汉,十八弟子里有四位是子,因此又并称西岭四秀(原谅我吧古大侠,阿门)。
不过一切都因为小师的到来改变了,十八罗汉要变为十九罗汉,四秀要变五秀。
五秀这个名字怪怪的……那时三师拉着小师的手这样说,不如帮我们想想,以后我们行走江湖叫什?……不如叫五朵金?小师的声音含羞带怯,四位都得跟天上的仙子一样,唯有名才能衬出们的清丽高洁。
好哇!耿直的七师一拍大腿,五朵金这名字好,响亮!经典!三师,不如我们就以为代号相互称呼?……倒是个好主意。
三师淡淡一笑,我看我叫芙蓉好了,大家以后可叫我芙蓉。
我是菊!七师赶紧抢注商标,你们以后都叫我菊。
……我便叫水仙。
娇滴滴的九师掩嘴一笑,们可叫我水仙。
十一师看大家都想蝴字了,赶快说:我叫石榴,谁叫我爱穿红衣呢?小师,你呢?四位想蝴字,转头齐齐看向十九。
不知为何,鲁老觉得小师那时的脸非常古怪,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的。
我?哈哈哈……小师干笑三声,摸摸后脑勺,……我看我叫油菜好了。
师兄还不帮我把水倒进缸里?小师的盈盈笑语传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哦哦,不好意思,马上。
鲁回过神来,赶紧挑着水往院子里走。
哗啦啦,两桶水倒进缸里,凉气扑面而来。
真。
小师将脸埋进缸里,深吸一口气做陶醉状。
师此话诧异。
鲁摇摇头,师傅说,真水无。
这碧落泉既是上好的水源,怎么会有味?我说有就有。
小师朝他别嘴,满脸不以为然,碧落泉的味岂是凡夫俗子能闻出来的?如果只是普通的水,悄悄庙的僧侣何必霸着泉眼一百年不放?鲁吃了闷亏,红着脸哪敢再说话。
只见小师拿出一个蓝的琉璃瓶子,扔进缸子里咕嘟咕嘟汲水。
你……又要去孝敬师傅?他还是忍不住开口。
这蓝瓶子他见过多次了,每回都在师傅练功口渴时恰到好处的出现。
小师其名曰奉上琼浆玉液,师傅也喜欢的紧,大概是觉得抱这么个稀奇的瓶子喝水实在倍儿有派。
师,不如你将这瓶子直接送了。
鲁觉得她这么每天大老远送水的,实在辛苦,师傅住所挺远的,你跑起来难道不累?据他平日观察,小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懒虫。
鲁师兄,这你就不懂了!师横他一眼,语带三分嗔怪,不是所有的液体都有资格装入这蓝瓶的!她将已装满水的蓝瓶举到面前,笑嘻嘻强调:蓝瓶的,好喝的!……好、好喝有什么稀奇……鲁突然觉得嗓子眼儿有点发干。
哼!喝了我这蓝瓶水啊,师傅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浑身都有劲儿,一口气能跑五里地呢!鲁眼睁睁看着小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得意。
他忽然想起当初小师向大家做自我介绍时,脸上也是这么个奇异的笑。
……各位师兄师好!小师的声音仿佛掺了最上等的蜜糖,娇甜无比,从今往后我就是大家的十九师了。
小师姓什么呀?底下有人问。
这个,我姓……甘,大家往后叫我甘十九就行了。
不对呀!师你的爹娘既然是西门和东方两位大侠,怎么会姓甘呢?呃,出门在外的,爹娘嘱咐我做人要调,万万不可泄露身世,还请各位师兄师原谅……好家教啊……好传统啊……不亏是大侠啊……低下一片啧啧称赞声。
小师,你真是西门不败和东方红两位大侠的儿吗?鲁想到这里,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少。
如假包换。
小师正从缸子里舀出一瓢水准备洗手,神淡定。
既然是大侠的儿,又何必千里迢迢跑来西陵学武?鲁怎么想也想不通,直接让你爹娘教你不就好了吗?唉……小师怅然叹口气,我爹娘自幼对我教习严格,他们认为习武之人应博采众家之长,因此就狠心把我送过来了。
其实我……也很不情愿……说到这里,她挥了挥手,满脸神伤之,鲁师兄,我爹娘很不喜欢我打着他们的名号行走江湖,拜托你,往事休要再提……鲁轻轻哦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呆呆看她。
小师将袖子挽起来,露出一双纤纤玉手,缓缓浸入水盆里。
十指尖尖,肤白如雪,肌理细腻,咋一看是千金的手,与练武之人无半分共通之处。
忽然有亮光刺眼,鲁定睛一看,原来小师的手上套着一个雕精致的银镯,缀着九个小小铃铛。
风儿吹过来,银铃们开始互相碰撞。
叮当,叮当,叮当。
西陵篇 菜花贼七师,不知你这次下山,遇到什么新鲜事儿没有?石榴姑娘,也就是十一师,边摸牌边慢悠悠道。
还不就是那么回事?七师望着面前砌好的小长城,做思考人生状,——和华水派交流剑术,与六当派切磋武艺,师傅他老人家也顺便把两派的新纳弟子都欣赏了一个遍。
有没有碰上特别好看的?娇滴滴的声音,是水仙九师了。
切!七师从牙缝里呲出一声,满脸不肖,那些凡夫俗子,怎能入我们师傅的法眼?——菊。
三师适时出声制止,体现大家风范,大家同是武林人士,休的对它派弟子无礼。
也是,相貌不是万能的。
十一师点点头,练武还是要靠天分。
然后大家突然就沉默了,估计是想到了师傅。
不过倒是听见一桩奇闻。
七师忽然想起什么来,打破这满室寂寥,听闻山下的清水镇里最近来了个绝世男,但凡见过他真面目的子,无不被他的容貌倾倒。
注意,是真正的倾倒!不论已婚未婚,见过他的子没有不晕倒的,回荔都会精神恍惚好一阵呢!有这么玄乎?九师眼中秋波一闪,神情激动了,即便是阮师叔也没这样的本事,真想亲眼见一见!十一师的脸也开始变得粉红:莫非真有比阮师叔风华更盛的奇男子?令人神往……咳咳!三师干咳两声,正道,们,要记住相貌不是万能的!可是在这离三堂,没有相貌是万万不能的……九师委屈的声音。
三师,我们也是好心。
十一师到底脑子厉害,嘴巴转的飞快,万一是个借传说例弄良家的贼怎么办?我们西陵派有义务保护镇民,为民除害!那……三师环顾四周,眼神闪烁,压低了声音道,除暴安良事不宜迟,咱们今天就下山去看一看?耶!师你最好了!芙蓉芙蓉我爱你!房间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请问,阮师叔是谁?小师怯怯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插进来。
咳咳,说到你阮师叔啊,那话可就老长了……西陵山下,清水镇上。
五朵金慢慢地走着,排末尾的正是原名顾清乔,现名甘小乔的小师。
原来那阮师叔是这么个人物?小乔便走边消化着三师刚刚给她的消息。
阮似穹,西陵派二号人物,现任掌门最为得意的弟子,然担任八堂任何职务,只做掌门副手,负责处理派内事务,是掌门精心培养的事业接班人。
更为传奇的是,他甚少公开露面,却是一位人尽皆知风华绝代的青年才俊。
因为离三堂堂主,那个桀骜不训的王天山,正是因为他才对弟子的貌如此苛求的。
想我王天山纵横大半生,居然赢不过一个毛头小子!据说当年他和阮似穹比武惜败后,发出这样感叹,不仅武功不如人,连相貌和气度都输的一败涂地!于是王天山卧薪尝胆,开始为自己制定一个邪恶的复仇计划——他发誓,此生定要培养出一个容貌和武功都超越阮似穹的人才!……怎么可能呢?三师充满无奈的感慨声遥遥传来,等我们见过了阮师叔,才明白师傅所谓的复仇只能是一个梦想……西陵派一百年内,不,三百年内都不会再有阮师叔那般的天才了……莫非真有这样的神人?小乔抬头看天,眼神迷茫——根据穿越定律,猪脚一般多和师兄发生纠葛,再次是仙人一般的师傅,很少听说和什么师叔来事儿的。
但是!这个故事的作者不能小看,在她笔下,一切皆有可能!也许我应该找机会接近这个阮师叔……小乔这样想着,暗暗捏紧拳头,下了决心。
就是这里了。
七师的声音响起,听说那‘玉面潘郎’就住在这客栈里,每日下午去对面的医馆里针灸一次,所以好多姑娘都提前排队等着见他一面呢!果然,在他们前方的医馆门口围了一大堆胭脂水粉,个个神情紧张兴奋,手中还捏着好些鲜和薄绢。
呼呼,一阵清风吹过,扬起姑娘们手中的薄绢,原来是些小小的横幅。
——心随潘动。
——最爱潘郎。
——舍潘取谁?——叫我如何不思潘?忽然,人群开始动起来,只见医馆的门缓缓打开,一位蒙着面的白衣男子在四位彪形大汉的护卫下走出来,朝对面的客栈艰难前行。
啊呀呀!潘潘——我的小潘潘——有一位看起来至少年过四十的大妈尖叫着晕过去了。
不好!七师脸一变压低声音道,恐怕我们来晚了!这‘玉面潘郎’每次只见排名前三十的子,我们是赶不上了!——非常时刻,自然要用非常手段。
三师面一凛,朝几位同门使个眼。
得令!只见其他师一声娇喝,脚尖一点就轻飘飘朝客栈方向飞去。
啊唉唉?清乔看的目瞪口呆。
哎呀,忘了你才进师门,习的又是西门功,不会这凌波微步。
三师立在她背后盈盈一笑,态度温和,来,我带你去。
说着就将小乔的后领子一拎,朝客栈飞奔而去。
源客栈,青瓦顶上。
三、三师……小乔在冷风中挤出颤音,你确定,我们要呆在这里……看男?这里多好啊!居高临下,还能纵观全局!七师蹲在房顶上,兴奋地扒着瓦片。
菊,少扒点。
三师温涵定的声音传来,不要扒个大窟窿,待会儿容易被人发现。
不整个大的,我们五个人怎么看啊?七师瘪瘪嘴,很是委屈,到时候会挤破头的!——要不大家分头挖吧。
九师很是机灵的插话,被发现了就装猫叫,嫁到野猫头上!嗯嗯!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于是各自选定了有利地势,开始分头扒起瓦片。
小乔呆在这斜坡屋顶上动也不敢动,只得紧紧攥住三师的衣后襟。
你害怕了?三师了然一笑,轻拍她的脑袋,也难怪,你自幼跟着大侠长大,自然不肖做这种事情。
不过呢——她的目光朝其他师扫去,意味深长,们也是在山上闷的慌了,偶尔出来放肆一次也不错,有益身心。
小乔一呆,随即忙不迭点头,心想这三师不愧为王天山的首席徒,道行高深啊!……你不要动,跟着我就好了。
三师低下头,也开始动手扒起瓦片,……其实呢,这扒瓦片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究竟要如何才能扒的艺术,扒的不留人为痕迹?经过师我多次实践,终于总结出一套‘扒瓦片之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小乔原本朝上翘的嘴角立即就往下弯了。
等三师扒完最后一张瓦片,下面的房间里也有了动静。
小乔透过窟窿,隐约瞄见一个白衣蒙面内彪形大汉的护卫下走进房里。
唉,痴猛于虎也!那白衣男大概好不容易才突破重围,边整理衣冠边叹气。
潘公子。
有小厮上前深深一揖,今日来了共计三百三十七名姑娘,前三十的牌子已经发出去,公子要不要现在见见?见吧。
那白衣男想了想,衣袖一甩潇洒无比,既然人家这么有诚意,我也不能辜负小镇姑娘的一片心意。
那小厮得了口谕,欢喜而去。
嘭!不一会儿,客栈房门再度打开,有五名大汉手持红绫鱼贯而入。
只见他们铁塔之姿立在白衣男面前,用手中红绫为他隔出一方清净天地。
那白衣男随即缓缓踱到屋子里的太师椅前,姿态优雅的坐了上去姑娘们,都进来吧!小厮在门口招呼一声,顿时有数十名姑娘争先恐后涌入,个个神情激动面带紧张。
潘郎,看这里看这里!有年纪小的已经忍不住哭起来,大声尖叫。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那小厮又走上前来,双手一压做安抚状,既然潘公子答应见大家,就一定会做到。
不过请姑娘们记得千万守规矩,一不能越过红绫,二不得与公子有肢体接触,不然的话……只见那小厮眼睛轻飘飘一瞟,五名大汉立刻挺着胸膛上前一步,做虎视眈眈状。
闹轰轰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潘公子,请您摘下面纱吧。
小厮这才回头朝白衣男道,神恭谨。
也好。
底下传来白衣男微微带笑的声音,潘某不才,有幸得到众位姑娘的垂青,今日就以真面目相待。
可惜这种东西,不过是过眼云烟,各位姑娘看过就算,日后还是将潘某的脸忘记吧!语毕,只见他缓缓探出手,轻轻扯下了面纱。
屋子里顿时陷入完全的静谧。
扑通!扑通!忽闻异响此起彼伏,红绫外的姑娘们开始接二连三地倒下去。
哎哟哟,晕了晕了……越来越多的姑娘呼喊尖叫着倒地不起,白衣男不紧不慢自椅子上站起来,轻轻系回了面纱。
小乔看的瞠目结舌,嘴巴像韩剧主一样呈现出完的O型。
如何?看清了吗?长的怎么样?三师抬起头问小乔,面带焦急。
我只看见他头顶上有两个旋……小乔哭丧着脸。
他娘的,敢情这回选了个破席位!三师大腿一拍,开始往外爆粗口,我操他祖宗三代生儿子没屁眼的……小乔被突然华丽变身的三师震撼了,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对了,看看你其他师!三师忽然灵机一动,转头朝四周看去。
只见菊,水仙和石榴此时脸上都呈现出一种恍惚的奇怪神态,眼看着就要合上眼睛。
这是晕菜吗?我怎么看着不像啊……三师正犯嘀咕,却发现衣袖给人扯住了。
三、三师你看……小乔拉着她,颤抖着朝屋顶另一边指去。
只见在他们对面的斜坡屋顶上,晃动着几个高大的黑身影。
(作者插:此屋顶乃中国传统建筑,请大价赏人字型,假设小乔和师在左撇这边,黑衣人就在右捺上,所以刚开始是有可能无法相互发现的!PS:你们看我多会自圆其说呀,哦呵呵呵!)三师一蹙眉,朝小乔比了个噤声的姿势,拉着她低下身子。
老四,都晕了吗?对面传来动静。
快了快了,我看都晕的差不多了!今天怎么这么久啊?往回只要公子一解面纱,这些娘儿们就该直接晕死一个不剩的!哎呀,这迷不是刚好三十人份儿嘛,往天用时间掐的刚刚好,哪知今天来了个胖婆娘,估计她吸的过多,别人吸的就相对少了……是吗?哎呀,我就讨厌胖子,碍事儿!别骂啦,你再多扇扇风,争取把这支都吹进去,应该就能完事了……好了好了……晕了吗?都晕完了吗?二十九,三十……好了好了,全晕啦!哈哈!小乔这下恍然大悟,忍不住要一跃而起,却被人硬生生拉住袖子。
果然是贼。
三师微微一笑,恢复了以往的从容:先不要动,且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于是她俩继续趴在屋顶上往下看,只见那白衣男自椅前回身,淡然道:可有她的消息?禀公子,我们已经多方留意,却还是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立在一旁的小厮恭谨作答。
哼,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也寻不见她?白衣男子的声音里含着一丝不悦,算了,我们继续在这儿呆着,等谣言传的再大些,兴许能见着她的影子。
是。
小厮作揖,往后退去。
公子,这些姑娘……护卫们上前请示。
还是老办法,把她们都扶出去,一炷后她们自然就会醒了。
白衣男挥挥手,这白蝶不伤身子,也没有用药痕迹。
白蝶?莫非……三师眼睛一亮正要说话,却听哗啦一声巨响,原来是七师在昏昏睡中沿着屋檐滑下去了!不好!三师大叫一声,如离弦之箭一般纵身而出,赶在七师滑下屋顶前将她牢牢抓住。
万幸万幸。
小乔看的正要松一口气,忽然感觉脖子上有被锐物刺伤的灼痛。
你好啊,小人。
定睛一看,那白衣蒙面男不知于何时定定立在她跟前,正用一柄冷剑抵住她的脖子。
再往远看,只见其他师的脖子上都架着一把大刀,身边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虎视眈眈。
——原来你们这么想见我,已经等不及跑到房顶上啦?白衣男谈笑风生着,状似熟人调侃。
可小乔分明瞧见,他眼底那一抹刺骨的杀意。
西陵篇 菜师叔当时那把剑离小乔的喉咙只有零点零零七公分。
但是四分之一柱之后,那把剑的男主人将会彻底放过她。
因为她决定说一个谎话。
虽然她生平说了无数的谎话,但是这一个,她认为是最完的。
她说:嗳,帅哥,这一切都是幻觉,幻觉啊!请您息怒,请您带着武器自由的飞吧!白衣男略一怔忡,眼中随即腾起笑意:本想一剑结果你,现在倒觉得你傻的挺有趣。
来,说说你是谁?为什么要潜伏在这屋顶上?小乔双眼一闭,做痛苦害怕状: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采蘑菇的小姑娘……药王谷的贼子!忽然有人插声表示谴责,你们如今越发胆大包天,居然敢到西陵派门口奸了!小乔定睛一看,原来仍然清醒着的三师。
只见她怀抱七师,脖子左右各架一把钢刀,发丝于风中凌乱,咋眼一看如魔似幻。
——三师!如此险境下您老还能面不改正气浩然,真不愧为芙蓉啊!原来是西陵派的?那白衣男目光一闪,却是寒气更盛,哼,不过是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肖小之徒。
说!你们躲在这屋顶上究竟有何预谋?小乔正想解释,却被三师抢先一步:你又有何资格质问我们?你这无耻贼,居然用药王谷独门密来惑良家,你是何居心?!难道就不怕被药王谷逐出师门吗?!药王谷的事,还轮不到西陵贱人插嘴!只见那白衣男反手一挑,寒光掠过,三师的脸上多出一道血痕。
——他娘的!你居然敢划我盘子?你居然敢划我宝贵的盘子?!三师勃然大怒,一个鹞子翻身绕开两把大刀,手执长剑朝白衣男胸口直直刺去:老娘今天就要破了你的条子!可怜迷迷糊糊的七师被她咣当一声丢在房顶上,额头在瓦片上撞出个大青包。
……噫~~~这地儿不好!石榴,你要搞什么开源节流,也不要把我的棉絮撤了萨。
七师坐起来,半开着眼茫然环顾四周,嘴里嘟哝两声又倒下睡了。
只听当当当刀戈相见的撞击声,白衣男和三师缠斗起来。
他们一会儿上天,一会儿遁地,一会儿立枝头,一会儿踏水……打斗中贼与贱人的呵斥声此起彼伏,配合刀光剑影,犹如撼坞大片一样令人发指。
小乔正看的眼缭乱,忽闻有人开始现场解说。
哇啊,凌波微步!啧啧,伤心断肠剑!哎呀,断子绝孙招!……原来这清水镇乃依托西陵派而起的一代奇镇,早已习惯江湖纷争。
镇民们被这场打斗惊动,非但没有关门躲避,反而纷纷走到街头观看点评起来。
也不知他们打了多久,一阵尖锐的摩擦声后,三师和白衣男手中的剑同时飞了出去。
哐当!人群迅速散开,眼睁睁看着那两柄上好武器撞到地上,溅起火一片。
三师退后站定,狠狠咬唇,面苍白。
白衣男身形一晃,额头隐约有湿气升腾。
肉搏啊,肉搏!人群又迅速合拢了,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
小乔看的又急又怕,忍不住放声大喊:三师,攻他下盘!仙人指路!猴子桃!!龙抓手!!!话音未落,忽然被人从背后狠狠一击,她惊惶回头,只见黑衣大汉恼羞成怒的脸。
这一掌够狠够劲,她的身子顿时腾空而起,如落叶般朝地面速速坠去。
眼睁睁看着人群再度四散如潮水,她合上双目,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揪做了一团。
——吾命休矣!然而有人在半途出手了。
天旋地转中,那人抱着她翩然落地,预想中的撕心裂肺并没有到来。
她努力撑开眼皮,想看清这次的救命恩人。
——墨的发用藏青丝带松松缳着,一双眼睛沉似暗,讳莫如深。
她从未见过这样深切的黑,纯粹得一塌糊涂,却又出奇的干净。
哪堂弟租般糊涂?恩人低声取笑,却是道不尽的。
还阑及回神,身子已经被人扶好站定。
恩人微微一笑,撇下她朝屋顶飞去,身姿矫若游龙惊若翩鸿,似仙子踏月,又似清风拂雪。
霎时光华潋滟,仿佛连四周的风都滞了一滞。
屋顶上的黑衣大汉突然在一瞬间内倒下了,悄无声息。
恩人转过身来,一袭淡雅蓝袍在骄阳下微微飘拂,如明媚日里一抹微云,又似温淡夏里一轮清月,高洁动人。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离离,住手。
恩人对着远处缠斗的二人唤了一声。
三师一呆,随即像被火灼了眉毛一般迅速退后,飞快跳到恩人身边。
师……她的眼中满是浓浓亮,欣喜之情昭然若揭。
恩人只是微笑,挥手止住她接下去要说的话。
这位公子,我派徒儿无心冒犯,还请公子看在西陵派的薄面上,不予计较。
恩人朝白衣男一拱手,态度不卑不亢。
笑话!什么西陵派,我药王谷申尤从阑放在眼里!白衣男语带嘲讽,伸手一抓,那柄原本掉在地上的剑居然凌空飞起,径直朝恩人的胸口插去。
幻虚剑指!人群中有人尖锐出声,看客们皆十分配合的倒吸一口冷气。
小乔心道原来这里也有无线遥控?真TM先进。
恩人面不改,食指凌空一点,那柄剑居然在半途停住了,又顺着他的食指上下左右摆动几次,方才哐当一声落地。
你怎么会药王谷的秘传绝技?!白衣男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惊讶。
药王谷秘传?恩人似乎想起什么,轻轻扬起嘴角,我怎么记得这招式是我五年前教给药王的呢?此言一出,众人大哗。
谁都知道药王谷主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怎会向这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学武?白衣男额头早已青筋暴起:你居然敢羞辱家师!今日我便要替家师撕掉你的嘴!恩人摇头,面漠然:真是孩子,小小年纪就这般血腥。
废话少说,纳命来!白衣男长袖一甩,只见一道墨绿烟雾闪电般朝恩人袭去。
——洒毒啦洒毒啦!不知谁凄厉喊了一声,街道上的镇民在一瞬间内就消失不见了,走的干干净净。
小乔看的目瞪口呆。
再一回头,恩人不知为何没有躲避,反而静静沐在绿烟里,面无表情。
小乔大骇,即使她目前的武学修为只到纳米级别,也知道中毒绝不是一件好事。
恩公!快躲开呀!她急得团团转,边跳脚边恼自己无法帮的上忙。
忽见有篮鸡蛋被冷落在地上,她想也不想,就抓起一个就朝白衣男狠狠砸去:烂番茄!看我臭蛋攻击!白衣男正全神贯注对付高手,毫无防备,只听吧唧一声,他的面纱前突然多出一坨刺目的腥黄,在白衣映衬下缓缓流淌,分外滑稽。
本来还木头一样的恩人,突然噗嗤笑出声来。
不要胡闹。
他冲地上的小乔温豪,西陵弟子不做这样有损名誉的袭。
白衣男却顾不得那么多,指着他全身颤抖做严重被shock状: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中了我的食肉散怎么还能谈笑自如?食肉散?恩人低笑,衣袖一拂,那些烟粒自身上纷扬弹出,重新汇聚为一匹绿薄纱,轻飘飘朝天空飞去。
难道你师傅没教过你?他望着那远去的毒烟,目光悠远,人多的时候不要用毒,以免伤及无辜——你求盛之心太过迫切,倒把门规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你到底是谁?这下白衣男连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死贼,你还不明白?三师不知从何处得意洋洋跳出来,西陵阮似穹的名号,也是你药王谷得罪的起的?!小乔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脑中嗡嗡巨响。
——师叔!原来他就是那个阮师叔!白衣沫本骄横的气焰顿时褪的一干二净。
原来是阮前辈……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有气无力拱手道,申尤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前辈,还请前辈高抬贵手,既往不咎……将迷解药留下,回去跟你师傅再好生学学吧。
阮似穹一脸淡然,你的食肉散还欠三分火候,不过这种噬人肌肤的下流毒药,不习也罢。
白衣男面上一青,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在瓦片上,又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倒退着狼狈离去。
三师捡了药瓶,慌忙去给其他三个师解毒,阮似穹在一旁看着。
小乔站在地上,呆呆仰望他们。
——会武功,果然是一件非常之介于牛A与牛C间的事情。
阮似穹似乎注意到她的殷切目光,微微一笑,自屋顶翩然落下。
可有受伤?他牵起她的手,打算号脉。
小乔慌忙红着脸摇头——方才见识了他的绝代风华,她的脸这会儿还有些发烫。
这可是与偶像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啊!氤氲中一双黑眼静静瞟来,只听阮似穹慢条斯理道:……离离没中毒我不奇怪,她自幼习武,内力深厚足以抵抗。
不过你这小丫头明明身无半点内力,怎么也没有中招呢?小乔被人拆了台面,大窘,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知道。
阮似穹再看她一眼,眼中华彩流转,但笑不语。
阮师叔,小乔是师傅一个月前新纳的弟子。
三师给几位师喂完了药,也轻轻一跃落到地上。
小师刚入门,对内力研究不深,不过她先前习的是别派大家武功,所以能防迷也不稀奇。
别派大家?阮似穹似乎若有所思,敢问是哪两位大家?正是隐世高手东方红与西门不败两位大侠!七师雄赳赳的声音插进来——她这回是彻底醒了。
小乔以手掩面,不敢直视阮似穹。
……这两位大侠的名号倒是有些陌生。
阮似穹的声音还是不急不慢,波澜不惊,不知他们的必杀技都有哪些?大家都安静了,等待着小乔的回话。
小乔心中哀号一声,急中生智道:其实家母与家父最擅长的不是武艺,而是阵法。
哦?是何奇阵?阮似穹的声音里有一丝丝的兴趣。
她深吸一口气:便是传说中的天涯八卦阵。
大家静默片刻。
忽闻阮似穹一声轻笑,打破这僵局:……看来是温陋寡闻了,居然没听过。
他拍拍小乔的背,状似亲昵,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
小乔方松一口大气,只是被他这么一拍,胸腔突然有鱼腥味涌上,最终破喉而出。
哇的一声,她呕出好大一口血。
师们顿时傻眼了。
你中的那掌果然不一般。
阮似穹拧起眉头,那大汉当时手冒青烟,许是烈焰斩。
众人面大变,一向娇生惯养的九师居然被吓的滚出泪来。
小师,你要不要紧?是不是很痛?她伸手去摸小乔。
不碍事,不碍事。
小乔努力朝她牵动嘴角,其实呢,师,吐啊吐的也就习惯了……话音未落,忽然被人打横抱起,轻轻揽在怀里。
药王谷的弟子居然敢施这般毒计,不知轻重!阮似穹的眼瞳如漆墨一般深不可测。
转头望小乔,话语却是温柔无比,不要说话,我这就带你回山求医。
他冷着脸,迈开步子朝前方奔去。
几位师也赶紧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约莫行了一炷时间,阮似穹隐约听见怀中少痛苦的嘤咛。
怎么了?很辛苦?他俯下脸。
师叔……能不能走慢一点儿……我被晃得好疼……小乔咬着嘴唇,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痛得什么都炕清了。
阮似穹却加快了脚程,低声安慰着:乖,这烈焰斩虽然最忌晃动伤者,但如若延时不治,只怕会没命。
你听话,先忍一忍。
小乔无法争辩,嘴角已经咬破了,渗出丝丝嫣红。
阮似穹心中不忍,便哄她道:你若疼的实在厉害,就唱歌发泄,不要老咬着嘴。
怀中人静默片刻。
就在阮似穹以为她已经痛晕过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真挚的,带着哭腔的,加微微颤音的奇异歌声——……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西陵篇 菜疗伤阳光明,暖风滑过他们的面颊。
路面铺着灰石板,缝隙中露出幼嫩草芽,山间隐隐现出一盏长又白的墙,墙头堆叠着排排青瓦,云彩的影子自山坡上悠然掠过,清中幽幽里静,光影变幻,不可说。
就要到了,你且忍着点。
阮似穹将怀抱收拢,对着怀中人儿安抚。
……我这样送你回去,你师傅见了一定会大发雷霆,怪我没有照棵西陵弟子……他轻柔低语,似认真,又似调笑。
莹澈容颜仿佛中月,溶溶照进人的心里,飞扬眼眉捻开三分微笑,如清晨着露的。
……你们师傅顶讨厌我,呆会儿见了他,你要说句公道话,我可没对离三堂的人见死不救……清乔什么也没听进,她迷迷糊糊看他,忽然想起了一些斑驳的往事。
月牙衫子,薄觖依依,同样出尘逸致,同样绝代风华。
有人也曾这样揽着她嬉笑,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
他为她驯服百年一现的西域神驹,为她间戏言寻遍天下。
最终,他却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要杀她。
我本带着梦想无害的生活,无奈这现实总是反复嘲弄我。
胸腔如着了火般滚烫,心却是冷的,就像秋里的泉,一汪透心的凉。
她轻轻合上双目。
阮似穹眼儿一敛,不着痕迹打量着怀中人儿。
薄衫下少的身瑟瑟发抖,没有温度,淡淡的体,似初夏一朵亭亭小荷。
在她的细白的左腕上,套着一只精致银镯,风儿一吹,叮当轻响。
于是他抿了抿嘴,清泠的视线自眼角边沿擦出去。
睫毛低垂,有片云遮来,盖住他瞳中那些静静流淌的东西。
芬萦绕,天幕徐徐勾起一抹优黄。
再行片刻,已到西陵派跟前。
依山而建的院落极见气势,粉墙黑瓦,石狮狰狞,朱大门外立着几名青衣剑士。
他们瞧见阮似穹,先是一怔,随即恭谨行礼,方才将大门打开。
一路上有无数西陵子弟朝他们行注目礼,阮似穹大约是习惯了,熟视无睹处之泰然。
进了离三堂,清乔顿时被吓一跳——不知谁走漏了消息,厅中其他罗汉悉数到齐,个个神情肃穆,唯独不见平时唯恐天下不乱的王天山。
——师傅呢?三师向前跨出一步,神焦急,小师受伤的事,他老人家可知道了吗?知道。
答话的是鲁,慢吞吞的白水子,不温不火。
知道了怎么还不出来?三师一跺脚,你们到底有没有通报?小师中的可是烈焰斩!通报是通报了……鲁瞄一眼阮似穹,面带三分为难,不过师傅听说阮师叔要来,一直忙着在里屋挑衣服……这话映在阮似穹耳中,他只莞尔一笑,静远悠然。
哈哈哈——忽闻三声大笑,一位中年男子从幕帘中仪态万方的走出来。
浅绿长袍,临风飘然,脑后束发,层层漆韵,领口有锦红牡丹撩动,缤纷了众人的眼。
一看就知道经过了精心搭配。
众人皆很有默契地做陶醉欣赏状,唯有阮似穹不失孩童心,他朝小乔眨眼,横斜右眉,沉甸甸的满是嘲弄。
——你们还知道回来?幸好王天山只当他透明,径直朝座下人劈头问罪。
徒儿知错!三师扑通一声跪倒地,满脸惭愧,是徒儿无能,没能护的小师周全,还请师傅责罚!哼!王天山冷哼一声,转头朝小乔看来。
——你又受伤了!他皱起眉头,目光锐利如刃,要我怎么向他交代?不碍事,不碍事。
小乔讪笑,她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休息两天自然就好了。
恐怕不行。
阮似穹忽然开口,声音朗朗如玉,王堂主,你这徒儿中的是烈焰斩,要用般若功疗伤半月。
什么?!王天山一拍桌子,几乎要怒发冲冠,甘小乔,你真是吃干饭的?头次下山就中个烈焰斩回来,真是丢我的脸!师傅,您不要生气,生气伤肝。
小乔以手捂脸,表现地万分委屈,其实单纯就武学而言,我是一个天才,只可惜天妒英才……眼看王天山又要发怒,小乔赶快嚷嚷:师傅呀,所有的爷爷都是从孙子走过来的,您得给我时间……阮似穹终于莞尔,扬起嘴角对王天山道:我看王堂主还是稍后再做责罚吧,你这徒儿的伤耽误不得,需要赶紧医治。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阵奇异的静默。
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放眼整个西陵,除了师傅和你阮似穹,还有谁会那般若功?!好半响,王天山终于开口,却是面红耳赤,咬紧了牙关。
我自然清楚。
阮似穹浅笑,眉间唇角都是兴味:不过直接带走你的徒弟不合规矩,于情于理,总还是要过来问问。
言下之意,我来只是顺应情理,与你本人无关。
你……随你怎么办吧,能治好她就成。
王天山颓然挥手,浑身斗气消去一大半。
阮似穹颔首莞尔,染了十成气的午后阳光从他身后透过来,带着碧草青青的曼之味,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
这样不落痕迹天上人间的风采,岂是师傅精心打扮就可以胜过的?众人皆在心洲叹。
我这就带你去疗伤。
出了门,阮似穹朝小乔埋头,淡淡一笑。
承着他一起一伏的温厚胸膛,半缕发尖斜斜擦过她的脸。
小乔忽然发觉,自己其实一直停留在他的怀里,半步也不曾离开。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笃定了这一切。
她静静打量他。
他的眼中凝着一抹幽蓝暗沉,目清泠,就像晨间飞鸟掠过带起的一阵风。
师叔。
她轻声唤他。
什么?他侧过好的脸,半边玲珑,半边暗。
……我只想说,请你务必治好我。
她神凝重,大义凌然拍拍他的肩,我的下半生,可就全靠你了!—————————————————旅途归来的分割线——————————————疗伤是一件很费时间的事情。
在漫长的运功治疗中,顾清乔终于沉沉睡去,迷糊中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名为穿越的漆黑剧院里,茫然不知所措。
要有光!作者的声音忽然响起。
于是舞台大亮,穿越的世界从此有了光。
要有男!读者甲的声音紧随其后。
舞台一阵天摇地动,她的身边多了段玉、陆子筝、阮似穹三个帅哥。
要有虐!读者乙发表高见。
于是段玉拔出腰间的佩剑,直直朝她胸膛戳去。
噗的一声。
她感觉不到疼痛,只呆呆看着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大窟窿,鲜血自洞中潺潺而出。
这算什么!光虐猪不够,还要虐男猪!读者丙大为不满。
于是段玉拿起宝剑,十分无奈地朝自己肚子上捅了一刀。
后妈,后妈!作者是后妈!挺段派读者丁戊己庚心疼了,开始尖声嚷嚷。
我来也!妖孽陆子筝忽然跳出来,按住她的伤口,我要打破少小说里但凡后出场者都是男配的魔咒!啊啊啊,不要1对1,我们要NP!又一群读者大声呼喊。
……这个,NP不好。
某书商突然出现,面带为难,最近国家严打,我们要走清纯朦胧流,请作者务必将情节控制在高压线以内……一时间,剧院里鸡飞狗跳闹哄哄吵翻了天。
我靠!顾清乔终于忍无可忍,一脚将作者踢飞:滚你妈的蛋!老娘是要穿回去的,NP=noperson好不好!话音刚落,她的左鼻孔里突然淌下一行鲜血。
怎么回事?她惊惶失措起来,我只是身体受伤,为什么鼻子要流血?难道这是所谓的报应?因为在导演看来,鼻孔流血便于特写面部表情,更加有震撼力。
段玉缓缓发话,满脸淡定。
无奈二十分钟后,鼻血依旧狂流不止。
不要啊!她开始嚎啕大哭,血为什么还不停?难道我得了白血病?段玉看她一眼,叹口气: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背着她来到一个人际荒芜的海边,白鸥飞翔,寒风呼啸。
夕阳中,两个人的身躯紧紧贴到一块儿,在沙滩上洒下长长的影子。
天边响起了经典的《Romance》。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让她经不住眼含热泪:……欧巴,我是不是要死了?没有。
段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伤感,你只是太累,需要睡一下。
欧巴,如果有下辈子,我要做一棵树。
眼泪流到了嘴角,好咸。
因为树一旦种在这个地方,以后它都会永远在那里,不会换地方。
这样我就再也不会穿越了。
段玉静默不语,只是脚步略显踉跄。
清乔带着满面的泪仰头望天,只见一架喷气式战斗机自夕阳边缓缓滑过,身后拉出一条硕大横幅:穿越的童话——囧生死恋。
啊,多么凄的人生!我终于也成为了八点档肥皂剧里的一员!她正想感叹,撒觉后背一阵火燎般的疼痛。
梦惊醒,睁开眼,对上的是阮似穹观戏般的笑脸。
西陵篇 菜哈佛你可是做了什么噩梦?阮似穹无声无息悄然落坐于边。
……也不是,只是想起了一个很伤感的故事。
清乔吃力支起身体,觉得颇有些头晕目眩,师叔,我突然觉得背后很疼,可是运功疗伤的缘故?阮似穹淡淡一笑:无需慌张,方才我确实透过后背给你传输了至阳内力。
至阳?怎么?难道烈焰斩不是需要九阴真经这类极柔武功来化解么?清乔双眼大瞪表示吃惊,莫非自己今天遇到了赤脚医生?九阴真经?阮似穹略一挑眉,我倒是没听过有这么一门武功。
——不过你无需担心。
他话锋一转,满面自信,烈焰斩的名字虽阳刚,却是一门不折不扣的阴毒武功。
中招者若无至阳内力及时化解体内寒气,最后会七窍流血化作一滩腐水。
最后总结陈词,我对你用般若功是绝对没错的。
清乔点点头,既然生死由作者定,目前看来故事情节还长,估计师叔不会骗她。
放松心情环顾四周,发觉头挂着一只黄铜鸟笼,里面站着两只肥华贵的鹦鹉。
一只雪白,一只翠绿,眼神犀利无比。
……这不是我的房间。
她一脸平静陈述事实,我的没有这些蓝布幔,我也养不起这么娇气的鸟。
阮似穹扬起嘴角:这是我的房间,是我把你抱来的。
至于这些鸟——它们是我的宠物。
您的宠物?清乔自动忽视可能别有深意的前半句,嘴唇张开做O型状,阮师叔,您这样的人才,不是应该养老鹰豹子老虎毒蛇吗?阮似穹一愣,却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自己有底气,便用不着虚张声势。
他探出手来,轻轻逗弄那两只鹦鹉,脸上是恬淡的笑,养什么宠物不打紧,宠物的主人是谁,才是关键。
你信不信,我以前喜欢养蚂蚁?他侧过半边脸,线条极其优,掌门觉得我爱好太古怪,这才送来一对鹦鹉。
长的倒是好看。
他静静仰起下巴,只是不知又有些什么本事?他的眼神有点儿飘,清乔心头发毛,赶紧打着哈哈转移话题:不知这两只鹦鹉可有名字?白的叫马纳。
阮似穹回头一笑,是我亲手所刃首人之名。
寒气漫上后脊梁,清乔脸上的笑也顿时有几分僵:原、原来师叔还记得?唉,想当年阮师叔应该也是一个身姿翩翩的玉面少年,第一次动手杀人,难免要刻骨铭心。
不记得了。
阮似穹却一本正经摇起头,我只记得他的名字,事情过去这么久,细节我都忘了。
倒是绿的那只还没有名字。
他的眼眉一直都是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毫不关己的小事,我本想用最后死在我剑下人的名字,却始终不知道,谁才是最后。
屋中帘幕微动,冷风里气脉脉。
清乔呆呆看着他,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不敢说出来。
或许你给个建议,这绿的叫什?阮似穹瞧着她的傻样,忍俊不,听闻离三堂中有弟子名乔,因善断字而被满满大师封为上宾,想来就是你了。
呃,这个嘛,实在是另有隐情。
清乔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讪讪道:既然一只叫马纳,我看另一只还是叫多纳吧,这样日后必能威震江湖。
阮似穹再次微怔,然发疑问,只是笑言道:可以考虑。
从阮似穹的房间出来,三师和七师早已候在门口。
小师,真羡慕你可以和阮师叔这般亲密接触。
七师的面颊上飞着两朵红霞,若是能让他为我疗伤,中一千次烈焰斩我也心甘情愿。
一千次?只怕那时师你早化成了灰,十个阮似穹也救不回来。
唉,盲目崇拜真是可怕。
三师也附恒头,边拍她的肩膀边道:般若功乃佛家心法,专修至阳内力,全天下此功的人不超十名。
西陵派中只有掌门和阮师叔得到真传,你这次,实在是运气好。
清乔赶紧点头,脸上泛起庆幸的笑。
阮师叔已经吩咐下来,以后每日辰时,他练功归来便为你疗伤。
三师又道,小师,日后你可不能再睡懒觉了,卯时就要起来沐洗漱,提前去师叔的房里候着。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清乔默不作声,心中暗悼自己与周公的蜜月期可是要缩短了。
对了,悄悄庙的满满住持听说你受伤,特地赶来看你。
三师见她情绪忽然转低,好言安慰起来,大师真是慈悲为怀。
莫名其妙的,身边气压突然更低了。
西陵,离三堂内的某个小院落。
满满大师带着他瘦弱,黝黑的老脸,以及被众人誉为仙风道骨的身板,翩然而至。
姑娘为何不好好在山上呆着?如今得罪了药王谷异人,真是平地里起端。
大师见清乔面苍白嘴唇发紫,不由摇头叹气。
唉,我也不想的,关键一切都是作者的安排。
她想起昨晚那个穿越大剧院的噩梦,无奈苦笑。
满满见四下无人,忽然凑过身子低声道:姑娘还是要当心身子,不然老衲很难向那位大人交代……清乔一个激灵,顿时挺直了背满脸正:请大师回禀大人,甘小乔定不辱命。
满满长吐一口气,方道:我带了些上好药材过来,姑娘没事不妨熬两碗喝喝看。
清乔点头道谢。
对了,如今本寺的藏经阁眼看就要建成,还盼姑娘赐字。
满满放下手中茶杯,终于开始说重点。
——又来了!清乔以手撑头,挡去满面痛苦:大师,我已经为你题不少字了,如今为何还要为寺庙赐字?姑娘身份特殊,字多一点可佑我悄悄庙千年平安。
满满板起面孔,严肃正经。
……大师所言极是。
清乔叹口气,决定弃械投降,既然是寺庙藏经阁,有四字再合适不过——‘哈佛书院’,大师尽管拿去用吧。
何为‘哈佛’?满满有些愕然。
‘哈佛’就是很喜欢佛,很喜欢很喜欢,简直喜欢到了极点。
清乔耐心解释着。
满满相当满意这个解释,取了字,欢天喜地要离去。
大师且慢!清乔在背后唤他,不知小乔可否有幸踏入藏经阁一步?自然不行。
满满定住身子,头也不回,藏经阁乃佛门重地,非得道高僧,一概不许入内。
清乔顿时气泄。
满满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若无其事道:哎呀,那地每逢丑时便人迹稀少,疏于看管。
清乔听得两眼精光四射,朝满满后背一拱手道:多谢大师!几日后的丑时,悄悄庙里多出一道纤细的黑影。
哈……佛……书……院……那道黑影借着微弱的月光逐一打量门上牌匾,嘴里念念有词。
终于找到,不由得长吁一口气,幸亏这秃驴的动作快,只三天就命人把金匾做好挂了起来。
拿工具挑开窗棂上的木栓,黑影蹑手蹑脚跳进房间里,又回头将窗户掩好。
许久不行鸡摸狗之事,自然要百般小心。
想当年家里的菜票去换糖吃,由于抽屉没锁好最终被父母发现,唉,那一顿好打,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进了阁楼先打量满屋齐天顶的藏书,哟,真是十分有霍格沃兹图书馆的风范。
西陵派……西陵派……沿着书架一行行的找,任何有关西陵二字的书籍都不放过。
上山已勇余,她几次暗暗打听,不想青木人形剑这个东西几乎没人听说过。
心中焦急万分又不敢声张,只盼望能在悄悄庙的藏经阁里扒出点什么来,毕竟两派一向交好。
找了半个时辰,终于觅到一整排野西陵打头的书籍,大喜过望,于是一本本开始往下翻。
——《西陵派来源考》:该书列举了十八种西陵派名字可能的来源,有前朝皇帝钦点说,有娲托梦说,天乱地一阵吹嘘,最后作者得出结论,最大的可能是因为创建时所在的山叫西陵山,所以此派才名叫西陵派,Orz。
——《西陵派风俗记》:该书详细记录了西陵派的一些奇风怪俗,诸如每年正月初五男弟子要穿着袜子洗脚,每年腊八节弟子要将梅枝插满发髻等等。
最匪夷所思的是,该派掌门逢初一不能吃黄瓜?!——《西陵派掌门回忆录》:历代的掌门的公事私事大事小事全在里面了。
看完这本书,顾清乔的最大收获是,原来现任掌门张四丰背上的那颗黑痣长了毛!翻啊翻,翻啊翻,居然还翻出了一本《西陵派菜谱大全》,里面详细描述了西陵山上生存了哪些动植物,最佳烹饪方法是什么,所需调料药材在哪里可以找到……看到最后,顾清乔已然头晕眼,几乎就要绝望。
带来的熏已经燃完,眼看着丑时已过,她决定暂时放弃,改为明日再来。
人活着,能屈能伸,靠的不过是一点希望。
放回了书,推开来时的窗棂跳出去,再回头关好窗扇,她终于长长吐一口气。
今日虽收获甚微,但至少知道了四丰掌门的秘密,勉强算一个好的开端。
拍拍手,心满意足准备离去。
一抬头,脚步撒然粘在了地板上。
我每都在这藏经阁门外等你,如今总算是等着了。
多矛情脉脉的一句话,从对面人那张妙的嘴巴里吐出来,却让小乔全身不寒而栗。
你真没让我失望。
阮似穹站在走廊的尽头,朝她盈盈摊开手。
在他身后的树枝上,挂着一只黄铜鸟笼,马纳多纳站在笼中静静看她。
眼神是那样的明亮,又幽,又长。
西陵篇 菜协议你是来找四灵的?纵然顾清乔心中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阮似穹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她望着阮似穹,静默不语。
俗话说的好,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不可乱动。
你想要那青木人形剑?阮似覃她这个样子,只是笑,非常开心。
小乔不懂师叔在说什么?她抬起头瞪大眼,摆出了许净有使用的方无害表情。
阮似穹朝她的袖子微一努嘴:还想瞒下去?你手上带的,不正是四灵之一的九转清音铃?清乔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全身瘫软下去。
我……她张开嘴,未语泪先流。
有无数黑影自她脑海中飞快掠过——地牢,小强,白眉大侠,毒药,还有……一直微笑的段玉。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死不认镯子的来历?还是解释自己寻找四灵的原因?这一切的一切,来的都太快,完全让她措手不及。
然而还不等她自怨自艾完毕,却听阮似穹笑盈盈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也很想见见那青木人形剑,不如,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囧。
峰回路转,柳暗明。
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丰田车,顾清乔再次抬起头瞪大眼,完全的瞠目结舌。
……青木人形剑是西陵镇派之宝,师叔既是下任掌门,又需何出言哄骗小乔?好半响,她颤巍巍抖出这么一句。
拜托,不要骗我,我虽说是现代,可再坚强也经不起你们古代化石的一次次作弄啊!阮似穹双手负后,一脸你不懂我的痛心表情:何必骗你?我阮似穹无意做圣人,也不想维护什么。
只要过的开心,一切教条皆可打破。
他叹口气,侧过脸望天:小丫头,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生活没有乐趣,是一件多么可怕又可悲的事情。
你可知道青木人形剑的下落?半响,清乔再度出声,已是完全的妥协。
不知道。
阮似穹摇头,不过有我帮你找,总会方便一些。
这倒是。
清乔点头附和,眼中随即腾起一抹防备,不过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呲的一声,阮似穹蔑然轻笑。
除了某些器,我看我有的东西,你这辈子也别想追上。
清乔面上一红,怒道:我有脚气,难道你也有么?阮似穹面不改,莞尔一笑:果然没选错,和你一起找那把剑,应该会是件有趣的事情。
清乔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要忽视他的傲慢自大,沉下一口气,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会袭藏经阁?阮似穹勾起嘴角,轻轻一挥衣袖。
扑拉扑拉,鹦鹉们腾开翅膀,双双降落到他手臂上。
你可听过鹦鹉学舌?阮似穹朝她笑笑,转过头对着马纳多纳吩咐道,来,好孩子,说给我听听。
……对了,如今本寺的藏经阁眼看就要建成,还盼姑娘赐字。
大师,我已经为你题不少字了,如今为何还要为寺庙赐字?姑娘身份特殊,字多一点可佑我悄悄庙千年平安。
……大师所言极是。
既然是寺庙藏经阁,有四字再合适不过——‘哈佛书院’,大师尽管拿去用吧。
何为‘哈佛’?‘哈佛’就是很喜欢佛,很喜欢很喜欢,简直喜欢到了极点。
大师且慢!不知小乔可否有幸踏入藏经阁一步?自然不行。
藏经阁乃佛门重地,非得道高僧,一概不许入内。
哎呀,那地每逢丑时便人迹稀少,疏于看管。
多谢大师!马纳扮男,多纳扮,将当日她与满满大师的话一一复述。
一字不差,一句不漏。
清乔静静听完,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根根分明。
我这个人,要不是实在闲得无聊,也不会养宠物。
阮似穹叹口气,在它们身上,我也算浪费了不少光阴。
末了,不忘朝小乔眨眼:你看,虽然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如今你不也知道了我的?多么公平。
清乔无话可说,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
很快就要天亮,蓝墨的幕帘下,一高一矮两道黑影正朝寺外走去。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但凡我能解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究竟有多老?这个么,应该要大上你一轮还多。
哇,这么老!哪里哪里,男人三十,正是黄金期。
我也有一个问题。
你说。
你是不是真的有脚气?……不必害羞,少情怀总是诗,扭捏也正常……我没有!强忍怒气,匆匆打断的声音。
一阵沉默,两人已经又走出好远,转眼已是西陵派门口。
真诚的说一句,一定要注意个人卫生……离别前,动容的劝告冷不丁响起。
啪!顾清乔心想,这一定是自己脑门上某根青筋断裂的声音。
转眼已过七天,在阮似穹的精心治疗下,她的伤势渐渐好转,吐血面积已由最初的印度甩饼变为了如今的芝麻烧饼。
阮似穹充满信心地说,等咳出的血缩到烧饼上一粒胡椒大的时候,顾清乔就算痊愈了。
治疗期间,各堂弟子均以各种借口前来打探这位传说中的幸运师——因为受伤而享受阮似穹的每日单独召见,这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大家都想一睹容,同时沾一沾喜气。
由于每日登门拜访的人实在太多,清乔不得已请鲁漆了块牌子挂在门口:每日仅申时见客,限时一炷,先到先得,逾期不侯。
此举一出,她顿时名冠西陵,蹿红速度无人能及。
……唉,自从别过了猪肉界观世音这一称号后,我已很净有这么风光了……这天疗伤完毕,阮似穹忽然听到顾清乔坐在前喃喃自语。
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望着窗外,样子有些失神。
享受吗?他跨下,慢条斯理开始洗手,难得成了名人。
完全相反。
清乔淡淡摇头,在我看来,名人是最可怜的人种之一,都曝光在了众目睽睽之下,举步维艰,又有什么乐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阮似穹取下丝帕擦拭手掌,动作轻柔。
成什么大事?又有什么大事可成?清乔叹口气,将被子蒙在脸上,我只想做一颗沐在阳光下的小白菜~~阮似穹看她这般哀怨,不由轻笑:我看你面相倒不像是平凡之人。
这话恰好戳到清乔的痛楚,她一跃而起,抓过枕头噌的朝他砸去:信口开河,江湖术士!阮似穹微一侧身,轻而易举躲过了攻击。
面相确实未必准,不如,我帮你看看手相?他不气不恼,提出了建设意见。
清乔一怔,转念想空空那活神仙我都见过了,谅你也说不出比他更爆炸的来。
于是将手一摊,凶巴袄:男左右,不许搞错方向!阮似穹捉起她的手,指尖沿着五指轮廓开始缓缓滑行,掠过了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最后停留在掌心里。
他沉默了一下,又沿着掌纹开始游走,指甲轻轻刮着她的手心。
清乔虽觉得痒,却又不敢做声,只能强忍着咬住下唇。
良久,他将手抽回,侧脸望向远方,长叹一口气。
如何?清乔被他的沉重吓住了,难道自己命运多舛?说实话,我很失望,非常失望。
阮似穹回过头,掩不住一脸的痛心:我摸了你这么久,难道你都没有发觉,我是在占你便宜?!————————————————怪叔黍的分割线————————————————-这天,终于又结束了每日一次怪叔黍大战伪萝莉,顾清乔有气无力的步行回去。
一路上认出她的西陵弟子众多,胆小的缩在一角对她指指点点,胆大的则直接上前跟她打招呼。
疗伤回来啦?师辛苦了!三分羡慕七分嫉妒。
哪里哪里。
她赶紧小心回话,为西陵服务!一进离三堂,院子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声如鼎沸,吓了她大一跳。
何事惊慌?她眼尖,一把揪住正匆忙跑过的七师,莫非师傅忽然发现自己脸上长了麻子?比这还要严重!七师一见是她,掩不住的眉飞舞,是掌门他老人家不知哪根筋对了,决定在民间公开招募弟子!这次全派严阵以待,派出去的都是精英,咱们离三堂也有两个名额,现在大家都在排队报名呢!这有啥好稀奇的?清乔瘪嘴,不就是下山挑个人嘛,至于紧张成这样?小师啊,你太单纯了!太无知了!七师使劲摇晃她的肩膀,恨铁不成钢:你知道主考是谁吗?是阮师叔啊阮师叔!你知道这一去是多久吗?两个月两个月整整两个月啊!一听说他会出马,全派上下都疯了,个个巴着盼着能和他一起去呢!!这、这么夸张……清乔被她摇的头晕目眩就差口吐白沫。
哎呀,小师么了。
鲁的声音适时响起,救她于之水深火热危难之中。
鲁师兄……清乔转头看他,不由得又吃一惊:你怎么换了发型?好像一颗冬菇!嘿嘿,我个人觉得,这样会在选拔时候出众一点。
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咕嘟,清乔硬生生咽下一口水。
对了,小师还不快去报名?现在离三堂除了师傅,就只剩你没报名了!鲁伸手去拉她。
我不……还没等清乔说完,鲁已经牵着她一路到了前面。
胡师兄,我把人带来了!鲁朝桌前那埋筒书的人喜滋滋汇报。
那人抬头。
一照面,清乔顿时感觉到肚子里咕噜咕噜一阵响。
——啊,那是多么形似包子的一张脸啊!你就是那个甘小乔?兴许是被挤的太久,包子师兄满头是汗,额头隐隐有水汽。
——OMG,居然还是热腾腾现出笼的!……是。
清乔还没吃早饭,这会两眼直直瞅着包子师兄发愣呆。
好了好了,这个你拿去,穿上。
包子师兄大手一挥,从桌子里掏出一包东西。
清乔接过来一看,是一件翠绿的衫子。
啊啊啊!其他人开始尖叫,义愤填膺,为什么?为什么她有这个?!不公平!……请问,这是什么?清乔不明就里,傻乎乎问师兄。
看见这颜没有?包子师兄探出两根指头戳戳那包东西,懒洋洋解释着:绿,西陵派代表——恭喜啊,你直接晋级!黑幕啊!绝对有黑幕!身边人崩溃了,又开始新一轮的呼天喊地。
清乔张嘴正想解释,却见包子师兄唰唰朝四周扔了好几把眼刀。
吼什灭?!她身负重伤,每日必须要靠阮先生运功医治,这次不跟着去,难道你们想让她在山上等死吗?!多么彪悍,多么精辟,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可是,我们也很想去呀,这样平白无故就少了一个名额……九师委屈娇弱的声音隐约响起。
都别吵!包子师兄一脸不耐烦,阮先生说了,甘小乔是特邀嘉宾,不占名额,你们可满意?哗哗,院子里又重新沸腾了,欢天喜地。
换好了绿衫子,顾清乔在众目睽睽之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朝厨房奔去。
失节事小,饿死事大,经历刚才一场风波,她无比的想吃包子。
从灶台上扒出几个菜包子,她心满意足,边啃边往回走。
户外阳光正好,遍洒大地。
吃两口,叹气。
唉,阮师叔,虽说我确实很想做白菜,你也不必把我打扮的如此翠绿呀!难道你忘了,白菜不光有叶子,它还是有梆子地?!没走几步,忽然看见鲁正坐在路边咬干馒头。
耶?你怎么也没有吃早饭?她诧异。
嘿嘿,早上起来搞这个头发,不小心错过了晨膳时间。
鲁一捋厚实的刘海,露出两排健齿。
……清乔默默看他一眼,将手里面最后一个包子塞进他手里,吃这个吧。
小师!鲁感动了,没想到平时以食为天的小师今天居然会如此大度!难道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师兄不必惊讶。
清乔摆手,瞄一眼他的头发,神态无比安详:这不过是,绿叶对冬菇的情意。
西陵篇 菜拉利吃完了菜包子回屋,却意外看到阮似穹的身影。
哟,小白菜!他依旧一袭蓝衫,风拂长袍飘飘仙。
叫谁呢!清乔鼓起一双眼。
敢问,这里除了你,还有谁穿的如此郁郁葱葱清新自然?阮似穹瞄一眼她的绿外套,抿嘴。
……清乔无语。
在他面前她确实菜。
不光菜,还菜的特别,也就是特别的菜。
怎没说话?阮似穹挑眉,莫非你对这衣服有意见?弟子不敢。
清乔埋头,掩去一脸心思。
我看倒像是有气不敢出。
阮似穹笑着做出评语。
——这衣服颜如此脱俗,弟祖的好生喜欢。
清乔迅速抬头,露出专业的六齿微笑。
哦,有多喜欢?阮似穹环起手臂,好整以暇。
只见清乔从袖子里扯出一块绣丝帕,往空中一抖,边唱边跳:那个喜呀,那个乐呀!那个敲啊!那个打!末了不忘朝阮似穹抛个媚眼:相信师叔,没错的!师叔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阮似穹忍俊不,摇头感慨:带你下山才是我这辈子最妙的选择。
顾清乔强忍胃里的酸水,心中悲怆无限——人果然都是被逼出来的,没想到我也有这样无耻的一天。
对了,你手上的镯子是谁给的?阮似穹冷不防开口,黑眸如藏了青山般幽深。
……一个男人。
清乔细细抿嘴。
哦?舍得将如此重要的圣物相赠,不知是怎样的一个男人?漫不经心的口吻,齿间擦过咝咝声。
这个呀……不瞒师叔说,其实按照猪的审观,他也基本算的上好看。
沉默,然后是阮似穹的笑声。
……鬼灵精!倒是忘了问你,为了拿到这镯子,你付出了什么代价?眼神飘忽不清,表情柔软细致。
……我忘了。
清乔莞然,拿到这镯子后,小乔就将该忘的都忘了。
笑声嘎然而止。
阮似穹转头,瞳中流光莹舞,仿佛将星星一颗颗揉碎,随手撒进框里,睁眼灿烂。
小白菜,你要知道,我从不无故帮人做事。
他低叹,双目微眯,仿佛无关紧要的松松垂闭。
……弟子知道。
清乔微颤着咬唇,手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复的总是要来,告对的始终要面叮……所以?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直面下文。
所以,如今为了公平,我想摸一摸你的脸。
阮似穹静静站在原地,飞扬淡淡的眉,细长微眯的眼。
天光云影,淌下一束变幻莫测的斑斓。
清乔大大松一口气,复而又大怒。
我说阮师叔,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你还想占我便宜?明明已经占过了嘛!非也非也。
阮似穹只是笑,什么占便宜?自然是要你心甘情愿。
清乔鼓起胸脯:您老慢慢等,除非江河倒流,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甘愿。
说罢又抬眼刺他,莫非,您有意霸王硬上弓?怎么可能?阮似裉续笑,眉眼弯弯,单凭着西陵阮似穹的名号,我也绝不会那么做。
再说了,强扭的瓜不甜。
清乔吁一口气,心中大石刚要落地,却听阮似穹道:所以嘛,我一般都是来阴的。
只见他一拂袖,轻飘飘落座于石桌边,半托着腮开始望天。
青~~~木~~人~~~形~~~~剑~~~他凝视天边白云,缓缓吐出这五个字,每一个字都拖着老长老长的颤音,意味深远。
清乔的泪水刷一下滚出来,汹涌澎湃。
给大侠请安,喏,您尽管摸。
她闭上眼将脸凑过去,您想怎么摸就怎么摸,摸的不爽了还可以捏,此物柔软且弹良好,包君满意。
哪知阮似穹却临阵变卦:哎呀,我突然不想摸脸了,我决定摸一个更好玩的地方。
OH,我的神!龟仙人!诸星当!清乔以手护胸全身紧绷,心想这个魔,你要是敢有什么下流动作,我也绝不会再忍气吞声,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哪知阮似穹撒然探手过来,轻轻撩起她一头乌丝。
你全身上下,就数这里好看。
他笑眯眯道。
清乔身子一颤,侧过脸看他。
……小白菜,如果有天你能拿着青木人形剑成功离开这里。
他五指微张,一缕一缕轻轻梳理着她柔顺的秀发,听师叔的话,永远不要再回来。
微凉的语气,有点郁,闷闷而不舒服。
清乔不曾见过这样的师叔,不由得回头望他。
阮似穹笑着伸手,不露痕迹挡住她的眼:——我这是担心你,人形剑一旦被你带走,整个西陵的人都会追杀你。
小白菜,你可万万记得要先找好白菜洞,不然师叔到时也爱莫能助啊!不听还好,越听越郁闷,清乔顿时耷拉下肩膀,满脸悻悻然。
阮似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找上门来。
小师,大事不好!七师抓着她的手,面带惊惶,我刚听说,乾一堂有弟子私下成立联合会,说要赶你出西陵呢!……为什么?清乔微怔,不知我何处得罪了她们?你个傻妞!七师翻白眼,使劲戳她的脑门,阮师叔三天两头的来找你,她们自然是嫉妒啦!清乔一听,不由得悲从中来——已经有多久,有多净遇上这么经典的小言桥段了?!自从与宰相千金杜若云京城一别(参见第六章),她就再也没有面对过这样粉红的挑战。
作为一篇小白文,这是多没正常呀!除了那群撒泼耍阴闹场子的脑残配,还有谁能无私烘托出主的聪颖高洁呢?感谢国家,感谢政府,感谢party和人民,感谢你们给了作者这样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她眼含热泪,紧紧攥住师的手道:七师,请你转告她们,尽管放马过来吧!话音刚落,只听biu~~~~的一声,有东西重重砸在房间的窗棂上,哐当!回头一看,原来是只番茄降临。
俩人不约而同沉默了。
人活着,坚持就是胜利……七师鼓起勇气开口。
却听噼噼啪啪一通乱响,窗户上又多出了好多不明飞行物,姹紫嫣红,多么丽。
……也要学会在适当的时候放弃……七师顿时改口,面露绝望。
莫怕莫怕。
清乔朝她摆摆手,声音温和,我自有法子。
只见小师缓步走到书桌前,衣袖翩翩铺好宣纸,端起笔,稳如泰山开始练起书法。
想我生气?噫~~~我偏不生气。
她边写边喃喃低语,最后停笔微笑:来,师,劳烦你帮我将这个挂到门上去。
七师接过来一瞧,纸上写了工工整整九个楷体大字——欢迎一切自由抛物体。
———————————————抛物体表示受宠若惊的分割线————————————夏日炎炎,令人思睡。
顾清乔被人从竹榻上提起来的时候,依旧半梦半醒。
小师,你还没有收拾好东西?耳畔隐约传来三师的声音,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动身下山了!啊……清乔大大打一个呵欠,这么快?我还以为掌门会为这次的下山开个选秀大会呢……呸!三师一拍她娇嫩的小PP,将她强行拖下,什么选秀大会?你当掌门选?还不快去给我收拾东西?!边打哈哈边叠衣服,清乔脑子里一片混沌。
——是今天出发吗?——师说是今天,就是今天吧……——不过话说回来,昨晚半戏弄乾一堂的那帮师,感觉真爽啊……子报仇三天不晚,哼哼……只怕你不来,来了铁定挂……手软脚浮赶到集合处,大部队已经人员备齐。
禀师叔,人已带到。
三师朝高头大马上的阮似穹拱手,笑容甜甜如蜜。
离离,你办事我放心。
阮似穹只淡淡回了一笑,三师的耳根子腾的就冒粉烟了。
小乔,你怎么无精打采的?阮似穹忽然侧头看她,眼眸沉沉,听闻最近你的住地忽然长出了许多蔬果,可有其事?禀师叔,不是长出来的。
清乔嘿嘿摸着后脑勺,它们只是来看看风水,参观完就回去了。
……哦?它们有无评价风水如何?阮似穹眉毛微挑,上勾嘴角。
说啦,它们说我那里风水不好,所以都回老家乾一堂了。
清乔笑眯眯的。
是吗——阮似穹眯起眼睛,拖长的音调,既然乾一堂风水如此之好,我怎么听说,昨有弟子被异味熏的睡不着呢?耶?我也不知道呀!清乔双拳紧握置于嘴边,两眼水汪汪做待宰羔羊状,哦,我明白了,可能是那些蔬果大仙们三日后才到家,一时激动,忘了先洗个澡吧!阮似穹再看她半响,终于摇头,失笑。
罢了罢了,不跟你追究。
他回过头,胭脂红的曙一点点染上眉梢,既然你昨晚没睡好,今天就马车里好好补个觉吧。
顺着阮似穹的马鞭一指,清乔瞧见一辆褐的马车静静置放在角落。
马车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一见难忘的包子师兄。
如今他将头发全部包起盘在头顶,露出光秃秃一张肉脸,优点去无踪,缺点更出众,真是越看越像包子。
眼角余光不经意的一瞥,她忽然发觉三师打了个寒战。
有劳师兄。
她不知深浅走过去,对着包子师兄礼貌招呼。
包子师兄瞟她一眼,随意点了个头,算是回礼。
……敢问师兄,你今日为何要如此造型?清乔虽已坐进了马车,到底还是没忍住探头八兀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包子师兄呲牙,对她回眸一笑。
等着师兄套马,清乔一只手托腮开始思考问题。
——为什么刚刚三师会打寒战呢?难不成是因为包子师兄?不对呀!在她看来,这个师兄除了长的像包子,其他都很普通,就是一个年纪不大不小的平凡人。
你瞧,他的眼睛细成一条缝,迷惘的张着,好像从来就没有睡饱过。
即使他是路人,也是路人中样特别衰的那个,怎么可能让丽又聪明的三师感到害怕呢?眼睁睁看着师兄将一匹又一匹的马套上来,清乔不有些发怔。
师兄!她舔舔干涸的嘴唇,请问,你究竟要套多少匹马?这个么,以我平时的习惯,大约是八匹。
包子师兄头也不回。
只有我一个乘客,不需用这么多……清乔忽然有些不安。
无妨,我自有打算。
师兄套完最后一匹马,慢吞吞爬上了车,拿起了缰绳。
望着远处阮似穹等人脸上模糊的笑,清乔开始有某种不祥的预感。
还没等我要下车这四个字蹦出嘴皮,只听驾的一声大喝,马车腾空而起,马匹们如离弦的箭一般朝外冲去。
哎哟喂!清乔一时没坐稳,咣的从马车里滚出来,小脸对准了包子师兄丰润多汁的pp。
慢、慢点呀,师兄!毫无防备下,她被撞的头晕眼,哭无泪。
慢?我的人生里就没有慢这个字!包子师兄充耳不闻,一马鞭,骏马们撒开蹄子继续狂奔。
巨大的黑影从地面掠过,他们就这样弃大部队于不顾,一路呼啸着狂飙而去。
啊啊啊啊!噢噢噢噢!呀呀呀呀!咦咦咦咦!……自打马车开始飙,清乔的屁股就基本就没贴在坐位上,一直呈半空飘忽状态。
为了不被半途颠出去,她只好死死攥住一根木框,全身紧绷随时准备缓冲。
无奈一路上山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她防范再密也时不时要腾空而起,同时脑袋不忘与车厢来个亲密接触。
风呼呼猛灌而入,直吹的她难以呼吸——原来,原来包子师兄用布包头,是为了减小风的阻力!!忽然吱——的尖利一声,马车转弯了。
清乔手一打滑,整个人都掉到了地板上,随着车厢左右翻滚。
咚,咚咚!唉,身上肯定又多了好多处淤青。
我靠,要死人啦!她又惊又怕,忍不住放声大喊。
无奈包子师兄全身心都沉浸在飞车的乐趣中,耳中除了呼呼的风声,再无其他。
于是清乔只好在颠簸中奋勇再起,重新抓住那根木框,指关节泛青。
哒哒,哒哒,当屁股被颠的七零八碎终于完全麻木,她忽然想起阮似穹临行前的嘱咐,恨不得立马找人跺了他。
包子师兄呢,还是那样的衰,他就这样一路保持着衰样以法拉利2008F1的速度疯狂前行。
直到目的地。
西陵篇 菜无恨住进客栈,顾清乔做的第一件事,是清点自己身上的伤痕。
总结报告如下:脑袋上大包三个,手臂上淤青四处,小腿上红肿三块。
忽略被颠的坑洼不平已然肿大的PP,合起来也算十全十。
她实在气不过,撸起袖子去找阮似穹算账,哪知那厮反笑嘻嘻赞道:不错不错!但凡我派弟子,首次坐包追命的马车,身上的伤绝没有少于十二处的——恭喜你!很有修炼的潜质。
挑衅无果,铩羽而归。
回到房间,她将大海无量四个字以行书隶书楷书草书各写一遍,又对着天空高唱你不会有好结果三遍,终于缓解了百分之零点零零七的胸闷气短。
叩叩。
有人桥。
拉开一看,却是面露忧的三师。
小师,你要不要紧?垂眼一看,她怀里有一大堆瓶瓶罐罐。
今日看你坐包师兄的马车先走一步,我猜你定要受不少委屈。
师将那堆东西一股脑儿放到桌上,这里有些金疮药化瘀膏,我想应该派得上用场……不说还好,她这一说,清乔原本憋回肚子里的泪又冒了出来,在眼眶里咕噜噜直打转。
——唉,人就是这样。
一个人的时候尚可咬牙承受,若有旁人安慰,委屈便会像加了倍般喷薄而出,堵都堵不住。
你莫哭,莫哭呀!三师看着心疼,声音也有些微的发颤,包师兄也不是故意的,他自幼就是急子,出手快准狠,驾起马车来也不要命,所以江湖人称‘包追命’……晕,还真姓包?唉,我说包师兄,莫谈命,我看光你都追的上。
清乔牵起衣袖揩泪,一边抽搭鼻子,一边幻想这包师兄穿到现代去开赛车的场景。
说不定等他在外面飙一圈回来,赫然发现物是人非,时钟变慢,尺子变短——原来,原来他已经超越了光速造成了时空混乱!哗哗,世界轰动了,科学家沸腾了,爱因斯坦从坟墓里跳出来授予他诺贝尔奖;法拉利和兰博基尼的老板为谁能赞助师兄打了起来;不过最聪明的要数中餐包子铺老板,他们联手重金请师兄做代言,于是全世界人民每天能看到师兄手拿着蒸笼在屏幕上哈哈大笑:谁说咱包子只是民间小吃,登不得大台面?!……其实,你也有不叮三师的声音遥遥传来,将她拉回现实。
乾一堂的师们欺负你,你大可去找师傅帮你解决,或者告诉我们……师一边给她上药,一边温言批评,怎能一声不吭将那堆蔬果埋到人家窗户下呢?这样的腐烂气味,叫人如何睡得着?你应该……药酒的味道在屋子里漫漫散开,清凉入肌,有些像正红油。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淘气,脑门磕了个大包带回家,母亲心疼,边揉边哄:包包包包散散,不要让妈妈回来看——转眼之间,一切都已改变。
……三师,你的家在那里?清乔忽然出声。
我的家?三师停住上下翻飞的嘴皮,侧过头微笑,我的家就在离西陵五十里处的恒地。
……真近。
清乔叹气,瞳中有水雾氤氲,你多长时间回家一次呢?这个么……三师伸手换过一瓶药膏,一般是两个月,如果有事,每月回去也可以的。
于是清乔不再说话了,只是蜷着身子,将脸深深的埋进膝盖里。
小丫头!三师笑着去拍她的头,想家啦?要不这次下山后,顺道回家看一看?已经……不敢想了……清乔抬起脸,满面都是凌乱的泪。
这猫折,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可是又不得不想……我怕自己将故乡忘了,那就真的回不去了……她用力咬着下唇,身子微颤,仿佛怕冷般。
——你在胡说些什么呢?三师狐疑地摸她的额头,难不成是发烧了?小师,你家也不远的啊!若是太过想念,飞鸽传书让东方和西门两位大侠上门来探你嘛!不哭不哭,啊?清乔擦去眼角的泪水,微微一笑:好,我记得了。
洗把脸,三师搀扶她下楼吃饭。
包师兄正在喝汤,瞧看清乔一瘸一拐的模样立马笑开:哟,还能走着下来?不错啊,有前途!三师怒了:包师兄,你贵为一堂首席大弟子,咋能这样欺负我们三堂的小朵呢?小朵又咋滴?包师兄哼哼冷笑,长一朵我掐一朵!三师的声音顿时拔高:包全才,你信不信我飞鸽传书,找宰了你屋里那三条东西!……我,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包师兄焉了,悻悻埋首,继续喝粥,犯得着嘛……三师微微一笑,侧过头朝清乔嘀咕:这包师兄生平最恼恨他的大圆脸,所以特别喜欢搜集尖脸的动物,最近刚巧迷上了……嘘,可别到处说,这是咱五朵金的秘密……清乔原本还有几分闷闷不乐,这下噗嗤笑出了声。
坐下吃饭,清乔拿起勺刚要盛汤喝,却被三师探出来的纤纤玉指挡住了。
行走江湖,切忌掉以轻心。
师脸上是着观世音一般淡定的笑: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要警惕敌人的埋伏与圈套。
清乔听得似懂非懂,只好懵然点头。
吃个饭你也这么多事!也想喝汤的包师兄不耐烦了,表示严肃的抗议,矫情!三师瞪他一眼,自顾自从脑袋上拔下一根银钗,伸进汤里搅了搅。
稍候片刻,方才取出银钗,对着光亮处细细查看。
——无毒,可安心食用。
三师终于放下银钗,对着众人盈盈一笑。
哗哗,大家心里都澎湃了,心想这位师不仅人,心也特别细,和她一起外出,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啊!然而包师兄却一脸嫌恶地丢开了勺子:不喝了!有头油,恶心!呃,这个。
大家忽然意识到现实的残酷,纷纷埋下头扒菜吃饭,速度飞快。
顷刻间饭毕人散,桌上只剩下一碗满满的紫菜蛋汤,和脸比猪肝还要紫的三师。
师,师不要伤心。
清乔战战兢兢打望师脸,硬着头皮拿起勺子:我喝,我喝这个……然而凌空一阵大笑,打断了她接下去的话。
哈哈哈哈,天——外——升——仙——只见铺天盖地的瓣从天而降,漫漫洒遍客栈的每一个角落,两道白绫从门口直直飞入,势如蛟龙绕梁而去。
白绫后是位素衣子,但见她两手一挥,姿态轻柔落地。
恭迎神龙玉南宫无恨降临——门口涌入许多童,声音清稚,玉洪福齐天,青永驻!只见那素衣拙定回身,风拂青丝,眼神冷冽。
她就这样仪态万方傲立厅堂,审视着脚下的人。
多么丽。
完了,完了。
正在一旁收拾残羹剩饭的店小二面露绝望,无比哀伤:这么多瓣,谁来帮我收拾房间啊?!玉是对一切人间疾苦充耳不闻的,只见她双手一抽,两行白绫迅速飞回手臂。
环顾四周,眼见店田一干人等都望着她呆若木鸡,她微微一笑,似乎对这出场效果十分满意。
陶醉片刻,她终于开口,声音又清又甜。
——阮似穹在哪里?清乔与三师对望一眼,很有默契的装聋子。
我说,阮、似、穹、在哪里?玉不高兴了,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这句话来。
清乔迅速埋下头,一双眼睛四处乱瞄。
——不远处包师兄正以手挡脸鬼鬼祟祟朝楼上摸去。
哈!包有才!只听一声娇喝,白绫如闪电般探出,绕了几绕,紧紧裹住包师兄的身子。
嗯?平时宽袍大褂的,炕出来师兄的身材还是倒三角的呀!啧啧。
你以为你躲在暗处,我就炕到你了吗?玉手执白绫,面得意非凡,没用的!包师兄被裹得像一个木乃伊,不断支吾挣扎着,妄图逃跑。
是啊,没用的!清乔不住摇头哀叹——包师兄,你太单蠢了!你以为躲起来就找不到你了吗?不,不会的,你是这么的有型,那气质、那造型,宛如天成!你那忧郁的眯眯眼,稀嘘的胡须根,微微畅开的V型领,还有稍稍凸起的小肚腩,都给人以似梦如幻的感觉;而你的小猪蹄,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了玉心上,多么滴动人心弦!啊,像你这么拉轰的男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像黑中的荧火虫一般,无比鲜明,分外出众,你跑不掉的!果不其然,拉轰的包师兄就这样一蹦一跳的被人拖到了玉跟前。
说,阮似穹哪里去了?!玉一提包师兄的领子,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包师兄大约是憋的慌,一张胖脸涨成了红皮喜蛋。
这位姑娘!三师终于炕下去了,于饭桌边遥遥起身,有话好好说就是,何必动手动脚?玉冷笑:把阮似穹交出来,我就放了他。
——大胆,你这是欺我西陵无人?!三师勃然大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玉发射了两只筷子——嗖嗖!玉右手一晃,稳妥接住,轻松惬意。
雕虫小技!她朝天翘起鼻子,尔等庸脂俗粉,也配呆在阮似穹的身边?仿佛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清丽脱俗,只见她足尖一点,轻轻朝空中掠去。
翩翩姿态让众人看的倒抽一口冷气——足无寸物,完全,似玉雕睡莲一般精致动人!绝对仙子啊!听着玉脚腕上轻响的铃铛,大家面带沉醉,痴痴望着她越飞越高,越飞越高……忽然,大家都沉默了,低下头若有所思。
嗯,看见了玉漆黑的脚底板,大家都不约而同暗下了决心——以后出门还是穿上袜子为好。
何人在此闹事?淡漠的声调,有人自楼上款款而下,风华绝代,卷走全场目光。
似穹!玉大喜,奋不顾身朝来者扑去。
原来是你。
阮似穹微微一笑,不着痕迹避开仙子的拥抱,退到包师兄的旁边。
似穹,我到处找你,总算找着了!玉毫不介意,反倒喜极而泣,越发楚楚动人。
恭喜恭喜,得偿所愿是人生一大事。
阮似穹一边点头,一边转身去拆包师兄脸上的布条——只见他凑拢包师兄的耳朵,压低声音问道:呀,这位姑娘贵姓?不大不小的声音,却让玉一张俏脸拉的比长城还长。
你、你居然忘了我!玉又气又羞,小脚一跺,泪珠扑簌扑簌从眼眶里滚出来。
阮似穹已神速听完包师兄的耳语,瞧见佳人垂泪,温和莞尔:南宫姑娘,方才我只是开玩笑。
玉顿时破涕为笑。
切,真好哄。
清乔瘪嘴,眼角余光瞄到包师兄悄悄擦了把汗。
不要叫人家南宫,叫人家无恨嘛!人家找你找的好辛苦……玉扭捏两下,冲上去就要抓人袖子,被阮似穹轻飘飘又挡开了。
无恨……清乔猛然想到西门大妈,忍不住全身哆嗦。
南宫姑娘不在神龙阁好好呆着,到汁来做什么?他笑眯眯引开话题。
神龙阁有什的?闷死了!玉又开始习惯跺脚,天真可爱,自然是汁好了,汁什么都有,食多,男也多!噗!角落里有人喷出一口茶。
南宫姑娘喜欢男,何必非要来汁?阮似穹好脾气,面不改继续笑,依我看,你那未婚夫申尤倒是一枚痴心种子,他为了追你,已经寻到西陵来了。
申尤?清乔心想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真的吗?玉大惊,双手拱在下鄂上,大眼忽闪,装纯洁必杯典pose。
何必骗你?阮似穹似耶非耶叹口气,他为了寻你,扮作一名绝世内清水镇广撒网,我派弟子前去查探,还被他手下以烈焰斩重伤呢!说话间,目光遥遥朝清乔瞟来。
清乔这才恍然大悟——哦哟,原来申尤就是那个该死的蒙面男!(参见第三十六章)这、这样……玉略显慌乱的将头扭到一边,不知道你家弟子伤的重不重?他也是无心,伤了你家弟子……倒叫我如何是好?南宫姑娘不用担心,说不定你和这位弟子还是故人呢。
阮似穹嘴角一扯,朝清乔招手,自古江湖四大家,东方西门,南宫北堂。
南宫姑娘,我派这位弟子据说正是东方红与西门不败两位大侠的传人,既然你们同为名门之后,说不定曾在何处见过?语毕,朝清乔眨眨眼,蕴涵无穷深意。
清乔顿时四肢僵化。
——哎呀我的妈!东西南北中发财,武侠小说里最喜欢用的几个复姓,我咋就没想到呢?这下可好,谎话要被揭穿了!只见玉睁大一双盈盈水目,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连一个毛孔也肯不放过。
良久,真的很久。
直到顾清乔觉得自己手足冰冷呼吸不畅就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候,玉终于微启朱唇:我从未见过,也根本不认识她。
咚!清乔听见自己一颗心跌至谷底的声音,清清楚楚。
——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
玉的声音继续懒洋洋飘来,西门与东方两大世家很早就归隐山林,不再参与江湖纷争,我不认识他们两家的后人也很正常。
清乔这才长长吐一口气,心想拜托!仙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啊!阮似穹似乎意外,微微挑眉,再次送给清乔一个模糊的笑。
不知怎地,望着那风般动人的面容,清乔心里浮现却是另一张诡异的脸孔——传说中那魅·惑·狂·狷的一笑~~啊啊啊,天雷啊!!头顶三叉避雷针也抗不过的邪魅雷啊!!她一溜烟逃回房。
(关于邪魅雷:很久才出来一次的作者插,此番有幸请到大牌明星——铁林·张亲自示范,请各位做好心里准备再往下拉)——————————西陵篇 菜哼哈一溜烟小跑回房,清乔好不容易才按奈住自己那颗砰砰乱跳的小心脏。
见识过了师的头油,仙的脚底板,还有师叔那那魅·惑·狂·狷的一笑,她说什么也吃不下晚饭了。
好在这家全国连锁全时空连锁的源客栈十分安静,于是乖乖爬上,打算好好休息,顺道养伤。
还没躺多久,忽闻肚子里唧唧咕咕作响。
哟,瞧这声音,跟110拉警报似的。
清乔拍拍自己的肚皮,失笑,物体的客观存在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只好爬起来,穿上外衫,提着灯下楼去找食物。
吃饭大过天。
下了楼,意外发现厅堂的窗户口坐着一个人。
仰头,侧脸,下巴微抬,眼看窗外。
庭额明朗,鼻梁挺直,发丝清散,如墨泽幽。
那人背后浸着一盏微微的烛火,昏黄余晕,撂在地面的影,翦翦一条。
望着这么精致的侧面,她一时之间竟有些发怔,不由得放缓了脚步,生怕惊动了他。
——饿了?那人却早已发现她,转过头,一双漆黑的目中流光浮湾。
师、师叔。
清乔苦笑着边打哈哈边走上前去:这么晚了,您老还不休息?毫无疑问,她是怕他的——在西陵,他是天一般的存在,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这样的人物,突然说开口要帮她,谁知道这个帮字里蕴涵着什么样的代价?佛曰,不可信,不可信,永远不可对人抱以轻信。
阮似穹微微颔首,示意她坐到对面的凳子上。
她只好忐忑落座。
窗未拢,开了一条隙,脑后拂来疏疏朗朗的风。
——我想今晚肯定有人下来找东西吃,所以便在这里姜太公钓鱼。
阮似穹半拢着眼看她,似笑非笑。
没想到,还真钓着一颗小白菜。
嘿嘿……清乔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不瞒师叔,我确实是饿得肚子咕咕叫。
阮似穹下巴微撅,划出傲气的弧度:你看看,桌上放的是什么?清乔这才发现面前有几个盘子,被碗盖着,缝隙里隐隐散发出食物的。
多谢师叔!她大喜过望,将碗一一翻开,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窗外的云光天,月冷寂寂。
吃到半途,清乔忽觉气氛不对,不由得停下来抬头望对面。
——没想到阮似穹也正在打量她。
他的眸底似乎正流淌着什么东西,时而安静,时而复杂,一时半会辨别不清。
清乔微怔。
四目交错,一半迷离一半彷徨。
过来,让我摸一摸。
阮似穹忽然开口,打破这片诡异的这寂静。
噗——清乔恨不得喷出一口血来。
面对佳人的怒目相向,阮似穹倒显得十分淡定。
我是说,让我摸一摸你的伤口——你不是吵着说疼吗?多、谢、好、心!清乔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齿里蹦出这句话,双眼通红,弟子还不敢忘记,这些伤是拜哪位高人所赐呢!阮似穹好笑扬起嘴角:小白菜,你作弄了乾一堂的师,我便安排乾一堂的师兄惩戒你——这叫公平,你懂不懂的?——我不懂!怨气涌喉头,清乔啪的放下碗筷,目光如刃:凭什么那些师可以欺负我,我就不能作弄回去?!哼,你平时总喜欢把公平挂在嘴边,我问你,你究竟如何做到了公平?只说不做,我看还不如直接叫你‘阮公平’好了!话一出口,望向对面高深莫测的俊脸,顿时又懊悔不已。
出乎她意料的是,阮似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阮公平,倒是个蝴字。
他将一肘靠在窗台边,头微仰眼半眯,吊儿郎当。
……我叫你小白菜,你叫我阮公平,这样也不错。
他嘴角上钩,眉眼间掠过一阵舒缓的风,真公平。
清乔忽然怀疑,这位阮似穹是来自于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偏执分中心。
……我惩戒你,是因为那些腐物的气味不光影响了几位弟子,还干扰了其他乾一堂的人。
阮似穹看着她,慢条斯理解世,报仇没有关系,连累了不相关的人,就不对了。
清乔意外,听他这么一说,觉得自己确实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不由低下头去。
好了,念在你也是无心之失,这次就这么算了……至于乾一堂那帮弟子,稍后我自有安排。
眼见教育目的达到,阮似穹起身朝楼上踱去:时候不早,你慢慢吃,我要上去休息。
嗳嗳嗳,我说这位大叔,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啊!你以为你是徐志摩,潇洒不带走一片云吗?清乔急了,在他背后小声喊:——喂!你答应帮我找的东西怎么办啊?阮似穹头也不回,淡淡挥了挥手:不必我亲自出马,只要放出风声,自然会有人帮我们找。
咦?清乔听得一呆:什么风声?然而阮似穹没有搭理她,就这样踱着步消失于楼梯口里。
真高明。
清乔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居然这么早就懂得使用人肉搜索引擎!吃完了东西,抹着嘴心满意足回房。
风轻轻吹散烛烟,飞乱愁肠,共执手的人情已成伤……偶尔,她也会哼哼抒情的歌。
这首《半面妆》,记得的歌词已不多,只是最近几月,曲末的间话总在脑海里回荡。
——世人角真是为谎言而上,她已分不清哪个是真相。
——发带雪,秋已凉,到底是为谁梳个半面妆?哼着哼着,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于是起身去关窗。
手撒然被人执住了。
小乔为谁暗自神伤?举手对窗,纤长透明,薄唇停于右颊旁,呼吸可闻。
月下一双眼半媚半清,屋中无,却因他的来到铺开一地来。
急急如律令!清乔媚一跳,躲开来人至少三丈。
雷雷更健康!来人双手负后,面露浅笑。
——果真是你!清乔顿时眼泛泪光扑上去,牢牢攥住对方的衣襟,子筝!子筝!陆子筝!!来人不仅摇头叹气,语带哀怨:想当年京城赏月,你还叫人家小~甜~甜~,如今新人换旧人,就叫人家‘陆子筝’了?!清乔忍不住噗的出声:哪有什么新人?没有?陆子筝斜睨她一眼,顾盼流飞唇齿生,阮似穹、鲁、还有悄悄庙里的一群秃头僧,哪个不是你的新人?和尚你也要算!清乔笑,捶他一下。
怎没算?陆子筝眼中微波暗涌,亦真亦假,西陵派的我一个都不放在眼里,倒是悄悄庙的秃头驴,不得不防啊!清乔忍不住捧腹:你这是什么道理?!陆子筝垂下两排长睫,虚虚浮浮的笑,自然有我的道理。
算了,不说这个!不愿追究话中的深意,清乔径直抓起他的手,你给我带来了什么消息?我爹呢?冬喜呢?阿达呢?他们都好吗?都平安吗?都……还活着吗?声音微微颤抖,迫切而又紧张。
陆子筝只是静静望着她,笑而不答。
拜托!她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求我。
半响,他终于开口,只说了两个字。
求你求你求求你!清乔忙不迭妥协,只差没给他跪下。
让我摸一下。
陆子筝站定,风拂长发,孜然独立。
你摸你摸你随便摸!清乔双手大张坦露怀抱,做黄继光视死如归堵枪眼状。
那,你要先跳个,再去楼下跑十圈,边跑边喊‘我最爱和尚’,直到我满意为止。
陆子筝脸上依旧是淡笑,只是越看越猖狂。
………………我靠!老娘怒了啊!顾清乔这次终于没能按奈住胸罩中的怒火,嘭的一下全部爆发。
我爱不爱和尚管你屁事!你是还是尚?还‘我最爱和尚’!我呸~~~~卑鄙!无耻!下流!鸟人一个!!陆子筝也不生气,只是朝她蔑然下个结论,简明扼要:你,没鸟人。
我OOXX你大爷!清乔一下子跳起来,想气死姑奶奶我呀!慢慢死,也许我会记得帮姑奶奶你收尸。
陆子筝好整以暇环起双手,上勾嘴角,顺便告诉你,我家大爷作古多年,现正四处飘荡,小心他听见了会来此寻你作伴,如果你有那器的话……陆——子——筝——力拨山兮气盖世的一吼,惊天动地。
顾清乔两眼通红充满血丝,完全处在崩溃的边缘——苍天啊!为什么这个孔雀男每次都喜欢变着方儿折磨她蹂躏她,实在是太变态啦!莫气莫气。
下一秒,却被一只手揽进坚实的怀里。
这么净见,我只是在怀念,我很怀念。
陆子筝抚摸着她微颤(完全是气的)的秀发,无比轻柔。
清乔一呆,心头有丝暖意悄悄荡漾。
——怀念你被我整的哭笑不得,怀念你对着我敢怒不敢循…啊,那张忍辱负重的脸,实在是太有趣了……清乔抽搐着忍辱负重蜷在他怀里,五指牢牢捏做一团,准备在下一句更过分的话出口之前砸晕他。
拳头悄悄爬到半空,陆子筝然知哪根筋不对,秘推开她面带责难:我问你,同样这么久不见,你为何不先问锡的好不好?!耶?清乔怔住了,这又是唱的哪出戏?你爹也就算了……冬喜我也勉强可以忍受……陆子筝板着一张俊脸抱怨,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为什么连阿达都要排在我前面?!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囧。
天空中有道轰隆隆的闪电划过,照亮了地上呆帜苦瓜脸。
清乔刹那间感觉自己幻化成了一团稀泥,软绵绵的。
——太雷了太雷了!我说作者,就算是电大毕业的也经不起你这么雷啊!哇呀呀呀~~~~吓傻了?陆子筝拍拍她的脸,你怕闪电?我?我怕的是她的老公……清乔有气无力准备转身,我爹他们到底怎么样,你说还是不说?不说我就睡觉了……实在是经不起这么突然的雷你没商量了。
小气!陆子筝嬉皮笑脸将她扳回来,你爹现在安好,虽说被刑部请去喝了个茶,但是出来还算健康的一条……——刑部?!清乔尖叫着掐住他的手臂,他们真对我爹用刑了?!……不过是一些小手段,轻微的很。
陆子筝吃痛皱眉,却终究只是摆摆手,你爹进去不到半个时辰,就被达贵人保了出来,应富有吃苦。
那、那也不该……清乔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一分悔三分涩,都是我害了他……陆子筝打量她,笑着调侃:心似海洋的姑娘,目光怎能如此短浅?我虽有梦,却也不想害人!清乔双手捂着脸,十分沮丧。
陆子筝微愣,随即伸手将她抱住,边拍她的背边道:你没有害人,你爹,冬喜,还有阿达他们,都过的很好。
尚书府对外放出消息,说你身染重病去外地休养了,与那段王爷的婚事也就此搁置……总之京城一切正常。
除了多出一堆喜极而狂的怀婆娘。
真的?清乔喜滋滋扬起脸,大眼灵动,你发誓没有骗我?我发誓。
陆子筝笑的镇定,绝无欺骗。
——确实没有欺骗你,只不过隐瞒了一些东西。
比如说,顾尚书提出取消婚约,而段王爷死活不干。
想到这里,他玩味的一笑。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清乔拍拍自己的胸脯,长吁一口气,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说着就要往上倒。
喂,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阿达排在我前边呢!陆子筝赶紧伸手抓她。
这还用问?清乔大大打一个呵欠,跌坐在上,酒肉穿肠过,阿达心中留——我每天在西陵吃的都是煮青菜,你说我能不思念他和他的红烧肉吗?!原来如此。
陆子筝莞尔,也顺势坐到边,既然生活如此清苦,为何还要来西陵派?你以为我想吗?!要不是因为……清乔含含糊糊说了两句,忽然警觉闭嘴。
要不是因为什么?陆子筝俯身探到她耳边,吹着气,循循善。
因为……因为……清乔支吾半响,忽然高举双手朝天大喊,我最爱和尚!陆子筝又好气又好笑。
半响,他拍拍她的肩膀:你为什没问他的情况?他?哪个他?清乔不耐烦的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哪个他?陆子筝呲的笑出声,你还想装傻?你说是哪个他?这么多个他,我哪知道是哪个他?清乔嘴犟,翻个白眼。
自然是与你有婚约的那个他。
陆子筝笑的贼兮兮阴深深。
他的事我不想知道。
清乔捂住耳朵,闭上双眼。
——是不想知道,还是害怕知道呢?陆子筝扬起嘴角,瞧着她的脸,自顾自道:这个他可不得了,如今集齐了全部的乌衣卫人马,大江南北疯狂找你,连西域都去了……哼!咦,你哼什眠?莫非你不感动?好笑,你不许我哼,难道还要牺吗?!……不跟你抬杠。
你说,要是他在你面前痛哭流涕认错磕头,再用八抬大轿抬你回去,你会跟着他走吗?哈!……唉,这又是一个漫漫的无眠。
内身边唧唧咕咕说着八卦,少抬头望天数着虚无缥缈的红烧肉。
一碗,两碗,三碗……平心而论,这是顾清乔来西陵后最高兴的一个晚上——终于盼来了望已久的消息,父亲职哨,家人朋友平安,一切都是如此顺利,还有什没满足的呢?可是她忘记了,某些事物一旦到达了顶点,总是会走下坡路的。
就像抛物线一样。
西陵篇 菜尼拔隔日早上睁开眼睛,陆子筝又不见了。
此人的行迹实在很像琼瑶奶奶写的一本书——《匆匆,太匆匆》。
清乔打个呵欠,懒洋洋洗漱完毕,下楼吃早饭。
途径拐角,忽然听到别堂师兄师在对话。
……居然那么快就逃出去了?是啊,速度实在是太快,我赶不及…………你就不能形容一下那人离开时的具体情形?好吧,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嗖~~~的一声,他就消失不见了……==|||此番招弟的第一站,是距离清水镇不远的浑水庄。
所谓近乡好办事,西陵派还没开始吆喝,大清早就有一堆人挤在客栈前打听报名事宜。
清乔拿起一只卷边啃边看,两只黑葡萄滴溜溜四处转。
……烦死了烦死了!三师从门口遥遥走来,对着她满脸愤懑:这个包追命,居然让我去做什么报名接待,你说这不是大材小用吗!耶?清乔一呆,随即明白过来,笑盈盈奉承,谁叫师你长的这看?小丫头,油嘴滑舌!三师一把拧住她的肉脸蛋,不过你也不要太高兴,包追命说你也得跟着去。
咦?我是病人!她大叫,丢开卷跳起来。
病人又如何?三师拍拍她的手背,你不是早就不吐血了?……呜呜,我要告他虐待童工!清乔哀号一声,表情幽怨。
还童工呢!师失笑,阮师叔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剑挑八大门,一举成名天下知了!我、我也能拳打两扇门!清乔不服气哼哼,前门和后门!师吃吃一笑,分外娇俏:好了好了,别拧了——包师兄有阮师叔撑腰,埋怨归埋怨,他吩咐下来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
清乔再也找不出别的懒借口,只好悻悻低呼一句:天要玩我!吃过早饭,两人穿上西陵派代表服——无梆白菜装,郁郁寡欢朝考场奔去。
考场设在浑水庄的一座气势宏大的建筑前,晨曦的光通过微妙的角度投进殿里,轻轻尘埃于光束里起伏,华丽不失优雅。
啧啧,这楼盖得真好看。
清乔拍巴掌。
以她约等于零的古建筑学识,只能说这楼远看像风景区的寺庙,近看像名胜里的道观。
——这是浑水庄最有名的罄书楼,由当地首富马六甲所盖。
三师微微一笑,面带得,是咱们西陵派面子大,才能借到这种地方。
清乔点点头,表示完全理解——形象工程嘛,没想到四丰掌门还挺要面子的。
转念一想,噫,首富叫马六甲?不瘪嘴,我还火奴鲁鲁呢!两人登上楼去领文房四宝,清乔望楼下一望,不由咋舌——乖乖,看样子大半个浑水庄的人都赶来了!——你!就是说你,你怎么把前面少年的鞋踩掉啦!哟,还踹了人家屁股一脚!——喂!边上那位,你少说也有四十了吧,怎么也来报名啊!还抱着一个穿开档裤流鼻涕的小娃娃!——哎哟,我说这位风韵犹存的少,您是来报名还是相亲?怎么满头都插着金叉,晃得我眼睛都要了,真是名副其实的枝乱颤啊!……人气这么旺?清乔吐舌。
在她眼里,西陵派也就一素菜派,弟子想吃个荤都得自己亲自动手抓,各位乡亲父老犯得着使出吃奶的劲儿往里挤吗?……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给他们拿东西的雀斑师兄抬起头来,淡定微笑,这下面固然有想考入西陵做弟子的人,却也有一部分是冲着西陵人的名声而来。
西陵人?清乔撑大一双眼。
咱们阮师叔,还有你们离三堂的十八罗汉,哪个不是江湖响当当的人?雀斑师兄看一眼旁边的三师,别有深意。
三师没答话,只是微微侧过了头。
红晕染上她天鹅般纤长的脖颈,水汪汪的眼睛似嗔还娇。
望着如此优的侧面,清乔不由得看呆了,神仙呀!当前,她顿悟了,望着楼下密密麻麻的队伍,胸中腾起一种毛巨巨开国大典检阅人民群众的澎湃。
——~~民万岁!她操起一口湖南腔,对着楼下大众激动挥手示意。
biu~~一声,有不明飞行物袭来,正中她后脑勺,哐当!哎哟!她疼的一下子弹起来,捂着包四下张望,谁打我?!莫慌莫慌,三师赶紧安慰:可能是误伤。
——打的就是你!包师兄打不知名角落冒个头出来,咬牙切齿:小丫头片子在这里瞎叫什么?什么民万岁?万岁岂是你随便叫的?清乔这才醒过神来——如今她身处旧社会,被压在封建主义大山下,万岁是忌讳。
呜呜,我错了。
她伸出袖子捂脸,包子师兄饶命!只听biu~~一声,更大一个不明飞行物袭来,正中她脑门——哐当!——哪个是你包子师兄!包师兄手捏三个橘子,满面怒容发如刺猬,变成了烧麦。
好了好了。
三师忍俊不,拉过清乔带到身后,同时转移话题,包师兄,阮师叔怎么没来?他怎么会来?包师兄再狠狠瞪清乔一眼,自顾自剥开橘子吃起来,阮师叔是最后一面的主考,今天只是海选,何必惊动他老人家?——我呸,还老人家呢,狗腿!只会剥削底层劳动力的僚阶级!清乔躲在师身后直皱鼻子。
倒也是。
三师盈盈一笑,随即抬头望天,故作惊讶,哎呀,时候不早!小师,我们赶紧下去吧!说罢即带着她逃之夭夭。
带着笔墨来到罄书楼正殿前,发现已有其他师兄摆好桌椅大伞等着她们。
真贴心,居然还怕我们晒黑。
清乔感慨。
那当然,师傅临行前千叮万嘱,让我们务必保护弘三堂的招~~~牌~~三师学着王天山的经典动作——伸出三只手指搭在面颊上,眼神微眯,语气陶醉。
两人相视一笑,山烂漫。
下一秒,各自扭头对着地面干呕起来,呃——正式开始工作,却发现远比她们想象中轻松,管事师兄说她俩只需坐在桌前就行了。
两人大喜,即刻跑到遮阳伞下纳凉。
还没等喝的茶泡开,只见管事师兄拿着一张大纸面无表情走到她们桌前,拿砚台一压,转身如旋风般消失了。
清乔探头一看,那纸上写着三个斗大的字——问询处。
漫长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两朵金面带职业微笑,彬彬有礼应付着浑水庄人民千奇百怪的扰。
——喂!你们西陵派是怎么办事的?!我排的队被一个穷小子插了,你们也不管管!——这位大哥息怒,此事我们已记录在案,这就汇报上级,争取早日解决,您棵吗?——嘿,人儿!你的身高体重是多少,报上来小爷我听听?——这位小爷,分别是十颗白菜高,二十颗白菜重,这样的回答,您老满意吗?——丫头!你们家阮大侠什么时候出来玩啊?——这位婆婆,本派阮大侠如今正静养中,不便参观,请您改日再来……嗳嗳,别急着走呀,您的拐杖忘了拿!——两位姑娘!我这儿有一辆马车,崭新的,可以免费提供给西陵派拉货使用……请问,能不能悄悄地让我直接进二试啊?——这位大哥好,麻烦您先看看清楚,您牵的那是一头骡子,好吗?当然,更多的是一些诸如榜单什么时候放茅坑在哪里你们明天还来吗的小白问题。
……他们怎么也不先看看殿门口的说明!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喘气的机会,清乔揉揉自己酸痛的面颊,语带埋怨。
我们要体恤百姓的心情,配合百姓的智商。
三师脸上是标准的四十五度嘴角上扬,微笑一如既往。
师你太强了,居然能一直笑到现在?清乔佩服的五体投地,已经整整三个时辰了啊。
谁说的?师咧着嘴从牙齿缝里呲出一句话来,你没看见我嘴都僵了,就快要坐化成弥勒佛了吗?!谈笑风生间,清乔忽然被一个人牢牢吸引住了。
一袭黑衣,身姿瘦削挺拔,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阴郁的氛围里。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的脸!清乔曾不止一次在言情小说里见过刀削一般的面庞这个形容男的词,总是百思而不得其解,刀削般的面庞究竟该是怎样的呢?——如今,她总算亲眼见到了这位男,的弟弟!——此人,此人居然长着一张刀削面一般的脸庞!刀削般的面庞她是无缘得见了,可如今能见到刀削面一般的面庞,她也很是激动,啊啊啊啊!小师!你在干什么?三师伸手在她眼前一晃,表情诧异。
随、随便看看……清乔收回视线,讪讪一笑。
这位姑娘,你刚刚直直盯着俺作甚?!忽然跳出一个红脸彪形大汉,指着她虎虎生威,居然还差点流口水!你、你实在太不尊重俺了!清乔不由得后退一步,拿上下眼打量这位怪客——又翘又圆的大鼻子,发达的胸肌和肱二汀,哎呀,这不是活脱脱一个大力水手波普艾吗!……没什么。
她微微一笑,径直端起桌子上的一个碟子,大侠,我只是想问问,您要不要吃点儿菠菜?————————————波普艾说其实我更爱奥利弗的分割线—————————————忙碌一天,终于可以回客栈休息,清乔与三师都已经累的口干舌燥,手软面瘫。
已深,客栈内烛影黄昏。
……这是一项在摧残人体的同时不忘虐待人心的残酷工作!清乔呆在三师房里,边揉脸边愤愤下结论,……将来如果有人想对包师兄表示爱慕,我就对她说——亲爱的,先去当一个月西陵派招弟考试接待员好吗?我不想让冲动害了你呀!三师笑,然小心牵动了受伤的面部神经,只好捂着脸在上打滚:……哎哟喂!清乔也大笑着扑上去,两个年纪相仿的俏姑娘嘻嘻哈哈滚做一团。
啊——屋外忽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
糟了!三师一个翻身坐起来,面严肃,这是南宫无恨的声音!清乔被这可与鬼媲的叫声吓了一跳,寒毛都竖起来,丝丝顺滑根根分明。
……难、难不成她遇害了?她哆哆嗦嗦去抓三师的衣襟。
没出息!三师不愧为离三堂首席弟子,一手抓剑一手提她,大步流星朝外走去,——我们先出去看一看!还没等清乔回过神,三师已经带着她飞奔到了事发地——客栈后园里。
无恨玉穿着一件单衣,呆呆站在园的草地里。
她依然是那么,精致,忧郁,脱俗,如同一阵抓不住的风。
她孱弱的身子,在寒冷的雾气里微微发抖;她洁白的玉足,正静静浸泡在一汪鲜红的水里。
啊!雪白血红,多么鲜明的对比,令人陶醉的暴力学……——等、等一等!血!——血!!——那红的水是血!!!清乔嘴巴张得如拳头般大,惊恐看着眼前的一切。
无恨玉被她们的到来所惊动,茫然转过身,脸上一片空白。
她的移动,带出身后一番血腥场景。
地上躺着一男一两具尸体,不知是有意无意,呈现出一种人字型。
奇怪的是,死者的头颅均被一刀斩断,却又分别交错安放在对方的身子上。
于是,就出现了眼前这穿裙子的阴柔之体上是一张男面孔,穿长袍的阳刚之躯上却是一个子面庞的诡异景象。
四周静悄悄的,血水正沿着断颈处源曰断涌出……啊——顾清乔第一个反应过来,嘴巴里爆发出一阵可媲无恨玉的尖叫。
她认得那两具尸体,今早才在客栈的拐角处见过,子姓李,是震四堂的大师。
啊啊啊啊!她一边叫,一边死死抓住三师的衣服,语无伦次:尸尸尸尸尸……李尸尸!还没等她喊完,就被人拎到一堵有温度的墙边。
——莫怕,不要看。
略带磁的独特嗓音,是阮似穹。
清乔仿佛找到了靠山,奋不顾身的朝前扑出,紧紧抱住来人健的躯干:师师师叔救救救命!汉尼拔来了!阮似穹虽不知汉尼拔是谁,却镇定拍拍清乔的背,安抚道:谁来了也不要紧,有我在呢!听了这句话,清乔忽然觉得安心许多,浑身一瘫软下来,垂着头自顾自啜泣。
朦朦胧胧间,听到人们奔走相告的呼喊声,脚步的杂乱声,火把的噼啪声……是震四堂的两位弟子……一刀毙命,招式狠厉……身上有九处伤,刻意避开要害……尸体曾被人移动……是包师兄在向师叔禀报,一脸沉痛。
清乔呆呆看着阮似穹,有火把的光芒自他的瞳中映出,虚虚浮浮飘渺着,如萤火虫般星星点点。
他正紧紧抿唇,眉头微锁,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正经——那个满面温柔爱开玩笑的怪蜀黍忽然消失了。
又或者,他根本没出现过,一切不过是是夏日里的一场梦魅。
不要怕,有师叔出面……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三师悄悄牵起她的手。
虽然三师的肌肤也是一样冰凉,清乔却抬起头,鼓足勇气微笑。
——嗯,很快就会结束了,一定!坚定而充满信心,既说给师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可是谁都不知道,这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开端。
——如果什么都叫他们说中了,作者还怎意思出来混饭吃呢?西陵篇 菜守灵全时空大型连锁集团——源客栈浑水庄分栈掌柜,今晚又一次失眠了。
廖掌柜是异乡人,来浑水庄已经十余年,由于他勤奋且爱思考,终于由当年的赤脚小子,摇身一变成为如今的分栈大掌柜。
这,他望着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屋外,又开始陷入了思考。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怀揣梦想来此创业的情形。
——小廖,你开店可以,但要做好遭受打击的准备。
大老板告诉他,你可知古今上下,有多少间源客栈被毁掉?唉,自打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辈起,源客栈就经历了无数的江湖纷争,不是被火烧,就是被推倒,所以我们只有不停的开分店,再开分店,这样才不至于不复存在……老板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悲愤。
——不过,在客栈里可以见识很多匪夷所思的武功,欣赏很多精彩纷呈的打斗,旁观很多阴暗残忍的勾心斗角……总之,除了一个叫‘破庙’的流浪汉收容所,江湖上再没有比源客栈更刺激的地方了,这也是咱们客栈出名的原因……又有些洋洋得意。
——什么,你懂破庙’感到好奇?咳咳,那个‘破庙’嘛……一般就是男大侠们烧烤,晾衣服,外加顺便定情的地方……哦,不要吃惊!你可知道,有多少个传奇大侠,就是在风雨飘摇的‘破庙’里孕育诞生滴?!正沉思着,忽闻马蹄声隆隆,原来是兵赶到,客栈内外如白昼一般喧嚣。
此分栈处安静了这么多年,终于也没能逃脱‘源客栈’的诅咒。
廖掌柜再看一眼窗外,叹气摇头。
今晚两具尸体死状甚是可怖,想来定有很黑很阴暗的内幕。
他衷心祈祷,这场风波快快过去。
正想继续深入思考,忽闻头顶传来阵阵诡异笑声。
哈呵呵嘿嘿嘿活活活活嘻嘻嘻嘻嘻……——谁、谁人在此装神弄鬼!廖掌柜多少见过些世面,又惊又骇之下,还记得颤巍巍操起手中的算盘,抬头朝上望去。
然而他十分后悔这一望。
这一望,让他见到了哪怕到阴曹地府都不能忘记的一张面孔。
有冰凉且纤细的东西缠住了他的脖子,于是他听见血管噗嗤爆裂的声音。
哗啦啦,哗啦啦,约莫是鲜血流出的声音。
在倒下前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很忧郁的又思考起一个问题——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捏?——————————————爱思考的廖掌柜是好同志的分割线————————————顾清乔呆呆坐在客栈大田,手足冰凉。
所有的住客都被赶过来了,雅栋汉尼拔一案十分重视,不肯放过任何可以盘问的机会。
一个又一个的西陵弟子被搜身,然后放出去,顾清乔因为身份低微武功弱小,只能排在最后。
漫长的等待中,她抬起头,瞧见不远处无恨玉正在众人簇拥下啜泣,孱弱的身姿越发令人娇怜。
在她身边,是一脸温柔呵护的阮似穹。
——莫怕,不要哭,有我在这里陪你。
她想他一定是在这样对玉说着,体贴而绅士,完全不似平日里的怪叔叔。
心底某块地方忽然小小的酸了一下。
她也多希望,有人可以这样对她。
在这漫漫的荒古时空,有谁能对她说一句——莫怕,有我在这里陪你?终于轮到她被盘查,兵先问了几个问题,再对了对三师的口供,满意点头,准备放她离去。
临出门,忽然被人叫住:甘小乔,你过来。
回头一看,原来是阮似穹,他一袭蓝衣站在玉身旁,正朝她招着手。
风低掠过,两位衣觖翻飞好不潇洒,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叮师叔有何吩咐?她低眉顺眼垂下头,毕恭毕敬。
我派弟子今晚要外出砖凶手下落,既然你身无武功,就在此处留着守灵吧。
阮似穹一脸的云淡风清。
——有没有搞错!清乔瞪大眼,迅速抬头,您居然叫我去守灵?怎么,你质疑我的安排?阮似穹挑眉,黑瞳中有一抹极浅的不耐烦,转瞬即逝。
……弟子不敢。
清乔咬唇,埋首,弟子只是怕,自己没本事护得师师兄遗体周全……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阮似穹硬生生打断她,毫不客气,不要找借口,这就快去!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清乔狠吸一口气,抬起头微笑:……谨遵师命。
出了门,她轻飘飘朝灵堂走去。
不能哭,不能哭,我还要靠他找四灵,我还要讨他欢心……她就这样恍恍惚惚的走着,边走边想:这故事的作者果然变态!一般情况下,小白文里有凶险发生,不正是男投怀送抱树立伟岸形象从而在主心中奠定英雄地位的大好时机吗?嗡清乔倒好,男的怀抱还没搂热,反倒落个看守尸体的下场……作者,你如此与传统作对,妄图颠覆经典,啊!这是怎样的一种精神~~~~~~~~~~~~~病!简易灵堂设在客栈旁的柴房里,等顾清乔走到的时候,堂内除了两具棺木,空无生气。
不会吧,就我一个人?!她顿时倒退三步,头发根根指直竖,犹如孔雀开屏。
四下环顾起码五次以上,她终于认清这一残酷的现实,不由得跳起脚痛骂:阮似穹你个老变态,我诅咒你将来生儿没屁眼生儿子没小全家通通活不过三十岁!骂完了,灵田又恢复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嘶——嘶——渐渐的,她可以听出风吹过的声音。
哐啷,哐啷。
灵堂上方有什么东西开始摇晃。
师师师师兄师,你你你你们不要激动,我我我我无心犯上!她头皮发麻,不由得结巴起来,我是这么的热爱西陵热爱人民!我坚决拥护张四丰掌门的领导,紧紧团结在阮似穹为核心的西陵派周围,一定会把本派的各项事业搞上去!请师兄放心,请师放心!哐啷,哐啷。
灵堂上方那东西还在摇晃,轻轻作响。
师兄师,求你们,别吓我。
她真快哭出来了,我给你们念诗好不好?名家名作啊!——大海啊,都是水!螃蟹啊,八条腿!——改革风吹满地,中国人民真争气,齐心合力跨世纪,一场大水没咋地!——我坚决不能容忍/那些/在公共场所/的卫生间/大便后/不冲涮/便池/的人!哐啷,哐啷。
灵堂上方那东西继续摇晃着,声音越来越大。
连梨体都出来了,你们还不满意?清乔以袖捂脸低声呜咽,抹着不知道是汗还是泪的液体。
啪啦!说时迟那时快,两具棺材上方忽然爆发出一声巨响,有白烟朝四处飞速散开。
救命呀!清乔尖叫一声跳起来,做魂飞魄散状,110,110在哪里?!撞击世贸双塔啦!忽然有只大手伸出来,稳稳按住她。
莫怕莫怕,有我在这里陪你。
她一怔,忍不住掉下眼泪。
自从与顾尚书一别,她已经很净听过,这样温暖如天籁的声音。
……师兄!她掉转头,飞扑进来人怀里——在这样恶劣而艰险的环境里,只有师兄你还记挂着我,看来包子不愧为全中国人民都待见的小唱—奏是实在啊!——哭什么?有什哭的?!对面人却满脸嫌恶一把推开她:没出息,王天山是怎么教的?居然被两副棺材吓成这样!清乔语塞,只好边抹泪边往后退,心止念非常。
——我说包子兄,你这也太实在了吧,完全不懂风雪月怜惜玉……包全才不理她,径直朝棺材中间走去。
哟,让你又哭又叫的就是这么个东西?他弯下腰,从地面上捡起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又随手朝角落里一抛。
啪!清乔定睛一看,原来是块断掉的木头。
这柴房年久失修,方才是有块梁木掉下来了。
包全才边拍手边瞪她,口气是绝对的嗤之以鼻:瞧你刚刚那个德行,说出去都丢脸!清乔撅嘴,却又无话可驳,只得气鼓鼓垂下头。
哼!要不是师叔吩咐,我还真不想来这鬼地方守灵!只见包师兄大摇大摆走到柴火堆旁坐下,嘴里开始发表攻击语眩……全派弟子都出去抓凶手啦,只剩我在这儿守着两具尸体,还要照顾一个要死不活的小丫头……真TM憋气!清乔不敢还嘴,只得跟着他席地而坐。
想了想,又恬不知耻将屁股朝师兄挪近三十公分。
再三十公分……又三十公分……——无论如何,保命要紧。
包师兄终于骂累了,闭上嘴,微微合眼,看样子准备休息。
清乔则将身子蜷成一团,努力瞪大眼,密切留意四周动静。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过去,流过去……哈呵呵嘿嘿嘿……灵田突然响起莫名其妙的笑声。
师、师兄。
清乔的脸顿时变得惨白。
……你听,这是什么声音?她戳了戳包全才的左胸大肌。
——能有什么声音?!包全才眼皮也不抬,一把打掉她的纤纤玉指,疑神疑鬼!除了风,哪里还有别的声音?!活活活活……真、真的有声音……清乔哭丧着脸,嘴巴都被咬紫了。
有吗?包全才狐疑的坐起来:我武功这么高都没听到,你个小瘪三能听到?嘻嘻嘻嘻嘻……那声音越来越大,清乔一咬牙,转身朝对面爬过去:师兄,让我轻轻的告诉你……就在这一瞬间,灵堂外突然有东西幽幽飘过去,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清乔从头到尾目睹了一切的发生,顿时呆立当场,久久不能言语。
怎么,你看见什么了?包师兄瞧她一付眼睛要脱框的样子,不由得有些诧异。
……好半响,清乔依然呈呆滞状。
你看见什么了,倒是说呀?!包师兄开始急了。
清乔抛给他毫无意义的一眼,目光四散,开始呆呆哼起歌来:乌……乌溜溜的黑眼珠,惨白的笑脸……啊……怎么也难忘记,那容颜的转变……喂,你在唱什么呀!包师兄实在忍不住了,皱着眉使劲摇晃起她的身子:甘小乔,你是不是被吓傻了?!这一摇,顾清乔终于回神,只见她收回目光,对着师兄哇的一声哭出来:……蘑蘑脑袋!——包师兄,我看见空中飘着廖掌柜的脑袋!没有身子,只剩脑袋!啥?你看眼了吧!包师兄被她这一哭,吓得后退半步,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呜呜呜,真的……白的一颗,还在笑,好渗人……清乔边哭边比划,鼻涕与眼泪齐飞,唾沫和冷汗共舞。
包全才看她被吓成这样,不由得皱起眉头,莫非……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诡异的笑声第四次响起,比前三次都大的多,且越发的凄厉忧郁。
于是包全才也呆住了。
来了来了又来了!清乔尖叫着躲到师兄身后,嘴里开始喃喃自语: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南无阿弥驼佛,南无阿弥驼佛…………哼!包全才不愧为乾一堂大弟子,不到半秒已经回神,嘴角绽放出冷的笑:看来我的耳屎,是时候清理了!他将清乔朝外一推,迎风而立,环顾四周,做咸蛋超人昂扬潇洒状:——何方妖孽,在此装神弄鬼?笑声嘎然而止,却无人应答。
——是好汉的就报上名来,西陵包追命掘指教!包师兄又朝天喊了一句,同时踢一脚地上的清乔,示意她开口喊话。
清乔缩着身子死活不肯开腔,四周静悄悄的,依旧毫无回音。
哎哟!又挨了包师兄第二脚,清乔不情不愿抬起头,开始颤巍巍的问候:你、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包全才闻言大怒,一把将她提起,低声呵斥:有你这么问话的吗!要有气势!气势你懂不懂?!清乔被他这两踢一抓疼垫红耳赤,不由得也怒了——有你这么照顾师的吗?一腔火气无处发泄,她索站直挺胸,叉腰对着天空大喊:搞怪的朋友,你——妈——贵——姓啊?!!噗通!屋顶忽然传来什么东西踉跄的声音。
包全才眼睛一亮,脚尖一点纵身朝上飞去。
然而还未等他接近横梁,忽然有黑暗器自门外朝他袭来,嗖嗖!包全才反应何等机敏,只见他侧身一退,轻松躲开了袭击,身子也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了两具棺材中间。
不好!包全才暗暗皱眉,神秘人却早料到他有这般进退两难的处境,立刻抓住机会源曰断朝他发射暗器。
——嗖嗖,嗖嗖!暗器夹带着寒风呼啸而来,夺人命。
情急之下,包全才以手支撑飞身跃上棺木,开始大力飞舞双腿,以脚击退暗器!——噢噢噢!托马斯旋转!清乔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了。
除了洪金宝,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身手如此矫健的胖子!精彩的打斗场面让她忘记了害怕,忘记了孤单,开始全身心为师兄鼓掌叫起捍:噢噢噢,体操冠军!一二三四,二二三四……转个圈圈,再来一次!包全才正疲于应付暗器,被她这么一吆喝,方才想起身边还有个白菜小师。
还不使出绝招帮忙!他朝她大吼一句,面发白怒气冲冲。
绝招?什么绝招?经他提醒,清乔终于想起如今还是命攸关的时刻。
无良匪类,看我秘传绝招!她大喝一句,来势汹汹,——kappa背靠背!话音未落,只见她迅速找了个角落,开始与一捆柴火背靠背起来。
甘、小、乔!包全才见她想明哲保身,两只咪咪眼开始对外喷火。
怒气付诸行动,只见他足尖一荡,立刻有暗器改变角度朝清乔直直飞来。
——puma彪马!清乔飞快朝柴堆上一扑,做矫健母豹状,硬生生躲过了这一劫。
呼~~~她抹把汗,长舒一口气——好彩本反应够敏捷呀。
包全才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使出了吃奶的劲一滚,暗器也不管了,鹞子翻身跳到清乔跟前。
——你说什么?!他咬牙切齿抓住清乔的衣襟,面通红五扭曲:你怎么敢侮辱我的武功?!你说——什么是拖把式旋转?!西陵篇 菜坠崖托托托马斯!清乔被包全才一口气提到半空中,手脚不停胡乱扑腾:师兄饶命啊,是托马斯来着!包全才眼睛一瞪正想说话,忽然发觉有坨黑压压的物体隔空朝他们飞来。
——巨型暗器!清乔一声尖叫,死命往师兄怀里钻。
雕虫小技!包全才面带不屑冷哼一句,伸手稳稳接住那暗器,潇洒无比。
不好!下一秒,包全才的音调忽然变了,带着三分惊异。
清乔好奇抬起头,正想一探究竟,不想脸却被包全才的背挡住了。
别看!师兄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
清乔嗅到空气里一丝鲜腥,不由皱眉:师兄,你是不是受伤了?包全才的后脊梁低起伏着,声音沙哑:……不是。
那怎么会有血的味道?清乔越发诧异,垫起脚尖想看个仔细,却有大手突如其来牢牢盖住她眼睛。
——叫你别看就别看,瞎凑什么热闹!包全才压低声呵斥着。
莫非……清乔闻着那手上的腥味,面上红润褪的一干二净。
是。
包师兄的声音里有一分无奈,一分疲惫,更多的是震惊——你没说错……廖掌柜如今只剩一颗脑袋,飞来飞去。
唔!清乔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冷汗淋漓的粘在包师兄的身后,生怕他一个转身就消失不见。
令人奇怪的是,屋外的攻击也在同时停止了,神秘人似乎已经离开。
四周重新陷入了静悄悄的诡异境地。
清乔巴不得赶快离开这里,探头一看师兄,却发现他就这样捧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陷入了沉思者状态。
——噫,好恶心。
清乔几近昏厥,却又不敢搭话,只好紧紧抿着嘴巴。
喔喔喔——不远处依稀荡漾着几声鸡啼,这是破晓的前章,再过一会儿,天就该亮了。
师、师兄……好半响,清乔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你看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啥?包师兄茫然地抬起脸,朝外随意瞄了一眼,天亮了?清乔拼命点头。
哦,那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先去找师叔。
包全才呼的站起来,呲啦一声撕开衣襟,三下两下将头颅打包好:这次的事有点儿棘手……恐怕要报到掌门那里。
你你你居然让我一个人回去?清乔后退一步,战战兢兢哆嗦起来。
不行么?包全才白她一眼,这柴房到客栈也就几步路,难道还要我派八抬大轿来接你?可、可是刚刚那么凶险……清乔害怕地抽搭起鼻子。
凶险啊?凶险吗?包全才剜她:你不是有那秘传绝招‘背靠背’吗?遇到敌人你使出阑就完了?哈!说罢,提着人头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清乔呆呆立在原地,望着师兄逐渐变小的背影,想死的心都有了。
喔喔喔——鸡鸣二次,晨曦的幽凉露气直沁肺腑,天边的霞光似一抹鲜红的血迹。
清乔顿时头皮发麻,不敢再犹豫,一跺脚拔足朝外奔去。
——快跑,快跑!小猪快跑!她在心里咆哮着,使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不能停!不能看!不能被任何阻碍牵绊!我就是新一代的刘翔!!然而刘翔的衣襟撒然被人拽住了。
……姑娘,借一步说话。
一个苍老嘶哑,如同鬼魅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伴随着话语的,是一股幽绵力道,拖着她朝某个不知名的荒郊野外走去。
大大大侠您这是带我上哪儿去?清乔屡次想回头打望这位绿林老汉,无奈喉头被人生生扼住,不敢造次。
——自然是去一个的地方。
那人嘎嘎笑着,声音犹如被硫酸蚀过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清乔哭无泪,只好被他半推半拖带着往前走。
此人轻功无敌,极短的时间内便带着她来到一座悬崖边。
哎呀我的妈!清乔往下一瞥,不住大声哀号,大侠,这地儿可不哪!怎没?身后人喃喃低语,这山下有无数摔死的白骨,乃真正的‘’。
说罢,在她背后深深一顶——往前走!凌厉的命令语气,清乔只得磨磨蹭蹭往前移动三公分。
这么怕死?那人又嘎嘎的笑,十成十的破喉咙,怕死就告诉我,你来西陵的真正目的?耶,了解如此深入,莫非你也是为了四灵而来?于是清乔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嗓子道:这位兄台~~~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你看要不这样,先把我放了,咱有话好好说……哪知身后人却将她狠狠朝前一推:什么兄台!你这爱麓搭的妖,给析到下面凉快去!哇哇哇!清乔拼命挣扎,眼看着脚已经沾到悬崖边上,蹬的石子滚下去,不由得嚎啕大哭,救命呐!你这个无耻的!人民警察为人民,人民警察在哪里?!……嘻嘻,我最喜欢别人说我无耻了。
身后人忽然松开扼住她喉咙的手,懒洋洋笑起来,来,许你说个死前遗眩顾虑到腰间还有另一只大手制着,清乔只得迎风落泪,沉痛叹气:天妒英才!现在是我一代——顾清乔,生存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天,我绝对不能接受……这冤死的打击!说时迟那时快,她媚反身一扑,朝对面人的眼睛抓去,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身后人没有料到她会有如此奇袭,条件反射下用内力将她朝外一推。
——她就这样轻飘飘的朝悬崖外落去。
风从她的脸颊边掠过,她的长发和衣衫都飞了起来。
很好,很好。
她闭上眼安慰自己,我总算享受了一次免费的蹦极。
虽然这次,是没有拴保险绳滴。
忽然有只手揽住她,指尖冰凉,点了她的鼻。
——你倒是不惊不咋。
那只手往下移,点上她的唇,在两旁急速变换的景中,对面一双黑眸分外清亮水盈。
来人带着她悠然朝上飞去,身姿如白鹤一般轻灵韵调,行若流云,跳如翩蝶。
鸟儿在他们耳畔哼唱,雾气于他们周围酽氲,不过须臾,二人已重新跃于悬崖之上。
侧身转腰,委委落地。
你可高兴?来人朝她兴致勃勃摊开手,媚眼如丝,浅浅缝隙下漏了一点光,兜转出千百种味道。
好玩,有趣,刺激。
这样无尽的噬人深渊,在他看阑过一场儿戏。
吓傻了?眼见人面部空白毫无反应,他皱眉,忍不住伸手戳她。
清乔被他这么一碰,总算有了知觉。
揉揉眼,终于发觉自己站是在坚实的泥土之上,不由得涕泪横流谢天谢地谢神灵——大地啊我的母亲,孩儿如今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爱你!回过神了?来人盈盈望她,绯染双颊,眼神明媚,似笑非笑一抹促狭。
清乔负气扭头,不愿正眼瞧他,心中有说不出的悲愤。
呀,生气了?来人探手抓她,边蹭她的身子边撒娇,怎么这么小气?你不觉得很好玩吗?好玩?!清乔再也忍不住,尖叫一声跳起来,好玩回家玩你老母吧!她边骂边踹,劈头盖脸朝来人一通暴打,最后忍不住失声哭起来。
——陆子筝,你这个哈姆特雷!哈姆特雷!非要雷死我才甘心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刚才我以为自己真的会死,都快绝望了!泪水源曰断自眼框里涌出,染湿了面颊,浸湿了衣襟。
为了找四灵,为了回家,这样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熬呀熬,熬呀熬,莫非真要熬成个阿婆才能算数?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声音也渐渐嘶哑。
陆子筝这次破天荒的没有还手。
他卓绝立于原地,承受着清乔胡打乱揪的一通出气,头不偏,发丝纹风未动。
好半响,清乔的哭泣声终于低下去,由呜咽改为抽气。
陆子筝长长叹一口气,摸着她的脑袋,将她深深按进自己怀里。
我好怕,真的好怕……清乔抽搭着鼻子啜泣,你不知道,这个晚上我经历了多少血腥的事情?现在一闭眼,就有颗人头在我跟前飞来飞去……我知道,我知道。
陆子筝宽慰拍拍她的肩,是廖掌柜?客栈昨晚就发现了他的无头尸,现在已经闹翻了天,我收到消息,第一时间便赶来寻你。
——那你还要装神弄鬼!清乔尖叫一声,开始使劲捶打他的胸膛:有话好好说你会死吗?!装什么老头子,还学黑社会把我拖到悬崖边上套话,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完全不正常!陆子筝吃痛,却只是笑,饶有兴致。
他将她进一步搂紧,下巴磕着颈窝,贴住她的耳廓低声问:若说我满脑子都是你,你信不信?轰隆隆!一股电流刹那间从脚底板直通到脑袋瓜,清乔只觉得后脑勺发麻,毛孔悉数张开——雷霆万钧啊!……大哥,您能不能别玩了?她有气无力的瘫软身子:屡次受惊,小恐患心疾,实在是玩不起啊!陆子筝轻轻一勾嘴角,不置可否。
好了,送我回去吧。
清乔摇摇晃晃扶住陆子筝的肩膀,她的腿现在就是两条面团,根本无法动弹。
回去?回哪里去?陆子筝仰头,露出侧面骄傲的线条,跟我走,当当哥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话音落地,他看也不看她,宽袖一挥,揽住她纵身便朝崖下跃去,气势如虹。
云散开,晨光温柔吻上山顶,他的眼瞳仿佛秋尽的湖水,波光潋滟。
清乔辨不清他此刻的神,是凉是烫,更不敢揣测他的心思,是起是平。
风儿将他身上的气味缓缓送来,如冬日午后晒久了的棉被,温暖含着太阳的留恋。
片刻后,二人徐徐落于柔软的谷底。
若想觅得人间至,只能以身犯险。
陆子筝微笑放手,缓缓侧身,带出身后一片令人窒息的斑斓。
漫无边际的草地,夹岸有蔷薇铺排,青碧翠绿,粉白嫣红,浓酽得仿佛马上就要滴下来。
蜿蜒的溪面涂了釉子,闪着琉璃光泽,水中颗颗彩石,与波间的阳光相映生辉,变幻出墨蓝、明紫、粉红……种种光彩。
蝴蝶在原野上舞蹈,流云的倒影锦一般铺满地面,柔糯的味于空中流荡。
似梦,非幻。
这一场盛大的事,朝幽深的谷里无限延伸,仿佛永无尽头。
如何?陆子筝朝她摊开手掌,用这个做压惊礼,你可满意?清乔呆呆立在原地,踌躇着不敢往前一步。
横斜斑驳的疏影下,她忽然觉得自己好似光中一粒尘埃,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真、真漂亮……好半响,她终于开口,已是结结巴巴,能见到这样的景,跳崖也值了……陆子筝上扬嘴角,面上有说不出的欢快得意。
莫怕,这是人间,不是仙境,我带你走进一些。
说着牵起她的手,轻盈朝蔷薇扑去。
风摇过,漫天雨,粉似雪。
如此,一切的俗世喧嚣都可暂时抛却。
清乔躺在这铺天盖地的瓣中,深吸一口气,陶醉不已。
这才是典心穿越生活吧!景,人,一切都得不可思议,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乐不思蜀的穿越。
……喜欢吗?是不是很喜欢?陆子筝紧挨着她躺下,我第一次来这里,也着实吃了一惊。
嗯,如果将来我死了,会坚决要求组织将我的遗体埋在这里。
清乔举起一只手,庄严宣誓。
陆子筝嗄一笑,忽然又想起什么,翻身欺上她:景与我,哪个更好看?——又来了!这个该死的孔雀男!清乔翻个白眼,闭上眼捂住双耳,装作没听见。
陆子筝也不恼,下巴磨蹭着她的额头,越发亲昵:那你说,你是喜欢这景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咕噜噜,清乔只觉得胃部有酸水翻腾,忍无可忍下,刷的睁开双眼指天大喊:看,有灰机!积去了也~~~~陆子筝被她冷不丁吓一跳,忍不住啼笑皆非:什么灰机?就是灰的鸡。
清乔没好气的嘟哝一声,趁机翻了个身子。
然而陆子筝却越发大胆,手臂悄悄缠上她的腰,脸也紧紧贴住她的背。
小乔。
他低唤她,声音有一丝暗哑。
干什么?!清乔本想打掉他的手,转念一想,自己还要靠他上山,只得忍气吞声。
……放弃吧。
他的语气出奇的温柔。
放弃什么?清乔心头一紧,整个身子都绷作一根弦。
……放弃你的梦,安心觅一个住处……或者与我一起浪迹天涯,好不好?温润的嘴唇几乎触到她冰凉的耳垂,凌乱而狂热。
芬的景,情深意切的允诺,一切都比仲夏的梦还要魅惑。
然而清乔只是垂着眼皮,莞尔一笑:子筝,倘若没有了梦,我也不再是我了。
身后的热度顿时消失,手与唇都撤去了。
——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陆子筝扳过清乔的脸,眼神锐利噬人,直入她的魂魄深处。
你该高兴。
清乔回望他,一脸淡漠镇定,当初你特意找了王天山和满满为我铺路,如今我怎能轻言放弃?事到如今,无路可退,只有咬牙走下去。
陆子筝再看她片刻,摇摇头,怜惜揽她入怀。
……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再度放开她,他已满脸是孩童的喜悦兴奋:小乔,你要记得今天自己你说过的话——无路可退,只有咬牙走下去。
他拍拍她娇嫩的面颊,我真喜欢这样的你。
知道了,拜托你下次换一个方式喜欢吧!清乔瞪他一眼,充满着怨念继续躺下休息。
又一朵小白掉下来,被人拾去,纤弱身姿于指尖反复旋转。
那个阮似穹,对你好不好?不远处传来略带犹豫的声音。
一阵好一阵不好。
清乔叹口气,我正努力学着讨他开心。
达贵人喜欢小丑,所以这世上从阑缺小丑。
你真会演戏。
随手一抛,那朵小被无情丢弃到她的裙裾里。
彼此彼此。
她捡起那朵,轻柔捻去旁边的杂草,谁叫我是一个演员哩?西陵篇 番外:欢迎收看午门半小时各位观众晚上好,欢迎收看午门半小时。
我是主持人影照,首先由我为您介绍一下本节目主要内容。
网络作家照照,最近突然神智不清被送入安定医院进行治疗。
主治医师钟雷山遗憾的表示,由于患者被天雷劈中次数过多,可能无法再度恢复创作。
据钟雷山医生介绍,这是晰国内首例被雷劈中全身,却只伤及神经中枢的案例,极为宝贵和罕见,医院目前已组织了专家团对此进行临研究。
接下来请看详细内容。
著名电影导演照影表示,他对照照的收山之作《今天你雷了吗?》非常感兴趣,目前已重金购买小说版权,准备引入鹤坞大投资进行制作。
预计主要演员阵容有,国际著名影星成雷,青玉徐静雷,当红偶像范雷雷等。
本台最新消息,创世纪跨海洋的巨作《今天你雷了吗?》一片已确定报名参加下一节的嘎雷电影节。
导演兼制片人照影信心满满的表示,《今》片一定会捧得电影界至高象征金雷奖载誉而归。
吹风会上,当有记者询问导演过早夸下海口,是否考虑过可能败兴而归时,照导突然大发雷霆:这孩子还没出生,你们咋能这么诅咒它呢?!本台最最新消息,《今天你雷了吗?》一片将有海外新鲜血液加盟。
除了原定本土阵容,鹤坞著名动作明星史大龙通过经济人表示,自己将客串演出。
在记者招待会上,史大龙先生激动的表示,难得遇到一部和他成名作《闪电侠》有亲戚关系的电影,因此在收到剧本的当天,他当即答应演出。
本台最最最新消息,备受关注的大片《今天你雷了吗?》,已正式更名为《疯狂雷公大战电母》。
据照导透露,这是为以后打入国市场做准备。
另有消息称,《今》片的韩国版权已经卖出,按照韩方要求,此片更名为《雷也是我们发明的啊!》;同时日本版权也正在洽谈中,预计谈妥后,该片将会改名为《一公升的雷》。
接下来是广告时间,主持人影照被雷的快喘不过气来了,要休息三十秒,大家呆会儿见……(本节目未完待续,真的待续!不要换台!!)西陵篇 菜六甲什么?廖掌柜的身上也有九处伤痕?不错,廖掌柜与李青师,关牧师弟一样,身上有九处相似的伤口,刻意避开要害。
依我看,多半是凶手杀人后再补上去的,有意为之。
哦?如此所说,莫非是凶手想通过尸体告诉我们什么?很有可能,当初发现师的时候,她的尸体和关师弟的尸体不是正好呈‘人’字形?话虽如此,可李师关师弟与廖掌柜素昧平生毫无瓜葛,凶手怎么会把他们联系到一起呢?……屋里的人讨论得如火如荼,屋外的人听的津津有味。
啊,好净有这种感觉了!紧张,刺激,悬疑……和角们一起猜幕后凶手是谁,比比看谁的推理最正确……唉,我的刑事侦缉档案,我的徐飞,我的武俏君!此刻顾清乔正躲在窗户下,一边听一边屏住呼吸。
——方才三跪九叩,好说歹说才劝陆子筝将送她回客栈,没想到路过时竟听见西陵派的精英在厨房商讨大事,不由得赶快竖起生物雷达,侧耳倾听。
……说的也是,莫非那凶手的心思已非常人所能度料?见谁不顺眼便要砍掉他的头颅?嗟!怎么说话的?李师与关师弟都是仪表堂堂,乃人中龙凤,哪是廖仁那大路货可比?等等!忽然插入包全才喘着粗气的声音,你刚刚说什么?廖掌柜的全名叫什么?廖、廖仁啊……——果然如此!只听长叹一声,包全才的声音越发沉重,李青,关牧,廖仁,这下我总算知道,凶手是用什么方法来挑选受害者了!啊~~~~屋中静默片刻,秘传来一位师的尖叫,‘青木人形剑’!是‘青木人形剑’!死者的名字,不就是按照它来排序的?清乔心头一惊,不由得紧紧捂住嘴巴。
——作者,我鄙视你!怎么能用一个如此没有创意的想法来解释那些人的离奇死亡呢?!——唉,可怜的往生者,你们安息吧!下次轮回投胎,记得千万要找个亲妈,取个蝴啊!——嗯,不管是甘小乔,顾清乔,杜娇,貌似我名字里都没有音同形和剑的字,总算可以安心……正思量着,屋里忽然炸开了锅。
包师兄,你的话虽说有道理,但是三人身上的伤口又作何解释呢?这与青木人形剑毫无关系啊!——就是就是!如果那凶手只是想要青木人形剑,何必如此大费周折?直接送一封挑战书不就完了……叽叽喳喳,喳喳叽叽。
好了。
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你们都下去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清乔身子一颤,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随即是厨房门开合的声音,众位师兄师都陆续走了出去。
虽说人姓阮,但这脾气真硬啊,奏是有威严……清乔听着最后一段脚步声离去,又在心里数了三百下,估计人都走了,这才颠起脚尖弓着身子打算溜之大吉。
然而她一抬头,忽然发现身边的窗户上伫立着一道熟悉的蓝身影。
淡漠的黑眸,高深莫测的表情。
于是她重新蹲下,默默拿起身边的一个土豆,亲昵且惊喜的对它说:——哎呀小王,好久不见,你怎麽又长胖啦?因为它怀孕了。
阮似穹的身后冷不丁探出一张肉脸,不是别人,正是拖把式旋转的包全才。
噗~~~~清乔强忍着口水没有喷出来,当即抬头招呼,巧笑倩兮中略带一丝诧异:哎呀,包师兄,阮师叔,怎么你们也在这里啊?得了吧!包全才狠狠瞪她一眼,早就知道你在外面听了,还不快进来!说罢又瞟一眼她手中的土豆,满脸嫌恶:还‘小王’呢!我问你,白菜秧子什么时候和土豆成朋友啦?!清乔又羞又恼,却无话可说,只好悻悻放下小王,绞着帕子踏进厨房内。
都听见了?阮似穹静静靠在椅背上,抿口茶,望向她的黑眸中是一片深深的安宁,无悲亦无喜。
只、只听见该听的。
清乔垂下脑袋,妄图做最后的挣扎。
哦?那究竟哪些是该听的?哪些又是不该听的呢?阮似穹扬眉,对茶杯缓缓吹口气,云雾缭绕中,悄无声息勾起了嘴角。
师叔说什么该听,什么就该听!清乔立定握拳,绷紧了身子。
有趣。
阮似穹莞尔,晃晃脑袋,你明明都听见了,也记在脑子里了,难不成还有法子消除那些不该听的?报告师叔!一切皆有可能!满满大师说了……清乔朝天抬起一只手,面严肃正经吐出六个字,态度决定一切!Biu~~~的一声,她又被砸了,砰!回头一看,是包全才朝她扔了半个白萝卜。
——叫你忽悠,再忽悠!此时此刻的包全才虽未言语,但一双火红的双目已很好的泄露了他的情绪。
于是清乔摸摸脑袋回头,讪讪扁下嘴角:……弟子知错。
追命,你下去吧。
哪知阮似穹只是轻轻挥了挥手:我有话要和小乔单独说。
包全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朝阮似穹看一眼,确定他真是清醒的,没有累糊涂,这才带着复杂的心情朝外走去。
——回去就腌、了、你!临出房门,他实在气愤难挡,忍不住边比划边对清乔施以威胁。
清乔吓的一哆嗦。
正想跑,手撒然被人攥住了。
——好酸的口气。
阮似穹半眯着眼,懒洋洋打望着包全才远去的背影,似笑非笑。
师叔……清乔脸一红,刚想说话,忽然一股更大的力道将她朝前拽去。
哎呀!她一下子跌落在阮似穹的怀里。
成熟的男气息扑面而来,温暖而魅惑。
昨晚……让你受惊了。
阮似穹将她牢牢按在怀里,大手轻拍,似是有意安抚。
我我我,我只是坚守岗位……清乔绯红着脸开始挣扎,弟子只是做了每一个西陵人该做的事情……别说话。
阮似穹然顾她的挣扎,手臂越收越紧,越来越使劲,勒的她差点透不过气来。
……就这样让我靠一下,好吗?他低声问着,这话语仿佛有魔力般,于是清乔停止了动作,渐渐安静下来。
抱着她的手无力滑下,阮似穹将整颗头都抵到清乔胸前。
唉……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清乔的一颗心都纠了起来。
师、师叔?清乔下意识唤他。
——叫潍平,没别人的时候,你可以这样叫我。
阮似穹将手挂到她的腰际。
公平?清乔虽觉得这个名字比包全才还要匪夷所思,可望着神情疲惫不堪的阮似穹,到底心软,只能乖乖听话。
嗯?的,带着愉悦的声音。
公、公平?不敢确定,怯怯的再喊一声。
嗯?上扬的音调,越发的温柔。
你、你还好吗?清乔忍不住探探他的额头,……怎么这么累?难道师兄师都不能帮到你?——我还以为,你要问青木人形剑的事情。
手下的青丝轻轻抖动,头发的主人似乎忍不住笑了。
傻姑娘,恭喜你。
阮似穹拿开她的手,温柔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就算你不动手,那宝贝的下落也快要水落石出了。
……此话怎讲?清乔被他眼中的幽光震住,一步也不敢挪动。
很简单。
阮似穹开始用鼻尖轻蹭她的手心,一下,又一下,暧昧不已,……这事闹这么大,西陵掌门迟早会收到消息,结束他的闭关重新下山——而他恰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青木人形剑下落的人。
清乔一怔,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我想,他大概没料到,有生之年真有这么一天。
阮似穹莞尔一笑,忽然展开双臂,将她重新纳入怀里,小白菜,我已经两个晚上没合眼了,能不能让我再靠一会儿?带着叹息的呢喃,仿佛撒娇。
……嗯。
清乔呆呆点头。
真奇怪,阮似穹身上熟悉而又迷离的气息,总让她忍不住想亲近。
好好睡吧……于是她爱怜地拍拍阮似穹的背。
对于许净于本文中出现的太阳兄来说,这依然是一个妙的上午。
一个清丽的少,一位俊逸的男子,相互依偎,相互慰藉。
啊,时隔许久,他终于又看到了难得的言情场景。
然而在这少的身后,男子将目光牢牢锁在窗外一只黄铜鸟笼上,眼中幽芒绵长而阴郁。
笼中静静站着两只华的鹦鹉,一白,一绿。
风一吹,有瓣从鹦鹉的身上飘下,带着蔷薇的,无声落地。
———————————————克格勃王牌马纳多纳的分割线—————————————……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守灵过后的美妙上午,顾清乔望着面前明晃晃的瓷碗叹气。
心灰意冷,肝肠寸断。
——饿了整整一个晚上再加半个白天,如今却只能吃两块沾了盐巴的煮土豆,苍天啊!乃告诉我,如此想方设法折磨人究竟为哪般?!说来说去,都怨那劳什子神秘杀手,搞得悦来客栈连死三人,旅客们人心惶惶,再也无人肯留。
客栈里的伙计走的走,散的散,大厨开溜前居然将仓库洗劫一空,将仅剩的五十斤猪肉打包带走!五十斤,什么概念?整整半头猪啊!你能想象,一位中年壮男扛着半头猪在乡间小路上疯狂奔跑,外加时不时警惕观望后方的滑稽场景吗?——伙计来得快也去得快,唯有猪肉才是永恒的。
阮似穹在得知消息后,长长吁了一声,语气无限感慨。
其余人则面面相觑,如果再不找新的落脚处,西陵派的精英们恐怕只能靠白菜地瓜度日了。
叹什么气?有人斜手过来敲她一记爆栗子,是包全才,难道我做的饭不好吃?清乔再看碗里白乎乎的土豆一眼,忍不住哀号:——小王,你死的好~惨~呐!包全才嘻皮笑脸:不惨不惨!碗里还有一个,是它相公,正好一对亡命鸳鸯。
人家还没生宝宝呢!清乔唰的站起,作势要踢他,虐待孕妇是要坐牢的!得了吧!包全才挡住她的绣花腿,送回一个白眼,这里还有碗西红柿汤,你喝不?清乔探头瞧见汤里鲜红,忍不住打个寒战——她想起了昨夜那个飘来飘去的人头。
无论看过几部CSI,现实永远更令人震撼。
我要吃粥!肉没了不要紧,为什么没有米和面?垂头丧气一屁股坐下,她恨恨踹着桌子泄愤。
米和面都被南宫无恨拿出去换花瓣了。
包全才脸上满是无奈:这位大小姐一路游山玩水花销甚大,入不敷出,如今连‘天女散花’的道具都得拿食物去和花农换。
清乔以手捂头几欲昏厥:你们!究竟有没有脑筋正常的?为什么不阻止她?!包全才别嘴,不以为然:为何要阻止?反正会有……话音未落,客栈门口忽然一片嘈杂,只见茫茫金光中,有人手持白扇以众星拱月之姿翩跹而来。
——小丽呀,米价又升了么?那人边走边笑,步履轻快,眉毛仿佛都要从脸上飞起来。
——救星来也。
包全才朝清乔挤挤眼。
他的咪咪眼本来就小,这下被挤的只剩两条短短的横线,还是加粗体的。
Mashi Maro!清乔忍不住在心头惊呼,此刻的包师兄多么像一位曾风靡大江南北的韩国朋友——流氓兔啊!马先生。
阮似穹忽然从不知名的角落里冒出,朝来人盈盈拱手,你真是神出鬼没。
呵呵,阮大侠过奖。
来人将白扇一抖,唰的露出一个斗大的字——米。
哪里不平哪里有我,这是我们马家祖训,也是我对阮兄的誓言。
来人将白扇一翻,啪的又抖出一个大黑字——面。
清乔看的目瞪口呆。
……敢问师兄,这究竟是何方神仙?她转过头去问包全才。
都看见那扇子了你还不知道?包全才笑得贼兮兮的,自然是浑水庄首富,西陵山一带米面专销大王,马六甲马大官人是也。
……清乔沉默了。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某部电视剧,有位大侠将自己名字龙飞凤舞写在长袍上,他很沧桑地说,他叫西门吹雪。
……只要有了这位先生,我们便不愁吃喝了。
包全才得意洋洋两个鼻孔朝天,小王算什么?喝王八血都行!原来是个财大气粗的活动赞助商。
清乔意兴阑珊垂下双肩,转念一想,自己很快有机会吃大餐,顿时又精神起来。
这人面相看着挺普通的,为何取的名字如此古怪?她托着粉腮,遥遥打望马六甲。
矮小,瘦弱,往风姿卓越英俊挺拔的阮似穹面前一站,仿佛潘长江会见吴彦祖。
人家也不想叫这个名字的。
包全才剜她一眼,马家早年是农户,当年因故遇袭,只得马夫人一个活口。
马夫人带着身孕去投奔亲戚,途中撞到一个算命先生,先生说了句:‘哎呀,原来是个身怀六甲的。
’没想到马夫人目不识丁,以为先生说她怀的孩子该叫‘六甲’,于是人家就叫马六甲了……喂,你想笑就笑!别发出哧哧的恶心声!清乔死死捂嘴,觉得腮帮子酸痛不已,只好改为抿嘴。
……如果阮大侠不嫌弃,我那丹顿阁倒是可以供西陵各位弟子小住……客栈毕竟不安全……远远的,听见马六甲在朝阮似穹献殷勤。
阮似穹坐在椅子上,以手叩桌,一脸淡然。
丹顿阁的厨子是我从京城请来的……手艺一流,保证料理好各位的饮食……马六甲脸上带着谄媚的笑,身子弓成了九十度。
阮似穹依旧未答话,身子轻轻朝椅背倾去,面色波澜不惊。
清乔生怕这师叔搞什么妖蛾子不肯答应,眼睛紧紧追随他。
马六甲还在孜孜不倦的解说着,甚至报出了厨子擅长的菜名。
当她听到红烧肉三个字,情不自禁悄悄舔了舔嘴唇。
就在此时,阮似穹的目光忽然横扫过来,炯炯如火炬,照亮一室的愁云惨淡。
他看着清乔,忽然笑起来。
好,就这么办。
他嘴巴回答着马六甲,目光却牢牢锁在清乔脸上,一丝也未曾挪开。
菜裸男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呀坐在河边,东风呀吹得那个风车转哪,蚕豆花儿香呀麦苗儿鲜,风车呀风车那个咿呀呀地唱哪, 小哥哥为什么呀,不啊开言?烈日炎炎的午后,浑水庄丹顿阁院外,有位绿衫姑娘正坐在池塘边,边唱歌边洗衣裳。
搓,捶,踩,十分卖力认真。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哥哥呀想把军来参,风车呀跟着那个东风转哪,哥哥惦记着呀小英莲,风向呀不定那个车难转哪,决心没有下呀,怎么开言!回头看看身边那堆积如小山的衣服,小姑娘不由得叹口气。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一种叫全自动滚筒式洗衣机的东西。
……没有高科技不要紧,好歹您也来包‘汰渍’啊!终于洗完第十二件,她嘟囔着放下搓衣板,腾出手,擦汗。
唉,想当年做尚书千金,不沾阳春水整整五年,一双手晶莹剔透跟玉雕似的;如今到了西陵,不光要自己洗衣做饭,还得为师兄们整理内务——谁叫她的辈分最小呢?她想起上午包全才交代任务时,自己就这么随口一抱怨,顿时招来对方的破口大骂。
太子?什么太子?包师兄的腔调永远阴阳怪气,洗个衣服你还能想到太子,那我给你煮饭时岂不是该思念玉皇大帝了!——切,你这死包子脸,不就煮了两个白水土豆吗?也好意思在我跟前炫耀……清乔心中怨念非常,却不敢反驳,只得含恨接下衣服。
清洗完起身晾衣,顺便深呼吸迎面扑来的香风——这池塘四面环林,遍植洋槐,如今正值槐花落枝,浓郁甜香让人陶醉。
塘中忽然传来一阵水声,清乔惊讶回头,只见花枝横斜处走出一人,光着健美上身,双瞳如墨,青丝荡漾,水面层层波纹轻拍肌肤。
正是西陵的天神,阮似穹。
激、激情视频呐……清乔囧的嘴皮子都不利索了——这这这,这不是穿越里最常见的裸男洗浴图吗?难道作者大人忽然想通了,愿意打赏我一点小小的福利?想了想,电光火石间她突然下了决定:捧起衣服,垫着脚尖蹑手蹑脚朝外走去。
——开玩笑!鉴于这位作者不按牌理出牌的恶趣味,指不定下面有什么可怕的衰事儿等着她呢!三十六计,走为上!嘭!偏偏很符合常理的,她踢到了一块搓衣板。
我OOXX你大爷!清乔疼的眼泪都出来了,边跳边低低的骂,你这个坏事儿的!回去就把你劈了当柴烧!搓衣板一听,顿时万分委屈,心想我容易吗我?白天给人搓,晚上给人跪,偶尔还要客串被踢一脚以推动情节发展——作为一个故事必不可缺少的存在,我是多么的有奉献精神啊!小姑娘,你咋能不讲文明羞辱我呢?清乔跛着脚本想继续跑,却听哗啦啦的响声,池中人察觉岸上动静,足点微波,以衣带水翩然降落她跟前。
你怎么在这里?高大的身躯挡去艳阳,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下。
洗、洗衣服……古铜色的肌肤,习武之人的完美身架,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清乔顿时烧红了脸。
你一人的?怎么这么多?对面人望着盆子里的男式长衫,微微皱眉。
都是师兄师姐的……包师兄让我拿过来洗的。
清乔埋着头打量自己脚尖,语气唯唯诺诺。
洗这么多……有只纤长的手指探过来,抬起她的下巴,你不累?……没、没关系,洗洗更健康……她努力别开眼,觉得自己的脸仿佛被埋在一个大蒸笼里,热的随时要爆炸。
对面人瞧她局促不安的模样,忍不住轻声取笑:你怎么不看我?莫非我不好看?转眼迎上对面那双幽深的黑眸,清乔忍不住在心头尖叫——啊啊啊,挑逗!您这绝对是赤果果的挑逗!阮大叔,难道你想勾引未成年少女?哼,流氓,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于是她脸一沉,心一横,后退一大步,开始从头到尾仔细打量起阮似穹。
富有张力的胸肌,轮廓分明的腹肌,还有湿漉漉的裤子,若隐若现的重点部位……嗯,所谓上上下下的享受,也不过如此了。
……如何?阮似穹好整以暇操起双手,自信满满。
不错。
清乔发出由衷的赞叹,大,好大,大好大!哦?哪一部分你最满意?阮似穹听的面露愉悦,淡淡挑眉。
清乔沉思片刻,抬起头露齿一笑,容颜灿烂:……肚脐眼。
阮似穹微怔。
形状好,洗的也干净。
清乔无比诚恳的实话实说,——好像一朵美丽的小雏菊呐。
你这丫头!阮似穹失笑,却又忽然转头,快些收拾吧,下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也许……有你需要的消息。
清乔一听赶紧点头,抱着衣服就朝院子里跑去。
临进门前,她忍不住回头打望。
阮似穹像一尊铁塔般伫立于原地,身上水珠熠熠生辉,整个人仿佛镶钻一般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唉,美女们,武装到牙齿算什么?武装到肚脐眼才是真!——连区区一颗肚脐眼都能生的如此完美,阮似穹,就算被你调戏~~~~~姑奶奶我也忍了!——————————————人家雏菊和小黄瓜最配啦的分割线——————-——————什么?菜市场?!一声尖叫,顾清乔从椅子上跳起来。
准确的说,是集市,谢谢。
阮似穹喝一口茶,衣冠楚楚正襟危坐,已是平日里的大侠模样。
可是打听情报不是都应该去妓院吗?清乔的小脸皱成了一团,你为什么要让我去市场啊?——还要挎上这么个又土又丑的大菜篮!谁说打听情报就都要去妓院的?阮似穹瞄她一眼,目光阴冷,还以为你挺纯洁,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污染了!清乔有气无力垂下头:……书上不都这么写的嘛……三教九流们总是出没于某著名妓院,而这妓院的头牌往往是神秘情报组织的卧底高层。
——如果头牌是女主,那她多半是遇神迷神见鬼惑鬼老少通杀的万能妖孽;——如果头牌是女配,那她多半是心狠手辣深爱男主下场很惨的痴心炮灰;——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这头牌是男扮女装的……毫无疑问,这种人妖一般都会被女主吃掉,然后被作者毫无道理的虐来虐去,对女主依旧痴情一片,丹心不改。
……妓院倒也是个有特色的地方。
阮似穹面色稍缓,身子斜斜靠后,不过那里太污秽,始终不入我的眼。
有什么污秽的?!清乔恼恨他阻挠自己发扬逢穿越必逛窑子的优良传统,愤懑出声,如果心无杂念,去探探消息又有何妨?你没听说过‘出淤泥而不染’么?阮似穹微合双目,略显疲惫:我在那里有过一段不太好的回忆……心结始终未打开。
清乔大惊,篮子顿时从手上滚下来:莫非……莫非公平兄你竟不能人道?!话音未落,一只大手扼上她的脖子,对面人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来:——有种给我再说一遍。
喔喔喔我说着玩呢!清乔被掐的面红耳赤手舞足蹈,拼了命的高声呼喊,阮似穹,战斗机!一夜七次狼,大好大!非常大!大大超人——阮似穹噗的一声松开手,脸上盛满无奈:……你这姑娘,都是怎么长大的啊!——这还用废话,自然是吃米饭长大的。
清乔缓过劲来,边咳边白他一眼。
走吧,去集市。
阮似穹凝望她,笑容清浅,妓院留待以后你长大了再去玩。
浑水庄某路口。
一座青灰色的牌坊静静伫立于来客跟前。
此建筑如何?阮似穹站于前方,掉转回头。
哇!清乔朝前跨一大步,双手向天摊开做仰望状:好巍峨的小楼!嗯,我也这么觉得。
阮似穹笑眯眯点头。
然后二人猫着腰从牌坊下穿过。
俊男美女渐行渐远,留下身后羞愤难当的牌坊。
——在它不足一人高几乎风吹就倒的脆弱身躯正中,赫然刻着两个簸箕般大的字:巍、峨。
……你对悦来客栈的神秘杀手怎么看?安静了半天,清乔忽然开口。
终于忍不住了?阮似穹挑眉一笑:你以为我该怎么看?莫非……他真是为青木人形剑而来?清乔不理会他的太极,径直蹙起双眉。
不排除一切可能。
阮似穹眼中有星芒闪现。
怎么办?清乔一下子紧张起来,牢牢抓住阮似穹的袖子,莫非还有别人觊觎这宝贝?——青木人形剑,得者武霸天下,自然人人觊觎。
阮似穹不以为然。
……那么,是不是全天下都知道青木人形剑藏在西陵派呢?清乔只觉得肺部被人狠狠扼住,紧张的快透不过气来——莫非、莫非那人也知道消息,现下已经追来了?你多虑了。
阮似穹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淡淡勾起嘴角,知道青木人形剑藏在西陵派的,只有四丰掌门和他的心腹。
这是门中禁忌,派外人士一概不知……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比如……说着说着,目光轻悠悠落到清乔身上。
——啊,天真蓝!清乔急忙掉头,远目,你说天为什么这么蓝呢?阮似穹凝望她,似笑非笑:小白菜,你又为何要找青木人形剑呢?砰!正中红心,一枪毙命。
清乔埋首,脸上满是纠结与挣扎。
说,还是不说?这是一个问题。
好半响,她悻悻然垂下双肩,吞吞吐吐:因为我有一个愿望……为了实现它,我不得不集齐四灵……哦?什么样的愿望?阮似穹不动声色。
……清乔沉默不语。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阮似穹轻笑,满脸促狭,依我看,你既不追名,也不逐利,是什么让你这样孤注一掷,坚持到底?……好吧,既然你这么了解我,我就老老实实告诉你。
清乔深吸一口气,抬头,眼角有盈盈泪光闪动:其实,我是为了天下大同,世界和平!她的神情极其隐忍坚毅。
阮似穹一愣,微微张口还想再说什么,想了想,终究只是揉揉她的脑袋。
就此作罢。
二人又走了一会儿,进入一片熙熙攘攘的集市中,一会儿带你去见个人。
阮似穹边走边解释,兴许能查到些关于凶手的线索。
什么人?清乔诧异,居然住在菜市场里,莫非是凶手的同行,屠夫先生?阮似穹笑,兴致盎然:我问你,血案是何时发生的?清乔呆呆看他:不是半夜么?阮似穹颔首:那我再问你,有什么人,是以半夜出来巡城为生呢?清乔恍然大悟:打更的!乖孩子,真聪明。
阮似穹拍拍她的肩膀,表示赞赏,等下我们要见的,就是浑水庄的打更人。
——打更人每晚去的地方那么多,你怎知他一定关于有这血案的线索呢?清乔疑惑不解。
自然有我的道理。
阮似穹扬眉,牵起她的手钻进一条小胡同里。
阮先生!胡同口有位摊烧饼的男子,与他俩一照面,脸上顿时风云变幻。
我来见老七。
阮似穹朝他淡淡点了个头,言简意赅。
是,他正在屋子里睡觉。
烧饼男放下面团站到墙角,毕恭毕敬朝他们鞠了一躬,先生这边请。
清乔正要好奇他为何要这般恭谨,却被阮似穹拖住手,继续朝前走去。
越往里走,卫生条件越是脏乱差,有好几处甚至完全难以下脚。
不过平日里素喜整洁的阮似穹倒不以为意,沉默着一直向前。
终于来到胡同尽头,只见侧面的墙上斜斜开了一扇门,门里用蓝色的布帷挡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老七。
阮似穹在门外喊了一声。
片刻后布幔被掀开,一张蜡黄苍老的脸露出来。
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那张脸的主人开口,声音仿佛被下锅油炸的花生,带着噼噼啵啵的杂音。
……前夜里悦来客栈死了人,不巧正是西陵子弟。
阮似穹面上一片淡然镇静。
哼,你不是最不讲师徒道义这些东西吗?!门中人从鼻子里呲了一声。
阮似穹只笑不答。
……进来吧!那人挑开帘子,同时不留痕迹朝顾清乔瞄了一眼,怎么这回还带了个拖油瓶?清乔见他语气鄙夷,不由得心中气恼:拜托,我虽长的可爱,但也是实力派呀!跟着那黄脸男进了屋子,清乔这才发现他毫不避讳的赤裸着上身。
而在他瘦骨嶙峋的背上,赫然顶着一个巨大宛如肉瘤的东西!清乔用略带惊讶的目光飞快扫了阮似穹一眼。
阮似穹却抓住她这个小动作,俯下身,在她耳畔悄悄问:怪异否?可是觉得害怕?清乔摇头,也压低了嗓子小声回道:不会,弧度……很优美。
阮似穹莞尔一笑,直起身对前方人朗声道:老七,你知道我要什么,把那东西拿给我,我们还要早些走。
排骨男一脸不耐烦的回过头:你也知道我都是现画的,哪有这么快?!说罢朝他们唰啦唰啦踢来两张木凳:坐着等,老规矩,一炷香!语毕转身进了里间。
清乔抬起头四处打量,只见屋内光线昏暗,蚊蝇乱飞,散发隐隐酸臭,真是名副其实的乌烟瘴气。
吱吱~~忽闻几声尖叫,定睛一看,原来是几只硕大的老鼠从地上旁若无人的跑过去。
清乔吓了一跳,赶紧将双脚悬空挂起,生怕与老鼠们有任何的亲密接触。
转头一看,阮似穹仿佛早已习惯似的,泰然不动。
他的目光轻飘飘落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眼中灰蒙蒙一片,找不到焦距。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阮似穹,料想他大概是陷入了某段回忆里,便咬着唇默不作声。
——等会儿那老七出来,我要好好数一下他的肋骨,看能不能数出十二对来……毕竟这样接近纯骨架的人体,平常不怎么有机会见……她想了一会儿,抵不住通宵未睡的困乏,渐渐合上眼睛。
等她被说话声惊醒,赫然发现面前立着一个裸男,不,一尊裸排骨!……共十二张,我把当时看见的招式全都画在里面了,兴许你能从中找到一点线索。
排骨男正拿着一沓宣纸对她旁边人说话。
阮似穹接过那沓纸,脸上没有半点喜悦的颜色,反倒莫名其妙叹了口气。
……老七,我真希望,你已不能画出这些东西来。
排骨男身子猛地一僵。
……不必勉强……无论如何,我这辈子是不可能走出来了。
良久,排骨男缓缓开口,沙哑的嗓音里添入一分惆怅,一丝柔情,还有一缕难以描述的悲伤:……人已逝,情已亡,如今我成了这个鬼样子,缅怀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阮似穹垂下眼帘,拍拍他的肩膀,终是什么话也没有再讲。
二人告辞出门,清乔忍不住好奇去夺阮似穹手上的纸:他画的什么呀?是凶手的样子吗?——给你看你也未必能懂。
阮似穹挑眉,高高扬起手中的画,似是有意逗她,有本事,自己来取。
喂!不要仗着个子高就瞧不起人!清乔在他臂下又蹦又跳,急得满头大汗,我还在青春发育期!迟早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可惜。
阮似穹用画纸敲敲她的脑袋,我倒是不喜欢个子太高的。
清乔正要再还嘴,忽闻身后有暗哑声幽幽传来——阮三,你还在等么?是老七的声音。
周围的嘈杂在一瞬间如潮水般退去,风停了,独留天与地。
是的,我还在等。
阮似穹敛去了笑,身形有些许僵直。
若我是你,便会主动出手。
老七话里有话,蕴含无穷深意。
……可你不是我。
阮似穹忽然又再度笑起来,所以你永远不会明白,我在想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牵起顾清乔的手,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九九艳阳天,南风掠过黑瓦青墙,低吟浅唱,送来不知谁人的叹息。
菜恋爱出了胡同,来到熙熙攘攘的集市。
清乔转头看身边的人,他依旧牵着自己的手,淡淡的眼,淡淡的眉。
似乎在恍神。
——唉,这些个年少得志风华绝代的美男子,哪个没有段青涩难了的往事?好男人,都是被时光打磨出来的。
不过我说阮大叔,您再这样牵着我的手招摇过世,只怕小白菜我回去后,会被醋海淹成酸泡菜呐!……归来吧,归来哟,你这浪迹天涯的游子……清乔在他耳畔柔情万千的哼唱。
阮似穹一怔,却是醒过来了,他低头望向她,容颜莹澈:饿了吗?我给你买吃的去。
他的神情柔和亲昵,清乔千算万算,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啊,有点吧。
清乔呆呆看他,心想这人是不是被刚刚屋子里的臭气熏得中毒了,还没缓过劲儿来啊?阮似穹也不看她表情,径直点个头:吃什么好?他的声音越发的轻,仿佛面对着一件娇贵的瓷器,语气稍重一点就要震碎了。
清乔心头一滞,目光不经意间瞄到街角贩卖糖葫芦的小贩,顿时大叫:那个那个,我要吃那个!糖葫芦,穿越经典必备单品啊!阮似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意更深了。
果然是小孩子。
他拍拍她的脑袋,转身朝小贩走了过去。
好吃么?阮似穹凝视着咬糖葫芦的清乔,静静出声。
不好吃。
清乔斩钉截铁的实话实说,绝对没有卤猪蹄好吃,甚至还赶不上烤鹌鹑的三分之一。
那你为何还要吃?阮似穹笑起来。
我只是想试一下,在美男身边吃味道会不会更好?清乔舔舔嘴皮子。
——结论是?阮似穹挑眉,顺手捻去她颊边发丝上的糖渣。
唉。
清乔叹口气,放下那串糖葫芦,您老下次若还有善心请客,请大发慈悲赐我一块猪蹄膀吧!阮似穹扬声大笑,接过那串糖葫芦,随手一抛扔出老远。
你怎么不爱护环境呢?!清乔狠狠瞪他一眼,偶像派人物要懂得做出表率——你以为你是那个躲在胡同里的老七吗?笑容从阮似穹脸上卸下,他的面色变得严肃。
良久,他叹口气,很认真的说:老七,以前是南疆排名第一的美男子。
清乔的下巴顿时掉下来。
……第一美又有什么用呢?阮似穹摇着头,神情惋惜,想当年他艳扬武林,如今还不是落得这幅模样。
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清乔敏感竖起双耳,全身上下所有的八卦细胞都开始叫嚣活跃奔腾起来——是什么,是什么让南疆的贝克汉姆变成了骷髅版的卡西莫多?……英雄难过美人关。
阮似穹看着远方,语气感慨。
——哦,原来是因为维多利亚啊,小贝你也真惨。
清乔脑中灵光一闪,紧跟着问:方才,他说他这辈子也走不出来了,莫不是也与那位美人相关?阮似穹微微颔首,脸色放缓,似是赞赏她的反应。
我本来也只是赌一赌……如果他还每夜都守在客栈的老榕树下,凭他的修为和本事,应该能描绘出凶手的三分模样。
——可我宁愿他画不出来。
阮似穹侧过脸,优美轮廓被阳光镀上一层微微的金芒:人已经死了,夜夜守着她的墓有什么用呢?听到这里,清乔心中已有了大概——那老七当年是位翩翩公子,与某位佳人爱的如痴如狂;后来不知是何缘故,佳人香消玉殒,美公子也变为了卡西莫多的悲惨模样。
这本来是被许多武侠小说写烂的桥段,清乔听着听着,却觉得无限感伤。
看来这里始终是幻想世界啊,现实社会里,哪会有人这般痴情神伤?——可是我却一个也没遇到。
她这样想着,不由得有点怨恨作者,悻悻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
时候还早,我们再去走走吧。
身后的阮似穹忽然出声,顺势牵过她的衣袖。
去哪里?清乔一愣,心想这师叔还真是个逍遥子啊,丹顿阁里面那么多师兄师姐等着他掌控大局,他却悠哉悠哉邀请一个小丫头出去玩。
阮似穹扫一眼她的脚,微笑:跟着我走便是了。
穿过巍峨的小牌坊,二人七拐八绕走进一间宅院里。
园圃不大,墙头堆叠排排的青瓦,拾落整洁,绿幽幽的桃枝后开着一片凤仙花,洋洋洒洒。
进去吗?阮似穹转过身来,伸手指向庭院深处的一扇拱门。
他的声音如此朗悦,悠悠踏来灵韵天成,灿烂金辉洒落在他海蓝色的长袍上,亮若繁星。
清乔不由自主点头。
——好孩子是不应该随怪叔叔到处走的,她知道。
然而阮似穹偏偏有这样的本事,即使站在最普通的民居前,也会让人觉得他身后是一片雕梁画栋,锦绣堂皇的人间天堂。
推开房门,朦朦清寂中别有洞天,原来是一间小小的杂货铺子。
……阮先生?柜台后的老板娘看到阮似穹,明显愣了一下。
四娘,我来给这孩子买双鞋。
阮似穹朝老板娘微微一颔首,笑颜温柔。
耶?清乔满脸诧异,先看看他,再瞅瞅自己的脚。
——自打加入西陵青菜派,她穿的鞋一直是师姐送的千层布面款,虽说丑陋笨重,但也算适合行走。
只是如今这鞋被磨的起了毛边,鞋面上也破了好几个洞,露出乳白色的夹层,活像锅底上洒着几颗小芝麻。
望着这双散发浓郁乡土气息,活脱脱村姑模样的脚,她忽然觉得很丢脸,悄悄将双腿往后挪了挪,红晕一直染到了耳后根。
——藤堂静说,每个女人都要有双好鞋,可是这事儿也得看条件呐。
……姑娘选双喜欢的样子吧。
老板娘拿过几双鞋,亲切的让她挑花样。
清乔抬起头,茫然看向阮似穹,搞不清他在玩什么。
对面人也正好在望着她,面庞氤氲在昏黄的影里,一双黑眸清如晓渠。
选一双吧,算我送你的。
他弯着眼,唇儿一咧,露出白白的牙。
清乔的脸颊更红了,慌忙摆起手:使不得,使不得……这怎么使得?有何使不得?阮似穹眼中噙笑,如初春刚融的湖水,温柔撩拨人的心房。
——小姑娘都是爱美的。
他朝她探来半个身子,声音低沉沙哑,你这般邋遢,万一等会儿遇见了如意郎君,怎么让人家留意你?切,这无梆白菜装还不是你叫我穿的……清乔扭捏着别过头,努力躲避他沾着湿意的气息。
嗯,这倒是我的不是。
阮似穹倒也不恼,随意点着头,眼睛如水清亮。
可是小白菜,还是听师叔的话。
他接过老板娘手上的一双绣花鞋,轻轻弹了一下。
——好姑娘,要穿双好鞋。
穿着一双漂亮的鞋,你才有好的心情,才能走到你想去的天涯。
一阵清风来摇窗,轻拂他的发。
他坐在那儿望着她,修长清俊,眸底黑黑的一团,仿佛蕴含了无穷无尽的话语,却都隐忍不发。
清乔忽然觉得,这一双无悲无喜的眼睛已经看透了人生。
即使经历过百种千回的喜怒哀乐,即使爆出过绚烂夺目的烟花,却在时间的漫漫长河里日渐式微,熄了最后一点火苗,随波消散了。
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呢?她很想这么问他。
她想起不久前他给自己看掌纹,放下手的那一刹那,他的眉眼间也有这样一缕淡淡的轻愁。
然而她终是什么也没开口。
最后她挑了一双绣着白鸽的银色缎面鞋,虽比不得当年做尚书千金时那么精致奢华,却是她目前鞋子里最好看的一双。
一路上她将鞋子揣在怀里,不时拿出来东看看西摸摸,甚至还要嗅一嗅,高兴的像一个真正的十五岁小姑娘。
阮似穹在前面带路,偶尔回头望她一眼,脸上有宠溺的笑。
透蓝微明的天幕,缀着浅浅的云,清风吹开他散落在颈项的发丝,露出细致优美的曲线。
一天一天,朝朝暮暮,花开花谢,云飞云过,无论发生了什么,这个人都是这样的波澜不惊,泰然自若。
——他究竟经历了多少的事情?又受过多少的磨难呢?清乔这样想着,心底忽然有些什么东西软下来。
有块冰化了,融成了水,滴答,滴答。
公平,你爱过人吗?清乔望着前方缓行的男子,神情有丝恍惚。
阮似穹侧过脸,露出半边挺立的鼻:怎么,小白菜感兴趣了?清乔点点头。
三十岁还保持着单身的老男人,一定有什么伤心不可告人的过去。
……也许吧。
阮似穹朝天扬起头,眼睛微眯,神情清魅:也许喜欢过谁,可我都不记得了。
难道这几十年来,没有一位姑娘能让你真正心动吗?清乔难以置信地张大嘴。
心动?他的眼底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缓缓流动于光影里,……心动不见得是喜欢,喜欢也不一定要爱。
——没有恋爱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清乔嘟起嘴,你说,你究竟伤害了多少朵有心靠近的小花?阮似穹浅浅笑着,一挑眉,似乎陷入了回忆里。
……很久以前,当我还在西陵学武的时候,有个姑娘托我向师兄送香囊。
他用平缓的语气诉说着往事,仿佛毫不关己:……后来我才知道,当时香囊里放着一张纸条,她希望我会在半途拆开香囊,然后看见它。
——纸条上写着,‘我喜欢送信人’一类的话,对不对?清乔好奇插嘴。
阮似穹瞪她一眼,故作严肃板起脸:小丫头对这些反应倒挺快!然后他又笑了,面颊上染上一层如月辉般温柔的光芒。
她那时,也就你这么大。
清乔惋惜叹口气。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能用向别人送香囊的方法来试探心上人,已经算是勇气可嘉。
你呢?阮似穹转过身,饶有兴味打量她,有没有喜欢的人?要不要找师叔商量下?清乔一愣,马上摇头否认,态度坚决。
不是没有的,可她不能讲。
在那遥远的过去,在那遥远的地方,她也曾是一个真正的青葱少女。
有一天,她傻乎乎地问一位翩翩少年:你为什么老是偷看我啊?男孩老实回答说:因为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像我看你一样,一直看着我啊!那样的岁月已流走很久了,时间独独忘记了她。
如今来到这陌生的荒古,为了寻找回家的方法,谁都不能喜欢,甚至连心动都不可以。
因为没人会陪她走上最后的路。
我是一个不能恋爱的姑娘。
她这样想着,忽然有些哀伤。
菜故人傍晚踏进丹顿阁,顾清乔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眼睛虽然小却一直很努力很坚持不懈地朝她翻着白眼的包子师兄。
哟,你这跟屁虫回来啦?包全才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边抖边磕着五香瓜子,在外头玩儿的还开心吗?——别!您别抖!清乔伸出宽袍大袖挡在眼前,振振有辞,俗话说男抖穷,女抖贱,师兄,您可千万要为自己的钱途着想啊!抖一抖怎么啦!包全才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大爷我偏要抖!现在就抖给你看!话一落地,他立刻站在原地抽风般抖起来。
上抖抖,下抖抖,左抖抖,右抖抖,姿态如此奇妙,让浑身上下每块肥肉都得到了快乐的运动。
清乔呆怔三秒,立马抱拳拱手啧啧称奇:没想到,没想到师兄居然修得传说中的‘北抖神功’!包全才一愣,脸上很快露出得意的狞笑:……那是,师兄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清乔忍住呕吐的冲动正想再夸他几句,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阵噼噼啪啪的悉索声。
二人大惊,抬头只见铺天盖地的小黑点迎面袭来,带起一阵熟悉的香风。
哈哈哈哈,天——外——升——仙——环佩叮当中,赤足白衣的南宫无恨从天而降,边降边转,手中朝外挥洒细碎物体,漫漫铺遍角落。
疼!清乔躲闪不及被小黑点刮了一下,顿时惊慌起来,难不成要被这神秘暗器毁容了?啊——角落里忽然响起包师兄伤心欲绝的嚎啕声,凄厉悲愤,宛如地狱归来。
——你你你,你为什么把我的瓜子到处乱撒啊!他掬起地上一堆小黑点,眯眯眼含泪,一脸心疼到死的绝望表情。
咚的一声,清乔栽倒在地上。
……花农的花都被买完了,马六甲又不让我扯他院子里的树叶……南宫无恨盈盈回转身子,面带娇羞,我恰好看见有人在院儿里晒瓜子,觉得这东西也勉强可凑合用……呜呜!这可是我千里迢迢请人从鲁国带回来的上等货啊!包全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垂头丧气:一共就五斤,被你刚刚这么一洒,还能剩多少?那个……南宫无痕含情脉脉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其实……有三斤已经被我白天练习时洒在河边了……啊~~~~~包全才以手扯发大喊大叫,彻底陷入崩溃状,这这这,这简直是灭门惨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呐!啊啊啊啊……南宫无恨不理他,一甩秀发,朝天扬了下鼻子。
转过脸,冷冷对准顾清乔。
你——她以一种极度傲慢极度鄙夷的姿态开口。
清乔身子一震。
……叫什么名字来着?她先迟疑一下。
我的名字叫金三顺。
左思右想,清乔决定先不告诉她真名,静观其变。
嗯,三顺姑娘……南宫无恨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面色大变,不对,你不叫金三顺!——其实我叫俞熙真。
清乔偷偷朝后迈出半条腿。
你这贱人!以为我是白痴吗?南宫无恨勃然大怒,一挥袖,手中多出一柄带刺软鞭,他们明明说你叫甘小乔!死丫头,胆子不小,居然敢骗我神龙宫玉女大人!清乔见势不妙掉头就跑,边跑边疾声呼号:三石啊~~~三石在哪里?五千万,还不快来救你家主人?!长鞭伴随寒风凌厉袭来,眼看着就要触上她的背。
电光火石间,却有人硬生生用手将那鞭子拦住了。
无恨姑娘,我派虽和神龙宫交好,但派中弟子还用不着玉女动手管教。
包全才不知何时恢复了神智,飞速挡到了清乔跟前,双目炯炯,面色冷漠。
……是她不对,她先欺骗我!玉女悻悻收了手,转头狠狠瞪向清乔,你这死丫头,说,白天和我的似穹干什么去了?我的似穹?噗~~~清乔好容易才忍住外喷的口水,立定站好,神色恭敬回答道:玉女明察,我下午是和师叔出门探查敌情去了。
探查敌情?包全才和玉女异口同声盯住她瞧。
两对亮晶晶的眼,一大,一小。
嗯。
清乔显得极其乖巧,师叔说要去找那晚的打更人,看他是否知道凶手模样。
那他为何不带别人,独独带你?玉女皱起好看的眉毛。
——因为我是女主角,戏份最多啊!清乔这样想着,嘴巴上依旧谦卑:大概是因为我武功最低,扔在丹顿阁里他放心不下。
玉女哼了一声,神情略有放缓。
没本事的人是不配站在他身边的!她脸上有讽刺的笑,小丫头片子,千万不要有什么痴心妄想!玉女还是先走吧。
包全才忽然出声,听说药王谷申尤,已于今下午赶到浑水庄了。
不咸不淡的几句,让玉女脸上的神情再度大变,惨白一片。
我还会再回来的!匆匆扔下这句话,她纵身一跃,飞快消失在稀薄的暮色里。
望着玉女远去的背影,清乔终于舒一口气。
想想刚才无辜被骂,心有不甘,颇不是滋味的低声补了一句:贱人。
掉转头,不期然对上一双闪闪发亮的眯眯眼。
……见智!她吓得一哆嗦,立马站定稳身。
包全才却不理会她,盯着她的脸径直道:……你说,白天你和师叔去找一个打更人了?清乔点点头,有些不明就里。
那打更人长什么模样?他微微皱眉。
……很瘦,很罗锅。
清乔如实相告,有点吓人。
包全才深深吸一口气,脸上流露出一种十分复杂耐人寻味的神情。
清乔不敢答话,静静看着他。
——在一张包子脸上,出现这样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其实是很可笑的。
走,你带我去看看。
包全才忽然抓起她的手往外走,动作粗鲁。
嗳嗳嗳,我还没吃饭啊!清乔被他拽着不能跑,顿时急起来,听说今晚有红烧肉!去街上!我请你!包全才一付财大气粗的模样。
清乔无力反抗,只得跟着他乖乖出门。
只要不是请我吃瓜子,都好。
她天真的想。
———————————————随地丢垃圾是不对的哦的分割—————————————你你你,你就请我吃这个啊?!清乔望着手里的糖包子,小脸皱成一团。
嗯,这个多好!热乎,实在,还有馅儿!包全才呼噜呼噜啃完第七个,心满意足抹抹嘴。
人家要吃肉……清乔低声控诉,眼中盈盈有泪。
嘘!包全才捂住清乔的嘴,神秘兮兮,小姑娘,少吃肉!吃肉将来会长的像猪一样,我这是为你好!清乔听了恨不得踢他一脚——明明是你自己舍不得多掏那十文钱好吧!浑水庄傍晚的街道,人流稀少,清乔边啃包子边带路,心中愤愤不平。
红烧肉,粉蒸肉,卤猪蹄,烧白……她不时望一眼天上的月亮,嘴里念念有词。
唠叨什么!还不走快点!包全才在后面推了她一把。
她叹口气,闭嘴。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今晚月亮显得特别大,特别圆,也特别的亮。
该走哪条路呢?站在一条分岔路口前,清乔有些发蒙。
你这个白吃!包全才只等了十秒钟,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怎么会不记得路了?我也只来过一次……清乔有些委屈,路痴是天生的。
包全才瞪她一眼,转过身拦住两个经过的青年男子。
这位小弟,请问菜市场怎么走?包全才在外人面前一直彬彬有礼。
我不知道,干嘛问我?路人甲面无表情指一身边人,你怎么不问他?路人乙冲他翻个白眼:——关我屌事!我是出来打酱油的。
==|||眼见询问无果,包全才闷闷不乐回身。
清乔生怕他迁怒,赶紧指着路边道:嗳,那里有间客栈,我们可以去问问小二嘛!包全才瞪她一眼,甩开步子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清乔在背后悄悄扮个鬼脸。
自打悦来客栈解散,旧龙门客栈一跃成为浑水庄最高档,规模最大的旅店。
如今虽是傍晚,客栈前照样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包师兄进去打探方向,清乔站在外面好奇打望。
——咦,这客栈里的客人看样子很有钱哦。
她睹见客栈门口停着十几辆金顶乌身的豪华马车,雕花精致,线条优美。
凭着尚书千金的见识,她立刻认出马车车身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做成。
会用这种非千年不能成材,寸木寸金的材料做马车,且一做就是十几辆的人,肯定是大富大贵,非龙即凤。
奢侈啊,烧钱……她咂咂舌头。
一辆马车的门帘忽然掀开了,有双云纹黑靴缓缓踏下。
公子。
有黑衣人迎上,将那人伸手扶下。
清乔瞄见那人的面貌,顿时呆住。
天地静止,空气凝滞。
嘭!仿佛有人在她的心鼓上重重锤了一拳,耳中隆隆巨响。
对面人一袭宽袍,被溶溶夜色拢着,仿佛刚从月里捞出来。
深如幽潭的黑眸,威势逼人,骄色中一丝慵懒,意气风发。
黑衣人俯下身低声汇报着什么,只见凤眼一挑,他扬头看向树上清扬的槐花。
淡淡的脸,依旧漏不出任何心绪。
只是月下他的影子极细极长,似一柄利剑硬生生割断满地流泻清辉,凌厉强势,透着极度的张狂。
清乔望着远处那许久不见的挺拔身影,悄无声息将自己隐进角落里。
冷,寒冷。
她的身子开始瑟瑟发抖。
云遮月,往她心里落下半幅阴,夜风急又凉。
愣着干什么呢?有人冷不丁拍她的肩膀。
……师兄!清乔一个激灵,转过头对来人仓促一笑。
别的不会,就会犯傻!包全才鄙夷地打量她一眼,走吧,路都问好了!以后坚决不能靠你带路……你这个傻叉!清乔没说话,拉住包全才的衣襟,苍白着脸哀求:……师兄,小声点!包全才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带头朝前了。
清乔默默跟着他,拐弯前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令她惊奇的是,她还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西陵招弟时发现的刀削面脸男。
他的脸庞还是那么的有特色,让人在百米外都能注意到。
如今他穿着一身黑衣,亦步亦趋跟着段玉进了客栈。
原来他是乌衣卫?清乔心中泛起嘀咕。
二人一路无语,疾行至菜市场。
清乔心中本有许多问题:关于老七,关于阮似穹,关于包全才奇怪的反应,这下都被方才马车上的那道华贵身影压了下去。
——他来做什么?难道他发现我了?难道他还不肯放过我?心事重重间,终于来到了白天的那条昏暗胡同口。
情况……好像不对。
前方的包全才顿了顿身子,用背将清乔挡住。
清乔吸了吸鼻子,这才发觉空气中隐隐有一丝血腥味。
糟了!她脑子里飞速掠过杀人灭口这几个字,顿时想也不想,拔脚就朝胡同深处跑去。
——卡西莫多!难道你已经遭到巴黎圣母院副主教的迫害了?气喘吁吁来到小屋门口,只见房门大开,遮挡的布帏被随意丢弃在地上;昏暗烛影中满室狼藉,一副经历过世界大战的模样。
在那张她上午才坐过的板凳下,赫然凝着一滩暗红色的血。
烛火映衬,幽幽闪着光。
……这下不好办了。
隐约听见包全才的嘀咕声,如果真是七爷,那……七爷?清乔怔怔扭过头,师叔的确唤过此屋主人‘老七’。
包全才面上一变,刚想说什么,忽然转头一声暴喝:谁?!只见门外有黑影一闪,包全才立即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嗖的一声后,屋子里安静的诡异。
顾清乔就这么被人晾在了阴暗霉臭散发血液味道的屋子里。
跟、跟着包追命出门,果然是不妥的……她嘴角抽搐着,浑身遍布鸡皮疙瘩。
阴风呼啸,寒意袭人,如今没有警警没有察察,也没有拯救地球的动感超人,她只能自保了。
想了想,她迈开步子朝胡同口走去,那里好歹面朝主要街道,有个什么万一也方便喊人。
然而刚到胡同口,就听见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
——哒、哒、哒。
她悄悄探出半个脑袋往街上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居然是刀削面脸男!哒、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了胡同口不远的地方。
咦?隐约传来一阵低哑的质疑声。
哒哒哒。
脚步声忽然加快,似乎是朝着她所在的胡同口奔来。
完了,暴露了!清乔惊慌起来,回头四处搜寻可以躲藏的地方——偏偏这破胡同,连个垃圾筐都没有!情急之下,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方案。
眼看着脚步声逼近,她哗的一下撕烂自己的衣襟,随即朝后一跳,背对胡同口露出半边侧影。
来嘛,英雄~~她扭捏着身子娇滴滴叫嚷着,同时伸手对着空气拉拉扯扯起来。
脚步声猛地一顿。
哦,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蹂躏我!践踏我!折磨我!用力啊!清乔又跳进胡同里,乘机再撕烂一块衣襟——呲啦!裂帛的声音的夜空中分外响亮。
然后她抬起自己的手背,开始吧唧吧唧猛亲起来,嘴巴里不忘嗯嗯呜呜哼哼作响。
——上译制片厂的老前辈们,这一招是我看《茜茜公主》现场配音时跟你们学来的,一定要管用啊!脚步声又停了一会儿,终于再度响起。
不过已经是背离胡同口的方向,渐行渐远,越来越小。
好贱!那人消失前抛下一句轻蔑的评语。
直到街道上恢复完全的静谧,清乔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人至贱则无敌,这句话果然是真理。
她惊魂未定,喘着粗气缓缓跌落到地上,面带凄惶。
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啦?有道人影从墙壁上跳下来,原来是包全才。
老子辛苦追出去,却发现是只猫……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不经意瞟了清乔一眼,咦,你怎么坐地上啊?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化到她嘴边只是淡淡一笑:……我没吃饱。
——没出息了!太没出息了!包全才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光打量她,痛心疾首捶兄顿足,居然因为没吃饱饭而脚软,王天山当初怎么收了你的啊?传出去简直丢脸丢大发了!骂完了,他无可奈何叹口气,要吃什么?我买给你。
清乔抹抹眼角莹莹的泪花,想起刀削面男那张猪腰子脸,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要吃火爆腰花。
特典:主角大脑构造图当当当,六一儿童节来啦,大家都快乐吗?呃,更新晚点上,大家先看看照照的小礼物。
呃,最近有很多人对照照的大脑构造感兴趣,多次表示想扒开我的脑袋瓜看看==|||。
为避免开颅之苦,照照受行为主义地理学启发,特剽窃某网络图片加以修改,制成《午门囧事》几位主要角色的大脑构造,请大家想象欣赏。
话说,这也算小小的剧透了啊,大家万万笑纳~~~首先,最不受待见的影照本人:(影照:所以说,不要怪我写的慢,你们看写故事一项才占多大点脑空间!)最受待见的小乔姑娘:(小乔:本故事又名乔妹走天涯,最后走回家,啊,我想有个家!)爱恨两极分化严重的段王爷:(段王爷:哼,不要问我神秘人是谁!)目前人气最高的当当哥:(当当哥:唉,我不愧为邪魅派代表!奏是神秘啊!)扶不起的阿斗阮大叔:(大叔无奈:你干嘛老拿我的人气说事儿啊,其实我已经超脱了啊……)菜包子火爆腰花?自然是没有地,所以清乔只好又拎着一袋糖包子,闷闷不乐跟在包全才身后。
……出门在外,哪能那么挑食?包全才边啃包子边乐呵呵走着,嘴角流出一行红色的糖汁。
师兄……少吃点,再吃就要变成球体了!清乔恼他瞧不见自己破烂的衣襟,又不好点明,不由得恶语相向。
喝!球体怎么啦?包全才一舔舌头,侧过脖子斜睨她,球体滚得快!清乔气鼓鼓瞪他一眼,拣起一个包子砸过去:——你刚刚干嘛丢下我啊!我武功低微,万一被坏人捉住了怎么办?包全才哈哈大笑,糖汁的热气从嘴巴里面喷出来:被捉住了好啊!免得王天山亲手清理门户啦!清乔气的跳过去抓包全才的衣服,想将这肥猪流丑男暴打一顿。
说是迟那时快,包全才忽然侧身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朝街道口的暗角带去。
——你做什么!这样的角落,伸手不见五指,四周一片漆黑,清乔不由得全身绷紧。
嘘!有只大手捂住她的嘴,别说话!有杀气!清乔吓的一个激灵。
渐渐地,不知过了多久,四周静的她能听清风过树梢的歌声。
……好了。
只听身边人长长吐一口气,,那些人应该走了。
那只手拿了下来,又去拉她的衣襟。
男女授受不亲!什么也看不见,清乔只得拼命大叫,非礼勿视!非礼勿动!非礼勿听!嘣!她的脑门被弹了一下。
我呸!包全才的声音阴测测的,含着不肖,就你这豆芽菜身板,胸部还没我的大,谁会对你动手啊?!要摸也是摸我自己!面对铁的事实,清乔选择保持沉默。
三秒后。
啊!她忽然尖叫起来,语带惊慌,坏了,包师兄!我真摸不到自己胸部了!我的胸部呢?我的胸部到哪里去了?说着说着,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你、摸、的、是、我、的、背!包全才咬牙切齿说完这句话,拎起她朝外走去。
二人一到街道口,顿时愣住了。
在巍峨小牌坊前,乌丫丫站着一大群黑衣蒙面人,个个手持利刃眼带凶光。
咦,莫非我的感觉有误?包全才面露诧异,手腕悄悄往外一翻,似乎在运气。
然后他脸上一凝:……甘小乔。
清乔听见呼唤,哆嗦着从他背后探出半颗脑袋。
听师兄的话,扔了包子,爬到树上去。
他的声音非常镇定。
我、我可能爬不上去。
清乔颤颤巍巍回答着——她确实缺乏锻炼啊!不怕,有师兄助你一臂之力。
包全才重新将她挡在身后,从袖子里缓缓掏出一件东西,朝天上一扔。
——啪!夜空中爆出一朵绚烂的红色烟花。
信号弹!那群黑衣人仰望着天幕有刹那的惊慌。
就在他们失神的那一刹那,只听抱住了!一声大喝,包全才已将清乔朝附近的大树上高高抛去。
黑衣人醒悟,立即拿起刀朝他们劈来。
包全才毫不犹豫抽出剑迎去。
刀光剑影间,清乔只觉得自己身陷在一个关于江湖的梦里。
她牢牢抱住树干,望着包全才与那群黑衣人缠斗。
血花飞,飞的遍地都是,她已分不清哪些是包师兄的,哪些是黑衣人的。
她不懂武功,只是看着黑衣人接二连三倒下,她的心终于一点点安下来——包师兄是乾一堂的首席大弟子,武功定是不凡的。
然而还没等心放下一半,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包全才再解决掉一人,身形忽然开始踉跄摇晃。
哈哈哈!黑衣人中有人放声大笑,包追命,你早就中了化功散,如今内力全无,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包全才朝他狠狠呸了一声,嘴角淌下一丝粘稠,仿佛糖汁鲜红。
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我会给你们死个痛快!那黑衣领头人又叫嚣起来,以一抵十,你真以为自己是武林英雄么?——老子就是英雄!包全才从喉咙里发出一身嘶吼,眼里爆发出灼灼的刺目光芒。
伴随着咆哮声,他像发了疯一样拖着剑朝黑衣人冲去。
那是风一般的速度,比追命还要快的。
只听呲啦呲啦的声音,有黑衣人接二连三跪坐到地上。
然后又是噗的一声,包全才终于被迫停下了。
有柄剑硬生生插进他的后背里。
包追命,你疯了么?领头人手持长剑,冷冷站在包全才的身后,你倾尽全力使出这‘旋风扫’,居然只为挫伤我们的膝关节!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还有这么多双手可以杀你?嘿嘿……包全才回过头,满脸血污,一双眼里却是明晃晃的笑意,你们腿受伤,就不能用轻功追我师妹了……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完全不受控制的从清乔眼里涌出来。
哈哈,你居然打这个主意!领头人仰天大笑,继而声音一沉,好吧,我就成全你!先杀你,再杀你师妹,免得你看了伤心!语毕,翻手又是一剑,径直插进包全才的心窝里:噗——师兄——清乔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在树上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包全才望她一眼,安安静静接下这一剑,微微一笑:……太晚了,西陵的弟子就要到了,你杀不了她的。
仿佛有感应般,他的话音刚一落地,街道四周都亮起了昏黄温暖的灯笼。
他娘的!领头人朝包全才脸上恨恨吐一口唾沫,你这死胖子!原来长那么多肉还有点脑子啊!随后他将面巾一拉,朝其余人挥手:快撤!都给我撤!就在那一瞬间,清乔远远看见了他的脸。
虽然只是一瞬间,清乔却彻底的呆住了。
树下的灯笼越来越多,人们呼喊奔走着,最后终于有人将她从大树上接下来。
小师妹,是不是吓傻了?柔柔的声音,是三师姐。
她带着清乔落到地上,眼中一片悲悯。
……三、三师姐,包师兄呢!包师兄呢!清乔忽然醒过来,紧紧抓住师姐的衣襟。
……全才……现在在马车里。
三师姐的声音压的很低,你去看看他也好,他恐怕……没多少时间了。
清乔拔腿就朝马车跑去。
哟,小白菜。
包全才奄奄一息躺在卧榻上,看见了她,脸上笑得很开心。
师兄……清乔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抓住他的手,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别哭……包全才依旧在笑,……你去拿面镜子给师兄看看。
要镜子做什么?清乔使劲抹着眼角的泪。
我听说啊……吃了化功散人会变得很瘦……包全才断断续续解释着,……我想看看,苗条的我……是什么样子?配不配……做一个英雄?清乔想起三师姐以前说,包师兄最介意自己脸圆体胖,心中顿时酸楚。
她摸着他的脸,用颤抖的声音说:包师兄,不用看了,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英雄,我最崇拜你!包全才嘿嘿笑起来,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胖子也有尊严哪……他忽然又咳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咳咳……叫离离,你三师姐……帮我照顾好那几只狐狸……清乔已是泪眼滂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包师兄……你那时为何不施展轻功走掉?你明明可以……包全才微微牵动嘴角:傻丫头,我是师兄啊……师妹你武功那么低,万一被坏人捉住怎么办呢?这是一个时辰前她埋怨他的气话。
说完了这句话,包全才就这样含着笑,永远闭上了眼睛。
—————————————影照批示兄台你死的伟大的分割线—————————————孤凉的夜,清乔独自坐在包师兄最心爱的马车里,静默。
青帷幔,雕花窗,指腹滑过木棂,她想起不久前自己坐在这里的情形。
——包全才死胖子,有两个大肚皮!当时她被包氏法拉利颠的几欲呕吐,对着车夫破口大骂。
包全才却将马车停好,钻进车厢往她面前一坐,乐呵呵鼓起肚腩:嘿嘿,其实是三层的耶!她又想起守灵归来,客栈伙夫拖着猪肉跑了,包全才自告奋勇为她下厨。
她疑心重,躲在外面偷看,却见师兄洗土豆边摇头:小王,忍一忍就过去了,为免你路上孤单,我特地给你找了个伴。
说罢又摸出一个土豆洗刷刷。
都弄干净了,只见他将土豆往滚滚白水里一扔,双手合十,神情惆怅叹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语罢回头,冷冷瞪着她的藏身处:滚出来吧!我已给你家小王超度了!回想往事里,她禁不住忽泪忽笑。
包师兄,你咋就这样死了呢?死的如此突然如此意外,仿佛《东成西就》里王重阳大师刚出场就被靴子砸死一般,让人措手不及。
——好歹你也是个角儿啊!……节哀。
布帘被人掀起,有只白玉般的手探进来,温柔拭去她脸上的水珠。
师叔……清乔转过来看向来人,眼中一片苍茫。
西陵规矩,同门弟子当倾力相护,全才只是做了他该做的。
阮似穹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外,平静无波,这样的死法,配得起他乾一堂大弟子的身份,你无需过于自责。
可是我恨……清乔咬着下唇,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我恨自己,为什么不会武功?为什么这样弱小?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师兄……却无能为力?!当然,她更恨作者——为什么不把她塑造成呼风唤雨劈云斩月万能型?!你想变得强大?阮似穹按住她的肩膀,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清乔拼命点头。
也不是不能帮你……他沉吟一下。
清乔闻言,两眼顿时散发出幽幽的绿光。
既然是传奇小说,就让各种歪门邪道的神功来的更猛烈些吧!葵瓜子宝典我也不怕!——不过,你要先答我一个问题。
阮似穹的大手忽然一紧:今晚偷袭你们的是谁?肩上的疼痛迅速蔓延到心里,清乔只觉得软肋被人攥住了,一抽一抽疼的人倒吸凉气。
那张脸,那张脸,那张她亲眼看见的刀削面脸。
再也不能骗自己。
是段玉。
她听见自己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是当今王爷,段玉。
她转头朝窗外的明月看去,它依然那么美,皎洁更盛往昔。
这夜过去,她明白自己的心里将永远少掉两个人。
一个叫逃太郎。
还有一个,叫段玉。
菜相逢我有一个梦。
尽管面对这个艰难与无望的时刻,我仍有一个梦。
这个梦深深地源自强者之梦。
我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拥有擎天柱那般伟岸的身躯,咸蛋超人那般气派的身手,老鼠杰瑞那般超凡的智商!但凡我经之处,一切山洼都要填满,大小山冈都要削平,高高低低的要改为平坦,崎崎岖岖的必成为平原!啊!万能女主的荣耀必然显现,凡有血气的,必一同看见!我有一个梦,就在今天!让强者之声从浑水庄的巍峨小牌坊上响起,让我们站在西陵的中心呼唤爱吧!(作者注:以上为顾清乔小姐心底的激情演说,请原谅我吧伟大的马丁路德金sama,泪奔~~)……你说,你想成为武林高手?阮似穹望着眼前的绿衣少女,似笑非笑。
是,你一定可以帮我,对不对?清乔紧紧攀住阮似穹的手,如同抓着救命稻草般。
——他这样的绝顶高手,一定有办法!小说里不都写了吗?可传毕生功力,可赐武林秘籍,大不了就跳崖,从此打通任督二脉,再等某个隐士赐颗仙丹妙药,排出毒素一身轻松,速成绝世神功!……确实是可以。
阮似穹上下打量她,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可这些都需要底子……我有底子!清乔急急忙忙朝他眼皮下贴去,你看我,你好好看着我!难道我不是骨骼清奇,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吗?!她松开阮似穹,彩蝶般轻盈转个圈:大侠,维护世界和平的任务就交给我吧!阮似穹失笑摇头:你有什么底子?半点内力没有,花架子也不会摆,你根本就没受过任何训练,现学也来不及……谁说我没学过的!清乔不甘示弱反驳回去,虽然我没练过内功心法,但强身健体的功夫倒也学了一两套,你不要这么瞧不起人!哦?施来我看看?阮似穹挑眉,不动神色。
清乔犹豫了一下,站着没动。
何必逞口舌之快?阮似穹了然一笑。
是不是只要我施出来,你就会教我武功?清乔迅速看了他一眼。
先看看,如果还有救,自然不会不救。
阮似穹说话从来滴水不漏。
那……我施了,你可千万别笑我。
清乔低下头,声音闷闷的。
你量力便是,我不会苛求。
阮似穹温和拍拍她的头。
清乔下了马车走到平地上,深深吸一口气。
阮似穹在后面跟着。
——现在开始做,第七套广播体操!只见她对着空气大喊一声:第一组,伸展运动,预备——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她边喊节拍边做起操来,面无表情,像童年里迎接教委领导验收一般严肃认真。
……四肢运动!……扩胸运动!……踢腿运动!……体侧运动!……体转运动!……腰部运动!……腹背运动!……跳跃运动!……当她做完后一组整理运动,仿佛又回到了跳跃活泼的青青校园里,通体健康身心舒畅。
只是回头一看,阮似穹整个人都呈现一种石化风化气化的呆滞状…………嘿嘿,这套功夫好吧?她快步走到阮似穹跟前,边擦汗边笑的谄媚,您看,我还有那么点点底子吧?哼,这套广播操可是九十年代初国家体委编审通过的,她做了整整十二年,绝对顶呱呱啊!……你,还有没有学过其他功夫?阮似穹似乎受了很大打击,身形有点摇晃。
啊,有……清乔见他脸色不好,声音也有点儿虚,还有个眼保健操,主要按摩眼部穴位……为革命,保护视力……够了!阮似穹粗暴打断她,面色阴沉,关于教你武功一事,容我再想想。
说罢即拂袖而去。
清乔呆呆站在原地,遥望阮似穹离去的背影。
——唉,摊上了这么个作者,万能女主之路果然是不好走地。
但是!无论如何!我顾清乔一定要惩奸除恶,为包师兄报仇!她抬头望天,四十五度眼尾上挑,嘴角做邪魅抽搐状——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谁!谁!谁……(回音五次)(作者插花:听从教友呼唤,教主姗姗来迟——哼,苍天在此,谁敢造次?!)——————————————鞋拔子也可以很英俊的哦分割线—————————————正午。
浑水庄第一饭馆江诗轩。
什么?二楼没位置了?!浑水庄庄主次子欧齐,此时正恶狠狠抓住店堂小二的衣襟,你没长眼睛吗?居然敢对少爷我说这句话?!欧少爷饶命……小二一脸哑巴吃黄连苦的皱巴巴,这回包雅间的可是位贵客……听旧龙门客栈老板说,出手就是黄金千两,随从个个武功高强,要我们务必小心伺候……欧齐瞟一眼客栈前的华贵马车,面部表情凝滞一下。
——哼,石头我捏不动,难道不能掐柿子吗?于是再度整合五官,重新展现凶神恶煞狰狞状:临窗不是还有位置吗?那个不算雅间,难道也被包了?……倒是没有被包,只是已有人先坐了……小二年少体弱受不住惊吓,禁不住浑身哆嗦起来。
哼!那还不赶他走!欧齐二话不说拔脚就朝楼上走去,我倒要看看,是谁敢跟我抢位置!——小阎王欧齐在此!二楼靠窗吃饭的,都给我滚下去!来到二楼,他大喝一声,噌的跳起一丈高,又轰的降落到楼板上。
平地起惊雷,不过须臾之间,客人们都抹着嘴溜光了,独独留下最里面的一男一女。
男子身着一袭蓝袍,背对他慢慢喝着茶。
少女身着翠绿衣衫,一门心思扑在食物上,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两个不识相的!欧齐心中鬼火起,大步朝他们走去,当头棒喝:小~阎~王~欧齐降临,闲杂人等速速离去!少女正夹着一块水晶肉皮往嘴里送,被他这么一吓,手抖肉落,不禁面露懊恼。
……阎王爷你好。
叹口气,她侧过脸对欧齐笑,天真无邪:在下观世音。
然后指指对面默不作声的男子:此乃玉皇大帝。
男子一怔,嘴角微微抽搐,随即也转头对欧齐勉强道:……幸会,幸会!欧齐瞧见此人姿色非凡,先是一呆,以为真是神仙下凡了,然后幡然醒悟,迅速拉下一张臭脸:你们当本少爷是傻瓜吗?都给我滚出去!语音落地,又唰的拔出一把匕首扎在桌上,白花花的晃人眼睛。
告诉你们,我小阎王欧齐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呀!你好邪恶哦!我好害怕哦!少女顿时双手交叉护胸,做出楚楚可怜担惊受怕的小鹿状,不要啊,大爷饶命~~~大爷想开些~~~小女子……话音陡的一沉,她面色一垮,抓起一杯茶就朝他脸上泼去:今天就要做送子观音!茶是滚烫的,欧齐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只觉得双目刺痛,不由得倒退好几步。
你这个贱人!他边擦脸边愤怒地咆哮。
只听唰的一声,他感觉嘴角被什么利器飞快割了一下。
用手一抹,满手血淋淋。
——靠!居然使暗器!他暴走了,迅速拔出身边的三节棍,本少爷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你们!蓝衣男子微微皱眉,起身挡到少女跟前。
你割了他的嘴?他侧头问她。
少女耸耸肩,两手一摊:我只是请他喝了杯茶。
谅你也没有这分功力。
蓝衣男子宽袖一摆,转头正对欧齐:这位兄台,你有意冒犯在先,我家小妹只是礼尚往来,你又何必动气?废话少说!欧齐已经气红了眼睛,操起三节棍直直朝他们挥去——纳命来!呼呼呼~~凌厉的风声一路横扫而扫,所向披靡,却在离蓝衣男子半米外的地方噶然而止。
只见那男子凌空一点,三节棍唰的断裂开来,应声而落,成为名副其实的三节棍。
一阵风吹过,那三节木棍忽然化成粉末,洋洋洒洒,消失在空气里。
……我真不想出手啊。
阮似穹望一眼前方还在呆若木鸡的可怜人,收回手,叹气。
年纪一大把了,还要陪这种小角色闹,真是……他回头地瞪了顾清乔一眼,似有嗔怪。
哎呀,是他自己来闹的,又不是我招的!清乔赶紧抱住他手臂,狗腿般晃啊晃,是你说只要我请你吃饭,你就考虑教我武功的啊!再说了,我也是看着有你在才敢泼他的,你武功那么高,一定会保护我的,是不是?阮似穹好笑,抬起另一只手揉她的头发:又耍嘴皮,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我丢下你不管,自己先跑了?不会的,你不会。
她嘻嘻的笑,没心没肺,西陵弟子当倾力相护,我派门规在此,你不会违背。
然而心底却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因为我还有趣,还能逗你开心,所以你暂时是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自嘲一笑,她重新抬起脸,期待看向阮似穹:我说啊,这顿拜师宴也算吃了,回西陵你就教我武功,好吗?阮似穹瞧她一脸认真的模样,终于莞尔点头。
耶,万岁!清乔心花怒放,大力抱住阮似穹,一个劲儿欢快蹦跶:公平公平我爱你!阮似穹噗一声笑出来:……胡闹!你放心,不胡闹,我一定会努力!清乔高举阮似穹的右臂,神情严肃庄重,大叔,等下我们不要坐车回去了,就直接向着夕阳奔跑吧!这才是青春呐!阮似穹被她逗得仰天大笑。
笑够了,阮似穹忽然转过身,轻轻抬起左臂。
袖子滑下,露出修长的手,在那并拢的四指里,每道指缝中都夹有一片树叶。
哟,小白菜,看来似乎有人……见不得我们开心。
他冲清乔一笑,神情颇有些奇异。
话音一落,他将手中叶片掷出。
一阵风过,楼侧雅间的帷幔缓缓拉开。
有白衣男子闲闲落落坐于廊下,手里把玩着一枚青佩。
双手相碰,指尖玲珑,是个心思缜密的细腻人,凤眼长挑,星火纷繁,白昼里也闪烁得清楚。
淡淡瞟他们一眼,他轻轻靠向椅背,一个调转,目光入了天边的护城河。
盛夏的岸边树,已是枝繁叶茂,被午后的阳光一照,于地上铺出疏疏落落的影。
微微的东南风,带着潮湿的水雾,掠过丛丛花影,一阵紧一阵的拂来灵动香气。
他遥遥打量着那些树叶里面漏出来的光,眼睛微眯,嘴角上翘。
——也许是觉得,那些满地乱跑的斑驳顶有趣吧。
四周一片静魅,偶尔飘来些细碎花瓣,沾了点甜,很香,很温柔。
清乔怔怔看着来人,有那么一瞬,似乎又回到了尚书千金的往事里——左青,乔峰,蒜泥白肉……那曾是多么甜美温情的一场梦。
只可惜,结尾处偏生是刻骨的凉寒阴毒。
寻常相见了,犹道不如初。
亮晶晶的眼,渐渐黯成一团细细的绒。
……小白菜,人家叫你呢!阮似穹拍拍她的肩膀,打断她的沉思,满目潋滟。
清乔回神张望,看见雅间里有黑衣男嘴唇隐约张合。
她没能抓住一个音节,只得茫然朝阮似穹看去,抓着他袖子求助。
——小乔,过来。
白衣男子忽然发话。
他掉转头看她,眼神锐利。
一道清冷的光流到她身上,低洄婉转,有数不尽的心念,几乎可以渗进五脏六腑每个角落。
菜往事这么多人,你可能护我全身而退?清乔眼望对面乌丫丫的人群,嘴里的话却是对着阮似穹。
你放心,大叔别的本事没有,唯独打打杀杀有几分底气。
阮似穹答的轻松。
他带的人……很厉害。
清乔压低了声音。
别怕。
阮似穹俯下身贴在她耳畔,语气温和,就算小白菜被恶霸少爷抢跑了,大叔也能马上把你抢回来。
说罢,轻轻拍两下她的背,以示安慰。
没有质问,没有怀疑,他做这一切,仿佛理所当然。
清乔忽然觉得眼睛有点发酸。
小乔,过来。
雅间里的白衣男子再度发话,语气加重,带着风雨欲来的阴霾。
……如果我真被掳走。
清乔转头,拉住阮似穹的手,目光哀婉,请一定记得要救我出去。
有什么在阮似穹眼底闪过,如流星般,稍纵即逝。
……放心。
他展颜一笑,如同晨风吹皱一池春水,浮起层层波澜,我答应你,解决完这里的事,我就带你回西陵山。
清乔正想再说什么,忽然感觉腰部一紧,有软鞭灵蛇般迅速缠住她,将她引入一具温暖的怀抱里。
未来王妃大庭广众之下与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一抬头,对上的是如玉般俊美的面容,三分戏谑,三分薄怒。
恍如隔世,真是恍如隔世。
她垂下眼帘,深深吸一口气。
该来的总是要来,该面对的一定要面对——逃太郎,再见。
……段王爷,好久不见。
她从他膝盖上站起来,整理好衣衫,脊梁挺直,不卑不亢,仿佛一棵骄傲的青松。
……怎么变得这样生分?段玉扫她一眼,笑的眉眼弯弯。
哦?王爷以为我当如何?她也笑,面带不屑,对着仇人故作亲昵,我倒不记得自己有王爷这般天才。
啧,瞧这话说的。
段玉缓缓摇头,似有稍许不悦,难道我对你不好么?你以为顾尚书能安稳活到现在,是经过谁的默许呢?——很好,很好,你对我很好!一提到顾尚书,清乔只觉得胸中抽痛,顿时激动起来,好的要把我关起来杀了,作为你们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那些我们稍后再谈。
段玉微微皱眉,食指弯曲叩头,仿佛有些疲惫:既然如今我已找到你,你就乖乖跟着我回去,谋反一事尚有余地,我也不是一定要……——你怎么有脸叫我跟着你回去?太自以为是了吧!清乔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叫出来。
段玉随意瞟她一眼,背靠长椅,淡淡勾起嘴角:……我也只是先礼后兵而已。
这才是段玉,真正的段玉。
清乔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完全了解他。
灿然一笑,她抬起手将镯子露出:段王爷,你可是想要这个?对面人沉默。
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是不是为了找青木人形剑?她不屈不挠。
还是沉默。
我可不以为,你是追着我来到这里的。
她冷笑,我本人怕没有这么大的魅力!……只要有四灵在的一天,段氏江山便有无穷后患。
段玉抬头看她一眼,面色平静,我身为王爷,有义务维护家国天下。
——所以说,为了稳固这江山,如果拿不到完整的四灵,你便要毁掉至少一个,对不对?清乔的声音有些发颤。
段玉再度沉默,算是认可了她的答案。
……你果然还是想杀我的。
清乔低喃着,眼神涣散,毕竟这镯子还套在我手上……可是杀我的方法有那么多,投毒,放箭,纵火……你为何偏偏要牵连我师兄呢?他是无辜的!她忽然目光如炬,直直灼向段玉。
段玉迅速眯起凤眼:你以为,包全才的死是我做的?我以为?!她咧开嘴,笑,却有滴泪滑下,包师兄走的时候,我亲眼看见,杀他的人是乌衣卫。
段玉瞳中精光一闪,思忖不语。
再度开口,语气却是淡漠的不得了:是我手下人杀的,你又能怎样?他静静看她,挑眉,眼中一片俯瞰众生的倨傲。
我能怎样呢?没武功,没权利,没有运筹帷幄呼风唤雨的神力,没有冒死拼搏的英俊死士,我只是个一文不值的普通穿越女。
可是,我至少还有自己。
我没有迷失方向,这条路,我还知道如何走下去。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可那鸿鹄,又是否懂得燕雀心中小小的理想呢?我不会回去。
她侧脸看他,面上已经恢复平静,波澜不兴。
话不要说的太早。
段玉不以为然,笑盈盈朝她探出一只手,过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变瘦了?我把阿达也带出来了,想不想吃红烧肉?他是这样的亲昵,仿佛面对久别重逢的娇妻。
于是清乔也朝他伸出右手。
两手相碰,紧紧相握。
你!段玉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她。
我说过,我不会回去的。
清乔笑颜甜蜜。
——你永远都不会了解,我有多么恨你!说完这句话,她将手往外狠狠一拉,努力挣脱开段玉的禁锢。
赤色的血沿着段玉白皙的手掌缓缓滴下,在他手心里,赫然有一条鲜红的长印。
王爷!乌衣卫纷纷涌上,面露焦急。
段玉皱眉,挥手一止。
……你几时变得这样张牙舞爪?他摊开手,静静望着那道伤口,一点都不像原来的你。
你又几时变得毫不设防?清乔高高扬起下巴,眼中有怒火跃动,早知如此,这钗上便不要涂什么麻药,直接涂毒药好了!……原来你已如此恨我。
段玉微笑,手指拂过那道伤口,沾上一粒猩红的珍珠:可惜,不管你如何恨,将来都要跟我绑在一起。
不是没见过无耻的,但是没见过这样无耻的。
清乔怒极反笑:是啊,将来我做鬼也不会原谅你,日纠夜缠,定要将你踢下十八层地狱!……就怕到时你食言不来。
段玉一脸慵懒,好整以暇朝椅背靠去。
清乔握紧双拳,恨不得手头有一盆硫酸朝这人无赖的脸上泼去。
段玉扬眉看她,似逗弄,又似挑衅。
小白菜,叙旧叙完了吗?紧要关头,有朗润男声打断这剑拔弩张。
清乔回头一看,阮似穹不知已于何时来到雅间里,蓝袍临风轻拂,面带清浅微笑,在一众乌鸦男映衬下更显得超凡脱俗,飘飘胜仙。
——果然是可靠的及时雨!她忍不住要飙泪,早年有句广告词怎么说来着?每当看到天边的绿洲,我就想起了东方奇洛瓦。
大叔,乃就是我的绿洲!乃就是我的奇洛瓦啊!说完了?阮似穹脸上挂着宠溺,朝她盈盈张开双手,来,到师叔这边儿来,乖。
清乔极其狗腿的屁颠屁颠马上就要冲过去。
一只手伸出来,生生拎住她的后衣领。
恼怒回头,对上一张冰冷的脸,细长凤眼挑成一弯丝,周身寒气四溢。
好狗不挡道啊!她吓一跳,赶紧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扑腾,王爷,就算你囚禁我的人,也囚禁不了我这颗奔向自由的心……哎哟!那只手一使劲,似乎要将她带入身后怀抱——强迫是不道德的!清乔尖叫一声,死死闭上双眼。
忽闻一声极低的闷笑,只听啪的一声,施在她身上力道忽然消失。
一阵清风掠过,她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稳稳站了在阮似穹身边。
段王爷,小乔年幼无知,出手错伤了王爷万金之躯,还请你大人大量,既往不咎。
阮似穹先冲她一笑,这才转头朝段玉拱手。
极其象征性的道歉,导致乌衣卫的脸色霎时间变得和衣服一个样。
小乔,过来。
段玉不理他,眼望清乔,幽潭里点燃一簇怒火:……到我这里来,你伤我的事,我绝不介意。
清乔抓住阮似穹的衣服,心头安稳,冲他扮了个鬼脸:呸!我巴不得你死!段玉面上一凝,还未开口,身后的乌衣卫已长剑出鞘,迎头朝这边劈来。
寒光阵阵,阮似穹大笑拂袖,揽住清乔轻轻一点离开地面,顷刻间便消失的无踪无影。
众人回过神来,皆倒吸一口冷气。
王爷!刑四走上前来,朝段玉深深下跪,属下保护不周,罪该万死!段玉凝望窗外,冷冷哼了一声。
刑四战战兢兢扬起头,语气迟疑:……是否要追?不用了,那人武功登峰造极,你们谁都追不上。
段玉摊开那只受伤的手掌,睹见鲜血肆意,微微皱了一下眉。
属下马上请药王过来。
刑四察言观色。
不用……段玉合上眼,向来波澜不兴的面庞上头一次显出疲惫,钗上没有麻药,她是骗我的。
————————————作者表示体谅大家想虐心情的分割线—————————————浑水庄护城河外的草坡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相伴良久,沉默无语,诡异的宁静。
我说,这真是一场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
清乔忍不住开口。
哦?如何团结?如何胜利?阮似穹以手枕头眺望远处,白云悠悠。
我们内部十分团结,我突袭敌人得手,你带着我逃跑成功,结果很是胜利。
清乔笑盈盈解释。
我只是不肖打。
阮似穹舒缓眉头,一脸漫不经心,年纪大了,总喜欢用和平的方式处理问题。
……唉。
清乔看他一眼,略显苦恼的叹一口气。
团结的大会胜利闭幕,小白菜还有什么不满意?阮似穹闲适闭上双目,莫非你恼我不打招呼就将你从王爷身边带走了?别,您别糁我!清乔一个激灵,身上鸡皮疙瘩争先恐后的冒出来,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不问我呢?问什么?阮似穹眼皮都没动一下。
问我……究竟如何认识的段王爷,又和他有什么纠葛?清乔有些吞吐不安。
——她以为他会问的,至少在离开客栈后他就会开始追问。
没想到一路上他只字不提,甚至连声都没吭一句。
沉默,沉默,不在沉默中变坏,就在沉默中变态。
实在忐忑,索性先一步正面出击。
啊?你想说啊?阮似穹撑开眼皮,居高临下瞧她一次,想说就说吧,大叔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清乔气的扑上去想掐死他。
别激动,别激动。
阮似穹见她张牙舞爪,忍不住笑,我只是不喜欢勉强。
如果你不想告诉我,大叔永远都不会问。
他环住她,将她轻轻平放在草坪上,一脸柔和,一切都等你想好了,想说的时候,你自然会跟我说。
心中一软,清乔只觉得有暖流自胸前潺潺而过。
——其实,我不叫甘小乔。
她望着他漆黑的双眸,静静开口。
阮似穹唔了一声,也侧身躺在草坪上,仰对蓝天。
我并不是江湖大侠的传人,也根本不认识什么东方红和西门不败。
我真名叫顾清乔,是当今礼部尚书顾兴迕的独女。
段玉段王爷,曾经是我的未婚夫。
他怀疑我是已灭国的边牧皇族遗孤,集齐四灵的目的是为了复国,因此想将我赶尽杀绝。
我在友人的帮助下,逃出大牢,又因为友人安排,投在王天山的门下,同时受到满满大师照顾。
我确实是想集齐四灵,但并非为了复国,事实上,我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
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另外一个遥远的时空……我只是听说,集齐四灵便可以回到我真正的家……哪知我来到西陵,发现一个惊天大秘密:王天山和满满大师有奸情,四丰掌门在外面包养了小老婆!嗯?!身边人终于有了反应,一下子弹跳起身。
别激动别激动!清乔赶紧按捺住阮似穹的身子,我只是试探看看你有没有睡着,不然你干嘛对我的话毫无反应?你要什么样的反应?阮似穹笑,宛如春水荡漾,难以置信?还是马上带着你去看病?——小白菜,实话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吃惊。
他温柔抚上她的脸,眼中一片空明澄澈,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
他的神情这样恳切,清乔的脸蛋有些微的发烧。
居然有这么强的接受能力……她嘀咕一声,清清嗓子继续说下去。
我的家乡啊,和这里不一样,可先进了!人们不需武功也可在天上翱翔,没有良驹也可日行千里……不用学密室传音,只要一个小盒子便可以随时随地与想念的人通话……回首往事,说了很久很久,一直说到晚霞挂上天边。
……所以呢,我想回家,我一定要回家。
清乔喃喃闭眼,以这句誓言作为最后的总结陈词。
阮似穹听到这里,展颜一笑:也许我可以帮你。
真的?清乔闻言翻身,紧紧抓住他的袖子,莫非你肯将青木人形剑的下落告诉我?……剑的下落我确实不知。
他沉吟一下,缓缓勾起嘴角,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见四丰掌门,如果他松口,也许能借你剑一用。
公平,你实在太好了!清乔兴奋至极,一头扎进他怀里,小狗般抱着他不放。
……等解决完浑水庄的杀人案,我便带着你上山去找师傅。
阮似穹莞尔,轻轻拍她的肩膀。
你这样好,我真不知要如何报答你!清乔抬头感叹。
无妨,我自有主张。
他伏下身,突如其来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清乔顿时呆住。
老男人,偶尔也要吸收一下青春的生气。
他毫不羞赧,笑嘻嘻解释道,这是定金。
清香拂面,他的脸庞如蝉翼般精致透明,透着淡淡绯色。
再大的气,都要被这极漂亮的笑化掉了。
清乔简直哭笑不得:……敢问老男人,偷袭的感觉如何?很好,很美。
他转头,霞光染红他优美的侧面,粉意斐然,就像吻上了一朵云。
菜妖孽清晨的浑水庄,下了一阵雨,雨过天晴,半边蓝天半边云。
顾清乔走出房间,只觉得神清气爽,身心舒畅。
昨日的和盘托出,让这世界上终于多了一个她可以信任的人。
话说昨夜里阮似穹忽然带着人出庄,说是要追查凶手,她本想也跟着去,无奈阮似穹对她一笑:此行凶险,需要武功高强人士。
——唉,即便时空转换,弱小一方也永远没有话语权。
她只得悻悻留下。
可恨,这个大叔非要等到回西陵山后才肯教她武功,不知他有什么法子让自己短时间内速成武林高手呢?九阴白骨爪?铁砂掌?六脉神剑?她瞅瞅自己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有点发憷。
想来想去,还是葵瓜子宝典比较好,简直就是为女人量身度造——不需自宫,也可成功,你说岳不群和林平之两个男人傻不拉叽凑什么热闹嘛!晨鸟婉转低鸣,侧头过去,睹见身旁树枝上有两只昆虫打架,一只螳螂,一只天牛。
她看的饶有兴味,索性哼着歌配唱。
螳螂主动发起进攻。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天牛不甘示弱反击。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两只混战,天牛掉了一只触须,剩下一只迎风摇摆。
——大象~~大象~~你的鼻子为什么那么长?她自得其乐,看的哈哈大笑。
忽然有只手伸出来,把螳螂和天牛都抓走了。
你!她抬起头来想骂,却顿时呆住。
干嘛用这种表情看我?莫非被我的绝世姿容倾倒?陆子筝静静望她,面庞承着天上泻下的一抹晨光,瞳孔深处点着一点亮。
……是啊是啊,我一见你就笑,你那翩翩风采太美妙!清乔没好气瞪他一眼,心里纳闷这人怎么老神出鬼没啊?走路也不带个声响?!转念一想,每次和这人见面都没好事,她顿时脚底抹油打算开溜。
喂!你见了我,怎么这样不热情啊?陆子筝见她转身要走,急忙伸手拉她。
清乔本想甩袖挣脱,不料无意间打中他腹部,只听一声闷哼,他的身子虚晃两下。
你受伤了?隐隐嗅到一丝血腥味,她不由得大吃一惊——莫非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练成铁臂神功?!不是你。
他看穿她心思,仰起脸笑,肤白如纸,如同遮上一层柔柔的纱,只是意外……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废话少说!哪里受伤了?快给我看看!她赶紧扶他到一旁坐下,神情焦急,疼不疼?疼。
陆子筝牵起她的手掌,缓缓移到自己胸口,煞有介事一本正经,……你刚刚不理我,这里好疼。
轰隆隆!被雷的言语不能,清乔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啐他:你能不能正经一点!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他却得寸进尺,懒洋洋将头靠到她颈窝里,不经意一晃,抖得脑后长发亮泽流光,……你昨天是不是跟人去江诗轩吃饭啦?吃了又怎样?清乔使劲推他的脑袋,我从尚书府出来就没吃过一顿好的,你还不许我吃了?陆子筝冷哼一声,按住她不安分的右手,从她袖子里悄无声息抽出一支簪来。
你倒是随身带着这个啊!他点着簪上那行字,眉头舒展。
你也说了,江湖险恶,我怎么也要带个能自保的物件。
她叹口气,亦真亦假。
……你肯带着这个,我很高兴。
他翻个身子靠在她怀里,全身的重量都压到她身上,以后走到哪里,都不许你弄丢了。
说罢,摸着簪尖开始喃喃自语:我看再帮你涂些‘系铃’好了……不,还是‘腐骨蚀心’比较毒……‘七日穿肠散’应该也不错……清乔听得鸡皮疙瘩都冒起来:够了够了,涂麻药就好!妇人之仁!他嗤笑,手指斜斜滑过她的脸,半边凉半边烫,……我也要去江诗轩。
没!钱!清乔白他一眼,拒绝的干脆利落。
没关系,我们吃了就跑,不给钱。
他笑嘻嘻环住她,颤颤动了几下睫毛,画出长又弯的弧线,跑不过我就喂毒药给他们吃,看还有谁敢找我们要钱?!望着那张嚣张到极点的脸,清乔简直想吐血。
浑水庄第一饭馆,江诗轩。
我可真没钱啊!你少点些!清乔捏紧荷包,朝身边人叮嘱。
放心,我自然会保你全身而退。
陆子筝笑盈盈端起茶。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严不严重?清乔见他一脸风轻云淡,不由皱眉。
你心疼了?要不晚上到我房间里来,我专门脱给你看?陆子筝朝她眨眨眼,媚眼如丝。
好啊,反正我也看过不少。
清乔也笑,贼兮兮的。
哼,斯巴达三百勇士都看过了,你花样美男那几块腹肌有什么稀罕?!陆子筝面色一变正要说话,只听哗啦啦一声,身后忽然有瓷器落地碎裂。
观,观世音娘娘!紧张慌乱的声音。
清乔一看对面那张华北平原般的脸,顿时乐了:哟,小阎王啊!来者正是那小阎王欧齐,他没想到今天还能看见这个姑娘,吓的手头的茶杯都掉了。
欧齐先瞅瞅这绿衫少女,再瞅瞅她身边美如天仙的男子,全身开始自动哆嗦:观,观世音娘娘,大慈大悲……陆子筝见欧齐偷偷瞄自己,脸上浮起诡异的笑。
观世音她相好。
他指指自己,隆重介绍。
呸!清乔踢他一脚,转头好奇看向欧齐,小阎王来这里做什么啊?小,小的老婆怀孕了,因此特意请高人来这里给孩子赐名。
欧齐四肢僵硬,嘴巴机械,看样子被阮似穹那惊天一点吓的够呛。
可怜天下父母心。
清乔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笑,哎呀,还用高人指点吗?观世音娘娘直接送你两个名字:生女儿叫欧卖家,生儿子叫欧卖疙瘩,多好呀!陆子筝忍笑,高高扬起眉毛。
欧齐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得拼命擦额头上的汗。
楼梯口忽然响起脚步声,只见一面白旗缓缓探出头来,露出两个歪歪斜斜的墨色大字:杜皮。
半仙来了!欧齐如获大赦,急急忙忙朝楼梯口奔去,杜半仙,这里这里,我在这里!啧啧,这字写的不好,间架结构失衡,名字也怪。
清乔对着陆子筝调侃,眉飞色舞,叫什么名不好,偏要叫这个?杜皮,那是什么怪东西?话音未落,那面旗子一抖往左靠去,渐渐现出全貌——杜颇。
囧rz,清乔马上闭嘴。
半仙这边请。
欧齐唯唯诺诺候在半仙身旁,小心将他朝雅间引去。
那杜半仙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留着一把山羊须,看起来面黄肌瘦,目光浑浊。
又是一个混饭吃的。
清乔咕哝一声,顿时没了兴趣。
杜半仙猛地抬头朝他们看来,电光火石间,他忽然面色大变,惊慌失措。
妖妖妖孽!他干巴巴的手朝这边一指,浑身抖如筛糠。
——谁妖孽?你才妖孽!清乔大怒,抓起桌上筷筒朝他砸去,你们全家都妖孽!半仙的脸变得像纸一样白,二话不说噌噌噌就朝楼下跑去。
跑到楼下,也不知哪根筋不对,他又冲楼上声嘶力竭大喊一声:国之将亡,妖孽横生!清乔顿时将手头能抓到的所有东西都砸了下去:死老头!妖孽怎么啦?妖孽也是有妈生的,你不服气吗?乒乒乓乓一通暴雨梨花,砸完了,气呼呼回头坐下。
陆子筝静静坐在原地,品着茶,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这人脑子有毛病。
清乔朝他嘿嘿一笑,不理他,咱吃饭,吃饭。
你把筷子都扔了,怎么吃?陆子筝眯起眼,声调上扬。
啊?清乔抓抓后脑勺,狼狈吐着舌头,我、我再去别的桌子上拿……算了,我不想吃了,咱们走吧。
陆子筝打断她,起身往桌上甩了一块东西,翩然而去。
喂,你等等我啊!清乔赶紧跟上,离开前偷瞄一眼桌上亮澄澄的银子,顿时疼的都要心肌梗塞了——实在是好大一坨啊!陆子筝的步伐又急又快,清乔知道他不高兴,亦步亦趋,大气也不敢出。
走啊走,走啊走,一直走到她鼻翼冒汗呼吸急促,陆子筝忽然停下。
他掉转方向,走到一块树荫下面,二话不说开始脱衣服。
你干嘛?!清乔傻傻跟过来,不明就里。
我欲火焚身。
他看也不看她,快速答了一句,三下五除二脱下外衫。
清乔的下巴顿时掉下来。
眼看他已经开始解中衣的扣子,清乔一跺脚,红着脸朝外跑去。
解完最后一颗扣子,陆子筝正想脱掉中衣,忽然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他淋了个透。
他捏紧拳咬牙抬头,只见顾清乔手拿一个葫芦瓢,正讪讪看他。
烈、烈焰焚情!她被他杀死人的眼神弄的有点结巴,方才腾起的豪情壮志也烟消云散了。
……你!陆子筝狠狠瞪她一眼,最终只是叹口气,疲惫朝大树靠去,……我伤口裂了。
啊?清乔顿时花容失色,将葫芦瓢一扔,扑上去就扒他的衣服,你怎么不早说?!扒开中衣一看,腹部果然有一条长长的伤口。
怎、怎么办?清乔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终于狠心抓起自己的衣襟——武侠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吗?一人受伤,另一人当即撕掉自己衣服来帮他包扎,多帅啊!于是,撕~~~撕~~~我又撕~~~我再撕~~~咦?即便使出全身的力气拉扯,这厚厚的绿衫就是纹丝不动,居然连一个口子也不肯开,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吧!挣扎良久,终于放弃。
……大侠,有没有剪刀?她抬起一双水汪汪的泪目望向陆子筝,面色迟疑,脸蛋通红。
哈哈哈!陆子筝见她这吃瘪的懊恼模样,不由得仰头大笑。
别笑别笑!伤口要裂了!清乔吓得手忙脚乱,赶紧伸手去捂他的腹部。
你不是怕血?他也不喊疼,只是挑眉看她。
当初她给他送脖子吃,就曾强烈要求他不得当着她面吃,因为她怕血。
怕啊!怕有什么用?!眼看着鲜血从指缝里不断渗出,她简直都快哭了,怕就不流血了吗?你个混球,快止血啊!眼眸一沉,陆子筝探手在自己腹部点了两下,轻轻将她手拉开。
好了,我点了穴道,血很快就会止住。
你找东西帮我包扎吧!他的口气难得这样温和。
我、我撕不开衣服……清乔望望手上的血,又看看他,神色慌乱,要不你撕吧?你还能使力气吗?陆子筝淡淡一笑:你的水瓢哪儿来的?找村口王大妈借的……清乔忽然醒悟过来,满脸放光,啊!你等等,我这就去找大妈!话音未落,一溜烟跑了。
陆子筝望着她的背影,摇头,继续微笑。
战战兢兢包扎完伤口,清乔长长吐一口气,手软脚软瘫倒在树下。
唔……陆子筝刚刚哼了一下,她已经迅速弹跳起来,哪里疼?哪里不舒服?陆子筝见她焦急的样子,但笑不语。
她确实不会包扎,现下他的伤口也确实不舒服,但是……我想喝水。
他微微仰起头。
嗯,你等等啊!清乔提着裙子就往外冲。
片刻后,她捧着个葫芦瓢噌噌来到他跟前,献宝般急不可耐,喝吧,快喝!陆子筝弯着眉毛喝了两口,将水瓢放下。
清乔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丝帕,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水珠。
刚刚是我不好,不该朝你泼水……她很不好意思,伤口碰了水,肯定特别疼吧?陆子筝长长吁一口气,很是享受的闭上眼睛。
其实,方才你不必急着替我出气。
他淡淡吐出一句。
我没有……额头的手一僵。
或者,你是怕我生气弄死那个半仙,所以才先故意发火?他好整以暇,淡然挑眉。
……我没……更加无力的回答。
你还是不了解我。
他忽然睁开双目,眼神锐利,直直透入她心底:……我想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改变。
清乔闭紧双唇,不敢回答。
歇着吧,等下给你看好玩的。
他又笑起来,牵过她的手,将她安置在身边。
天边流云滑过,不知过了多久,路口忽然传来喧闹声。
疯子啊!大家快出来看疯子!一群小孩拥着一个大人朝这边跑来。
清乔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正是方才见过的杜半仙!不知他遭遇了什么横祸,现下头发蓬乱,衣衫褴褛,脚步虚浮,踉踉跄跄的哪有算命先生的模样?活脱脱一个丐帮弟子!而那面杜颇旗也不知为何被烧掉一半,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杜皮!嘿嘿嘿……杜半仙边傻笑边走着,东倒西歪,嘴角往外吐着白沫。
疯子!癫子!屁股冒烟子!孩童们笑着朝他砸石头。
啊,妖孽!那杜半仙指着其中一个砸他的小孩笑起来,声音古怪。
又一个妖孽!纳命来!他转头一跳,手指戳向路边一只孵蛋的母鸡。
咯咯答。
母鸡没好气翻个白眼。
妖孽啊!好多妖孽!他指着远处一群过路的鸭子,手舞足蹈摇摆起来,国之将亡,妖孽横生!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出来看热闹。
哈哈哈……人群里不时爆发出潮水般的哄笑。
好看吗?陆子筝抓住清乔的手,侧过脸温柔看她。
清乔打了个寒战,不自觉将身子蜷成一团。
陆子筝了然一笑,转头望着远处那已彻底疯癫的人,将她的手抓的更紧。
妖孽!妖孽!杜半仙还在不停嚷嚷着,人们继续大笑。
于是陆子筝也勾起了嘴角,摄魂夺魄,眼露幽光。
西陵篇 菜凶手杜半仙咿咿呀呀闹了半天,终于有村干部闻讯而来,横眉冷叮头生这么大,原来是个空心的!村干部拿起扁担打他,一副城管纠察队的模样,快滚,快滚,滚滚滚!杜半仙吃痛,就这么半蹦半跳乐呵呵跑了。
清乔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怅然,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想不想知道,他究竟是如何疯的?陆子筝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前,漫不经心拨弄着,双目晶莹透亮,像夏季荷叶上的露珠。
清乔摇头,一看对面人脸不对,又赶紧勉头。
……你朝他扔筷子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
他咧开嘴角,弧度优,眼梢了三分戾气:他大概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叫摄魂术的东西。
催眠!清乔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这个词。
斟酌片刻,她别过头违心赞:……杰克,这真是太神奇了!陆子筝然甚满意,将她的脸硬生生扳过来面对自己:神奇?你若真觉得神奇,为什没敢正眼看我呢?他将额头抵上来,面庞干净灵秀,吐气如兰:……你说,你是不是害怕?你看我的眼神,是不是很魅惑?清乔无奈回望他,只见眼里烟波泛,阳光照耀下媚彩飞扬,丽无边。
这样旖旎的场景,她却偏偏想起宇宙霹雳无敌肠嘴电眼男欧阳锋的经典台词——你看我的眼神,不感?酷不酷?不?——简直魅惑极了!她想笑,又赶紧忍住,小鸡啄米般拼命点头,魅惑,魅惑,超级魅惑!如何个魅惑?陆子筝抬起她的下巴,风神朗朗,饶有兴味。
——左眼写着‘魅’,右眼写着‘惑’,所以好生魅惑!下巴被钳的生痛,她只得露出一脸我已便秘七天的痛苦表情。
陆子筝噗的一声笑出来,将她拉进自己的怀抱。
你还要多久才肯离开西陵?他将下颚贴住她的发丝,轻轻吸一口气。
柔柔淡淡的少,不徐不急,分外清丽。
这个,我也不知道,至少要先解决了浑水庄的凶杀案吧!清乔僵着身子不敢动,垂下头喃喃低语。
哦?那你想不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你的师兄师?他哼一声,从喉头升起几分笑意。
——莫非你知道?!她一下柞脱开来,眼睛瞪如铜铃,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他没答话,斜斜瞟她一眼,意味深长。
快告诉我!快告诉我!浑身血液咆哮,她整个人都沸腾起来,求求你,快告诉我!百闻不如一见。
陆子筝微笑着环住她的腰,当当哥带你去个好地方,包满意。
———————————————不仅腹黑外表也很黑的哟的分割线———————————幽幽径,落语深深。
某别致小院,有两个黑影鬼鬼祟祟躲在假山里。
这是什么地方?清乔忍不住开口。
她被陆子筝安放在两块巨石间,缝隙狭小,四肢都扭曲成了奇异的天津大麻型。
……一个适合鸡摸狗的阴暗角落。
陆子筝蹲在一旁,好整以暇拍拍她的头,又轻轻嘘一声,别说话,好生听着。
远处隐约传来脚步声。
清乔顿时噤声。
这么说,丹顿阁都空了?黄莺般娇滴滴的声音由远而近,正是神龙阁玉南宫无恨。
是,阮似穹昨便将派中的精英弟子都带走了,说是要去南疆缉凶。
有陌生人恭谨作答,应该是神龙阁的下属。
哼,武功再高有什么用,脑子不好使也是枉然!提到阮似穹,玉的语气里少了往日的崇拜,倒有几分尖酸刻薄。
无恨!一个略带阴郁的男声插进来。
哎呀,申哥!玉的声音顿变得柔软如水,怎么样?药王大人怎么说?可有问出那东西的下落?……宋七不肯开口。
那男声沉闷,听起来颇有些不快,他说我们是白费力气,除了张四丰,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东西的下落。
可恨!伴随着跺脚声,南宫无恨咬牙切齿起来,那个死老头,我们都连杀他三个弟子了,他还躲在山里稳稳修炼,也不知道出关来报仇!清乔身子媚一顿。
……稍安勿躁。
那阴郁男声又不疾不徐响起,似乎极为胸有成竹,我已经派人对外宣扬,‘南疆邪教正式挑战西陵,妄图夺下青木人形剑称霸武林’。
你且等着,江湖很快便要掀起腥风血雨,我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
嘻嘻,还是申哥你想的周道。
南宫无恨转怒为喜,吃吃媚笑,多亏你那日在尸体上补了‘九宫痕’,让人以为是那嚣张的邪教右使干的。
哼!只听那男子一声冷笑,语带得意,你以为阮似穹是吃干饭的?这么简单他就会信以为真了?要不是我杀人时刻意使出邪教的独门功夫,又故意被那打更的宋七看到,你以为阮似穹真会相信?哎呀呀,说来说去,只能那怪陆思空命不好。
南宫无恨的声音再度响起,带了几分遗憾,谁叫他杀人后最喜欢留记号呢?唉,可惜那么的一个男人,却要因为嚣张而冤死了。
你!申哥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莫气莫气,不管怎么喜欢男,无恨还是最忠于申哥的!南宫无恨似乎害怕,赶紧好言安慰,自打神龙阁和药王谷定亲,我哪次没听你的话?你要我接近阮似穹,要我去引陆思空,我不是都一一答应?哼!申哥又是一声冷哼,语调却柔和许多。
然后是娇滴滴的撒娇声,拉扯声,最终化为嘻嘻哈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所以说,是南宫无恨和申尤杀了我师兄师?良久,清乔从巨石上跳下来,望着陆子筝缓缓开口。
陆子筝但笑不语,一双眸在中闪闪发亮。
他们……还想栽赃嫁给你?她吃力的组织着语言,有些迟疑,那你身上的伤……是……陆子筝挑高眉梢:除了你那好师叔,世上能伤我如此的人,着实不多。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清乔哀号一声捂住脑门,我……我代表师叔,不,我代表整个西陵派,向你说对不起!陆子筝一撇嘴,面带不屑: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雅干嘛?清乔轻轻捶他一拳:我是认真的!你放过我师叔和西陵派吧,他们也是被小人所蒙蔽……我师叔太相信那个叫‘老七’的打更人了,他们之间好像有很深的交情……——妙笔圣手宋七,天资聪颖,只看一遍便可将招式清晰记录于画上,二十余年来从不失手。
陆子筝打断她,满不在乎一笑,不光你师叔相信他,所有江湖人都信他。
求求你,饶了他们吧!清乔目光恳切,神间满是哀求,请不要与西陵派为敌……陆子筝扫她一眼,偏头,扬眉,最后嗄笑出声:这回看来,倒是真心求我了!清乔咬着唇,踌躇着不敢说话。
好了好了,我都答应你就是。
陆子筝忽然失了逗弄她的兴致,淡淡瞄她一眼:不过你要记得,这些都是要还的。
他这凭空一瞪,忽然生出几分不怒而威的味道,清乔眼望脚尖,沉默着不敢答话。
听完毕,陆子筝将她带出园,来到院墙的小门外。
不能再送你了。
月光下他眉尖微蹙,面苍白,我的伤口又开裂,需要运功医治……你沿着这条道直接往前走,第一个路口左转便是大路,你问问街坊,应该很快就能回丹顿阁。
说完纵身跃过青瓦墙,即刻消失不见。
清乔看的目瞪口呆——什么叫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就是最真实的写照啊!愣了三秒,她回神一看,发觉自己身处于一个巨阴暗巨诡异的小巷里,忍不住打个寒战。
我神经比较大,不怕不怕啦……她哼着流行歌曲,试探着朝前走了一步。
脚步落地,一切安全。
于是她鼓起胸膛开始拼命吸气,一直吸到胸部从飞机场升级为珠穆朗玛,达到再也不能逾越的高度时,啪啦啦的甩开双腿朝前狂奔而去。
——大叔,等等我!真相只有一个!我以我爷爷的名义起誓,凶手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像所有逃命的漫画主人翁一样,她的两条腿呼啦啦飞快交替着,滚的像个轮子。
然而只跑了不到五十米,少金田一就偃旗息鼓了。
一个黝黑大汉从天而降,将她牢牢堵死在巷子里。
胆子不小,居然敢闯神龙阁!那黑汉五大三粗,抡起一柄大刀便朝她砍来,去死吧!等一等!清乔尖叫一声,以手挡头迅速跳开,大侠饶命!小的只是出来倒的!倒?黑汉一愣,随即再度举起大刀,哼!玉吩咐了,见到活物格杀勿论!你倒也得死!寒光加厉风迎头袭来,清乔往地上一扑,急中生智高声嚷嚷:大侠,死之前,好歹让小的留个名儿!刀风嘎然而止,大汉稍稍迟疑,终于居高临下道:……好吧,我也不杀无名小辈,你尽管报上名来!小的名叫——清乔颤巍巍趴在地上,深深吸一口气,穆罕默德·艾哈迈德·阿古丽伊·辛辛那提·罕古丽·玛依莎·玛力亚木·巴图尔·热娜·奥斯特洛夫斯基·别祖霍夫·斯格密特托·阿列克谢·康斯坦丁诺维奇·侯赛因··土库曼斯坦·吉尔吉斯坦·迈巴赫……你耍我呀!那黑汉一声暴吼,抡起大刀就朝她砸来,哪有这么长的人名儿?!别!别!清乔边躲边打滚,你不讲信用!小的还没说完!还剩一千零六十三个字……轰的一声,大刀眼看着朝她的脖子直直落下。
是福是,终究是躲不过了。
——呜呼哀哉!苍天呐!想我一世英明,如今居然死在一个口臭男的刀下!——杀千刀的作者,你这样死心眼的折磨我究竟为哪般?我恨你!清乔绝望合上双目,眼角缓缓滑下一颗泪滴。
滑呀滑,滑呀滑,小泪滴很努力的游到了嘴角边,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良久,顾清乔终于颤抖着睁开双眼。
——黑汉和他的大刀都不见了,身边站着一个笑眯眯的蓝衣美男。
师叔!她大叫一声,只觉得世界是前所未有的美好,整个人仿佛像打了鸡血般激动。
吓坏了?阮似穹保持微笑,伸手将她拉起,别怕,凶手都抓住了。
她蹦起来一看,这才发觉阮似穹身后站着一众手持长剑的西陵弟子。
而在他们中间,赫然站着被五花大绑的南宫无恨和申尤,以及方才的黑大汉!你们……清乔吃惊的看向阮似穹。
我们并未中计。
阮似穹知道她想问什么,自然而然接下她的话,这点小伎俩还瞒不过我,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偶像啊!膜拜!果然是一块毒辣的老姜!清乔用无限景仰的眼光看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回头再瞧那群歹人的狼狈模样,她忍不住要叉腰狂笑——还是毛巨巨说的好啊!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邪恶终究不能战胜正义!姓阮的,你可别得意的太早!南宫无恨虽身子被绑,嘴巴却骄纵依旧,今日你抓了我,是我倒霉!可你别忘了,西陵派往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哦?如果玉女说的是神龙阁和药王谷,大可不必操心。
阮似穹莞尔一笑,十成十谦谦君子模样,两个蛮夷小派,西陵还不曾放进眼里,玉女实在多虑了。
你!南宫无恨花容扭曲,恨不得能将阮似穹撕碎吞进肚子里,你别嚣张!告诉你!我家主公迟早……无恨!一直沉默的申尤忽然打断她,神情焦躁。
你家主公?阮似穹淡淡瞟她一眼,不动声色,可惜放眼这江湖,还没人入得了我的眼。
他那三脚猫功夫,也想挑战西陵派?摇摇头,语带轻蔑: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南宫无恨被激的尖叫起来,你不明白,这世上最厉害的根本就不是武功!要是我家主公……无恨!申尤再度打断她的话,声音严厉。
申哥,你别怪我。
南宫无恨盈盈回头,清媚的脸颊上有泪珠滑落,反正也活不了,你就让我一口气把话说话,我偏要让这群名门正派的人知道,他们将来不会有好日子过!申尤缄口。
姓阮的,我南宫虽是蛮夷小派出身,可也懂效忠敬主的道理!南宫无恨扭头看向阮似穹,面色狠厉,你抓了我们不杀,不就是想引出我们主公么?告诉你,没门!你想都别想!主公,为我报仇!她忽然仰天大笑,然后头一歪,整个人瘫倒在地。
有弟子迅速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轻轻摇头:……服毒。
清冷月色下,南宫无恨七窍流血,其状甚惨,清乔轻轻打了个寒战。
……倒是有些血性。
阮似穹咕哝一句,似乎在意料之中,也好像有些惋惜。
阮似穹!眼看爱人香消玉殒,申尤顿时狂性大发,你别得意!我师傅一定会报仇的!什么狗屁江湖,什么狗屁西陵!不过是别人手心里的玩物,你就等着被满门抄斩吧!清乔大惊,迅速扭头望去,只见阮似穹微微挑眉,但笑不语。
无恨,申哥这就来陪你!申尤转头望向地上的尸体,痴痴一笑,嘴角淌下一行乌血。
——他也跟着自尽了。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面面相觑,不知接下来要如何处理。
还有一个。
阮似穹忽然开口,打破这沉默。
众人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那黑大汉已经瘫倒在地上,全身抖如秋风中的落叶。
别杀我!黑大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阮似穹拼命磕着头,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你们要问什么?我都能回答!你叫什么名字?阮似穹扫他一眼,淡淡笑起来。
小的名叫李小明!黑汉又朝他狠狠磕一个头,额角渗出鲜红,小明拜见阮大侠!阮大侠饶命!……你好啊,李小明。
阮似穹继续闲闲落落笑着,漫不经心,可惜我什么也不想问你。
他缓缓拔出自己的剑,悠悠然递给清乔:我们西陵弟子,也从不杀无名之辈,既然他已经报上姓名,现下便任由你处理。
清乔呆呆看他:……我?正是。
阮似穹朝她点头,神色坦然,他刚刚不是要杀你?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由你处理最合适不过。
清乔不肯接剑,面露迟疑:可他也没伤我……这最多算犯罪未遂……他的同伙杀了你师兄师姐!阮似穹伏下身,在她耳边低语,莫非你忘记包全才了?轻轻一句,引得清乔心中大恸,牙一咬便将剑接了过去。
抬起头,所有师兄师姐都在盯着她,目光殷殷。
往事如流水般从她眼前滑过,法拉利,土豆小王,三层肚皮,糖包子……然后是更远的以前,钢筋水泥的世界。
冤有头,债有主。
可是冤冤相报,又何时能了?哐当一声,长剑从她手里滑落。
……我下不了手。
她颓然蹲下身,他没有杀包师兄,他没有杀人!我为什么要杀他?小师妹,他刚刚想杀你!三师姐急惶的声音插进来。
他是南宫无恨的手下!要是他活着,将来一定会杀你!师妹千万不可心软!又有师兄嚷嚷。
是啊!杀了他!杀了他!杀了神龙阁的人!为包师兄报仇!杀了他!杀了他!铺天盖地而来的,都是同样的声音。
黑大汉早已吓的晕了过去,裤裆下一团水渍。
……可是我下不了手。
清乔捂住双耳摇头,眼中渐渐有雾气迷茫:对不起,我下不了手,我真下不了手……她跌跌撞撞朝外跑去,失魂落魄,抛开身后一片失望的叹息。
—————————————————叹息的分割线——————————————————深深夜,小巷尾,云翳遮月,四野暗。
一片寥落的寂谧里,秋虫轻叫,伴着少女低低的嘤咛。
墙头静静守候着一株白玉兰,淡远清雅,香味绮丽。
好了,别哭了,都快哭成小白兔了。
阮似穹终于出声,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和。
大家……是不是都对我绝望了?清乔抬头,边抹泪边抽噎,大叔,我是不是不配做西陵弟子?不配做一个江湖儿女?确实不配。
阮似穹莞尔,眼中几分揶揄,没有武功,胆子也小,实在不够决断。
可是!我的家乡是一个法治社会,不允许私自行刑……她显得颇有些委屈,如果人人都有随便杀人的权利,普通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人人都可杀人,这就是江湖。
阮似穹摸摸她的头发,语重心长,快意恩仇,强者为王,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想变强,想称霸武林。
你要学着习惯这一切。
好可怕……我不习惯,我不想习惯!清乔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大叔,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你帮我,我一定要回家……阮似穹知道她是吓坏了,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起来:好,好,大叔一定帮你。
得到了承诺,清乔心满意足合上沉重的眼皮。
其实她心里是有很多疑问的。
比如南宫无恨的那声主公,又比如申尤的那声满门抄斩。
——神龙阁,药王谷,刀削面脸,段玉。
千丝万缕间,她总觉得,事情的真相远远不似她看到的这样简单。
然而她太累了。
阮似穹的怀抱安全而温暖,她终于沉沉睡去。
她并不知道,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此刻正燃着一场熊熊大火。
浑水庄的神龙阁别院,过了这夜就要化为灰烬,再也寻不着踪迹。
西陵篇 菜掌门雨后的西陵山,万物静栖,湖水澄澈。
轻风吹开漫山草木垂眉的惆怅,粒粒碎石包裹着黄金般的阳光。
落叶如羽,流水轻盈,秋日悄然而至了。
在这好而静谧的山谷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歌声:绝招!好武功!问世间多少个能上高峰?成功!威风!男儿有多少真的是英雄?谁~是~大~~英雄?!伴随着传世名曲,有个身背箩筐的少从山坡上摇摇晃晃走下来。
身姿翩跹,大眼忽闪,步履轻快虎虎生风。
嘿!哈!喝!山路崎岖,需要时不时左蹦右跳避开泥泞坑洼处。
几番来回,少脸颊红如,汗珠大颗滑落。
然而她并不觉帝,恰恰相反,她一直面带微笑,因为在她肩膀上,在那个大箩筐里,装着让全西陵,甚至全江湖都不能寐的宝物!小师,又去打猪草吗?途经离三堂大门,门口有年纪稍长者笑问她。
是呀!少仰起粉扑扑的小脸,神采飞扬,鲁师兄,我已经打满四十一次了!这是第四十二次!加油,小师!鲁朝她肩膀上捶了一拳,眼中不无羡慕,我们都支持你,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嗯!我一定全力以赴!少一脸神圣,脸庞放光,我定会不辱师命,打完这一百零一筐猪草,得到面见掌门的机会!……啊,又来了!王天山望着院子里乐呵呵晒草的娇小身影,不由垫露悲愤,仰天长啸。
阮似穹!你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他转回身望向身后男子,神懊恼,这小丫头自从回山后每天都去灵药谷里打猪草,雷打不动,从不间断!……不捍?阮似穹侧过脸,微笑,一袭轻薄蓝衣,透出浑然天成的灵秀,这说明你堂下弟子有恒心,有耐心。
孺子可教,王堂主,可喜可贺啊。
王天山剜他一眼,没再说话,心里却痛的揪成了一个小球球——那灵药谷里种了多少他哟敷脸白的秀容草啊!可恨甘小乔这个不识货的,已经砍掉快一半了!——你们就是上天派来灭我的!他这样想着,越发不甘心,又瞪阮似穹一眼。
阮似穹眼望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脸颊发白,白的几乎透明,眉宇阴霾,一如雨前沉郁的天空。
这样萧瑟的沉寂,似一张浸透了墨的纸,微微一动就要滴下水来。
那一瞬间,王天山忽然想起甘小乔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哎呀,我的悲伤逆流成河!—————————————我真的没有GJM小四的分割线————————————————午后,灵药谷。
打完第四十三筐猪草,顾清乔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打算好好歇口气。
忽然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四下打量,睹见山坡边的大树下有一个不明物体在挪动。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左右平移打满了补丁的屁股,再看身形,似乎是个孩童。
仔细一瞧,只见那孩童伸出一只小手,正努力拔着地上五颜六的蘑菇。
吃不得!出于敬老爱幼的条件反射,她捡起一颗碎石头砸去,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跑到树下。
这是有毒的,吃不得!将蘑菇夺下,她迅速朝山下一抛,有多远扔多远,小朋友,越是好看的东西,越要警惕!咦?你又没吃,怎知这蘑菇有毒?对面人抬起头来,露出斗笠下浑浊的双目。
清乔顿时身子一颤——别看眼前这人身形只有孩童大小,虽长着一张八旬老翁脸!配合着历经沧桑的破锣声线,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看什么看?!没见过矮子吗?老头被她盯的不耐烦了,一个鹞子翻身跳起来:矮怎么了?矮也有错吗?喝!老头做出一个标准的黑虎掏心。
哈!老头摆出一个经典的虎鹤双形。
矮子也可以健康快乐!只听哗的一声,老头以一个干净利落的大鹏展翅完收尾。
……精彩!精彩!十分精彩!嘎吱一声将脱落的下巴拨回去,清乔啪啪啪使劲拍起手掌:老爷爷,怪不得别人说,凡是浓缩的都是精品!我今天可算见识了!哼!老头被她夸的很高兴,一甩头,满脸的褶子都飞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堂的啊?他捋了捋稀疏得只剩下三根的胡子,神情倨傲。
……我叫甘小乔,是离三堂的。
清乔纳闷他的态度,挣扎两秒,还是决定据实相告。
哦——老头的口气顿时充满鄙夷,仿佛所有的话都是从鼻子底哼出来,原来你师傅就是那个没本事、没智慧、没才情、没貌的四无老人王天山?呃……虽然清乔打心底里赞同这句话,然便附和,只能选择沉默。
对于这种师傅,你们怎么还能继续跟随呢?应该坚决鄙视之,蹂躏之,践踏之!老头瞪她一眼,面露不满,我说,你们怎么还不造反啊?呃……其实、其实我们师傅也挺好的……清乔一边擦汗,一边绞尽脑汁搜刮着王天山的好处,他丰富了西陵的视觉效果,为江湖缔造了一批风雪月的传奇……长的好有什么用?一群绣枕头!老头冷笑一声,语带不屑,你自己刚刚不也说了?越是好看的东西,越要警惕!话也不能这么说,以偏概全……人也有好的,比如阮似穹……清乔嘟起嘴,小声返,您不能搞外貌歧视……哦?莫非你认识阮似穹?老头眼中有精光闪过,不对,我应该问,他是不是认识你?认识,这猪草就是他让我打的。
清乔说到这里,不面露得意,阮师叔说,等我打满一百零一筐,他就会带我入关面见掌门,学盖世神功!老头闻言面大变,镇定自负通通消失,换上一脸的惊恐:他他他他他说要带你入关见见见见掌门?嗯。
清乔点点头,不明就里。
哎呀!老头从地上跳起,又拧着眉头踱了好几个来回,做苦大仇深沉思状。
你!他忽然停下步子,目光如炬看向清乔,那个……什么什么乔?甘小乔。
清乔善解人意接过话茬。
嗯,甘小乔!老头又捋了捋胡子,神情严厉,我命令你,速速背我下山,落日前务必要赶到西陵离三堂去!啊?清乔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为什么要背你啊?因为——老头深呼吸一口气,颓然倒在地上,你忍心让一个体弱多病的老人家走整整二个时辰的山路吗?……喂!您不是挺健康快乐嘛?!清乔忍不住吐槽,还会虎鹤双形呢!幻觉!这一切都是幻觉!你刚刚什么都没看到!老头噌的跳起来,唰唰跑到清乔的箩筐旁,捞出猪草,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好徒儿,快走快走!他从箩筐里伸出一只手,拼命摇晃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初秋的午后,踏着阳光走在山间小路上,聆听着小鸟的歌唱,这样的时光倒也算惬意。
只是……除开身后这个沉重且不安分的大箩筐。
喂!当第四个带着口水的果核砸到脸上时,顾清乔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老头!你在干什么?牙关紧咬省略一个死字,她停下脚步,指尖嵌近嫩肉里。
哦呀?我在吃下午点心啊!干枯的小手从后面伸出来,捧着一个水汪汪的大鸭梨,还是被咬了一口的。
你想吃吗?想吃你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清乔张嘴刚想回话,却见那鸭梨飞快缩了回去,身后响起唧唧咕咕的诡异笑声。
可惜,就算你说了我也不能给你吃,因为只剩这一个啦!你……清乔只觉得脑门上黑线三条。
我爱吃梨,吃梨好好!小老头以光速啃完梨,呼啦将梨核一扔,又呃的长长打了一个嗝。
清乔暗自舒一口气,心想这下终于可以消停了。
欧,接下来该吃板栗啦!伴随着欢呼声,一个坚硬的黑壳从箩筐里飞出,在空中划出优的曲线后,biu的一声降落在清乔的天灵盖上。
你你你!清乔身子发颤,拳头上青筋暴露,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名为崩溃的精神建筑边缘。
不用过于崇拜我哟!老头的声音非常淡定,透着一种世外高人的平和超脱,倘若你潜心修为专心练武,一百岁时也会有这样的好牙口。
……敢问老爷爷尊姓大名?眼看太阳就要下山,清乔强忍愤怒,沉静开口。
姓就免了,我的名是以数字开头的。
又一个板栗壳飞出来,砸在清乔肩上,简直如雷贯耳啊!你肯定听过。
哦,原来是三寸丁先生,失敬失敬。
清乔不以为然瘪嘴。
胡说!箩筐猛烈抖动起来,有人在里面上蹿下跳,明明要比三大那么一点点!你再猜!再猜!身后重量陡然加大,清乔实在扛不住,嘭的一声连人带筐摔倒在地上。
莫非是五寸丁?!她惨白着脸爬起,发现箩筐翻转,小老头正四仰八叉平躺在地上,一边抽搐一边哼哼。
我、我、我叫四……四……四丰掌门?!清乔灵机一动扑上去,将老头迅速扶起来。
咳咳,你、你还算识相……小老头涨红着一张脸,拼命咳嗽,快、快把我放回去……我、我要下山……清乔手忙脚乱将他拎进箩筐里,嘴里小声嘀咕:真是掌门大师?怎么这样不经摔?我内风湿,关节不好!啪的一个爆栗子,老头的动作疾如闪电,你见过一百岁胃口还这的老年人吗?得点儿关节炎有什么了不起,你有意见啊?弟子不敢,弟子不敢。
得知眼前的小老头就是她要找的掌门,清乔哪里还有什么意见,赶紧乐呵呵蹲下来,乐呵呵背上箩筐,乐呵呵迈开步子,幸福的泪流满面。
小丫头,你和阮似穹很熟吗?他怎么会答应带你去见我呢?歇息片刻,小老头又生龙活虎起来。
……不是很熟,不过也有那么一点点,大概介于五分熟和七分熟之间……清乔埋头赶路,谨慎作答。
屁咧,你骗我!老头哈哈大笑,自己的徒弟我还不知道?如果他不是百分百信任你,怎么会要你来这灵药谷打猪草?我说,你们之间肯定有什没可告人的秘密,哇哈哈!哇哈哈……哇哈哈……小老头邪恶的笑声响彻山谷。
敢问掌门大师,此话从何而来?清乔诧异竖起双耳,莫非这打猪草另有隐情?呃……呃……老头知道自己说溜了嘴,不住双手捂口面露懊恼,你问那么多干嘛?快走,快走!太阳就要落山了,晚一步我就扒你的皮!喝你的血!抽你的筋!——哼,这个只有三根毛的老怪物!清乔一边腹诽,一边迈开步子悻悻朝山下走去。
远山霞雾,落日鲜红,这将是西陵派一个难以入眠的晚。
————————————————邪恶怪老头的分割线————————————————一入离三堂,阮似穹清风伴月的笑容抢先映入眼帘。
今天的份打完了?他正坐在雕窗旁饮茶,怡然自得,很是享受。
没。
清乔晃晃脑袋,将箩筐从肩上脱下来,猪草没打回,倒是打回一个老妖怪。
哎哟!竹筐里伸出一条细腿,狠狠踹了她一脚。
师傅,出来吧。
淡淡一声唤,阮似穹似乎对一晴婴料,清乔不由得瞪大双眼。
……呜呜呜箩筐里传来阵阵暗哑的啼哭声,凄婉哀切,呜呜呜呜……出来吧!阮似穹叹口气,面上有三分无奈,你溜出关采蓝彩毒菇的事,我权当不知道,也不会告诉长老们。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黑影从箩筐里迅速蹦出,似离弦的箭一般蹿到阮似穹跟前:说话要算话,不许反悔!我几时骗过你?阮似穹莞尔。
——好徒儿,真是挖的好徒儿啊!张四丰立刻紧紧抱住爱徒的大腿,一脸心满意足,快乐似神仙。
……不过,您也老大不小了,行为还是要检点些。
阮似穹拍拍他的背,不要老想着讨好那‘毒辣小牡丹’,人家毕竟是五毒教的宗主,身份地位高……挖对她一见钟情嘛!张四丰一声嚎啕,眼角飙出两滴浊泪,她是江湖八十岁以上九十岁以下级别最受欢迎老太太,挖也是情不自!感情这种事,不可勉强……阮似穹再好言安慰间,忽然想起屋子里还有人,不由得抬头一望,只见顾清乔眼露鱼肚白,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濒临晕厥昏昏睡的异形异状。
这位是甘小乔,师傅,你见过了?阮似穹失笑,将张四丰轻轻拉起,正面对着清乔。
哼,王天山的破弟子嘛!没本事没品味,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一旦对上其他弟子,张四丰又表现出那付雄赳赳气昂昂的欠扁掌门模样。
嘴上无毛,总好过痣上长毛!清乔想起哈佛书院里看的《西陵派掌门回忆录》,不由得反唇相讥。
啊?你怎么知道?张四丰以手捂胸,面露惊惶,莫非你看我洗澡?没想到没想到,你小小年祭德竟如此败坏!畜生啊,孽障!你!清乔气的跳脚,你这个老不正经的三根毛怪物!我要代表火星消灭你!哈哈哈,来呀,来呀!张四丰双手负后迎风长笑,你要是能打得过我,母猪都可以上天了,哇哈哈哈……也许有朝一日,她真的可以打败你。
阮似穹将张四丰拎起,一脸温和:师傅,跟我来。
徒儿找你,是有要事要商量。
明明明晚好不好?张四丰两脚悬空,双手颤巍巍拱着下巴,摆出《怪物史莱克》里靴猫骑士的方可爱表情。
阮似穹摇摇头,笑着将张四丰拎进里屋内。
小乔,等我们一下。
临进门前,他回头朝小乔招呼一声。
这是一个安静而漫长的晚。
顾清乔在大田坐了好久,忽然听到里屋里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哭声。
挖不要这样!呜呜呜,挖不给,挖谁都不给!师傅……阮似穹的声音模糊不清,似乎在劝告。
挖不听挖不听,挖谁都不给!挖要杀了她!杀了这个没有胸部的小妖!喂,谁说没有胸部呢?至少也是A罩杯吧,太失礼了!清乔听得愤愤不平,瞄一眼自己的飞机场。
她是坏蛋,挖不给,杀了挖也不给!呜呜,似穹啊,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难道眼睛瞎了吗?坏蛋?哼!我是坏蛋,你就是好蛋了?一个发育不良的小鹌鹑蛋,还好意思到处叫嚣!清乔越听越气,忍不住腹诽。
哭声渐渐变小,几不可闻,最终完全消失。
嘭的一声,里屋的大门打开,阮似穹率先走出来,面带胜利的微笑。
张四丰不情不愿跟在他身后,神情极其幽怨。
你,想要青木人形剑?张四丰肿着一双核桃眼,朝清乔发问。
嗯……腹诽归腹诽,清乔还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张四丰磕了个头,弟子只是借剑一用,日后定当物归原主,还请掌门大师务必成全!你想知道剑在哪里?张四丰抬起高傲的下巴。
是!清乔老实点头,心如猫抓,还求掌门告之!想知道就靠过来一点,我亲自告诉你。
张四丰淡淡扫她一眼。
清乔赶紧手脚并用连滚带爬挪到他身边。
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张四丰狠狠瞪她,难道你想让全西陵都知道这个秘密吗?清乔迅速将耳朵递到张四丰的嘴边。
……青木人形剑的藏身地就是……张四丰以手挡风,悄悄贴近清乔的耳廓。
挖、偏、不、告、诉、你!!!!!只听一声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惊天暴喝,清乔眼冒金星,猝不及防咚的栽倒在地上。
——她被镇晕了。
师傅,你也太……阮似穹扶起倒在地上的少,无奈望了张四丰一眼。
哼,想拿到西陵的镇派之宝,哪有这么容易?这点苦头是必须要吃的!张四丰两个鼻孔朝天,表情嚣张。
……无论如何,你记得自己答应了就好。
阮似穹抱着少,一步步朝门外走去,掌门承诺已出,将来万万不可反悔。
我才不会反悔呢!张四丰狠狠咬牙,倒是你,真决定给她了?给不给,不是由我决定的。
阮似穹望一眼怀中沉睡的少,静静微笑,看她的造化吧!西陵篇 菜考验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国家,住着神奇师傅和他的徒弟们。
大徒弟俊非凡,武艺高强;小徒弟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
有一天,小徒弟提出请求,希望能借用师傅最珍爱的宝物——一把藏在山里的宝剑。
这简直是异想天开,神奇师傅不由得哈哈大笑:哎哟!你也想拿?你凭什么拿呀?连一字马都不会,你想去拿什么宝剑啊?!但是小徒弟很坚持,她苦苦哀求着,一刻也不停歇。
为了摆脱她的纠缠,师傅拇一大坛豌豆倒进煤灰里。
如果你能在一个时辰里把它们都捡出来,我就允许你去找宝剑。
师傅傲慢说完这句话,扬长而去。
小徒弟没办法,只好跑出后门来到园里喊着:大徒弟,大徒弟,飞到这里来吧!难道你忘记还欠着我五两银子吗?快快飞到这里,帮我拣出灰中的碗豆来吧!哗啦啦一阵大风刮过,俊的大徒弟降落在厨房的窗口边上。
……我记得应该是四两九钱吧!大徒弟的脸很不好。
无论如何,你都欠我钱。
如果今天你能帮我把灰里的豌豆都捡出来,咱俩的帐就一笔勾销。
小徒弟振振有辞。
除非你肯告诉我,每次打麻将都赢钱的诀窍。
大徒弟开出附加条件。
成交。
小徒弟点点头,下次打牌时允许你站在我边上。
于是大徒弟身子一抖,背后忽然长出几十只手来,他将手伸进煤灰里,开始一颗颗地捡起豌豆。
捡啊捡,不停地捡,所有的豌豆都被从灰里拣出来,放回到坛子里面,简直神速极了!多几只手就是不一样!小徒弟坐在窗边喝茶,神情羡。
……一点也不好。
大徒弟腾出一只手,灵活绕到前方懒汗,下雨天的,老是腰酸背疼,关节太多也吃不消!不到一个时辰,豌豆都捡完了。
小徒弟当面撕毁了欠条,大徒弟点点头,从窗口飞走了。
师傅从外面回来,望着眼前满满一坛豌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吧,你去吧,去找那把宝剑。
良久,师傅终于叹了一口气。
于是小徒弟启程了,她排除万难,屠龙斩妖,最终拿到传说中的宝剑,衣锦还乡。
这个故事,被后人奉为一段佳话,小徒弟成为了人们口中传颂的幻娘,大家都叫她仙度瑞拉。
——呃,以上,当然都是童话。
真正的现实是,此刻小徒弟正坐在厨房里,对着一大锅豆子发愁。
……这个只有三根毛的老妖怪!顾清乔从幻娘的梦中醒来,边擦口水边唾骂掌门。
半里她睡的正,忽然听到桥声,原来是张四丰带着一群长老造访。
长老们将十斤黑豆、十斤白豆、十斤红豆与十斤绿豆搅匀放进一口大锅中,要求她务必在天亮前将四种豆分类放好,一颗也不能少。
长老们说,如果她不能按时完成这个任务,就失去了寻剑的资格,此生都不许再提青木人形剑这五个字。
MissionImpossible,清乔一听噩耗,顿时崩溃尖叫:死老头,你玩阴的!啊?你哪只眼看见我阴了?张四丰蹦蹦跳跳来到她跟前,挤眉弄眼面露得意,我很阳光明媚哦!这、这不公平!清乔气的浑身发抖,根本没人能够完成!你这是陷害!哎呀,此话差矣!张四丰双手负后摇头晃脑,既然阮似穹说你是命定的取剑之人,还有什么可以难倒你呢?加油啊,小姑娘!然后他拍拍屁股,就这么乐颠颠的走了。
—————————————营养学家说煮饭加点豆子对身体好的分割线—————————漆黑的,万籁俱静,鸡狗无声。
唉……顾清乔从铁锅里抓一把豆子,看它们从指间滑落,不由得叹口气。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她却连一斤豆子都没分完,这叫个什么事儿啊?无人可喊,无法可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浓重的挫败感自四面八方兜头砸来。
不捡了!心烦意乱,她索将豆子一扔,反正也捡不完!主意打定,转身便负气扑到上,发出噗通好大一声。
——这是一场有组织,婴谋的陷害活动!张四丰及其同党不怀好意,存心要给我难堪!——哼!老妖怪,你救着吧!有朝一日找到宝剑,看我不找机会掐死你们!迷迷糊糊合拢双眼,想象着将来手刃仇人的热血场景,她的耳畔仿佛响起贝多芬《命运交响曲》的悲怆开头:掐掐掐掐!掐掐掐掐!一阵清风吹过,房门忽然自动打开。
……我以为你会躲在角落里哭鼻子,没想到却是躺在上睡觉。
门口有人迎风而立,姿态翩翩。
——啊!仙酵母来也!哦也!哈皮!清乔大喜过望,一个鲤鱼挺身下,鞋都顾不得穿,光脚就朝来人奔去。
赐予我力量吧!公平大仙!她冲上前抓住对方衣襟,眼露凶光,早知你武功天下无敌,快快变出八十只手来,帮我摆平这锅傻豆!八十只?阮似穹望着她笑,眉眼弯弯,哪来八十只?我只有这两只。
他一摊空空如也的双手。
那你会不会筛豆功?捡豆功?选豆功?清乔急得跳脚,这张四丰如此变态,不可能没折磨过他啊!我只听说过挑逗功。
阮似穹莞尔,轻轻叩一记她的脑门,如何,要不要试试?……呜呜,果然是天要亡我!最后一线希望破灭,清乔瘪起嘴,滚滚热泪眼看就要飙出。
打住!阮似穹做一个停止的手势,我也没说无计可施。
真的?清乔闻言顿时满脸放光,双目包含殷切期盼,就知道你有办法!具体要怎么做?……山人自有妙计。
阮似穹神秘一笑,妙不可方物。
喂!你说的妙计,难道就是指这个?!眼看着阮似穹挖好大坑一个,再将豆子一股脑儿全倒进去,顾清乔终于忍不住跳起来。
嗯,毁尸灭迹嘛。
阮似穹正忙着将土坑填平,头也不抬。
欧卖疙瘩!清乔顿时冲过掐他的胳膊,歇斯底里地摇晃,你是不是怕我明天死的不够惨?还要给我多安一个‘浪费粮食’的罪名?!停!停!停!阮似穹被晃的头晕眼,只得大力伸手按住她,遇事不要激动,要淡定,淡定……原材料都被你埋了,我还能怎么淡定?!清乔眉毛一耷,眼泪滚滚而下——你以为我是无处不在的VV淡定吗?!埋就埋了,找好替代品就行。
将最后一铲土洒上,阮似穹潇洒抬头,难不成你还真要筛豆子筛一个晚上?电光火石间,清乔忽然全明白了。
你你你扛了四十斤豆子上来?她激动了,嘴皮子开始不受控制的哆嗦。
阮似穹笑而不答。
豆豆豆子现在在哪里?绚烂的烟在眼前爆炸,她被突如其来的幸福震惊了。
不就在你身后?阮似穹朝她一努嘴。
清乔回头一望,在她房间的门槛边上,果然放着四只鼓鼓囊囊的米口袋!——大神啊!清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救命恩人在上,请受小子一拜!不必这么夸张。
阮似穹呵呵一笑,拍拍衣襟上的泥土,和颜悦,下午我听见师傅吩咐人去集市买豆子,便多了个心眼,让那弟子多买了一份回来,没想到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场。
……呜呜,拿什么感谢你,我的大神!清乔抱住他的大腿,感动的痛哭流涕。
好好练武,拿到宝剑,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阮似穹拍拍她的肩膀。
墨苍穹,璀璨星空。
小院落的草地上,安静躺着两个人。
唉!少一声叹息,我们真是罪孽深重啊!身下压着整整四十斤豆子,实在是太浪费了!这有什么,它们终有一天会完全腐烂,成为肥料,养活新的豆子。
可是万一有小部分腐烂不成,事迹败露怎么办?这样啊,如果不幸从土里长出了豆苗,我们就都拔来吃了吧!……对了,公平,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说。
明早掌门大师一定会问我是如何完成任务的,你说我该怎么解释呢?这个很简单,你就直接告诉他,是爱的力量,爱的奇迹嘛!啊?!通俗点来说,就是你用一颗赤诚的心,一腔火热的情感动了上苍,于是玉皇大帝派红绿黑白四位豆仙下凡,指挥豆子们站好,排着队依次跳进准备好的麻袋里,这事就这么了了。
……等等!你以为掌门大师会相信吗?不会。
不过他肯定也不会信是你亲手筛好了豆子,所以说什么都白搭,还不如说的耸动一点好。
……咦,公平你快看,那是什么?居然有能闪光的草!哦,是西陵独有的金龟草。
呀,这里有好多,真漂亮!是什么?那是霞蔚,三年才开一次。
啊,这么稀罕,想不到西陵山的晚也挺好玩的……公平,你能帮我抓几只萤火虫吗?……好。
喂!我要的是萤火虫,你怎么去抓了只飞蛾啊!别摸翅膀!这粉末有毒!啊~~~肿了肿了!怎么办?我要死了吗?呜呜,没想到壮志未酬身先死,大叔,你要为我报仇啊!别哭,我先帮你吹一吹……这样的,吵吵嚷嚷的少,温和微笑的男子,勾勒出属于夏末永恒的绮丽。
—————————————仲夏之梦的分割线———————————————————当顾清乔当着众长老的面,卖力将豆子拖到大堂上时,张四丰沉默了。
思忖片刻,他抬起头,正对上清乔一双似笑非笑的玲珑目。
那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全身都被雷电击中的贯穿感。
——太霹雳,太劲爆,太毛骨悚然了!……没想到,你也玩阴的。
他冷着脸从嘴巴里吐出一句话,隐有咬牙切齿之势。
不不,这是因为爱,是因为光明正大的爱!清乔坦坦荡荡接话,爱是所有奇迹的经典力量源泉!哼!不要告诉我,是你用爱感动了上苍,于是上苍派了神仙下凡……张四丰瞟一眼大殿右侧的阮似穹,阴恻恻的话语仿佛自地狱传来。
阮似穹将脸别向一边,干咳一声。
其实,事情是这个样子滴。
清乔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话说当时我正一心一意拣豆子,忽然感到肩部剧烈疼痛。
一阵飞沙走石后,我的肩膀上忽然多出几百只手来,飞快的开始拣豆子!拣啊拣,拣啊拣,很快就拣完了。
我想这应该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祷告,毕竟我每天都是多么虔诚的呼唤他呀!唉,真是好人有好报,我实在是太幸运了!沾沾自喜说完,又开始哼起歌来:这是心的呼唤这是爱的奉献这是人间的风幸福之处处开遍……啊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好的人间啊啊啊她深情吟唱着,调动了面部的每一根神经,表情极尽夸张之能事。
……你!你!你!张四丰气的说不出话来,完全陷入抽风状态,你现在就给我变出几百只手来!我倒要亲眼看看,什么叫‘心的呼唤’!不行!清乔想都不想,一口拒绝,关键我对你,实在没有爱。
——挖要掐死你!!!张四丰轰的从太师椅上跳起,面部通红如闷熟的大虾般。
掌门息怒,掌门息怒!长老们赶紧冲上去,手忙脚乱的拉。
谁都别拦着挖,挖要掐死她!掐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奶毛丫头!张四丰被人死死扯住了衣后襟,只得使劲在椅子上蹦跶。
天高十万八千里,地深十万八千丈,不信你去量,你去量呀!清乔机灵躲到阮似穹身后,又朝他扮个鬼脸。
你这个找抽的!看挖不抽死你!张四丰彻底怒了,伸手一挥,梁上荡下一节长鞭。
只见那长鞭仿佛有人遥控般闪电朝清乔扑去,眼看就要袭上她的脸。
师傅!在这危急关头,一声轻唤,有人伸手拦住了鞭。
……师傅,怎么与小丫头斗气?不慌不忙收回手,阮似穹脸上浮现出极其冷静的笑。
似穹……张四丰先是一怔,然后整个人如斗败的公鸡般,垂头丧气起来。
……既然甘小乔按照约定完成了任务,师傅就应该将藏剑地告之,何必过于追究细节?阮似穹袖子微微一动,那长鞭又晃晃悠悠飞回横梁上。
师傅这样,倒显得西陵派小家子气了。
他的语气里明显有着责怪。
挖就是不甘心嘛……张四丰瞄他一眼,可怜兮兮开始数手指头,你一回来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帮她,为师看的心里好难过,俗话说放出去的徒弟,泼出去的水,果然……咳咳咳,长老们开始使劲咳耍养徒不能防老……有了媳忘了爹……喀喀喀,长老们把肺都咳出来了。
师傅!阮似穹哭笑不得,只好出声打断这个怨小老头。
——反正,你们爱咋搞咋搞,挖就是不肯告诉她!张四丰盘腿往太师椅上气呼呼一坐,朝天撅起鼻子嘴巴。
……师傅!阮似穹的脸忽然凝重:你忘记答应我的事了?难道你想反悔吗?张四丰身子一震,媚侧过头来。
天地静止,空气凝滞,四目相叮掌门大师就这样痴痴望着阮似穹,眼中无数波光暗涌,似嗔还怨,仿佛有千言万语然能说出来。
——哎呀我的妈,雷死我了!清乔被作者的描写霹雳到了,情不自打个寒战,赶紧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好吧。
良久,张四丰终于妥协回头,声音低沉嘶哑,仿佛在一瞬间里老了十岁。
……青木人形剑被供在灵药谷的九青密洞中,明天我就带你们进洞……如果甘小乔能在一炷的时间内拔出宝剑,我便答应借她一用。
他闭上眼,缓缓叹口气。
多谢掌门大师!清乔大喜过望,五体投地拜倒在地上。
谢什么谢?!你还不一定能拔出来呢!张四丰撑开眼皮,居高临下用鼻孔看她。
多谢阮师叔!清乔不理他,换个方向,朝阮似穹的方向深深拜谢。
阮似穹望着她笑,并未多眩鸡啼天光,殿外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似乎预示着小乔的命运终于有了新的起点。
清乔看看太阳,又看看阮似穹,很想用眼神告诉他自己心中的喜悦。
咳咳咳哼哼哼恩恩恩!张四丰忽然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面前,咳嗽着挡住她的视线。
不要……高兴……的太早,你……还不……一定……是……剑的……主人。
他长大嘴,不停变换口型,努力向清乔传递着一个恐怖讯息。
他的鼻孔非常配合,伴随着话语,一会儿缩成o型,一会儿拉成0型,偶尔还呈现出外扩D型。
尤其当说到主人两个字时,激动的鼻毛露出来了,出现了完全标准的Q型!!——大师,您这是尔康附体吧?清乔郁闷看着他那极富张力且很有表现的鼻孔,真的很想叹一声。
西陵篇 菜拔剑十五的,圆圆的月。
长长的银河自天穹这头淌到那头,满目璀璨,星辰闪烁。
大叔,你说我能不能拔出剑呢?清乔坐在窗棂旁,歪着头看月亮。
怎么,对自己没信心了?阮似穹正在收拾明天上山要用的包裹,头也不回。
……不是,按照惯定律,我百分之九十九是那个劳什子宝剑的主人,但是……她叹口气,将头搁到膝盖上:大叔,你觉得我真能回家么?为何问我?阮似穹将包裹仔细扎好,抬眼一笑,我只答应帮你找剑,其他事可管不了。
四灵果真有那么大的魔力?清乔侧过脸,嘟哝着喃喃自语,一定能实现我的心愿吗?……既然是自古以来人们竞相争夺的神器,必有其过人之处。
阮似穹答的滴水不漏。
如果真有过人之处,我带着这个傻玩意儿,怎么什处都没捞着?!清乔不以为然瘪嘴,将手腕一抖。
叮当,叮当,九转清音铃在月下轻轻作响,撩动光影飞舞如蝶。
阮似穹淡淡一笑:也许,只是时候未到。
唉……清乔将手搁回膝盖上,我等了这么久,良辰呐吉时呀,你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肯驾到?阮似穹抿嘴不语,拍拍她的肩膀。
嗳,大叔,你刚刚说,四灵是神器对吧?清乔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他。
嗯。
它一定能实现我的愿望?也许吧。
那么,你说我集齐它们,许愿让包师兄回烂不好?下,少殷殷望向他,一双黑眸如星光般萤澈。
阮似穹一怔,彻底呆住了。
或者……也可以许愿阮师他们都活过来……清乔见他神古怪,不免有些焦急:还是说,一次只能救活一个?阮似穹沉默稍许,神很快恢复如常。
怎么?你为回家吃了这么多苦,怎么如今甘愿放弃了?他望着她,语气里有几许试探。
……我不知道。
清乔显得十分苦恼烦躁,索将脸埋进膝盖里,不知道不知道真不知道……所以才问你呀!那你说说,为何想挽回包全才的命呢?阮似穹深深看她一眼。
包师兄……总归是因我而死,我对不起他。
清乔的回答里有一丝落寞。
所以,你打算用自己的愿望去换全才的命,因为你不想对不起他?……其实我也没这么圣洁。
清乔叹一口气,小脸微微上仰,我只是很矛盾……毕竟害死了包师兄,回到家我也会内疚……我既想回家,又想心里安稳……我太自私了……但这里又实在可怕,一直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阮似穹垂下眼,陷入沉默。
……不过事到如今,我觉得,留下来也不是不可遥清乔忽然抬头微笑,眼中有点点泪光。
到时候许愿让包师兄回来,娶媳生娃,围着我叫我干妈;我每天跟着你练剑习武,空了和四丰掌门斗嘴,这辈子就这么过了,也挺好……阮似穹眉尖微蹙,还是没开口。
——哎呀,活着是为了什么呢?不就图个开心吗?清乔懒洋洋伸展四肢,邦的一声躺在板上,面部完全隐在阴影里。
也许回去了,家里的一切都变了样,我还不如呆在这西陵山上看包师兄管教娃娃呢!……你真舍得?阮似穹声音自头顶传来,的,略带暗哑。
唉,说不好,也许真到许愿关头,我还是会说‘我要回家’的话。
清乔的语调显得很轻松,不过只要你们别对我太坏,我还是能忍的。
她翻个身,轻轻扯住阮似穹的衣襟,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大叔,你说我该留下吗?……你究竟知不知道,四灵是什么东西?阮似穹不动声,将衣襟从她手里一点一点抽回来。
空空大师只说,我找到四灵就可以回家。
清乔松开手,大大咧咧肚皮朝天,我也不知道四灵都是些什么东西。
其实,四灵并非许愿的法宝。
阮似穹眉梢一挑,它们不是万能的。
什么?!清乔尖叫一声迅速从上弹起,空空那个老秃驴,居然敢骗我?!他没有骗你。
阮似穹拍拍她的背,温和安抚,四灵真的可以让你回家。
——因为集齐四灵,便可打开时空的大门,四灵是时空之匙。
淡淡一席话,却有惊天动地之势。
……您是穿来的吧?清乔瞪着一双大小眼,死死看着阮似穹,你怎么知道时空这个概念?你是穿来的吧?穿来的吧?她一边说一边去掐阮似穹的脖子,怒火中烧,大愤滔天。
你丫居然敢骗我?!同是天涯穿越人,你骗得我好苦啊!咳咳……阮似穹一边后退一边挣扎,我没有骗你……传说‘时空之匙’四个字是刻在四灵上的,不信你看看……清乔立即撒手,开始查看起九转清音铃。
找啊找,找啊找,眼睛都找快瞎了也没看见半个字。
眼看小乔又要发火,阮似穹赶紧体贴递上一柄水晶。
(不要问作者他从哪里掏出来,业务需要而已。
)在水晶的帮助下,顾清乔终于在九转清音铃的第四个铃铛的里壁里,看到一个极其模糊的匙字。
——我靠!清乔彻底怒了,这不是戏弄人嘛?!是谁吃饱了没事干用微缩技术在这里面刻字啊?!无论如何,这说明你手上的镯子是真的。
阮似穹松一口气,往好处想,往好处想啊。
原来四灵并不能实现所有的愿望……清乔跌回上,哀叹一声。
四灵只是个时空穿梭机而已,就像大话西游里的月光宝盒一样。
且不知能是否稳定,会不会一穿就穿过头了呢?……所以,你要考虑清楚,是要救包师兄的命,还是要回家?阮似穹伸出手,将她脸颊上发丝轻轻拨到一边去。
如果可以,当然是选择从来没到过这里。
清乔合上双目,满脸疲惫,这样包师兄不会死,我爹不会被捕,段王爷也不会……总之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阮似穹静静凝望她,没有说话。
对了,如果我走了,你们会记得我么?清乔忽然又睁开眼睛,还是因为一切都没发生过,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恐怕……会是后者。
阮似穹微微一笑,云淡风清的模样。
清乔一怔,也跟着翘起嘴角:这样啊……也好。
虽然她并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好。
一切又陷入了静谧,只剩窗外的虫鸣。
大叔,你说说话吧!说什么?说说你的罗曼史吧,为什么会对妓院有心结呢?……很久以前,我有一个师,因为事故死在那里……啊!原来你喜欢她?不是我,是老七喜欢她,就是上次我带你去见的那个打更人……哦……宋罗锅啊……嗯,也算是一段风雪月的悲惨往事……大叔,你知道吗,我以前在老家,从来没见过银河呢!银河?就是天上那条亮亮的带子。
这样啊……怎么会,不是每逢夏都能看见吗?我们那里,空气污染……唉,不说也罢。
……哦。
大叔,银烘好看啊,不知道以后,我还能不能再看见呢?……会的吧。
大叔!嗯?有蚊子……痒吗?痒就自己挠挠。
不是……你为什没用快手灭蚊啊?好多高手都这么抓苍蝇……累,费劲。
大叔!啊?你能不能坐过去一点?我要睡觉了……哦,那就洗洗睡吧……大叔!唔?……你怎么还呆在我屋里啊?啊……我只是在看星星……银烘好看啊……—————————————作者悲哀表示其实她也没看过银河的分割线—————————纵使想过千遍万遍,清乔也没想到,通往九青秘洞的是这样一条路。
长长灰白墙,缀满密密麻麻的爬山虎,碧波倒挂,随风起伏;蜿蜒而上的曲径,似一条玉带通往云端,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泽。
真漂亮啊……清乔都看呆了。
哦?你以为是怎样的路?阮似穹站在一旁笑。
我原以为是充满了泥泞,长满了荆棘,一路上有陷阱和喷火龙……清乔望着山顶那若隐若现的洞口,僵着脸喃喃自语。
哼,既然是被允许来到这里的人,又岂是荆棘和陷阱拦得住的?张四丰忽然从另一边蹦出来,满脸嘲弄。
西陵派历来只有掌门和掌门继承人可以走这条路,小丫头,便宜你了!……我又不稀罕做掌门!清乔没好气瞪他一眼,今天一定拔出剑来给你看!哼——张四丰冷笑一声,大摇大摆朝前走去,将她远远抛在身后。
说大话要被咬耳朵哦!他朗声笑着,眉眼中满是奸诈,你能不能进洞还难说呢!清乔正返,却被阮似穹轻轻一拍肩膀。
收到眼神示意,她只好乖乖闭嘴,低头赶路。
终于来到山顶,云蒸霞蔚,苍松白雾,自有一番瑶池仙境的洒脱味道。
师叔,你看你看!云在我们脚下!清乔望着路边云海翻滚,兴奋的又蹦又跳。
——完全没见过世面!张四丰在一旁愤愤下评语,一看就知道不会轻功!啊!这是什么!清乔指着山壁一处叫起来。
你以为是来这里玩的吗?!你这个吃饱了撑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张四丰骂骂咧咧朝她指的地方看去。
后半句话忽然噎在喉咙里。
张四丰……洪牡丹……清乔走到石壁跟前,吃力的辨认着上面的字。
洪牡丹是谁?她一脸疑惑的转回头,这个黄瓜标记又是什么?那不是黄瓜!是丝瓜!张四丰又气又急,暴跳如雷,丝瓜丝瓜,思念的瓜!丝瓜呀……呵呵……清乔摸摸头笑起来,原来丝瓜还有这么个含义……等等!她忽然面一变:大师,难道您思念这个叫洪牡丹的人?张四丰红着脸不肯搭腔,脚尖开始在地上划圈圈。
嗳!这是什么?!清乔还阑急感叹,又在石壁上发现了新大陆。
张四丰……黄水仙……丝瓜!张四丰……白玉兰……又一个丝瓜!张四丰……蓝……还是丝瓜!——大师,您怎么瓜开遍地啊!数完第四个瓜,清乔转头看向张四丰,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深思表情。
怎么?挖活了八十岁,每二十年喜欢一个子,不可以么?张四丰嘴硬,脖子都羞红了。
行,行,怎没行?恋爱自由嘛!清乔心里笑,表面却装着不以为然。
对了,这么多,大师你最喜欢哪个啊?咳咳,这个嘛,你看哪个的瓜最大……挖就最喜欢谁了……张四丰眼睛里浮现出梦幻的粉红。
恶心!居然用瓜的大小来区分对人的感情!清乔嗤之以鼻。
你,你好意思说我!难道你就没干过在树上墙上刻人名字的事?!张四丰气的直翻白眼。
刻名字啊……话说我们那儿都用笔写……清乔微微一怔,陷入往事的回忆里。
上学时候,学校附近有一条长长的小巷,小巷内无人维护的石灰墙上,总是绘着孩子们天真的涂鸦。
——王小明喜欢李小红,一万年!——张丹丹喜欢王小明,不要脸!——李小红是太空无敌母猪!——张丹丹是一个会(刽)子手!诸如此类,林林总总。
这些毫不避名讳,绿绿的八卦信息,常常穿插着三角四角的爱恨情仇出现,每日实况转播,可谓精彩纷呈。
只要放学回家,她总喜欢站在那里看看最新连载,揣摩一下事件进展。
……我没刻过别人的名字。
她回了神,匆忙一笑:师叔,你有刻过心上人的名字吗?指给我看看。
如果你成功进洞,也许能看见。
阮似穹站在树下望她,身形逆光,背后一片茫茫云海。
小气!清乔一嘟嘴,转头朝洞口看去。
洞门紧紧关闭,没有门环没有锁,看上去就是一块光洁平整的巨石,似乎也没有机关。
进去啊,进去!张四丰在一旁得意的狞笑,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命中注定的拔剑人到底怎么进去?清乔叹口气,后退三步,深呼吸,大叫一声:芝麻开门!洞门纹丝不动。
芝麻开门!阿里巴巴来也!她又叫一声。
洞门连个缝都没豁开。
——怎么,难道这个小说不是在晋江连载吗?不是穿越文吗?按道理,只要叫声芝麻开门,所有的门就都会打开啊!难不成我搞错了,这个文的大本营其实是在起点?类别是玄幻?!她心神大乱,冷汗不由自主从额头上淌下来。
——不要啊!作者!玄幻修真我是受不了滴!你可不要打发我去和一群妖魔面对面啊!只不过拔个剑,你至于这样对我吗?难道你要我上演古墓丽影夺宝奇兵穿越重重机关?OMG!短短十几秒钟,她脑中已经有千百个念头浮现。
好的坏的,一一闪回,就在她一筹莫展准备求助的当口,洞口忽然传来咯吱一声。
咳咳……好净有人叫这个暗号了……老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洞门由下到上缓缓打开。
请进,请进,欢迎光临。
洞中响起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
啊,太净说话了,果然容易老年痴呆……似乎是在抱怨。
囧,洞外,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这样一个字。
山、山神?张四丰回过神来,战战兢兢试探问一声。
你是西陵派的弟子?那声音继续说话,十分不耐烦,就是你们!每隔几十年要跑来打我一次!非要用那什么‘西陵升龙隘把这门硬轰开,说是要考验掌门继承人!我说你们烦不烦啊?也不会找个其他方法考验,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这……这……张四丰本来笃定顾清乔不会武功打不开门,这下被反将一军,脸十分难看。
对了,刚刚叫‘芝麻开门’的是谁?那声音不理他,自顾自说着,态度相当傲慢。
我。
清乔赶紧上前一步,对着大门深深一鞠躬。
好,你进来。
那声音下着命令,其他人在外面候着,不得跨雷池一步!张四丰只好讪讪后退,回头狠狠瞪清乔一眼。
清乔走了几步,临进大门前,忍不住回头看了阮似穹一眼。
他依然立在大树下,背靠云海。
不知是不是因为逆光的原因,他的身影忽然变得模糊,像要羽化一般。
师叔!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阮似穹听见了,对着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安心。
他的笑容这样醉人,如沐风,似乎拨开了满山霞蔚,直入她心中来。
菜午门《午门囧事》月影当空,花香浅风。
拔开云蔼,露出底下一池幽蓝静水,池中花苞微微垂头,姿态婉约如同待嫁少女般。
所以,你就这么回来了?西陵夜晚的某个角落,一枚宇宙超级霹雳无敌大帅哥正以看待外星人的目光全方位多角度上下左右打量着眼前的绿衣小姑娘。
对啊,把剑拔出来,递给掌门,我就这么回来了。
清乔咬一口桃,百无聊赖耸耸肩膀。
你!居然拔出了西陵传说中的镇派之宝!陆子筝以手扶额,仰天长啸表示他的震撼。
……也不算很难吧!清乔偏着脑袋开始回想,不过刚开始,确实拔不出来……那后来是如何拔出的?shock嘎然而止,陆子筝面露好奇。
我就抱怨啊!直接抱怨!清乔呢喃着皱起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我说,‘这剑怎么这么重啊?!莫非要本姑娘燃烧小宇宙吗?!’然后山神就跟我道歉,说是太久没人进洞拔剑,剑鞘生锈了,宝剑被卡在神龛上,要我大力一点…………然后呢?陆子筝张大嘴,眉毛开始抽搐。
然后突然一阵山摇地动,我想是山神放了个屁,把剑震掉了。
于是我捡起剑跑出洞,喊一声芝麻关门,这事就这么完了……哐当。
陆子筝一个踉跄,硬生生退后几步。
啊呜。
清乔大力咬一口桃,幸福,真TM甜。
四、四丰老头怎么说?良久,陆子筝终于狼狈站定,凝神屏气。
掌门大师什么也没说。
清乔咽下嘴里的东西,笑眯眯的。
——他只是止不住的嚎啕,哭的那叫一个厉害。
舔舔嘴,意犹未尽。
……剑呢?最后剑去了哪里?陆子筝擦拭着额头冷汗。
阮师叔说要校验剑的真伪,先带回去看看,明晚再给我送过来。
呼哧呼哧啃完最后两口,她将桃核随手扔进不远处的泥地里。
你个傻姑!陆子筝动怒,指着她的食指多少有些哆嗦,你就不怕阮似穹拿着剑跑了,再也不回来?不会的。
清乔不慌不忙掏出手帕,仔仔细细擦净了手,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师叔才不会骗我呢!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说话间,一脸坚定,信心满满。
……盲目信人,注定要吃亏。
陆子筝若有似无瞟她一眼,眼底掠过不易察觉的阴郁。
清乔只顾捧着腮帮子傻笑,一声不吭。
二人相顾无言。
那么,你这是打算离开了?半响,陆子筝忽然开腔,主动打破沉默。
……嗯。
清乔仰望满幕星光,眼里露出留恋,虽然很舍不得。
这破地方,连块肉都吃不到,你还舍不得什么?陆子筝忍不住嗤笑。
……舍不得师兄师姐,舍不得师叔掌门,舍不得这里的一切。
清乔静静打望四周,神色怅然:这里的人太好,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了。
陆子筝闻言,不声不响挑高眉。
——当然,全世界还是你对我最好!忽感身旁有杀气蹿出,清乔幡然醒悟,赶紧狗腿转身表达忠心无限。
陆子筝嘴角弯起漂亮的弧度,用非常傲慢的语调问道:下一站,打算去哪里?……我要去上清寺见空空大师。
清乔叹口气,既然成功拿到了剑,我还有要事问他。
哦,不知小乔想问些什么?清辉夜下,陆子筝低头看她,脸部线条柔和,貌美惊人。
……就,就问点儿杂事……清乔自觉说溜了嘴,垂头看脚,支支吾吾。
什么杂事?陆子筝将声音压低,带着微微的暗哑,更显勾魂。
……算算命,问问姻缘,顺便拜会一下观世音……冷汗直冒,她妄图蒙混过关。
——顾清乔,我问你,你对我说的字字句句可都是实话?音调陡然拔高,对面人将脸隐在朦胧夜色中,辨不出明暗。
呃?清乔一愣,莫非这妖孽知道什么了?哼,到头来,你终究是信别人多一点!陆子筝凝视她,满身紧绷,眼中幽光颤动,妖异寒冷,似一把利刃无情割开夜晚。
清乔大惊抬头,却见陆子筝原地伫立,面容苍白,周身散发出极其恐怖的气场,连吹向她耳畔的风都是冷的。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忽然抓起她瓷一般脆弱的手腕,朝自己唇上贴去。
九转清音铃,定天珠,再加上青木人形剑——除非我是傻子,才会看不出来你想干什么!他一低头,唇手相触,滚烫寒凉交汇于一点。
——莫非又要咬我?!清乔浑身一滞,不由得滴下冷汗。
睹见对面人肩膀轻颤,陆子筝眼中紧窒之光渐渐消散,最终只余一片挥之不去的昏暗。
……你一心想要集齐四灵,却从来不肯对我说。
我等了又等,你倒是对那姓阮的先说了!他意兴阑珊丢开她的手,彻底恢复了面无表情。
清乔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攥住,低头屏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罢了,罢了,从头到尾,你根本没信过我。
他忽而仰头一笑,面露讥诮,倒是我这傻子,伤一好便急着赶着来见你,成了天大的笑谈。
子筝,我……清乔又慌又乱,只知道横出一只手去拉他。
你着急去找空空,不就是想知道,四灵里的‘地’究竟是什么?陆子筝侧身斜斜避过她,笑颜明媚,满目潋滟。
不如由我来告诉你。
四灵中的最后一样,其实是‘午门’。
清乔呆住,伸出去的手臂僵在原地。
收不是,不收也不是。
怎的,你以为‘地’是一样物件?陆子筝口上轻佻,眼神却亮得惊人,灼灼发冷,不用特地去上清寺,我知道,‘地’是前朝被埋的祭坛,名叫‘午门’。
——去吧,去啊!去找你的‘午门’,你不是想实现心愿?音如玉坠,气转丹田,月华穿过他苍白的脸,折射出绮丽的清辉,荷塘水香扑面围拢,寒气丝丝络络渗入心来。
清乔只觉得他的面容灼亮而刺目,眼前突然白茫茫一片。
这样陪你耗着,有什么意思?我看三年前的救命之恩,就报答到这里吧!一挥袖,他足尖轻点,头也不回断然离开。
夏夜的风迎面扑来,又擦着衣角过去,无数往事被抛诸脑后。
他的背影很近,仿佛只要伸手便可捞回来。
却又很远,很远很远。
因为他留下一句话。
他说——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PH值小于7的分割线——————————————————次日夜晚,清乔不敢入睡,一直候在门边等人。
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到敲门声响起,开门一看,却是三师姐。
怎么,见到是我,很失望?三师姐见她上翘的嘴角迅速垮下,不由得打起趣来。
……没有,怎么敢?清乔强颜欢笑,到底掩不去眼中的落寞。
莫急莫急!三师姐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笑,你是不是在等这样东西?她从身后掏出一个布包,轻轻放在桌面上。
青木人形剑!打开包,清乔大叫一声。
掌门大师要我给你送过来呢!三师姐促狭抿嘴,露出腮边两个梨涡,他说答应了阮师叔,务必要赶在今夜前交给你——小师妹,你可真厉害!掌门大师居然愿意将镇派之宝交给你!……他也不是心甘情愿,一定气的很厉害。
指腹缓缓滑过剑鞘,清乔心中满溢喜悦——到底还是没有信错人。
大概是了。
三师姐侧头一笑,分外娇俏,掌门大师将宝贝塞给我时,眼睛都哭肿了,满脸都是泪痕呢!清乔想起张四丰在九清洞外的嚎啕模样,不由得哧的笑出声来:真小气,我又不是不还回来!对了,小师妹,你这次下山到底是执行什么任务啊?三师姐忽然好奇探头,怎么需要动用青木人形剑?清乔一怔,这才想起三师姐是不知道实情的,只好笑着将皮球踢回去:怎么,掌门大师没有说?没有。
三师姐茫然摇头,倒是阮师叔曾打过招呼,说有一天你会被派去执行一个大任务,很长时间内都会不回西陵,让我们提前做好准备。
嗯,嗯。
绯红染上面颊,清乔心中倍感温暖——这个阮公平,倒是早早帮她安排好了一切。
看样子真是大任务了。
三师姐研判着她的神情,声音感叹,山高路远,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孤身在外,风餐露宿,不知要经受多少磨难?说着说着,眼眶竟隐隐红起来。
三师姐!清乔心中一恸,慌忙丢了剑将她拥住,三师姐别伤心,我……我还会再回来!最后这句话说的十分迟疑,明显有破绽。
罢了罢了,既然这任务是阮师叔派的,我也不能说什么。
三师姐回头一笑,将她的手拉下来,打算什么时候走?既然拿到了剑,明天就该动身了。
清乔低低垂下头。
嗯,早走也好,早去早回。
三师姐握住她的掌心,目光温和,走之前,别忘了去给包师兄上一柱香,告诉他,你总算是有出息了。
清乔只觉得鼻子发酸,胡乱点了几下头。
小乔,你能担当西陵派的大任务,又能拿到青木人形剑,我们离三堂的师兄师姐,都以你为荣。
三师姐微笑着轻轻抚上她的面颊,你要记得,将来不管遇到了什么困难,都绝对不能放弃。
因为包师兄在九泉下看着你呢!清乔呆呆望她,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好了,不要哭,哭什么?三师姐红着眼为她擦去泪痕,尾音轻颤,早些收拾东西,明天就要下山了……我给你挑了匹好马,名叫塞雪,听话乖巧,你见了一定喜欢……嗯。
清乔努力破涕一笑,师姐,我要带一堆好吃的,还要金疮药,跌打丸,狗皮膏药……就数你要求多!三师姐戳一下她的脑门,要累死塞雪了!西陵的最后一夜,两个姑娘在房间里忙碌收拾东西,一双宛妙的影子倒映在窗上。
三师姐,你说阮师叔为什么不亲自把剑送过来呢?这个嘛……大概他考虑到夜深人静,男女有别吧!三师姐,你不是想知道,我这个大任务究竟是什么吗?是啊,到底是什么任务,能说吗?我悄悄的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对外泄露……嗯!其实这个任务是——造福天下百姓,解救黎民苍生!啊?再悄悄的告诉你啊,其实如果你今晚不来,这个任务就要变了……变成什么?变成——报复天下百姓,蹂躏黎民苍生……呃……因为我心里不平衡嘛……离别之时,正当清晨料峭。
透明微蓝的天穹,缀着浅浅的星,半幕夜半幕晨,一种模糊了界线的雅致。
这一去路途艰险,小师妹务必要保护好自己啊!鲁花花握紧她的双手,满面真挚。
九师姐和十一师姐在一旁拼命点头抹泪。
又不是去降妖伏魔,你们干嘛这么舍不得?眼底虽酝了露气,清乔到底还是嬉笑打诨。
降妖伏魔倒好了,只要有宝剑在手,任谁也伤不了你。
三师姐瞪她一眼,帮她系紧身上的包袱,动作轻柔,这世间最难防的,偏偏是人。
清乔吐吐舌,没再说话。
对了,怎么不见阮师叔呢?我以为他会来给小师妹送行呢!九师姐边擦泪边问。
我已经让菊花去叫了,大概是没料到会这么早吧!三师姐微微一笑。
众人等了又等,正郁闷着,远外猛地传来嘶鸣声。
清乔眼前骤然一亮,只见一匹骏马正踏着地平线飞来,皮毛赛雪,阳光下闪闪发亮。
马上人蓝袍翻飞,说不出的干净灵秀,神采飞扬。
一声脆生生的师叔马上就要破口而出。
然而骏马疾驰到跟前,来人飞身下马,却是干练打扮英姿飒爽的七师姐。
菊花,阮师叔呢?三师姐焦急上前。
没见着。
七师姐摇头,我去了好几处地方都找不着人。
清乔啊了一声,没再说话,眉眼间尽是失望。
小师妹不要伤心,师叔还是记挂你的,这次大概是要事缠身来不了。
三师姐赶紧安慰她。
嗯。
七师姐严肃附和,只见她从马背上掏出一个黄铜鸟笼,朝天吹起金哨,哔~~~不多会儿,两只鹦鹉从天而降,稳稳站在笼子里。
——马纳多纳!清乔吃惊叫出声。
马纳是对的,不过另一只却不叫多纳。
七师姐指指那只绿色的,这只要改名了。
呃?清乔微怔,不明就里。
呆子,这鹦鹉是阮师叔送给你的!七师姐噗嗤一笑,前日里师叔来找我,说山远路迢,不放心你独自出去。
他让我将这对两只鸟转交于你,说是一点小小的补偿。
——这可是师叔最宝贝的宠物啊!九师姐在一旁尖叫。
七师姐点点头,继续道:不过师叔也说了,这两只鹦鹉虽然送给你,绿的那只却要改名,往后不能叫多纳,要叫‘小乔’。
这是什么条件?!清乔大囧。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觉得好玩吧!七师姐耸耸肩。
小师妹,你看,阮师叔对你是真好。
三师姐适时出声,拍拍清乔的肩膀,可不能辜负了他啊。
清乔沉默半响,无声点了点头。
收了鸟,拿了哨,此时天已大亮。
洁白云朵下飞过几只灰雁,岩石开始折射璀灿莹光。
时辰已过,不能再等了。
各位师兄师姐,小乔告辞,请多多保重!清乔咬牙上马,朝众人人深深一揖。
小师妹,要幸福啊!九师姐捏着手帕向她挥舞,声泪俱下,如果路上遇到了合适的美男,不如就定下吧!回头记得请我们吃喜酒啊!众人哄堂而笑,清乔也跟着笑。
然后一甩袖,策马而去。
风过耳梢,她时不时回头向后看,期望能睹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好几次以为看见了,却发现不过一场幻像。
我要等的人,终是没有等到。
而这些记挂着我的人,总有一天会忘记我曾来过这世上。
再见,西陵派,这一别,将是后会无期。
佳期甚长,我却只能抓一缕春光。
俯身马上,风将憋了很久的泪通通吹出来,散落了一路。
从今以后,终于只剩一个人了。
———————————————孤单的分割线————————————————————行至半山腰,背上宝剑忽然嗡嗡作响,莫名躁动起来。
咦?难道是警报器?清乔抹干泪,站到一块高峻岩石上张望。
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山下不知何时汇聚了大批乌丫丫的人和马,两顶华贵的马车被簇拥在其中。
只是这群人的装束,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啊……——不好!清乔忽然面色一变,抓紧缰绳掉头就跑。
嗖的一声,有羽箭破空而来,张牙舞爪刺进她前方的树干。
——嘭!清乔懊恼跺脚,被迫停下前行的步伐。
怎么,几个月不见,春娇竟不想见我了么?轿帘掀开,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款款走下。
清眉俊目,朗朗风神,裹一件明黄丝袍,更显灵秀韵致,尊贵非凡。
殿、殿下开玩笑呢!清乔呵呵干笑,眼看着少年步步逼近。
啧啧,你倒真是会躲啊!少年边走边叹,姿态悠闲,仿佛与邻居拉家常般,这荒山野岭的,春娇过的可还愉快?他上上下下打量她,眼中精光忽闪。
殿、殿下!清乔虽在马上高人一等,却被他凌人的气势逼的不断后退,……殿下怎么会来这个地方?她又惊又慌,僵着一张脸。
怎么?玉九叔来得,我就来不得?少年勾唇一笑,面上满是促狭。
我、我的意思是,殿下怎么这么巧,偏偏赶在我离开的时候出现……清乔攥紧缰绳,指关节泛白。
少年笑容更甚:哪有什么巧合?我是专程来接你的。
说话间,他的眼神轻飘飘移向另外一顶轿子。
清乔顺手望去,只见轿内隐隐有光亮闪动,似乎是一件嵌了金丝的袈裟。
——在她认识的和尚里,刚好有一位爱这么穿。
啪的一声。
缰绳从她手中跌下。
寒意如丝如烟,静静弥漫。
不远处的荒山上,有人正冷眼看着这一切。
眼见少女乖乖进轿,他傲然抿嘴,手往腰际一抽,策马扬鞭调头下山。
风吹得马鬃猎猎飞舞,金冠于阳光下闪闪发亮,这一人一马,踏尘逐风,绝世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