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12861 更新时间:2007-04-16 20:28二姐!我一边推开没有上锁的房门,一边奇怪地张望,奇怪!蓝莹月不在吗?发现身后的人瑟缩了一下,我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来都来了,还怕什么?更后面一点的二哥和心慧都忍不住偷笑。
说起来,这几日,除了跟风尹莫出去,其他时候我都跟他们三个呆在一起。
聊天、论诗词,有时就跟锦鸿和心慧胡闹一通,看二哥在一旁手足无措、又气又急的样子,最后倒是连争论什么都忘了,齐齐笑话于他。
吵归吵,笑归笑。
锦鸿对我崇拜之情反而日盛,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二哥对着我时也基本上不会再害羞到木讷不成言。
还有就是心慧,几日下来也被我调教的在他们面前越来越没大没小,四人的笑声常常在蓝府响个不停。
对于这样的情况,风尹莫没什么反应,只是看我的眼神常常若有所思,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至于二娘和蓝莹玉,据心慧说那天之后被蓝君清狠狠教训了一顿,暂时是不敢造次了。
最麻烦的要数蓝剑侠,看见我时,眼神一日比一日抑郁,一日比一日深邃。
说不好,这样的人很可能有双重人格,有时确比风尹莫那种重利不重情的人更可怕。
可是,心洛没有救出,我除了尽量躲着他,提心吊胆,却是别无他法。
更何况,现在多了二哥和锦鸿这两个朋友,我还真舍不得他们和心慧、心洛四人。
有时,锦鸿和二哥讨论海战,神色忧虑而无可奈何。
我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什么话都没插,当然就算诗词做的再好,他们也没指望我一界女流能有什么好的意见。
从他们的对话听来,汀国现在的处境很是艰难,被逼退守在葫口湾,按这种情况看来,没有钥国太子傅君漠的援助,亡国只是迟早的事。
其实,暂时解除海战危机的办法我不是没有,只是……不愿说。
如今我已经很清楚这个世界正处于类似东汉末年,三国鼎立的混乱时代。
象汀这样一个小小的岛国,偏偏处在三个大国的要塞海域,拥有良好的海战技术和众多矿藏,是绝不可能长期独立存在下去的。
说不好,对汀国的战争,就好象一战时萨拉热窝事件一般,不过是一场庞大战争的导火线。
一个计策,一名良将,救的了一时,却绝不可能扭转它的命运。
所以,我索性装傻充楞。
也幸好他们谈论这个问题的日子并不多,否则肯定被闷死。
日子就这么又过了十几日,我终于忍不住提出去看望二姐,锦鸿起初死活不肯。
奈何他现在对我是越来越没辙,在我软磨硬泡下终于惴惴不安地答应了下来。
于是便有了先前那一幕。
跨过门槛走进去,屋里有淡淡的清香,我正待再叫,里面传来一阵女子的惊呼。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身后的人已经如风般冲了进去。
嘿!我忙提起裙摆跟上,这么经典的场面怎么能错过?果然,一进门就见锦鸿紧张地扶着一个长相柔弱,容颜清丽无比的女子,自是蓝莹月无疑。
我抬头,猛得一惊,只见房梁上悬挂着一根白色的绸缎,底下是张翻倒的长凳。
难道……?你要自杀!看来锦鸿也发现了,早忘了什么羞涩礼数,脸色铁青,暴怒地吼道。
蓝莹月在他怀中感觉到他的怒气,瑟缩了一下,才低头细声地道:没……没有啊,我……只是想绑一个秋千……我一个趔趄,差点翻倒在地。
这个蓝莹月……兴致未免也太好了吧?哪有一点象被关起来,要孤老终生的样子?锦鸿的面色略微缓和了一阵,这才醒起自己还抱着她,忙放开,嗫嚅地道:大……我踏前一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的脸从里红到外,简直要滴下血来,最终还是低不可闻地叫了声:莹月。
二姐楞了一下,有些怔怔看了他半晌,神色颇为复杂。
倒是让我看出了两个字——有戏。
二姐。
我笑着向她请安。
四妹你回来了?二姐看到我一楞,随即惊喜地叫道,这半年可吃了苦?外面好玩吗?晕!这最后一句,我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笑道:很好玩,二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二妹。
这时二哥和心慧也走了进来。
二哥轻柔地叫唤,心慧则笑着请了个安,站到我身边。
二哥。
二姐笑笑,随即脸色黯然地面向我,道,我怎么可能出的去?我撇了撇嘴道:放心,我自有办法。
可能我这话讲的太有信心了,二姐和锦鸿眼中的光芒慢慢亮了起来。
两人目光相触,又慌忙避开,都是满脸通红。
看他们如此,我却发愁。
其实……我很可能只是说大话而已……第二日,我和风尹莫还是自管自地走在街上。
我深吸了几口气,暗暗为自己加油,才停下脚步,轻扯了扯风尹莫的衣袖。
他有些愕然地回头看我,因为我跟他出来逛街……如果这算逛街的话……少说也有一个月了,两人都是各管各的没说过几句话。
我有些尴尬地笑笑,支吾了半晌,才道:风公子……想请你帮个忙。
哦?他惊讶地扬眉,不由笑道,你请我帮忙?莫不是我听错了吧?这个家伙……好!为了锦鸿和二姐的幸福,我忍!调整表情,我堆上一脸笑容,道: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眼中闪过戏谑的光,倒是爽快地问道:帮什么忙?这个……就是……那样……然后……最后……我皱着眉,话在嘴边绕了又绕,看他脸色慢慢开始不善,不由笑得越来越勉强,声音也越来越轻。
风尹莫沉着张脸,冷冷地看着我,声音简直可以直接冻死我:你要我去追求你二姐……我面色惴惴,后退一步,还是点点头。
他逼近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然后……帮她和那个姓刘的私会?这也没办法啊!我讪笑了下,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让我爹肯放二姐出来……他冷笑了一声,当街就捏住了我的下颚。
这个变态,怎么老喜欢做这个动作。
他嘴角扬起在笑,眼中却没有笑意:你竟然想出这种办法?我强忍着疼痛和恐惧,勉强笑笑,道:这个办法挺好啊!叫什么来着,对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他原本瞪着我的冰冷面孔,忽然一楞,手也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没再看我,喃喃自语着: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哈哈……!他忽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得意、豪情、残忍、恍然……似乎什么复杂的感情都有,我怎么会没想到这么简单的办法呢?唉!看来我的话,应该说是三十六计里的其中一计不知给了他什么启发。
看他志得意满的样子,恐怕有人要遭殃了吧?心里有些烦乱,却始终不关我的事罢了。
若儿,你可真是块宝啊!他笑意未尽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若儿?这变态,干嘛忽然叫的这么亲热?我皱眉退开一步,郁闷地看着他。
他毫不着恼地笑笑,道:好!我便帮你这一回。
不过……他走近一步,我慌忙一退,不幸一个趔趄,差点绊倒,刚好被他一把抱在怀里。
没等我挣扎,他已用略有些低哑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声道,可别忘记你欠了我这个情。
说完,便爽快地放开了手,转身离去。
又第二日,我坐在房中,看着心慧忙碌,忽然出声道:心慧,先别忙了,我有话跟你说。
心慧见我神色肃穆,有些呆楞,慢慢坐了下来。
我倒了杯水,慢慢喝着,平静地道:蓝君清已经答应让二姐出去了,等再过几天,大家习惯了她的出现,锦鸿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她。
闲言碎语当然还是避免不了,不过,至少也有了抗争的机会……小姐,你真厉害,竟能想出那样的办法。
我笑笑,继续道:等这件事告一段落……我顿了一顿,目光淡淡地盯着她,我就必须要离开蓝府了。
小姐!心慧一声惊呼。
心慧,我叹了一口气,到了今时今日,你仍然不愿跟我说实话吗?心慧脸色猛地一白,有些颤抖地盯着我。
心里象是堵了块粘粘软软的东西,说不出的难受。
我正想开口,敲门声响起。
心慧收敛了神色去开门,一楞,道:大少爷。
我心中一滞,蓝剑侠来干什么?却听心慧惊喜的声音响起来:心洛!我一喜,果然看到心洛穿了件素白的布衫,脸容淡淡地跟在蓝剑侠身后。
看到心慧的时候,眼中闪亮,脆生生地叫道:姐姐。
然后才面向我,仍是幽幽一笑,低声唤道:小姐。
我笑着抢到蓝剑侠面前深深一福,道:谢谢大哥。
蓝剑侠深深地看着我,眼神忧郁,一语不发。
我的笑不由僵在脸上,不知该做何反应。
心慧,你先带心洛出去。
蓝剑侠低沉却不容抗拒的声音响起。
心慧一楞,本能地摇头,见蓝剑侠面色冰寒,脸色不由一白,却还是支吾着辩道:小姐……小姐不能离了我……我的伺候……蓝剑侠眼中的杀意一闪,向一旁冷淡的心洛瞟了一眼,声音冰冷地道:放肆!心慧。
我朝她笑笑,没事,你先出去吧。
顺便弄些东西给心洛,他关了这么久必然没有好好吃过一顿……小姐!心慧惊叫,声音几乎要哭出来,你……你……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轻松地道:快出去!刚刚的帐还没算完,你可又欠了我一碗花蒸酿。
还有,心慧,无论何时都请你记住……我脸上依旧笑着,眼中却淡然而冷漠:我早已不是以前的蓝莹若了!不顾蓝剑侠浑身一震,我把心慧和心洛推出去。
到了门口的时候,心洛忽然仰起他漂亮的小脸,直直盯着我问道:小姐,你喜欢我姐姐吗?我一楞,随即笑笑,认真地回答:喜欢,她是我的朋友。
心慧扶着心洛的手猛地一颤。
他低头沉思了一阵,再度仰起脸,认真地问:小姐喜欢我吗?我摸了摸他丝滑的头发,温柔地笑道:喜欢,心洛也是我的朋友。
心洛没有笑,清秀稚气的脸上凝重而忧伤,声音冷然,又怀着希望,一字一句地道:那你能保护我们吗?让这样一个孩子的眼中染上忧伤……让这样一对姐弟失去希望……你……够狠。
我半跪着身子轻柔的将他抱在怀里,心中象流淌着潺潺的溪流,朱唇轻启缓慢却又清楚地在他耳边,或者是在他心里种下咒语,一个拼了命想让他和心慧幸福的咒语……我微笑着放开手,半跪在地。
他还在震惊地看着我,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睫毛忽闪忽闪。
放心吧,心洛,我一定会让你们幸福的,我保证……心洛如玉般秀气、如露水般光华的小脸上慢慢绽放出灿烂地光芒,他的眼眸清澈而闪亮,定定地望着我。
忽而露出一个无比天真,却又无比耀眼的笑容……下一刻我只觉面颊上有一瞬清凉温软的触感,我微楞地看着眼前的男孩……一个比羽毛还要轻柔的吻,一张比月光还要美丽的小脸,一双比水晶还要透彻的眼睛……这样一个男孩要我如何丢下他不管?小姐。
他的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一手拉住心慧一手牵住我,慎重地象是许下一生的誓言,那么,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这一生,我都不会忘记,曾有个男孩承诺一辈子的誓言,伴我走过落英纷飞的季节。
心,忽然痛的厉害。
曾经……我们是否也希望着,那样的春去秋来可以永远牵着手走下去?曾经……我们是否也相信,我们三个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如果,不是我这么怯懦地逃开……一直以为不会再痛!其实是因为,痛,早已扎根在心底,象血液一般,流淌进全身每一个细胞……直到习惯它的存在,如呼吸般自然。
我关上房门,回头望向蓝剑侠,他温文俊秀的脸上,愤怒、不甘和欲望扭曲成一副狰狞的画面,双眼冒火般瞪着我,再也见不到半点往日的疼惜和怜爱。
我嫣然一笑,浑身释放出淡淡的杀意。
蓝剑侠,想对我用强,凭你……还不够格!砰——!门被一把踹开,风尹莫满布焦急和杀意的脸出现在门口。
只是,看到屋里的情景不由一楞。
蓝剑侠倒在地上,脖子处有一道细细的血痕。
而我则端了个茶杯坐在桌边,淡笑地看着他。
不过也真的只是一楞,他的情绪很快恢复了过来,慢慢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有些自嘲地笑笑:我竟然会担心你。
这是个陈述句,我喝了口茶水,没有说话。
风尹莫同样倒了杯水,声音漠然地问:他死了?我摇摇头:被我下了麻药,昏过去而已。
他放下杯子:你知道我会来?虽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
我点点头,抬头看着他,静静地道:这一个月来,你几乎天天约我出去,其实,是为了观察城防的漏洞吧?你会选择我,也并不是对我感兴趣,而是蓝府的小姐中,只有我的行踪在你掌控之中,对吧?他眼中有些异色,神色却依然平静,扬了扬眉,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我笑笑:大概一个月前。
发现心慧会武功,而且,绝对不赖,我便知道她的身份有问题。
当时,我首先想到的是蓝府众人,不过,马上就排除了。
为什么?蓝府的人如果想看住我,不管是蓝君清还是蓝莹玉,无非是为了我的婚嫁问题,这个大可明着来。
而且,为此放这样一个人物在我身边,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但最终让我肯定下来的,却是心洛体内的毒。
风尹莫一楞,眉头微微皱起复又舒展:‘千虫万花’无色无味,天下知道之人少有,你竟然能诊出来?我淡淡一笑:你无谓动杀机。
心慧既然是你的手下,你就该知道我根本不是真正的蓝莹若。
对于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只要一样东西。
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千虫万花’的解药。
顿了一顿:不是药引,是真正的解药。
他眸光一寒,挑眉: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解药?给这样一个孩子下‘千虫万花’,来逼迫他姐姐服从于你,风尹莫,你够狠!我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冷笑道,或者我应该尊称你一声钥国的皇太子?傅——君——漠——!祈然曾经说过,天下只有一种药物的歹毒可以和血蛊相提并论。
那就是钥国皇室的密药——千虫万花。
他发作时的疼痛与血蛊不相上下,除了定时服食药引,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解轻痛苦。
而且在发作期间,情绪波动越大,痛苦就会越深。
唯一与血蛊不同的是,千虫万花是药,有真正的解药,不象血蛊无药可解。
风尹莫,不,应该说是傅君漠脸色平静带着淡淡的冷笑,眼光却灼灼地象是要将我烧穿:我原本就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女子,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太小看你了。
我微微一笑,正要回话……莹若!莹若!锦鸿生怕全相府听不见的大嗓门在老远的地方响起。
我苦笑一阵,看来今天的摊牌行动只能宣告中断了。
这个少根筋的家伙,叫他喊莹若,他就非得嚷得全天下都知道吗?傅君漠的目光淡淡落到我身上:这个……你打算怎么办?他指的是躺在地上的蓝剑侠。
怎么办?我耸耸肩把他推出房间关上门,才笑道:凉拌呗!他自己有手有脚,醒了自然会走。
他微微皱了下眉,才道:你还是小心一点,他这个人……我打断他:放心!连你这样的人我都敢惹了,难道还怕他吗?莫名的关心……又是出自他,我绝对不希望……承受!锦鸿一阵风似地冲到我面前,满脸喜色地叫道:莹若,你原先说能让莹月出去我还不信。
想不到你连这样的法子也想的出来……啊!风公子,你也在啊!他暧昧地看了我们俩一眼,才贼笑道:果然还是莹若你的面子大啊!我无语,这个白痴平时笨点也就算了,这一刻想象力倒是出奇的丰富。
叫风公子太见外了!锦鸿向傅君漠胸口挥了一拳,我看傅君漠脸色微微不悦,却不好发作,不由幸灾乐祸地暗笑。
只有锦鸿仍毫不知情地说着,你既是莹若的……知己,我就叫你尹莫吧!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傅君漠扯出一个笑容:不谢!莹若!锦鸿一脸期待地面向我,急道,不如我们今天就出去走走吧!好不好?好不好?我无奈地笑笑:只要风公子同意就好。
傅君漠看了我一眼,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没意见。
太好了!锦鸿一蹦三尺高,叫道,我马上去通知剑云和莹月!看他又一阵风似的跑掉,连招呼也忘了打一声,我不由失笑。
其实,活得象他那么单纯,应该快乐很多吧!我回头向傅君漠笑笑:也带上心慧和心洛吧。
今日就暂且忘了身份,忘了千虫万花,忘了那些烦心的事,难过的事,好好快乐一天。
他有些失神地望着我灿烂的笑容,许久才淡淡地道:随便。
大街上人很多,热闹非凡,好象在过节日的样子。
尽管是在战况这样危急的时候,这里还是如表面看来的繁华而和平。
百姓大概真的是最容易满足的人群了吧!只要不是在最坏的情况下,他们都会努力的活着,为柴米油盐奔波忙碌,平凡却……充实。
一路走来,基本上就听到锦鸿一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响个不停,二姐则满脸含笑,偶尔回他一句,偶尔回头羞涩地朝我们一笑。
心慧可能是猜到我已经跟傅君漠摊牌了,所以一路上神色惴惴,目光怎么也不敢与我相接。
倒是心洛一路上都牢牢牵着我的手,面上虽然淡淡的,眼睛却闪亮。
至于二哥和傅君漠基本就是一路沉默不语。
二哥是因为害羞,另外一个嘛!心思难测,我就不清楚了。
莹若、尹莫!锦鸿忽然顿住了脚步,回头道,走了一路肚子也饿了,不如坐下吃点东西吧!说着指了指面前的客栈,正中悬挂着天涯过客。
莹若,这家‘天涯楼’是邺城,也是汀国最好的酒楼。
但他这里最有名却既非酒,也非什么菜肴,你猜是什么?看他眼光闪亮的盯着我,一副你一定会喜欢的邀功模样,不由笑道:是花蒸酿吧?现在几乎全相府的人都知道,蓝四小姐酷爱花蒸酿,又有什么好难猜的?锦鸿一脸失望:莹若,你真厉害,一猜即中。
可就不好玩了!众人不由哄笑。
一进酒楼,气派果然非凡,丝毫不比尹国的望江楼逊色。
只见锦鸿神气活现地走到柜台前,高声道:老板,我们要三楼那间雅房。
老板在邺城这么久,眼睛自然精亮的很,一见我们个个气势不凡,忙上前堆笑地鞠躬哈腰道:几位爷,可真不好意思,三楼的雅房今日被人包了。
不如,几位屈尊去二楼……见锦鸿面色不善待要发作,我忙扯了他一下,笑笑道:好,劳烦带我们去二楼。
锦鸿哼了一声,才悻悻道:把你们这里所有的花蒸酿都摆上来,知道了吗?少一样……原本满脸堆笑的掌柜面色一僵,才苦了张脸,低声道:这位爷,可真不巧了!本店的花蒸酿今日全让三楼的客人包了!你说什么!锦鸿面色铁青,一把拽起掌柜的衣服,也不管是不是大厅广众,狠狠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这样耍我!我也有些愕然,一个酒楼的招牌……食品竟然会被人包下,这人的排场也真是够大的。
不过就算如此,锦鸿,你用得着表现得象个欺压良民的恶少吗?不过不用我阻止,二姐已经扯了扯他的衣袖,虽没言语却也足够他冷静下来了。
只是面色仍有些不善。
那掌柜不停地鞠躬哈腰,连声道:真是抱歉,各位爷,还请你们改日再来品尝吧!这时,傅君漠走前了几步,取出一叠,估计整整十张银票递到他面前,淡淡道:他们也不可能吃下全部吧?我们这一身行头,再加上出手的阔气,一眼就能看出是家世显赫,绝不可得罪的客人。
天涯楼的老板既然能长期在这里经营红火,这点道理他自然都很清楚。
所以当他又退开一步,不住说着对不起,却没有伸手接银票时,我着实大大惊讶了一把。
不由好奇,这三楼坐的到底是什么人物?眼见傅君漠眼中寒光一闪,我忙走前接过他手里的银票,笑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下次再来吧!这个掌柜虽然一直在点头哈腰,可是眼神却不卑不亢,看来也不是个普通角色。
不过我这句话却着实让他松了口气,连连抱歉,赔笑地说下次再来。
我扯了面色微寒的傅君漠一下,含笑地准备离去。
忽然见楼梯口有个穿着良好,又有些瘦弱的男孩闲适地走下来,边走边对着掌柜道:老板,准备车马。
傲慢的态度很是自然,仿佛那种居高临下的吩咐是理所当然的。
掌柜的一怔,忙恭敬地微微低头,道:公子要走了吗?那恭敬竟是同样的自然,完全不能与刚才的虚伪客套相提并论。
恩。
快点吧!男孩淡淡地应了声,又闲适地走上楼去。
……小姐……小姐!我一楞,回过神,心洛正仰着一张漂亮的小脸看我,于是问道:心洛,怎么了?莹若,你从客栈出来就一直神思不属的,怎么了?锦鸿关切的脸在眼前晃,我的心思却还是集中不起来,累了吗?还是因为没吃到花蒸酿而不高兴啊?不……我……我微微皱着眉,只是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那个男孩?我不知道谁在问我,只是机械地往前走着,机械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们在说什么,我又一句也没听进去。
那个男孩真的很眼熟,我肯定见过,连声音也是……很熟……泪 有点咸 有点甜你的胸膛吻着我的侧脸回头看踏过的雪慢慢融化成草原而我就像你没有一秒 曾後悔体内的血液不知为何有些奔腾,我脑中一片空白,那个男孩是谁?耳边有嗡嗡作响的声音。
我知道……很重要……这个人是谁,对我……很重要……有人在跟我说话,有人牵着我的手,我却毫无所觉,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脑中一片空明,忽然冒出一句话来。
你就是紫宣姐说的那个丑八怪?我脚步猛地一顿,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一个瘦小的身影,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我,说:你就是紫宣姐说的那个丑八怪?爱 那麽绵 那麽黏管命运 设定要谁离别海岸线越让人流连总是美的越蜿蜒我们太倔强连天都不忍 再反对血液仿佛从胸口流尽,又一股脑儿冲回去。
我的手指紧紧扣在掌间,嵌进肉里。
在这喧闹的街上,耳朵却仿佛闭塞了一般,除了扑通扑通的心跳,听不见半点声音。
眼泪从心底涌起,湿润了我的眼角。
那个人……是祈然。
包下三楼那个人,包下所有花蒸酿那个人,竟然是祈然!深情一眼挚爱万年几度轮回恋恋不灭把岁月铺成红毯见证我们的极限这一生,我可能会有很多后悔的事情,做的时候就会害怕将来怎么面对。
感情与理智总是处在对立面,相互制衡着我的行动。
可是这一刻,我的脑中却没有理智,也没有情感,只有那绝世的丰姿,那深湛的蓝眸……风在耳边不停的吹,心几乎要跳出胸口。
我没命的奔跑,用尽内力,用尽生命,只知穿过熙攘的人群不断奔跑。
因为我知道,若不回头,若不奔跑,我必然会死去。
傻瓜,哭什么?我没事……咳……真的,没事……当我醒来看不到你们。
当我,看到步杀怀中满是鲜血的你,我真的好怕……傻丫头,我也和你一样,只是不想看着朋友死去啊!好!我可以帮你梳一辈子。
可是如果谁敢伤害他们两个……我必将千百倍地讨回来!……眼泪,仿佛要将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流尽般,不停落下。
这样的人,这样的情,这样的……思念,要我如何不回头?这一生,我都不会忘记,曾有个男孩承诺一辈子的誓言,伴我走过落英纷飞的季节。
砰——我甩开扯着我的那些人,一把推开三楼雅间那扇门。
心疼一句珍藏万年誓言就该比永远更远要不是沧海桑田真爱怎麽会浮现桌上,满满地摆着一个个小碗。
我缓步走上前。
碗里,都是花蒸酿。
每一碗都是一种口味,每一碗都只剩下了一半……我端起,其中一碗,放到嘴边,淡淡地桂花清香夹杂着眼泪的苦涩,仿佛那人的味道还留在唇齿之间。
记忆如潮般涌上,在心口打着转,清甜而忧伤……冰依,喜欢吃什么,你来点吧?我其实……无所谓啦。
祈然微微皱眉看着我,丝毫不理会旁人惊艳的目光:你都没有最想吃的东西吗?我一楞,忽然想起以前每个月都会有几天,我们约好回家,由爸爸亲自下厨。
他最爱煮的便是酒酿圆子,听说是我妈妈生前最喜欢的。
心里一阵难过和思念,我可能……这一辈子都吃不到那样的酒酿圆子了。
最喜欢的吗?我笑笑,是酒酿圆子。
每一种口味都摆一碗,把圆桌挤得满满的,可以让我随便挑。
明明哥哥最喜欢水梨味,我最喜欢桂花味,可是我偏要抢他的。
不过他还是会让着我……爸爸……也是……后来,祈然才明白,我说的酒酿圆子就是花蒸酿。
第二天醒来,鼻间充盈了浓浓的清香。
我呆呆地看着满桌的酒酿圆子,一碗一种口味,摆了满满一桌。
祈然推门进来,把最后一碗酒酿圆子摆上,绝世的容颜一身轻爽,一身出尘,却带着宠腻又有些孩子气的笑容,看着我说:我昨晚刚向师傅学的,不知做的对不对味,你尝尝。
眼泪,喷薄而出。
我不是一个容易感动的人,可是这一刻我除了感动的哭泣,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那个是祈然啊!如天神般高贵,从小受人服侍的祈然!可他却为了我,一夜不眠,向人学习如何烹饪这一桌的酒酿圆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幸运,才能让我遇上他?遇上了,又能被他捧在手心。
才话别已深秋只一眼就花落窗台人影独坐夜沉的更寂寞一段路分两头爱了却要放手无事东风走过扬起回忆如昨摇摇欲墬 不只你的泪还有仅剩的世界嘲笑的风 高唱的离别我却 听不见穿越千年的眼泪只有梦里看得见我多想再见你 哪怕一面前世未了的眷恋在我血液里分裂沉睡中缠绵 清醒又幻灭我望着满桌的花蒸酿,望着空空的雕花木椅,眼泪轻轻滑落。
祈然,我们还是错过了,对吗?对不起!是我说,我没有资格爱任何人。
是我…..从你的生命中逃开。
我任凭眼泪流淌,却不想抹去。
祈然,我们可能真的,再也无法相见了!可是我……真的好想再见你,哪怕一面!忽然,一个人把我抱住。
紧紧地,几乎要将我捏碎,冰寒而又愤怒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你为谁流的泪?若儿,你是我的女人,不准你……啊——!你——他惊叫一声放开手,扶着鲜血淋淋地手臂,一脸惊怒。
我手中拿着薄如蝉翼的匕首,泪水依旧在脸上,我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说:这个时候,请你不要来招惹我,也不要……靠近我!我不是蓝莹若,我是……水冰依!说完,默默地转身,离开……这个无处不充斥着祈然气息的房间。
因为我真的,无法再……停留。
我漠然地走在街上,一辆紫色的马车,擦着我,扬起散乱的发丝,绝尘而去……车中。
一个少年脸上带着银灰色面具,手中抱了一个食盒。
他的脸看不见,可是他的眼睛,淡蓝如水,却也沉静如水。
车子颠簸了一下,千玄一个坐立不稳向前扑去,撞到那少年身上。
他的身子向一旁斜了下,手肘撞到车壁,手中的食盒却纹丝不动。
千玄忙叫道:对不起,少主!小玄不是有意的。
这个……我来给您拿吧!少年没有责备,也没有回话,眼中沉静如水,只是漠然地望着窗外,手紧紧抱着那个食盒。
少主……千玄眼眶一湿,少主这次回来变了好多。
不爱说话,不会笑,不会再温柔地抚着他的头。
也再没摘下过那张月牙形面具,露出绝世的容颜……步呢?如天籁般悦耳却清冷的声音响起。
回少主,陈绝——车中的第三个人马上回复道,这几日步杀……先生,一直偷偷出去,行踪不明……说到这里他面露难色,顿了顿道:少主,要不要我派人跟踪……一直望着窗外的少年终于回过头来,眼中依然沉静,声音淡漠:够胆……你就试试。
没有任何起伏的语气,却让马车中的两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抖。
陈绝忙垂首道:属……属下不敢……说完只觉背上一阵沁凉,原来已出了一身冷汗。
少年低头望向手中的食盒,这一刻清冷的蓝眸中终于映射出浓烈的感情,绝望而悲伤。
再抬头,蓝眸中早已是一片死寂。
少年继续淡漠地望着窗外,熙熙攘攘,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群。
爱情擦肩而过的时候也曾想要珍惜那悸动只是握不住彼此不同方向的手你我擦肩而过的时候也曾留下动人的传说是否还能够为我等待为你停留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脚没有感觉,身体也没有感觉,因为心痛地超过了一切,淹没了一切……直到……一个东西窜进我怀里。
我呆呆地看着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睛满是惊喜地凝望着我,湿软的舌头不住舔着我冰凉的手背…..是……银月……小银吗?主…..主子?我抬头,一个整张脸被面具遮住的男子,只余一双晶亮又诧异的眼睛望着我,喊我……主子。
无……夜?我缓缓地,一字一字地叫出他的名字。
他看到我满脸的泪痕,一楞。
小姐!小姐!心慧和心洛焦急地跑向我,他们看到了无夜,无夜也看到了他们。
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询问对方的身份,只是用很担忧,很担忧的眼神看着我……祈然,我答应你一定会活下去。
所以,我自己一直努力地活着,努力地幸福。
就算再难过,我也不哭泣;就算再悲伤,我也会微笑。
因为我知道,没有你们在身边,我只有坚强,再坚强,才有可能活的幸福……可是……我望着小银,望着无夜,望着心慧和心洛,每一双盈满关心的眼睛,缓缓的蹲下身去……可是祈然,我现在真的很累。
没有办法再微笑,也没有办法再假装幸福。
可不可以,一会儿,就一会儿,让我再这些关心我的人面前,不用坚强,让我可以放心地哭泣。
我把脸埋进臂弯中,深深地埋住。
泪水灼痛了丝绸底下的皮肤,却远远不及心痛万一。
悲伤的哭声在我的周身,我的耳边,在这喧闹地大街上回荡……我真的好想你们,祈然,步杀.对不起!祈然……我真的好想亲口对你说……我爱你!喧闹的大街上,一个少女蹲在地上悲声哭泣,仿佛流不尽的哀伤,诉不完的悔恨……喧闹的大街上,三个人,一只狐狸,紧紧围住一个少女,仿佛要用尽生命保护她不受伤害….喧闹的大街上,有个人冷冷地伫足凝望……只是喧闹的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即便有了这些许的悲伤和执着…….--------------------------------------------------------------------------------潇然梦 第二卷风飘单骑 第10章 步步惊心章节字数:7199 更新时间:2007-04-16 20:34当天夜里,我就把无夜安排进了蓝府。
理由很简单,在我出去的半年间,曾受过此人救命之恩,此番再见自然要报答。
因其居无定所,故留在身边作贴身护卫。
按理说弄这样一个人进蓝府虽不能说不可能,但也应该不会如此容易。
但看蓝君清一脸不耐却又随意地允了我的要求,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蓝府发生了大事。
不过,我对这些可没兴趣,好容易打发走鸡婆地锦鸿三人,房间里就剩下我,无夜,心慧,心洛和小银了。
小银很是通人性,见了面后就一直安静地蹲在一边,直到现在才欢快地叫了一声窜到我怀里,亲昵地在我颈间蹭个不停。
我痒得咯咯直笑,把他抱起来左右仔细看了半晌,才道:幸好没瘦,小银还是那么漂亮!奇怪,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银又叫了声,在我手上舔了又舔,黑琉璃般的眼中满是委屈和撒娇。
对不起。
我抱起他在脸颊边轻轻拂过,歉声道,我保证以后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了。
主子?无夜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真是主子?我将小银安置在怀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现在不是,你已经可以打包回家了!无夜的脸被整张面具遮住,看不到表情,但眼中还是透出欣慰和笑意。
慢慢叙述了他们这几个月的路程。
那天听到主子你的叫声,我便冲出去看,却只见水流湍急早没了你的踪影。
下水寻了变天也没寻到,于是便带了狐……小银一起沿河寻找。
河的下游分叉很多,我正踌躇着没法选择,小银却已选一边去了。
我想动物多少有灵性,便跟着他一路走来,到了这里……他顿了顿,才问:主子,你的容貌和声音……你是蓝府小姐吗?都叫你别喊主……算了,随你怎么称呼吧!我看心慧还恭敬地站在一边,哪象心洛这小鬼早挨到我身边坐下了,正跟我怀里的小银大眼瞪小眼。
于是招呼她也坐下。
我不是什么宰相千金。
回头回答无夜的问题,不由有些无奈,还不是为了救这个小鬼才被牵扯进来的。
我看心洛要去捏小银的脸,忙搁开他的手,叫道:别欺负小银。
也不去管心洛忧郁的表情继续道,至于容貌和声音,我自己也很搞不清楚。
大概是两个血蛊作用的结果吧……血蛊?无夜还没回话,心慧已经惊叫一声跳去来,小姐你知道血蛊?我笑着点点头,看了还在赌气中的心洛一眼,顺道捏了下他漂亮的小脸揩油:我不但知道血蛊,还知道‘千虫万花’。
看心慧一脸的惊异和了然,不由安慰地笑笑:我不但知道血蛊,体内还种入过两个,还不是好好活到了现在?心洛的毒,我总会有办法的。
小姐——!心慧眼中慢慢溢出泪水,你不怪我吗?我叹了口气,才悻悻道:本来是很想暗地里整治你一下,竟然赚了我那么多眼泪和感情以后还狠狠摆了我一道。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你除了让我过了两个多月锦衣玉食外加有点刺激的生活外,也没做什么伤害我的事。
再加上后来推测出你是为了心洛和一些家啦国啦的苦衷,所以便算了。
心慧擦掉了眼泪,在我面前恭敬地跪下,不是很重却深深地磕了三个头,道:小姐,求你解了洛儿身上的毒,带他离开这里吧!心慧,你当我神仙啊?千虫万花的毒岂是那么易解的。
如果……如果祈然在倒还有点可能,当然,只是如果而已。
低头想了想,忽然冷笑道,虽说不易,那也只是说真正的解药,至于药引,只要有一个样本,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千虫万花只是药,而非血蛊那么变态的寄生虫,是药就必然有相生相克的生物。
只是这可能需要很多时间和经历……反正现在不急,可以慢慢来……小姐!心慧的眼中一阵挣扎,最终还是坚定地看着我,我相信你一定能医好洛儿的,求您带他走吧!好啊!我端起茶悠闲地喝了口,才诡笑道,你若是跟着我跑了,那我就勉勉强强拖上他吧!心慧一楞,随即面上一红,嗔道:小姐,你正经点!我很正经啊!我笑得更欢,这叫买一送一。
心洛挤到我身边,一把抱住我的脖子,忿忿不平地喊:心洛才不是送的。
小姐说过喜欢姐姐,也喜欢心洛的!我狂汗:这小鬼,怎么从昨天开始就象变了个人似的超级爱粘着我?虽然是很可爱啦,不过……我又没有恋童癖。
果然还是牢狱中那个酷酷的小孩好。
好不容易安抚了心洛,我才转向心慧,神色也严肃了起来:心慧,你想好了吗?虽然脱离一个国家的掌控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你在这里的任务就快结束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风尹莫……不,傅君漠拿到了他要的东西一定会杀你们灭口。
小姐,你知道……?我点点头:千虫万花是钥国皇室的密药,只有历代皇族才知道其用法。
再联想风尹莫平日行事作风,自也不难猜到他身份。
我只是奇怪,千虫万花为什么会被下在心洛这么一个小孩身上?真的只是为了逼迫你做事?心慧脸色一白,才吞吞吐吐地道:心洛的毒是皇上亲手下的,太子原先也不知情。
心慧能说的就这么多,其他……小姐!心慧若是跟着你,必然会给你带来无尽的麻烦,这万万不可。
我只求小姐能平安带走心洛,不要让他……应了命!应了命?我一楞,听心慧的口气,似乎心洛的身份并不简单。
可是傅君漠明显对她们姐弟并不着紧,应该还不知道这层原委。
这么说来,或许……还没等我说话,心洛已经一把拽住心慧的衣袖,一脸冷然地道:若是姐姐不走,那心洛也不走!洛儿听话,……你们先别忙!我定了定神,情况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糟。
或许过几天就没人知道你们……心洛的重要性,百忙中很可能会漏过你们……小姐,你在说什么啊?我幽幽一笑,抿了口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钥国恐怕,就在这几日,要变天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脸惊异。
对了无夜,我救的那个人怎么样?我忽然想起,回头问无夜,前几日传祁国使臣出使尹国,回归途中遇伏结果无一人生还,不会是真的吧?无夜一楞,眼神有些忧虑,半晌才道:那日我再回去时他们都已经不在洞中了。
第二日我才知,蓝府中果然有事发生,是前线的紧急征兆令。
事情的起因,还真不能说和我无关。
原本一直采取保守战略攻击汀国的尹国忽然发了疯似的孤注一掷,向葫芦口发动猛烈攻击,丝毫不管人员耗损。
这么做的原因是,他们与祁国的邦交破裂,隐隐有话传出祁国有意攻打尹国边境。
听锦鸿他们说,祁国跟尹国一直是表面上的邦交友好国。
这一次,尹国能花这么大手笔来攻打汀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尹王和祁王达成了共识,主要由尹国出兵,祁国提供粮草,待胜利后再分成。
可是就在两个月前,祁国派去出使尹国的使臣却在半路遭遇伏击,最终竟无一人生还。
消息传回后,祁国举国皆惊,大臣纷纷要求出兵讨伐尹国。
只是祁王却一直坚持说此事尚存疑点,有待查证。
这么一来,事情也便慢慢平息了下来,以致谁也没想到今日他会突然对尹国边境附属小国发动攻击。
也是这两面的夹击才会使得原本一直刻意保存实力的尹国不得不孤注一掷先摆平一边。
说起来这祁王也真够狠的,先是平息了风波把尹国军队当枪使,到他们胜利快到手时才忽然想起要讨回血债。
让疲于奔波的尹国两边都讨不了好,说不定最后连汀国也落入祁国手中,这一招果然够毒。
怀抱着小银,我有些郁闷地走在街上,锦鸿他们离开也有两天了,整个蓝府仿佛一下子死气沉沉了下来。
唉!要不是心慧还没有拿到心洛这个月的药引,我早带他们落跑了。
说起药引,心慧说了后我才知道,原来心洛的解药连傅君漠也没有。
千虫万花这毒知道的人本就甚少,能使用此药的更是只有当今钥王一人。
所以心洛每一次的药引,都是绑在一只大雕脚下送来的,只要他们的行踪仍在钥王控制下,就可以拿到解药,否则……不得不说,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傅君漠这两天都没出现,恐怕是在进行他的暗渡+换天计划了,不过只要不惹到我都万事OK。
脑中想着乱七八糟的事,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招呼身后的心慧、心洛和无夜走进一家饭馆。
虽然我这么一个小姐带着一堆人出来很招人注目,可是正烦乱中的我丝毫没有注意。
心慧见此,便拖了神游中的我要了间包厢(雅间),免得在大堂受人非礼视之。
我一笑,便也随她去了。
转过个弯,我走在最前面低着头,继续思考:千虫万花既然是钥国的秘辛,祈然怎么会知道?不过想想冰凌本来就是地下黑社会,知道这些国家S级隐私也就不奇怪了!不过,心洛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让钥王都如此忌惮?还有,锦鸿跟二姐……砰——眼前忽然一黑,我知是撞到了人,可终究来不及闪避,哎哟——大叫了一声,幸亏被无夜牢牢接住。
我一抬头正要道歉,忽然睁圆了眼,惊呼道:卫聆风?!眼前与我相撞之人,锦衣玉袍,风度潇洒,面容更是俊秀绝伦,让人移不要开目光,不是那日山洞中所救的卫聆风又是何人?只是我惊呼之声未落,眼前人影一闪,已经有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和一把扇子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有些发怔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一文秀、一英武的男子,以及站在他们身后同样制住他们要害的无夜和心慧。
现在这是什么状况?心洛跑过拽住我的手,冷冷地对着面前两人道:放开小姐!卫聆风似是对眼前的状况一无所觉,拂了拂袍角,脸上虽带着浅笑,望向我时却明显带着危险的气息:你为何会知道我是谁?啊?我一楞,这才醒起自己不论样貌和声音都变了,难怪他认不出来。
看来他的身份很……不简单吧,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样子。
我皱眉看了看他,又看看眼前这两个面无表情,似乎泰山崩于前也只听令行事的男子,暗衬是直接脱身逃跑,还是冒着风险向他讨救命之恩呢?他走到我面前打量我,并没有注意到身边无夜面具下有些畏惧和焦虑的眼神。
目光慢慢下移,落到我怀中的小银,忽然一楞,脱口道:是你?。
我暗叹了口气,看来第一条路宣告失败,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山洞一别,还以为你早死了呢。
大胆!英武的那个怒斥一声,待要把刀砍下,却被无夜牢牢架住。
卫聆风也只是楞了一下,回过神来,眼中似乎有些欣喜更多的却是……深思:这话该由我来说,那日一别,真是许久未见。
说着转向无夜,淡淡一笑:你也是啊,好久不见……无夜。
既是偶遇,不如进了雅间我们边吃边聊。
正好饿地慌,我便欣然答应了。
进到房中,我和卫聆风面对面坐了下来,无夜和心慧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入座,我只好怀抱着小银,拉了心洛坐下。
那两个一文一武则嘱咐了店家上菜后,便仍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卫聆风身后,不发一言。
卫聆风接过倒好的茶,问道:对了,还未请教姑娘姓名?我歪头想了一下,水冰依这个名字是肯定不能用的,那还是蓝莹若吧,虽然这个名字也不见得多保险。
不过,算了……,我也取过一杯茶递给心洛,自己又拿了一杯:我叫蓝莹若。
哦?蓝家人?卫聆风微有些诧异。
在汀国姓蓝的只有一家。
我无奈地笑笑,暂时算是吧。
我忽然想起一事,放下茶杯,道:对了,你伸出手来。
卫聆风微微有些诧异,不过还是把右手横过桌子摆在我面前,倒是他的两个手下,面上微露不悦。
卫聆风的手和祈然很象,十指修长,骨节匀称,皮肤更是晶莹如有融光。
我微微叹了口气,将中食指搭在他脉搏上。
脉象平和,心脉处也没有堵塞。
和我的情况一样,血蛊确确实实解了。
那么说来,我那天的行险一搏,虽然一波三折,最终还是成功了。
卫聆风抽回手,还是一脸笑容:我的毒确已经解了。
只是奇怪,蓝小姐是经历了什么奇遇,竟连容貌、声音和……身份都变了?我耸了耸肩:那日我本以为蛊毒已解,谁知竟忽然发作,又忽然落水。
待醒来时已被……我家人所救,不止毁损的容貌恢复原样,连声音也变了。
我想大概是血蛊的作用吧。
那倒要恭喜蓝小姐因祸得福了。
我欣然点点头,虽然这个卫聆风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但可能是因为,怎么说也同患难过,又错有错招的化解了我身上最大的麻烦,所以虽不能说亲近,对他至少也不讨厌。
说话间,菜都搬了上来,我便死活拽着无夜和心慧入座,至于那两个是卫聆风的手下,我当然不会傻到去招呼。
小姐。
一直沉默不语的心洛忽然拉拉我袖子。
我愕然回头,看他都没动筷不由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菜不合胃口,还是身体不舒服?心洛摇摇头,看了一脸卫聆风,才疑惑地道:不是。
小姐,心洛只是奇怪,这位哥哥叫卫聆风吗?此话一出,卫聆风背后的两个人手都握到了兵器上。
心慧的脸色惨白,直是欲言又止。
无夜也默默运起了真气,全神戒备。
惟有我还是懵懂不知地问:是啊,怎么了?,而卫聆风则还是一副悠然的样子望着我们。
心洛嘴一撇,吐出一句:可是,卫聆风不是祁国的皇帝吗?咳——什么?一口食物硬是卡在喉咙口,涨得我满脸通红,我抖着手指向卫聆风,直呛了许久才挤出一句话,咳咳~你……你竟然是皇帝?卫聆风嘴角含笑,连眼中也盈满笑意,见一旁的人都石化中,于是好心地递了杯茶水给我顺气。
一边道:对,朕是祁国的皇帝。
皇上!那英武的手下一声惊呼欲待上前,卫聆风只淡淡挥了挥手他便又一脸不甘地退了下去。
我猛灌了好几口水,才略略缓过气来,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卫聆风半晌,他却只笑不语,我不由更是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不会杀我们灭口吧?卫聆风嘴角的笑容更盛,撩起袖子,亲手夹了个菜到我碗里,一脸温和:这里别的菜不怎么样,这道‘杏仁佛手’倒是不错,你尝尝吧。
哦。
我有点傻傻地夹起碗中的菜,咬了一口,是还不错。
心中却道:不过比起祈然做的还是差远了。
你……既然是祁国的皇帝,怎么……?我支吾了半天还是没胆问他干嘛跑到这里来凑热闹,祁国的皇帝此时不是应该忙着侵略尹国边境吗?卫聆风放下手中的筷子,正了正色,但我总觉得他眼中仍满含戏谑的笑意:蓝小姐既然是朕的救命恩人,朕自当报答。
至于朕来此的目的……他眼中笑意更浓,脸上却还是一派肃穆:这个先不提。
蓝小姐有什么要求吗?只要朕能办到,一定满足。
我歪头盯了他半天,明明肚子饿得很,现在却没胆再动筷。
也不是说有多怕他,就算他真的有心杀我们灭口,现在的我毕竟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捏的软柿子。
可问题是他给人的那种天生的压迫感,明明很温和地在笑,很周到地在帮你布菜,还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我却完全猜不透他到底是要杀我还是真要报答我。
与在山洞中落魄时的他不同,那时的他虽然也很深沉,却不似现在完全地喜怒不形于色。
但又不能说完全不同,那种天生王者的霸气,潜藏在他一举手一投足之间,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诠释帝皇一词,这点自始至终没有改变。
当初的我怎么会笨到没有联想到他的身份呢?蓝小姐?我一震,忙回神,勉强扯出个笑容:今天的事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至于报答……你老兄不来找我麻烦我就阿弥陀佛了。
卫聆风放下手中地筷子,悠闲地靠在椅背上,淡笑道:蓝小姐有要求但说无妨。
我心道:可是你叫我说的。
正了正神色,才假假地笑道:好!那我便要二百两黄金和十张你们国家通行的一千两银票,然后咱们各走各的,我绝不会说我认识你,你也就当没我这个人,如何?朕猜得没错,你果然提了这个要求。
卫聆风强忍住笑意,直看着我。
心慧和无夜等人更是把头快低到桌子上去了,也不知是在忍笑还是为我这个主子感到丢脸。
背后的那两个文武大将估计是活了半辈子都没见过我这么不要脸的小姐,只管张大了口,瞪大了眼,恁得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
其实我提出这个要求是有好好考虑过的,毕竟我跟无夜他们总有一天要落跑,身边没点银两怎么养的活这一家老小。
反正姓卫的是皇帝,又是他自己非说报答我,这种油水当然不捞白不捞。
他若是有心杀我,我便不讨钱他也照杀。
他若真是诚心报恩,我自然…..也问心无愧地收了。
看他们笑得也够久了,我不由心里恼火,柳眉一竖,道:喂!你笑够了没啊?不过问你索要些须银两,至于这么小气吗?卫聆风倒还真止住了笑,一脸正经地看着我,道:既是蓝小姐的要求,朕自然同意。
说完,向身后的人一示意,那文秀者便递了一叠银票上来,果然每张都是千两面值。
至于百两黄金,朕暂时没带身边。
卫聆风把银票递到我面前,微笑道,明日朕派人……‘秘密’送去蓝府如何?秘密?我有些震惊地看着他,这家伙也未免太厉害了吧?从我几句话就听出我不想让蓝府的人知道我有钱一事。
那样就谢谢……你了。
我夹了块合意酥吞下,饿着肚子离开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又夹了块小的给小银,随后品了口茶,才道,谢谢卫……公子这顿饭,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慢着。
卫聆风淡淡的声音,在我正拉着心洛准备起身的时候响起,声音温和淡然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势,我握着心洛的手微微一紧,心道:正戏来了!--------------------------------------------------------------------------------潇然梦 第二卷风飘单骑 第11章 身不由己章节字数:7893 更新时间:2007-04-16 20:38慢着。
卫聆风淡淡的声音,在我正拉着心洛准备起身的时候响起,声音温和淡然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势,我握着心洛的手微微一紧,心道:正戏来了!卫公子还有什么事吗?我扯出一个笑容。
卫聆风微笑着看我一眼,随后目光落在无夜的身上,淡淡道:蓝小姐要走朕自然不会阻拦,但这个人却必须留下。
我能感觉到无夜的身体猛得一震,双手死握成拳却不说话。
我脑中有些空白,看了卫聆风一眼,又回头望望无夜……他们原来就认识吗?蓝小姐不奇怪吗?卫聆风目光落在我身上,嘴角擒着戏谑的笑意,连一个小孩都知道朕是祁国的皇帝,你的……侍卫为何从没提醒过你?我忽然醒起那天听到卫聆风的名字,无夜的表情的确很怪,他那时……应该就知道了吧?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朕便把话挑明了说吧。
卫聆风见我一脸惊愕,眼中慢慢闪露冷笑,他的身份,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不待我回答,他如炬的目光投射到无夜身上,冷冷道:莫劲,你见了朕仍不知行礼吗?我瞪大了眼看着无夜眼中一片挣扎,最后仍恭敬地跪下,声音漠然地道:第三代‘飞鹰之主’莫劲,参见皇上。
什么?你是飞鹰……?那个英武的手下惊呼出声,却被文秀的那个拽了一把,涨红着脸只盯着无夜却不敢再出声。
你当日不是宁死都不肯承认吗?卫聆风缓缓坐直了身子,嘴角仍勾着一抹看似无害的浅笑,怎么?今日是想通了?无夜?我半蹲了身子看着他,这是怎么一回事?无夜看着我,眼中有什么光闪了又闪,仿佛拼命想要燃烧跳跃的火苗,最终仍不得不归于死寂。
他的喉结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却已经平淡如水:我是祁国现任的‘飞鹰之主’,也就是每一代祁王的‘隐卫’之首。
我一生的使命就是效忠祁王,替祁国卖命。
那你说的那些往事还有要跟着我的话……无夜低着头,淡淡道:不过是个玩笑而已。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撑地单脚跪在地上,皱眉看着卫聆风,道:总结而言,你就是要告诉我:第一、无夜本来是你的手下;第二,无夜发誓要一生效忠于你;第三,我不过是被他耍了一道?无夜跪在我一旁的身躯一阵颤抖,卫聆风则微笑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倒不笨;那气势怎么看都是至高无上。
我猛得撑起身体,顺便用了九牛二虎的内力连带跪在地上的无夜也拽了起来。
好不容易站稳了身体,我手却牢牢抱住无夜的手臂不放,转头横眉怒目地瞪着卫聆风道:喂!你好歹也是个皇帝,手下能人辈出,不会这么不要脸,来跟我抢一个小小的无夜吧?气氛那个诡异的……我瞅瞅前,卫聆风还没有回神,那一文一武则已经彻底石化;瞅瞅后,无夜和心慧瞪大了眼睛,有定格的趋势。
还是我们家心洛和小银最镇定,不过是茫然地拿乌黑漂亮的眼珠子往我这瞪。
哈哈……首先打破这诡异气氛的是卫聆风的笑声,认识他这么久……咳~,认识他不久,从没见他露出过这样的笑容,怎么说呢?感觉好象很多压抑已久的情绪被一下子释放了出来,有些畅快,有些放松,还有些舒心......好吧,最后一句我收回。
若朕偏要抢呢?他勉强止住笑,修长的十指扶着桌沿气定神闲地问道。
卫聆风!我气得发狂,更是恐怖地口不择言,你的命可是我救的,我没让你以身相许已经很不错了,你竟然还有脸跟我抢人?—¥#%*—¥#?¥——房间里一时间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不对,我怎么感觉有乌鸦在头顶飞过呢?PAI飞,错觉,肯定是错觉。
我刚刚有说了什么吗?为什么卫聆风万年不变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扶在桌沿的手更是青筋暴跳。
那一文一武恁得活象见鬼似的盯着我?无夜!你干嘛猛低头猛抖肩膀?还有心慧,你拿了跟帕子狂捂住嘴巴干什么?我说了什么,那个……可不可以倒带啊?我诅咒那个没事喜欢拿了一堆狗血剧情小说荼毒我思想的混帐小雨,什么以身相许?看他一副要暴走的样子,我看以身殉国还差不多。
我一脸讪笑:我只是……一时口误,不!口不择言……你……别当……当真。
卫聆风总算也缓过了气来,看人家就是教养良好,自我克制更是一流,明明额角还在跳,青筋也没退,却还能面带微笑地跟我说话。
蓝小姐说的也是,你既是朕的……(怎么觉得他嘴角好象抽了下)救命恩人,有什么要求朕自当满足。
要带这个人走也行。
这么说就是还有条件喽?我好整以暇地拉过把椅子,坐下。
卫聆风嘴角扬地更高,一张本就俊秀绝伦的脸仿佛会闪光。
而他此时的眼神却让我有些颤抖,因为很熟悉,就是山洞中那个看着猎物时自信而又充满兴味的神采。
他忽然伸手从颈上扯下一块通体雪白的玉配随意抛给我,我手忙脚乱地连忙接住。
老大,这要摔了可都是钱啊,虽然你富拥一国,可也不是这么拿来浪费的!如果当时我知道这一接,会为我和无夜他们带来如此多的麻烦和伤害,那么我一定宁可看着它碎裂满地,也绝不会傻到接住这坎坷的未来。
可惜当时的我没有回头,自然也看不到身后的无夜瞪大的眼,和伸到一半硬生生缩回的手。
无夜知道,卫聆风,这个他从小就当作主子来效忠的人,他的眼神正在传达着一个信息:若自己敢出声,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掉这里所有人。
卫聆风身后的两个人一脸震惊,再故不得皇命正要上前,却被卫聆风冷冷一个眼神给硬逼了回去,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象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我拿起玉上下瞅了半晌,很眼熟。
对了!这个他不是在山洞中拿来报答过我吗?后来因为无夜反对就还给他了,当时还一阵肉痛呢!这块玉拿着,不许丢。
他淡淡地说,这样你便可带着他走了。
我承认我是不聪明,可也绝不是个笨蛋。
当初他把玉送我的时候,无夜就很紧张。
那时无夜明知道他是祁王、是主子,却仍冒着被杀的处罚坚决不让我拿。
这只能说明,此玉绝不单单只是一块玉的意义那么简单。
我把玉放在桌上,平静地看着他。
卫聆风露出个了然地笑容,动作优雅地端起一杯茶,微笑道:这玉暂时不是送你的,十日后朕会再来,到时你带了此玉仍到这里,我们再做计较。
此话一出,我倒反而有些蒙了,原来一直以为他是处心积虑要把玉给我,我抵死不要便罢了。
可是如今他说不是送我的,倒叫我实在不好拒绝。
虽然这里看着只有三人,可他毕竟是最强大国家的皇帝,谁能保证四周没有隐卫的存在。
如果他硬是不肯放无夜,我们能否逃出升天还真是未知之数。
犹疑地看了他半晌,他还是一副好脾气地笑着,点头示意我只管接下那玉。
唉!所以说人不能存侥幸心里,心慌意乱之下,我最终还是拿起了那块玉,压根就没听出他那话中隐含的暂时二字,当真最后死了都是活该。
好吧!十天后还……反正要死也是十天后才死,我恨恨地想着。
我们走后,雅间中便只剩卫聆风三人,他微一示意身后两人便恭敬地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文策,玄天,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那长相书生气,拿了把折扇的叫文策,是祁国新任的少年宰相。
而那个长相英武,又有些卤莽的则是护国将军玄天。
文策倒还沉得住气,可那个玄天却已经涨红了脸嚷起来,不过神色依旧恭敬万分:皇上,您怎么可以把‘紫凤’给……给那个疯丫头?疯丫头?卫聆风忍不住笑了出来,倒的确是个疯丫头。
皇上。
文策平和沉稳地声音响了起来,您是不是因为她是蓝家的?卫聆风抿了口茶,淡淡道:朕倒真没想到她是蓝家的。
不过……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蓝家小姐,成忧,你派人查清楚。
是!原本空无一人的房中竟不知从何处响起一声回应,随后又静寂无声。
屋中三人仍是一派自然,继续着原来的话题。
蓝家的造船和航海技术虽强,可惜的是……已经被钥国盯上了。
恐怕不管是朕还是尹天傲那只老狐狸,出手都晚了一步。
那皇上您……文策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不由脱口道,皇上您不是因为喜欢那蓝家小姐……吧?一醒觉自己多言,不由白了张脸,忙道:臣失言!卫聆风抿茶的动作顿了顿,笑意却从嘴角扩散到他整个俊秀贵气的脸庞,看来他今天心情很好,文策暗自侥幸。
只听他道:朕在当时就想把‘紫凤’给她,却被莫劲挡下,说不定还真有点喜欢……文策只觉常年未保养好的胃一阵抽痛,无语相对。
这个让自己从第一眼见到起就心甘情愿为他卖命的皇上,这个有着经材伟略、心思难测的皇上,这个让自己只能仰视满怀敬佩的皇上,为什么总会对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感兴趣呢?皇上,那个面具男真是飞鹰之主吗?玄天听不懂他们两个绕来绕去地在说些什么,于是径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卫聆风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话。
难怪刚刚能架住老子的刀,武功真他奶奶的高。
脏话一出口,才醒起皇上正在面前,红了张脸,忙道,皇上恕罪,卑职一时失口…..这一句失口,不由想起刚刚那丫头,竟然……竟然要皇上以身相许。
真是大逆不道,不过……不过,玄天忙正了正神色,不能笑。
不过,他从没看过眼前这高高在上的皇帝被人……这么……调戏过。
咳……想笑,当然,就算给他一百个脑袋也没胆笑出来,憋笑憋地满脸通红,五官扭曲,形状甚是可爱。
卫聆风看玄天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面上淡淡倒也没计较这个一向心直口快外加有些卤莽的武夫。
不过想到蓝莹若那话——以身……相许,不由笑得有些无奈,这丫头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他抿了口茶,唇角扯出一抹兴味地笑容:既然她都说了以身相许,朕便成全了她如何?文策苦笑,心中暗道:您连紫凤都给了,别人还有反悔的余地吗?回到蓝府才发现情况有点诡异,在这战事急急可危的时刻,蓝府竟仿佛在一日之间变得热闹非凡。
门口挂起了红色锦缎和大红灯笼,一些家丁进进出出的,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浓浓的喜气,还不时交头接耳。
踏进大门的时候,发现下人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好象是怜悯,又象是惋惜,不过都是匆匆一瞥,不敢与我对上。
我正暗自纳罕,却见精心打扮过的蓝莹玉撇开身边的丫鬟袅袅婷婷而来。
可能是遗传的关系,她原本就长得比我和蓝莹月美上几分,此时经盛装打扮后容光逼人,全身都洋溢着喜悦和年轻的气息,自然更是娇美不可方物。
四妹真是好雅兴,一个千金小姐日日出去闲逛,可有什么收获没?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挑衅和鄙夷,而且还掩不住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想起现在还在怀中的那块白玉,我苦笑,还真不能说没有收获。
问你话,没听见吗?我扯出一个笑容,不咸不淡地应道:三姐你声音如此之洪亮,气势如此之磅礴,小妹我就算想不听见也难啊!你!蓝莹月面孔一阵扭曲,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冷笑道,你以为自己真的能迷倒天下的男人?你以为仗着大哥和风公子撑腰,爹就会不追究你私奔的事,仍旧把你捧在手心里?你别做梦了!做梦的是你吧!我暗自冷笑,那姓蓝的什么时候把蓝莹若捧在手心里过了?真是笑话。
蓝莹玉见我不答,忽而诡异一笑,凑近我耳边道:风公子已经正式代表钥国皇太子来提亲了,四妹不想知道他是来向谁提亲吗?提亲?傅君漠的动作为什么那么快?按理说现在仍不是最佳时机……不过,关我什么事。
我面上淡淡一笑,迎上她嘲讽讥笑的单凤眼,回道:看三姐高兴地都快找不到东南西北了,看来风公子……不,那位太子想娶的必然是您吧?她一怔,可能没想到我是这样的反应,不由恼羞成怒道:你说谁高兴地找不到东南西北?自然是三姐你啊!我一脸正经,你可是待嫁的新娘,不是应该躲在房里乖乖想你未来的夫君外加准备嫁妆吗?如今跑到这千金小姐不该来的大门口,可不是没认清东南西北?莫不是二姐是特意来迎接小妹,好羞辱一番?你这个贱人!蓝莹玉扬起手一个巴掌待要打过来。
别说我不想展示自己的武功,可还没等我出手,身后的无夜已经一把抓住了她扬在空中的手,心慧更是象老母鸡似的把我护在身后。
唉!可怜的心慧,是不是我上次被打了一巴掌把她吓怕了。
无夜随意一推,松手,蓝莹玉便重重跌倒在地上,可惜了她那一身名贵漂亮的衣服。
见她有些呆傻地看着我和无夜等人,显然不明白为什么好好一场扬威怎么会变成这样。
想到这个嚣张任性了十几年的小姐,即将众叛亲离,很可能一生都再无好日子过。
不由暗叹了口气,蹲下去柔声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记住:想活在这个世界上,靠任何人都是没用的,只有你自己才能掌握你的命运。
不过,我起身,扫了还在呆楞中的她一眼,笑道,我真怀疑你听懂没。
连骂人的语言都这么贫乏,来来去去都是‘贱人’二字。
走了老远,果不其然,身后爆发出咆哮声。
蓝莹若,你这个贱人——!!!!心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小姐,你今天可已经把四个人的脸气绿了!我也不觉好笑,转念一想,笑容却冷了下来,淡淡道:你信不信马上就有第五个了。
心慧笑容一僵,神色有些瑟缩,嗫嚅道:小……小姐……心慧,我只问你一句。
我依旧向前走着,却没有回头,你想回去钥国吗?身后半晌无声,心洛拉着我的手上满是冷汗,我不由紧了紧。
我想跟在小姐身边。
声音虽轻,却坚定无比。
我笑笑说:那不就结了。
其实,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把无夜、心慧她们留在身边。
因为回去的心从未变过,无论多艰难,我一定会找到穿越的办法。
说到这个,从悬崖坠落的那一瞬间,我似乎想到了什么。
好象是一道耀眼的光在我脑中闪过,却又什么都抓不住,也许……那就是时空变幻的关键。
还是回到眼前的问题。
虽然说把他们留在身边这个举动既不明智,也很残忍,因为能离去地时候我一定会头也不回地抛下他们离去。
可是……我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们一个个都很嘴硬。
可是当时……银月明明再无法忍受寂寞的煎熬,却仍舍不下美好的回忆。
无夜几乎没有活下去的欲望,更没了活下去的理由,却还在拼命挣扎。
心慧表面上柔弱良善,却把所有的阴谋血腥化为枷锁,背在身上。
心洛一身冷清,对人淡漠而疏离,却掩不住幼小的心中渴望被守护的痛楚……当我最软弱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丝犹豫,紧紧围在我身边……我不想去管将来如何,只是现在,既然他们不愿抛下我,也不愿……被我抛下,那么,以后的路,无论长短,我们便相互扶持着走下去吧!虽然知道傅君漠肯定会来找我,可是也没预料到会在房间里看到悠闲喝茶的他,更没料到他看到我的第一句话是:跟我回去吧。
我退回一步,看看外面,没错,是东厢啊!那就不是我走错房间,而是他擅闯喽。
我在他面前坐下,小银安静地卧在我怀里,心洛难得地没有靠在我身边,而是紧拽着心慧的手。
无夜关上门,站在一边,自动稀释他自己的存在。
看他们一个个自发的行动,恐怕我说再多也没用,感叹这万恶的奴性啊!若儿……忽然醒起对面还坐着人,我抬头,看他复杂难言的神色,淡淡道:跟你回去?去哪里?太子,你说笑吧。
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能解了心洛身上的毒。
他自信满满地看着我,到时你说要放他们自由也好,让他们留在身边伺候你也好,都随你便。
我握杯的手紧了紧,很有抽人的冲动,面上却露出了冷笑:我很奇怪,太子那么想让我跟你回去,为什么不向我爹提亲,说要娶我呢?他脸色一变,茶杯搁到了桌上,手却没有放开。
不如让我来回答吧。
我笑了起来,因为太子的计划,绝对不允许出半点纰漏,娶一个一无所知又言听计从的女人来‘明修栈道’,当然,要比娶我这种随时可能破坏你计划的人保险的多,对吗?我看着他脸色一变再变,握杯的手捏得紧紧,懒懒道:至于现在要带我回去。
也许是有那么一点感兴趣,毕竟你都说了我是第一个敢威胁你的人。
养这么一个女人,闲时逗来玩玩,确实是不错的消遣。
不过太子殿下,你我心里都很清楚。
你要带走我,最大的原因,怕是为了防止我在你计划未成功之前泄露出去吧?傅君漠原本就有些阴沉的脸,冷冷地盯着我,声音都有些阴恻恻的恐怖:本太子现在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
你以为我这是在跟你商量吗?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就算只剩下尸体,也得给我抬到钥国去。
好啊!我巧笑倩兮地站起来,把窗打开。
你干什么?他黑着脸问。
你试试是你下令杀掉我或者绑走我的速度快,还是我喊出你计划的速度快。
还有,我们这里一共有三个人,无夜的武功高低,你是行家,恐怕也不会看不出来。
就算我真的好死不死被你干掉了,你认为他没本事把我的讯息传出去吗?啪——他手中的杯子应声而碎,眼中是满满的怒火,燃烧着几乎要把我吞掉。
你不要‘千虫万花’的解药了吗?太子!我一字一顿地叫了他一声,在你还是被称为太子的时候,还请别拿这个来跟我讲条件。
心慧!傅君漠眼睛看着我,声音却冷冷地叫着心慧的名字,你虽然不是我直属的手下,可当初这个任务却是我下达给你的,你竟然敢背叛我?心慧的脸色惨白,全身都在颤抖,握着心洛的手更是捏的死紧。
我以为她会跪下去,象无夜看到卫聆风一样的无奈,可是,她的身体虽然颤抖,弱如风中柳絮,却始终没有屈膝,没有跪倒。
她终于从唇齿间挤出一句话:过去是过去,现在也好,将来也好,心慧和心洛都只会认小姐一个主人,此生不变。
我心中猛得一震,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貌似柔弱,又毫不起眼的女子……其实,一直以来,打动我帮她的都不是那外在的柔,而是她内里的刚吧。
好!好!傅君漠起身,一掌拍在桌上,桌子应声而碎,木屑横飞,他的手有些血肉模糊,脸色竟由红转白,直勾勾地瞪着我。
我起身,打开门,淡淡地道:虽然知道你身份的人只有蓝君清一个,可是这样在婚前跑到新娘妹妹的闺房,恐怕对你的计划也会有影响吧?所以,太子请了!终于送走了瘟神,我一下子瘫倒在床上,想起傅君漠临走前受伤的眼神、阴恨的表情和撩下的话:终有一天,你会跪在本太子的面前,后悔今天说的每一句话。
至于他为什么没习惯性地掐我下巴,是因为他抬到一半的手,硬是被我们家超级无敌霹雳勇猛的夜夜给制住了。
当时看到某人一脸的愤恨却又无可奈何,心里真是爽到爆,果然有无夜在就是不一样。
瞟了地上的碎屑一眼,我闷闷地道:这个变态,临走还不忘破坏我房里的东西。
刚还在想着做一副纸牌,四人刚好打一圈……--------------------------------------------------------------------------------潇然梦 第二卷风飘单骑 第12章 少女之心(上)章节字数:6388 更新时间:2007-04-17 17:09我不知道钥国的天有没有变,但我却知道蓝家,变天了,就在傅君漠匆匆娶走蓝家三小姐后。
在热闹婚礼的粉饰太平下,傅君漠的手下趁夜色杀了蓝家船厂的所有守卫和低级工人,而那些手艺高超的师父则连着新造好的战船一起被绑走。
的最糟糕的却仍不是这些。
蓝家所有战船的设计稿和行军布阵图,都被换成了白纸。
蓝君清震怒,几乎要杀了所有跟傅君漠有过牵扯的人!二娘李玉儿被禁足房中,在前线的二哥等人也被紧急召回。
我虽没被禁足,但不用无夜提醒,也很清楚,我的行止在被人跟踪。
同一时间,海战越发紧张,汀也终于到了国难当头的日子。
大街上,再不似平常的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反而经常能看到一些大户人家匆忙地载着几车行装,携家带卷,仓皇逃去。
就在这样有些萧条,有些紧张的氛围中,卫聆风的书信到了。
署名的不是他,而是文策,我猜应该是那天那个文秀的跟班,因为信中提到,十日将至。
信送的光明正大,不似那黄金,是在最热闹的婚礼那天,秘密送进来的,完全没有人注意到。
可是信,在这戒严的蓝府却肯定要经过蓝君清之手。
蓝君清把信递给我,问:你怎么会认识祁国的宰相?我低头回答:是我私奔那半年中,偶然结识的。
他哼了一声,又问:你要去赴约?我点了点头,说:是的。
他凌厉的目光盯了我许久,最后颓然地挥了挥手,说:去吧。
我福身出去,却听他冷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能利用的话……就好好利用。
我打了个寒战,走出这冰冷空旷的房间。
无夜,有没有办法甩掉身后那群人?无夜点了点头,这一次我没带其他人,我们两个东转西转,转的我头晕,他说:甩掉了。
不过主子,其实,没必要。
皇上身边自然会有人处理他们。
我无语,狠狠瞪了他一眼:以后这种话拜托你早说!还是那间包厢,那一文一武正站在门口。
我走到那文秀的面前,问:你就是文策?他温文含笑,点了点头。
原来你是祁国的宰相。
我恍然,我还想怎么会有这么气质迥然的跟班呢?文策的嘴角抽了一下,没有答话。
我又转向另外一个:你叫什么?那英武的哼了一声:玄天。
这么有气势的名字?我弱弱地问:你是……侍卫?他额角青筋暴跳,几乎是用吼的:我是护国将军!!是,是……我忙赔笑,忍不住喃喃道,祁国到底是怎么变成第一强国的?文策不看即将暴走的玄天,忍笑道:蓝小姐请,主人已经在里面久等了。
卫聆风今日一身白袍,银丝锦缎束腰,一头黑发仍是用一根金丝绳随意扎起垂在身后。
那个英俊潇洒,那个玉树临风,看得我都呆了三呆。
他笑笑,指了指身边的座位,说:蓝小姐请座。
既然他叫坐,我便好不客气地拉着无夜坐了下来。
今日那两个一文一武,咳~文策和玄天倒没再客气,大咧咧坐了下来。
文策还温笑着为我和他主子布菜,我说我怎么当初会认为他是跟班呢?我把别在腰间的白玉摘下来,推到卫聆风面前,道:原物奉还。
卫聆风看了一眼,却不接,嘴角扯出一个极度美型的笑容:你不想问问这块玉的含义吗?我刚在外面绕了半天,饥渴得很,美食当前自然毫不犹豫地吃了起来。
也亏得我还能想起注意一下吃相,当然,他的问话只是随口答道:你说啊。
这是历代祁国皇后的凤玺,凭此有权利调动临都一半御林军和所有皇宫……咳咳……你…...说……咳咳~什么?一杯冷热适宜的水已经非常周到地被递到了我手边,我一把推开,颤声道,你刚刚说什么?卫聆风把水拿到另一边,答道:凭此有权利调动临都一半御林军和所有皇宫守卫。
不是这个。
我急急挥手,前面一句!恩哼~卫聆风长袖略略拂过脸,强忍住笑意,这是历代祁国皇后的凤玺。
我吓得面色苍白,身子向后缩了缩,抖抖道:幸好只是暂时寄放在我这里。
卫聆风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指间点在玉上,辉映着如有荧光。
他露出一个笑容,把玉又挪到我面前,满脸正经地道:没错,只是暂时寄放。
如今朕便把它送给你了。
我,呆滞。
连要咽下的口水都哽在喉间,心脏暂停五秒。
送……给……你……了?你,就是我?我又抖抖地身体往前靠了靠,伸出左手,抚上他的额头,恩,真光滑~咳~找打!伸出右手抚上自己的,对比。
喃喃道:奇怪,没发烧啊,那怎么尽讲胡话。
难不成是神经错乱了?哈哈……咳~房中的笑声,忽起,又马上强行中止。
我敢确定笑得肯定是玄天,这少根经的家伙,我不过是陈述事实,做出判断,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看卫聆风眼睛有些危险地眯了起来,我忙识相地收回手,把玉推回他面前,手向触了瘟疫似的赶紧缩回来。
我说卫......呃,皇上。
奇怪,我又不是祁国的,干嘛得喊他皇上。
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叫一声又不会少块肉,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您老就别开了。
卫聆风夹起一样不知名的漂亮菜肴到我碗里,淡淡道:你看朕的样子象在开玩笑吗?我把象字吞回肚子,好饱,那菜再色香味俱全我也吃不下去了。
犹豫了半晌,决定还是豁出去了,正了正色,提音:我不要嫁你。
卫聆风脸上笑意更浓,居然又乐此不疲地夹了个菜过来:朕知道。
这下我只得蒙了,傻傻地问道:知道你还把……还把这鬼玉送我?卫聆风只笑不语,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最后只得投降:那你到底为什么要娶我?原因,很多。
只见卫聆风放下筷子,竟真的煞有架势地对着我数起来。
朕忽然想起,皇宫中好象正缺个皇后。
此其一。
忽……忽然,想起?我甩去满头黑线,抚正抽变形的嘴角,忍,一定要忍!蓝家的实力,虽缺了一半,倒也绝不可小觑。
说到联姻倒也未尝不可,此其二。
我拿起筷子尝了口碗里的菜,怎么如此淡而味呢?我冷然笑笑,好一个第一强国的皇上!随后抬头说:皇上继续。
卫聆风面上淡淡,给我夹了另一道菜:朕宫中的妃子,多有党派,无论扶了谁做皇后,都于权利的制衡不善。
若上台面的是你,一来因为联姻她们不好诸多阻挠,二来你一人在祁国无权无势,她们也不会太过忌惮你得了那位置。
此其三。
文策愕然地抬头望向皇上,他从没想过,只转瞬间的决定,这个人竟已经考虑了这么多得失利弊。
自己比起他来,果然是远远不及万一。
不就是说你想把我推到风口浪尖,好替你摆平后宫和朝廷的纠纷吗?我冷笑道:皇上这话说的可真坦白。
卫聆风笑笑,继续道:你于朕有救命之恩,朕也算……喜欢你这个人,于情于理朕都要好好报答。
娶你回去,不知算不算以身相许?此其……够了!我忙打断他,要再让他这么如数家珍下去,我恐怕被卖了还得帮他数钱。
我抬头认真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嫁!卫聆风微一侧头,文策马上倾身为他续满了茶,待要为我续,我忙按住,淡淡道:不劳宰相大人了,我承受不起。
卫聆风抿了口茶,气定神闲地道:在你出来前,蓝老爷肯定有让你好好利用文策吧?我一惊,抬头看着他,那封信,他竟是故意送的光明正大?如今的汀国,没有朕的援助,绝撑不过五天。
卫聆风没有温度的眼光落到我身上,蓝老爷虽然已经在傅君漠手上吃过一次亏,在这当口,却不得不再赌一次。
我想笑,却不知为何扯不出笑容,只能面无表情地回道:他是他,我是我,汀国更只是汀国。
这些,与我何干?哦?卫聆风有些诧异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朕还以为自己的国、自己的家和亲人蓝小姐多少会顾及一点。
我浑身都打了个哆嗦,警戒充满了全身每一个毛孔。
那话明显就暗示,他怀疑我是不是真正的蓝莹若。
这个人,太厉害了,就算只是多跟他呆一秒,都觉得自己会被莫名其妙地吞掉。
我深吸了一口气,掩住心理的忐忑,淡淡道:皇上,你就别多费唇舌了。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嫁。
顶多,也不过再私奔一次。
那便没办法了。
卫聆风收回那块在桌上被晾了许久的白玉,眼光灼灼而兴味地扫过我,面色却仍是淡然,撇开第三个理由,朕顶多退而求其次,娶了蓝家二小姐。
卫聆风!我拍案而起,怒视着他,你不要太过分了!大胆!玄天和文策倾身而起,一把将我按回原座,两只手同时紧握住了刀柄和扇骨。
文策原本温和的脸上冷然一片:皇上面前岂容你放肆,还请蓝小姐别不知好歹!杀机,尽现。
无夜的手伸过来握住我的,他手上的茧刺地我生疼,可我却紧紧握住,生怕这一放连我仅存的一点勇气都失去了。
我扬起头,高昂着下巴,冷冷看向眼前这个俊得邪魅、笑得温和,却让我垂在桌下地手忍不住发冷颤抖的男子:皇上,你爱娶谁便娶谁,与我无关。
反正,我?绝?对?不?嫁!说完再不看他表情,拉了无夜的手便出去,我知道若再不离开,我肯定会被击倒,这个男人太恐怖了。
手握上门把的那一瞬间,他悦耳得让我发颤的声音传来,似响在耳侧:十天之内,你若后悔,便找文策,朕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当时我压根没想过他说的为什么是十天而非五天,更没想过我如何可能找得到文策。
尽管答案在第二天便揭晓了。
只是当时,我除了狼狈地夺路而逃,什么也没能想起。
回到蓝府,心慧在门口等着我,见了我她有些兴奋地迎上来,说:小姐,二少爷和锦鸿少爷回来了!那近一个月的相处,让心慧也几乎跟二哥他们打成一片,所以现在知道他们回来,便难免有些兴奋。
我心头一紧,原本应该雀跃的心却为了卫聆风那句朕顶多退而求其次,娶了蓝家二小姐。
而烦躁起来。
是我一意撮合得锦鸿和二姐,如今他们刚开始两情相悦,阻碍也渐渐消失,我却要残酷地告诉二姐你要嫁去祁国,原因是我不肯嫁。
回想这一路走来,我一直在不断得拦麻烦上身,不管出发点是不是自愿的。
明明做的是好事,明明……是在追逐阳光,明明……渴望象祈然那样温暖人心,可是为什么觉得阳光离我越来越远,原本坚强的心却也越来越软弱呢?因为我想,所以去做,然后就会快乐。
我一直这么认为,也这么在做。
可是这一刻,我却动摇了,我所做的这些真的是我想的吗?我真的……快乐吗?手上一紧,无夜握住了我的手,仅现得一双眼睛看着我,有担忧和抚慰。
我早习惯了的蒙声(因为面具)此时格外温暖:主子,此事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我点了点头,脱出手往里走去。
心慧有些愕然地看了看无夜,用眼神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无夜不答,只是略略摇了摇头,跟上我。
再次见到锦鸿和二哥,我竟有些无法相信。
原来战场真的可以把一个人的生气乃至信念,全部摧残殆尽。
上一次回来,谈起战事,他们虽然也忧虑万分,眉宇间却还是充满了希望。
即便是外表怯懦如二哥,热血地战意也仿佛潜藏在他骨子里。
可是这一次,别说二哥,强如锦鸿原本单纯热情的双眼凹陷了进去,眼里有不甘有恐惧也有绝望。
原本光洁的下巴,胡渣丛生,整个人都憔悴得仿佛历尽沧桑。
二姐看到他的时候,当场就哭了,一把扑进他怀里。
也只有此时,他的眼中才会闪过我熟悉的光芒,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只是那温柔中有多少苦涩,我却完全不敢去深究。
他跟我说话的时候一副疲倦,让我几乎忘记短短一个月前那个一身爽朗的少年,是怎样咋呼着我的名字:莹若,谢谢你照顾莹月。
战况很糟糕吗?我问。
他痛苦地抱住了头,说:我们的兵力相差太悬殊了,他们用十艘船狂打我们一艘,更断绝了我们大部分的水和粮食供应。
兄弟们在我面前一个个死去,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二哥向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四妹,这些事你也帮不上忙,别听了反而……跟着难过。
大不了,我……他懦弱的脸上显出决绝,我们跟汀国同存亡。
我紧握着拳,紧咬着唇,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些,与我无关,无关。
第二天,我在一大清早就被吵醒,心慧说,老爷请我过去。
我一肚子疑问,匆匆做了梳洗,便赶去了。
一路上,大家的表情都很奇怪,好象有什么喜事,见了我都在感激地鞠躬。
我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盛,竟莫名其妙被带进客房。
蓝君清一脸喜色地迎上来,完全不怕肉麻地一把握住我的手,真是从来没见他在儿女面前如此失态过。
只见他凑过来,低声说:若儿,你可真是爹爹的好女儿。
我们汀国的好子民啊!我皮笑肉不笑地抽回手,心里已经基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还真以为我听了他的话,能利用则利用啊?来,文臣相已经等你许久了,快过去陪他聊聊。
说完,便带了一干人离开,偌大一个房间里竟然只剩下我和文策以及他手下三人。
我无奈地坐到他面前,问:你是怎么让他这么高兴的?竟然完全不怀疑你?文策诡异一笑,答道:用一百万两黄金,二十箱精良兵器装备和三千担粮食做聘礼,一半已经抬进了蓝府。
而且还承诺待婚事定下便出兵相助,你认为他还能怀疑什么?我咋舌,天哪!天下第一强国的主就是不一样,看这架势,活生生是要用钱把人砸死。
不由冷笑道:你们皇上真是好大的手笔。
文策眼光往旁边瞟了瞟,落到我身上的目光有些犹豫却诚恳地道:蓝小姐,其实……皇上说的理由虽然确实是理由。
但……他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还是坚决地说下去,你认为蓝家的势力真的对皇上有如此重要吗?朝廷的斗争皇上他真的会摆不平吗?他说的很快,仿佛生怕有谁打断他:蓝小姐,我希望你拒绝以前,能好好想清楚。
不要误会了,皇上的一片心意。
你来当说客的吗?我皱眉看着他,你们家那位皇帝的心意,又岂是随便什么人就能看透的?虽然你说的这些全是事实,可是你要我相信他这样的人会因为喜欢上我,而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就实在太无聊了。
我站起身来,低头看着文策,淡淡道:就算真是他的一片心意又如何?说要娶我以前,他有问过我的心意吗?他在乎过我是否喜欢他吗?如此专横的感情,即便是爱,我也不需要,更加,不屑误会什么。
文策也站了起来,他收起脸上的笑容,此刻轮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中的精明让我这才记起他也是一个国家的宰相:蓝小姐既然这么坚决,在下也无话好说。
我们送来的这些兵器和粮食,也足够汀国再多支撑几天了。
那么我便还是遵照皇上的旨意,等蓝小姐十天,如果蓝小姐改变主意,自然可到此屋我。
否则,在下只好改变心意,向……蓝家二小姐提亲。
我走出那间客房,来到蓝君清的房间,站在门口冷冷看着满脸笑容的他。
直到他被我看得笑容尽收,泛起蕴怒,我才冷冷地道:蓝老爷,你就死了那条心吧,我是绝对不会嫁的!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蓝君清咆哮的声音随风传来:你这个不孝女。
我冷笑,握紧了拳头,看着蓝府的一草一木,对自己说:这些都与我无关,我要,离开!--------------------------------------------------------------------------------潇然梦 第二卷风飘单骑 第13章 少女之心(下)章节字数:9775 更新时间:2007-04-17 17:31回到房间的时候,才发现二姐也在,她一双美丽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我让心慧弄了热毛巾来给她敷上,折腾了好一会,她才停止哭泣。
二姐,怎么了?二姐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看到锦鸿那样心里难过,四妹,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命中带煞?谁与我在一起,便会……不幸。
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
我摇了摇头,郑重地说:不是。
如果,我能帮他和二哥就好了。
她咬着嘴唇,颤声道,如果我也能保护这个国家就好了,哪怕只是一点点……我烦躁地躺在床上,手上抱着枕头,望向无夜,闷闷地道:无夜,你那前主子真是个王八蛋,竟然这么轻易就能看穿和利用人性的弱点。
无夜看着我,没有说话,心慧却递了碗糕点过来,我拿了块放进嘴里,听她说道:小姐,明天我就能拿到心洛的解药了。
我们便是远走高飞了,谁能找到我们,你就别愁了。
可素……我努力吞下糕点,愤愤地说,那二姐和锦鸿他们怎么办?还有,卫聆风可没说娶了二姐会出兵帮助汀国。
更何况他这种人,一旦起念就誓在必得,肯不肯放过我都很难说。
小姐。
心慧看着我,眉头微微皱起,盯了半晌仿佛才下定决心地道,你不能太贪心了。
既要保全朋友,又要救汀国,还想要自由,三全齐美那怎么可能呢?是啊!我到底在犹豫些什么呢?人的心只有一颗,人的能力更是有限的,我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做到完美?拿了解药,带了无夜、心慧他们远走高飞,不是很好吗?反正我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
可是……明明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却在想起锦鸿念到无游组时单纯的崇拜,想起二哥懦弱却善良坚定的目光,想起二姐哭红的眼睛,我的心无论如何也坦荡不起来……伤害了那么多人,然后一走了之,我真的……做的到吗?尽管这些伤害不是由我直接造成的。
目光瞟到已经相当破旧,几乎呈素白色的现代背包,我叹了口气,放下枕头将它抱过来。
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回去原来的世界呢?现在若能回去,该多好。
至少听不到汀国败亡的消息,我不会内疚。
至少,知道和那人不在同一片蓝天下,我不会再心存幻想……提着包包,往里屋走去,对正要跟进来的心慧摆摆手,懒懒道: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一个时辰后。
屋里传出桌椅翻倒的巨响,我手里抱着本《中国近现代史》,一脸壮士断腕地表情冲出里屋,向着有些呆傻的众人扫了一眼。
心慧动了动嘴,叫声:小姐……。
心洛本就话不多,此时也只是拿漂亮的眼睛望着我。
小银从果品中仰起头,亲昵地蹭到我脚边,还发出吱吱——的叫声。
无夜的表情看不到,但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能看到那其中的紧张和担忧。
我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众人,嘴角扯出一个决绝的笑容,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说我要嫁到祁国去,你们作何打算?我一把推开房门,门与墙的撞击发出重重的砰砰声。
本埋头案前的文策诧异地抬头看着我,张了张嘴,正想问话。
我却已经先他一步,说:我要见卫聆风。
还是那个客栈,我到今天才知道这间不比天涯楼差的酒楼叫作醉仙居,忒俗的名字。
还是那间雅房,这一次,我谁也没带,独自一人,推门进去。
卫聆风淡定地笑着,淡定地看着我。
文策和玄天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却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卫聆风,这结局早在你意料之中了吧?我承认我斗不过你,可是,也未必会输。
蓝小姐请坐。
卫聆风出声,文策恭敬地帮我把他对面的一张椅子拉开。
我坐下来,没兴趣跟这男人拐弯抹角,反正面对他这种人再拐也没有用,还不如开门见山。
我可以答应嫁到祁国去,不过,有三个条件。
今天,桌上很干净,什么菜都没摆,连茶水也无。
我忍不住恶作剧地想:难道是怕今天会有人掀桌子,操家伙?卫聆风阻止要呵斥我的玄天,笑看着我:说来听听吧。
第一,日后你吞并了汀国,不要为难这里的百姓和蓝府众人。
不过……我露出个魔鬼般的笑容,蓝君清那老头除外,最好给我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我看文策象见鬼了似的看着我,玄天则完全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一脸呆楞。
至于卫聆风,初时的惊讶过后,他眼内神光一闪,露出个迷死人的笑容:你是如何知道的?我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淡淡道:皇上,还请你不要把别人都当作傻瓜。
你以为我真会蠢到相信,你是因为喜欢我,或者要报答救命之恩才娶我吗?汀国这样一个军事要塞国,只要是有心争霸天下的人,都不可能放弃他。
你比尹国和钥国的主要高明的多。
你的棋,恐怕早在四个月前那次遇袭,就布置好了吧?就算没有我这个人,汀国最终也还是会落入你手中,不过是换一种方式而已。
卫聆风一直微笑地看着我说,连半点着恼的意思都没有,直到我说完,他才仔细看了我一眼,说:朕承认你说的都对,不过,喜欢多少是有一点的。
他拢了拢衣袖,道:这个姑且不论,你说第二条吧。
我清了清嗓子,直视着他:第二,小银、无夜、心慧和心洛要跟我走,你必须要保障他们的生命和自由。
当然,自然灾害、突发状况不能算你的责任。
我的意思是说,除非他们威胁到你的生命,否则无论是你或者你的手下,都不能命令、伤害他们。
小银?卫聆风竟忽然笑了出来,你连那小狐狸也算进在内?这人有病吗?我悻悻地想,这么严肃的谈判时刻,他竟然莫名其妙地发笑。
说第三条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前两条,没什么难度,就算我不提他可能也会做到,可是这第三条。
我搁在桌上的手微微曲起,在漂亮名贵的桌布上划出一道道指痕,还发出刺耳的声音。
在这静寂的房间中格外突兀。
他们三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六只眼睛灼灼象要把我吞噬。
我一咬牙,眼睛也没看着谁,噼里啪啦把最后一条说了出来,语速快的象被一百条疯狗追赶的世界百米赛跑冠军。
不过显然,对面三人还是听懂了,否则绝不会一个比一个脸色还要铁青。
卫聆风的眼睛微微眯起,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不过我也知道,他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往往只传达着一个讯息:他很危险!你再说一遍!我下意识地打了个抖,不过看他也有被气成这样的一天,不知为何这几天被打压得无比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我露出个不怕死的笑容,重复我刚刚的话,也不知能不能一字不漏:第三,我只跟你签约结婚。
对了,你不知道什么是签约结婚吧?简单点说就是,我跟你因为利益而在世人面前承认夫妻关系,并就此签定纸上协议。
不过,我们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双方都不需要履行夫妻间义务。
而且,这个协定只为期一年。
我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道:一年时间让你吞并蓝家、汀国以及汀国周边势力应该绰绰有余了吧?一年后,你就必须放我自由,我们谁也不认识谁。
卫聆风抓住我纤细地手腕,冷冷地盯着我道:你凭什么认为朕会答应你?我疼地龇牙咧嘴,想抽出手却抽不出来,嘴角却扯出一个笑容,嘲讽地道:因为你们祁国陆战能力虽强,却没有海战的本钱。
而我,恰恰可以提升你们的海战能力。
卫聆风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而我,也毫不相让地看着他。
虽然,我很想说:我的手好痛,拜托老大你快点放开。
良久他终于放开了我的手,我揉了揉印了五道指印的手腕,忍不住腹诽了几句。
待见他眉毛一皱,忙收敛了心神。
现在可是谈判的重要时刻,气势不能输是没错,但也绝不能走神啊!我面向文策,微笑道:麻烦文臣相帮我准备纸和笔。
唉!不知毛笔我会不会画,可那只钢笔太特殊了,拿出来现还真不太好。
文策点点头,叫了人来,吩咐去准备,不一会儿,一套崭新的文房四宝已经摆在我面前。
文策一边研墨,一边狐疑地看着我。
我却是在暗想,竟让一个宰相帮我研墨,我可真算是威风够了!虽然没有亲身接触,我也从锦鸿和二哥的对话中了解到,这个时代的战船与三国时期很象,多是以楼船/艨冲装备为主。
楼船其实就相当于现代的航空母舰,主要用于艨冲的补给和维修;而艨冲则如现代的战斗机,以冲撞来作为主要的攻击手段。
为了今天的这个谈判,我还特意跑去锦鸿和二哥那里把船的情况仔细问了一遍。
果然,包括人员配备,都与三国时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这个时代中,战船上的兵器装备以轻型兵器为主。
交战过程中,远则用弓、弩,接舷则用刀、枪。
有的战船还装备了抛石机,有较强的杀伤力。
好吧,这些都不是重点(我也绝对没有凑字数的意思,就是小小解释下),我拿过毛笔,专心至致地开始画图。
虽然水彩画,真的……不是我的强项。
房间里,除了我翻动纸张的声音,连呼吸声也弱不可闻。
时间一点点过去,也亏得上座的那个皇帝耐性有够好。
我放下笔,向玄天招了招手,他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不由好笑地点头,道:这里只有你一个是负责打仗的,专业知识自然是要解释给你听。
他看了卫聆风一眼,见主子点头,才不明所以地摸着头走过来。
我把六张图递给他,他疑惑地接了过去,一张张看。
这……这是……玄天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张张往下翻,脸上震惊的神色越来越明显,终于忍不住惊呼道,这就是蓝家的战船?这母船怎么那么奇怪?咦,这些又是什么?我甩了甩有些酸麻地手臂,向他耐心地解释:这第一幅画是楼船,相当于你们的母船。
第二幅叫蒙冲,也就是你们的攻击战船,但船体不是单纯的用木头,而是蒙有生牛皮,便于机动作战。
第三幅叫做头舰,专门用于战争中先锋探路。
第四幅叫做走舸,一种轻便快船,属攻击型战船,行驶速度快,但自身防御能力差,擅长夜间偷袭作战。
第五幅是游艇,转用于水战中传令,通信、侦察敌情的轻型快艇。
第六幅名为海鹘,适于海上作战。
头低尾高,前阔后窄,不怕风浪。
玄天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眼珠都象是快突出来了。
我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道:这些话,有的你可能听不懂,不过我想大致意思你还是明白的吧?这些其实是唐朝专用的战船。
在《中国近现代史》中有一章,把中外、古今的战船都做了粗略的比较。
又恰好,我在现代时,为了完成这一门课程的论文,有好好研究过相关的参考文献,当时无意中翻到,我便知道,这么一大卖点恰好可以拿来唬人。
回神看到玄天瞪了我半晌,忽然暴跳地吼道:他奶奶的这绝不可能是蓝家的战船,否则尹国那群小鬼早早葛屁了!汀国哪里会这么容易拿下?此话一出,不止文策大惊,连卫聆风也有些变了脸色,玄天忙将手中的画纸递到他面前。
他翻看了一阵,眼中异彩连连,直到最后一张翻完,才抬头看向我,声音竟有一丝颤抖:你如何会这些?这个你且不要管了。
我平静地看着他,回答,我不会具体的设计,只能提供创意。
这六幅图只是一个初稿,而且仅仅是对你们如今海战不足之处做了补充。
其他的,比如,大型冲撞接舷战舰、扒船、风帆炮舰等,依据不同的作战海域,我也可以画给你。
我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俊秀绝伦的脸,一瞬不瞬,声音连我自己也没想过的坚定、自信:请问皇上,这些……作为协议条件,可够?我笑嘻嘻地取过毛笔,在洋洋洒洒写了一堆的三张协议纸上都签上自己的大名,随后拿起那块据说叫做紫凤的白玉,沾了墨,一一盖在纸上。
这算是盖凤玺吗?我不由小汗一阵。
卫聆风看着我递到他面前的纸,笑得有些无奈,晶莹地手指轻抚上额头,似笑非笑道:朕大概是疯了,才会听你那第三个条件。
见我笑得更欢,他摇了摇头,竟无意识地露出一个宠腻的笑容,我不由一楞。
笑罢,他拿起笔签上自己的名字,随后拿出一块通体雪白,只有顶端见红的四方形玉,想必是玉玺,盖在纸上。
至于作为见证者的文策则显然已经傻眼了,端着那递过来的纸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天哪!谁来告诉他这世上有如此的帝王婚嫁吗?什么签约结婚?这么匪夷所思的条件,皇上竟然……竟然还同意了!而他,堂堂一个大国的宰相,居然要做这壮莫名其妙婚嫁的见证人?他拿起笔的手猛抖了抖……一式三份!我笑着将自己的协议纸小心揣进怀内,得意地道,若是某天,有一方违反了规定,另一方便可将这份协议公诸于众。
不过文臣相,作为见证人,到时你可一定要公平哦!说完,我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莹若。
卫聆风的声音又在我抓上门把的时候响起,不过,也许是错觉,他今天的声音好象少了些戾气和算计,多了分柔软,安心等着朕来娶你吧。
我心中猛地一滞,有些烦躁涌了上来,没有回答,我打开门,匆匆离去。
回到蓝府,我的房间,我一下子累瘫在床上,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这一天,又是惊又是诈,又是写又是画的,不管是脑力还是体力,都吃不消。
心慧和无夜都凑了过来。
小姐,谈判的结果怎么样?我恩啊了几声,心慧以为没成功,忙安抚道,小姐,我就说那皇帝怎么可能会答应这么荒谬的条件。
你也别烦恼了,我刚刚拿到‘鹰儿’送来的解药,我们不如现在就跑吧。
我抬头,有气无力地把怀中的那张纸递给她。
心慧接过去,和无夜凑近了看。
半晌后……天哪!小姐——!心慧大叫了出来,这……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我勉强撑起身子,嘿嘿一笑,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再诱之以利。
其实前面两句都是废话,最后那利,才是让卫聆风同意的条件。
无夜夺过那张纸,仔细看了半天,才道:皇上竟然会同意?我点点头,不由抱怨道:你都不知我费了多少唇舌,使尽多少浑身解数,才换得这张纸的。
无夜看着我,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把纸递给我:主子,你该庆幸自己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我忍不住打了个抖,放好纸,索性往后一倒,继续我的休养生息。
敲门声响起,伴着锦鸿略有些疲倦的声音:莹若……,听脚步声有两个,应该,还有二哥。
我忙叫心慧开门让他们进来。
他们两个还是一样的憔悴,但眼中隐隐有了些光辉。
我笑笑,可能是卫聆风的那些资助,多少给了他们希望吧?不过,看他们的眼神总觉得有些奇怪,不太敢落在我身上,有些闪闪躲躲的。
待他们坐下,我不由奇怪地问道:锦鸿,二哥,发生什么事了?锦鸿看了我一眼,道:我听说祁国的文臣相带了大批聘礼,来向蓝老爷提亲,说要让你当祁国的皇后。
我扯出个笑容,点点头。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二哥长叹了一口气,语气萧索无奈:看来现在能救我汀国的,就只有祁国了。
我沉默不语。
心道:那是你们还不知道祁王的狼子野心。
文丞相刚刚带着侍卫,从外面回来,又跟爹旧事重提。
二哥望了我半晌,续道,还说,只要定下婚期,祁王便会发兵相助。
爹也……已经同意了。
文策的手脚倒是快!我暗道,不过蓝君清那老狐狸应该还不知道我已经同意了吧?竟然敢擅作主张的同意,哼……四妹……二哥打断了我的沉思,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不由愕然,待要询问,锦鸿已经跳起来,嚷道:剑云你别婆婆妈妈的啦,就由我来说吧!莹若,我们来,是希望你能救救这个国家。
个人幸福事小,没有国哪来的家……锦鸿后面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耳中脑中一片嗡嗡作响。
我缓缓站起身拉,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住,一字一句地问:你们来,是劝我嫁到祁国去?二哥,不,蓝剑云也跟着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愧疚,几乎低喃地道:四妹,二哥知道……要你一个弱女子拯救这个国家,我……我们这些男人,都很窝囊,可是……我不知道我的声音有没有颤抖,却很清楚,我的心正震地我生疼。
有一股气从全身四肢百穴冲到胸口,几乎让我窒息。
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他们,轻声问:你是说,如果撇开你们男人的自尊,我就应该自愿嫁去祁国,来换取这个国家的生存?这与男人女人无关!锦鸿激动地说,我们都是这个国家的子民,只要是能够保护这个国家,什么样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莹若,你平日不都是很明白这些道理的吗?哈哈……我平日很明白?我的笑声竟比哭还难听,我该明白?刘锦鸿,你这个混蛋——!我一把拖住哭叫着的心慧,把他推给已经浑身布满杀气的无夜,心慧却还在叫着,你到底知不知道小姐为了你们……无夜,带心洛和心慧出去!我苍白着一张脸,冷冷道。
无夜的拳头紧紧捏住,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去杀人。
我又重重地叫了一声:无夜!他从齿缝间挤出三个字:是?主?子!拖着哭泣的心慧和有些茫然的心洛走出房门。
房间里,针落可闻。
我忽然平静了下来,不知道是痛得麻木了,还是不想再痛了。
我抬头淡淡地扫过他们:刘锦鸿,我只问你一句,今日若要嫁过去的是二姐,你怎么办?锦鸿面色一白,紧咬了咬唇,神色悲伤却坚决地道:真正的侠之大者,是能为了保卫国家,保卫子民而不惜牺牲一切。
如果,能用我一个人的幸福,来换取这个国家的和平,我认为,值得!莹月,虽只是一介女流,可是她高洁的心性我很清楚。
为了国家,别说是嫁一个不喜欢的人,就算是要她付出生命,她也绝不会有一丝犹豫。
而我,也将终生不娶,一生都敬她、爱她,胜过我自己。
锦鸿说得激昂,说得决绝,说得……理直气壮,大义凛然。
我,没有话可以反驳,更加不想再反驳,因为心在一点点凉下去,直到……寒彻骨!我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再没有抬头看一眼他们力气,挥手道:我……答应了。
你们……也可以出去。
四妹——!莹若——!我紧咬住下唇,无声地吐出一句话:滚出去。
我起身关上窗和门,面对一脸忧色的心慧和无夜,摇了摇头,轻声道:对不起,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我爬上床,抱膝将自己整个缩在床头。
身体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其他,颤抖个不停。
曾听说,人只有在极度悲伤、没有安全感的时候才会恢复成脱离母体前的姿态。
我不知道,那话是不是真的,只是此刻,我只想这样抱着,在慢慢降临的黑夜,在黑夜无边的静寂中,默默舔舐自己的伤口。
我并不是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终于清楚的知道,有些人,有些事,真的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善良可以是软弱的代名词,正义也可以变成一把利剑刺入人胸膛。
黑夜无边笼罩着我,我忽然想起了小时侯那些惨淡的回忆,那具如白莲般美丽而圣洁的尸体,哥哥紧紧地抱着我说:冰儿别怕,哥哥会成为最出色的杀手,永远保护你。
记忆象走马观花,在我脑中翻腾。
祈然温暖的笑容,步杀默默的守护,小银、无夜、心慧、心洛、卫聆风、傅君漠、锦鸿、二哥……每一个人影都在我脑中,翻腾地厉害。
原来,我真是傻得彻底。
阳光是可以轻易追逐到的吗?我当真天真到以为,只要我想,然后去做,就会快乐?我紧紧抱住膝盖,不知是身还是心冷得我窒息。
我……不难过,有什么好难过呢?反正,本来我于他们不过是过客,他们于我,亦然。
只不过是好不容易想拥抱人群,结果却被伤得鲜血淋漓,仅此而已。
只不过是再一次提醒我,这个世界的热闹和温暖永远不会属于我,仅此而已。
又有什么……好难过呢?房门被轻轻推了开来,有人走近我身边。
我没有抬头,眼光停留在他灰黑的衣服下摆,意识却没有停留。
屋中,依旧如我一个人时那般寂静。
他的手在黑暗中缓缓伸起,抚上我的头发,我的姿势,依旧未变。
无夜。
抚在我发丝上的手微微停顿了下,我声音平缓地叙述着,你知道吗?在离我们很遥远的时空有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跟地球不同,是一个理想的完美世界。
那是一个意识为上的世界,他们有一个被称为‘柱’的少女。
只要,她每天不停地祈祷,这个世界就会没有杀戮和战争,永远和平美好。
可是,那个少女却爱上了守护她的神官。
那份爱越来越深,终于在她心中超过了那个国家的分量。
因为这自私的爱,那个世界不再和平幸福,魔物开始盛行,家园被破坏,人们……流离失所。
大家都怪那个少女,明明只要她好好的祈祷、好好的守护,这个世界无数的人都能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那个少女也愧疚她的自私,所以她将自己封锁起来,还召唤异世界的人将自己杀死。
因为她希望,能用自己的死,来换取新‘柱’的出现,继续守护这个世界。
无夜伸出手将我揽在怀里,温暖的体温透过衣衫传递过来,我反手抱紧了他,把头深深埋在他胸口:那个世界的确比地球来的美好,只需要一个人孤独就能换来所有人的幸福。
可是无夜,为什么没有人想一想,那个世界的幸福由少女守护,那个少女的心又该由谁来守护呢?泪水慢慢涌上来,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是不是如果我是真的蓝莹若,就该义不容辞地为了国家而牺牲掉自己的幸福?是不是在国家利益面前,一个少女的心就真的微不足道了呢?为什么是那两个我真心称为朋友的人,说出这样一番话。
我不奢望有谁来守护我的心,我只是希望不要有人让它受伤,仅此而已,也不行吗?无夜,我是真的把他们当成了朋友,真的希望他们幸福。
呜……我纠紧他胸前已经被我泪水浸透的衣服,悲痛的哭泣从我的喉间溢出:不被承认又如何?努力的付出没有回报又如何?我不难过……真的,我发誓,从今以后,绝不会再为此难过了……呜……决不……忽然,颈后一麻,我脑中一片空白,疲惫不堪的身体瘫软在他怀里,失去了知觉。
静寂的房中,一个身着灰衣、长相平凡的男子将怀中昏睡地少女打横抱起,又轻柔地放在床上。
月光下,他的手指如白瓷、如美玉,晶莹似有融光。
纤长的手指划过少女犹有泪痕的脸,又慢慢收回。
黑夜中那双与平凡面容不符的漂亮眼眸闪烁着锐利的光芒,随后那光慢慢转柔转深,复杂难明。
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在房中响起,男子皱起眉,悄无声息地转身走出了房间。
小姐——!心慧从梦中惊醒,看我已经好端端地坐在桌边吃花蒸酿,有些回不过神。
她望了望旁边早已清醒的无夜,无夜也有些莫名地摇了摇头。
小姐。
心洛蹭到我身边,我将一勺花蒸酿喂进他口中,他欣然地吞下才道,姐姐说你昨天很难过,小姐,你今天开心了吗?我抚了抚他的头,微笑道:恩,我已经不难过了。
心洛听罢冷淡的脸上露出笑容,缠着我又吃了几口花蒸酿。
小姐……心慧看着我的眼神忧虑万分,一番话欲言又止,不用说无夜肯定也是一样。
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安慰道:放心吧,我没事了。
放下手中的汤匙,我转头望向已经入秋的窗外园景,思绪却停留在遥远的彼方,淡淡道: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不是一边摔交,一边学坚强呢?--------------------------------------------------------------------------------潇然梦 第二卷风飘单骑 第14章 乘风飞翔章节字数:4793 更新时间:2007-04-17 17:59真的很难想象,只是几日的差别,汀国和蓝府就从死气沉沉变成了生机盎然。
我手托腮看着窗外来来往往忙得没半点休闲,却仍乐此不疲的众人。
心里很是佩服卫聆风到底是怎么把这么多军队和装备悄然运送到战场,而不被尹国众人发现的。
不过,其实往深里想想也不奇怪,毕竟人家是有备而动,说不定这些兵啊,秘密路线之类早就布下了。
专等一个最好时机而已。
小姐,文丞相差人来说要见你。
知道了。
我点点头,拉上心慧,往外走去。
在途中竟碰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蓝剑侠,我心内苦笑,怎么感觉象是要处理后事似的,一个个往我面前摆出来解决。
他的脸明显比以前憔悴多了,原本温文俊秀的五官平添了几分沧桑,整个人看上去没有多少生气,却比以前成熟了许多。
大哥。
我福身请了个安。
他点点头,吐出几个字:四妹,恭喜你了。
我笑笑,道了谢,正要离去,却听他又说:以前,是我对不起她,她活得太苦了。
希望你……能代替她,活得幸福。
我一怔,明白他已经知道我不是真正的蓝莹若。
下一秒,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没有丝毫犹豫地道:我一定会活得幸福,不过绝不是为了代替任何人。
我推门进去,发现屋里只有两个人,文策和上次和他在一起的那个侍卫。
文丞相,有什么事吗?我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
文策温和而恭敬地道:也没什么大事。
皇上嘱咐在下将这个交给蓝小姐。
说着,把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放在我面前。
我啊了一声,不由有些讪讪地笑道:不好意思,那天盖完印就给忘了。
文策善意地笑笑,继续道:婚礼定在三个月后,礼服我们会尽快派人送来,到时还会有一些随行的宫中女官,负责教授小姐一些基本礼节。
至于到时婚礼护驾的军队,将由玄将军率领。
我一张脸立马垮了下来:不是吧?还有基本礼节?护航军队?文丞相,容我问一句,从汀国到你们祁国皇宫要多久。
大约一个月左右。
天哪!我忍不住呻吟出声,一个月风餐露宿?我可不可以反悔不嫁啊?……咳~,当我没说……怎么觉着不止文策嘴角在抽,而是全屋都弥漫着杀气呢?在这三个月中,皇上会暗中派人保护蓝小姐的安全,若有意外发生,也请蓝小姐不要太过惊讶。
说什么暗中保护,还不是变相监视。
我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淡淡道:如果没其他事,那我就告辞了。
文策点点头,起身送我,一边公式化地道:小姐走好。
我拿起玉一个转身,正要揣进怀里,却不料没有抓稳,眼看着它往坚实的地上砸去,不由惊叫了声。
天哪,这玉要砸了就算把我卖了也还不出啊!只不过那清脆的撞击碎裂声并没有传来,我睁开下意识闭上的眼,不由暗自庆幸文策那侍卫竟能及时将他接住。
向他展颜一笑,说了声谢谢,正要接过他掌心的玉,忽然一顿。
蓝小姐?文策不解地叫了声。
我猛地回过神,忙将玉接在手里,身子却没有退开反而凑近了几许,在那侍卫耳边轻声道:卫聆风,下次易容记得别忘了你那双手,太显眼了。
屋中的光线很暗,文策离得远视线自然不清,我却清楚地看到,托着白玉的那只手,竟比那玉还要晶莹上几分。
卫聆风被我识穿也是丝毫不恼,平凡无齐的脸上露出一个耀眼的笑容,淡定地道:朕下次会记住的。
我幽幽一笑,将玉揣进怀里,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三个月后。
小姐,你别再磨蹭了,玄将军早就在蓝府外等了。
哦。
我懒懒地应了声,由心慧扶着走出房门。
无夜、心洛和小银都等在外间,门外更是唧唧喳喳快翻天了。
无夜望着我有瞬间的呆楞,眼中满是惊艳。
我不由好笑,果然,女人就是三分靠打扮的。
小姐,你好漂亮啊!心洛惊呼道,随即高兴地腻到我身边来,却被心慧一把推开,斥道: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才帮我们的好小姐把这些喜服穿戴好吗?你可千万别把它们弄皱了!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是抱一下……见心慧投射过来的幽怨眼神我忙闭口不言。
只听她继续唠叨:小姐,也不知你怎么想的,死活不让那些女官伺候你。
可苦了我……是是是!我的姑奶奶,你功劳最大,行不?我忙作揖赔罪,你不是说时间快到了吗?我看我们要再不出去,外面那些人就该拆房杀进来了。
那些个女官一副公式公办的样子,从他们教礼仪时就万分清楚了,我才没兴趣让那些人来摆弄自己的身体。
啊!心慧一声惊呼,我都忘了,都怪你,小姐!我们快出去吧!鞭炮在耳边吵响个不停,身边的人都满脸笑容,左一句恭喜,右一句百年好合,我连虚应的笑脸都懒得扯一个径直穿过陌生的人群到达蓝府大门口。
玄天这厮今天倒是穿得似模似样,身后跟着近百个护卫,听说还只是婚礼护嫁军队中的极小一部分。
我狂汗一阵,我看我这倒不象出嫁,更象被押去敌国做质子。
难得让他等了这么久他也没露出不耐的神色,依然恭敬地道:娘娘请上车。
娘娘的家人都已经等在渡口,为娘娘送行。
我点点头,抱着小银,姿势极潇洒地跳上了豪华地让人头晕的花车,惹得周围随行的女官一阵不满的白眼。
唉!我不由暗笑,都快一个月了,她们怎么还没适应过来啊?在车上顾着逗小银玩,感觉也没多久,玄天便在外面沉声道:娘娘,渡口到了,还请娘娘下车。
t 我应了一声,掀开帘子就要往下跳,不过在看到一众女官几欲气绝昏倒的表情后,还是明智地虚扶了下心慧的手才轻盈落地。
果然,蓝君清、李玉儿、蓝剑侠、蓝剑云、蓝莹月和刘锦鸿等人早已等在渡口一旁新造的凉亭下了。
我看着那屋有些象凉亭,不过看里面整齐摆放着祭天的所有用品,估计是个临时祠堂。
蓝君清红着双眼睛,走到我面前,大概想握住我的手,然后说一番女儿保重、爹爹身不由己之类煽情的话。
幸好我眼明手快忙退开一步,心慧则马上把手中的东西塞到他怀里,否则可真不知要掉我多少鸡皮疙瘩。
蓝君清有些尴尬地接过心慧递过来的鼎,据说是汀国的习俗,必须由新娘亲自交给父母,祝愿父母安乐,外形看上去有些象鼎,具体的名一时没注意就给忘了。
他面上在笑,我却没忽略他眼中的怒意和不屑。
结果,他说了什么我一句没听,光打量着那艘花船,心道:卫聆风可真是会败家啊!看这架势,光这艘船外围装点的拳头大珍珠,就足够普通人家舒适地活一辈子了,更别提里面的豪华。
他是生怕别人不知他要娶皇后吗?真是奇怪。
接着便是祭天,什么念祈祷文、献牲口、燃爆竹,折腾地我晕头转向。
还好,蓝君清要我跪下祭祖的时候,玄天冷冷地拦住了他,说我既已贵为祁国的皇后,便不必再跪除祁王以外的人。
我暗中感激地朝他笑笑,他有些不好意思,差点拿手去摸头,不过及时醒起,忙又摆出一副扑克脸。
终于,漫长的祭天运动结束了,玄天恭敬地让我上船。
我正待动身,却被一声四妹和莹若叫住,我转身看着眼前的两个男子,淡淡一笑道:二哥,刘公子,莹若不想误了时辰,这便要上船了。
他们的脸色一如打仗刚回来时的憔悴,眼神我也懒得去深究,反正不管是愧疚也好,执着也好,都与我无关。
怨谈不上,恨更谈不上,只是觉得当初那两个跟我争吵与我品诗玩闹的少年早已死在我心里。
如今站在面前的这两个忠君爱国的男子,于我不过是陌路人。
四妹!蓝莹月走前一把握住我的手,痛哭失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嫁过去的,对不起,请你原谅锦鸿。
我……好。
我不怪他。
我脱出手来,平静地应了一声,扫过锦鸿,他果然是一脸的愧疚。
我有些责怪的望向心慧,她吐了吐舌头,头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最后有些胆怯地把眼光瞟向无夜。
我看着一脸漠然的无夜,不由惊讶。
竟然不是心慧而是无夜泄露的?好小子,表面冷冷清清的样子,骨子里……嘿!还真看不出来。
蓝莹月有些失落地看着我抽回去的手,半晌才沉吟道:四妹,从今以后我们便要天各一方了,你真的不愿再说点什么吗?我看了她红肿的眼许久,她也一直凝视着我。
想起那个被关早西楼仍不忘绑秋千的二姐,她其实也只是个渴望幸福的少女吧?最终,我微叹了口气,向玄天道:请问玄将军,船上可有瑶琴?玄天点了点头,忙命人去取了出来。
我无语,果然,卫聆风那家伙真是把什么都预备好了,活象个移动的豪宅,还是特级的那种。
琴搬了过来,玄天正要帮我准备案几和凳子,我示意不用,便把琴接了过来。
我随手轻轻一拨,悦耳的音符就发了出来。
祈然总能很自然地就辨别出琴的等级,不象我,顶多就知道它发出的声音是好听还是难听。
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我撩起群摆,席地便坐了下来。
目光扫过凝视着我的所有人,十指轻拨,优美的乐声从我指间流泻出来。
起调的旋律过后,我淡淡地吟唱:每一次 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 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 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 飞过绝望不去想 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我看见 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我知道 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 给我希望我终於 看到 所有梦想都开花追逐的年轻 歌声多嘹亮我终於 翱翔 用心凝望不害怕哪里会有风 就飞多远吧那一日,海风轻拂,人人衣袂飘扬。
可是所有人,却从此,只记住了那盛装少女淡淡的笑容、无悲无喜的歌声以及纠结着青丝飘扬在风中的喜服。
在空旷却昏暗的海岸边,望着这飘然欲飞的一点红衣,所有人都想要将那道灿烂的光芒抓住,却没有一个人能伸出手。
锦鸿在那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令所有人驻足侧耳,定定凝望的一抹鲜红,终于要乘风飞翔,永不回头。
红衣黑发,清歌嘹亮。
水光盈盈,恍然如梦所有人都清楚,此生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如眼前的少女般,在这喧闹而寂静的海岸边,将耀眼的一幕深深植入每一个人心底。
我十指轻拨,留着淡淡笑意的眼眸扫过在场所有的人。
他们一个个映入我眼帘,却在到达眼底前一一淡去,一如那几个月的悲悲喜喜。
在这里,我快乐过,也悲伤过;欢笑过,也哭泣过。
在这里有多少深深浅浅的回忆,有的慢慢消逝,有的深刻心底……只是如今即将离开,我没有丝毫留恋,却也想说一句:无论如何,感谢你们让我成长,让我坚强,让我……能够更好的飞翔……的曲调一转,我收回目光继续吟唱:不去想 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我看见 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我知道 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 给我希望我终於 看到 所有梦想都开花追逐的年轻 歌声多嘹亮我终於 翱翔 用心凝望不害怕哪里会有风 就飞多远吧别了,汀国。
别了,蓝家的众人。
别了,这些许残留的喜喜悲悲……如果可以,我将永远不再踏足这一方承载着无止息纷争的土地……隐形的翅膀 让梦恒久比天长留一个愿望 让自己想像曲调终于渐息渐止。
我在风中拢音收琴,抱起小银,对着玄天,对着无夜、心慧和心洛淡淡道:我们走吧。
--------------------------------------------------------------------------------潇然梦 第二卷风飘单骑 第15章 波澜再起章节字数:8531 更新时间:2007-04-17 18:25宽敞明亮的通道两旁笔直地立着两排手握长枪的士兵,他们每一个都站得笔直,即便地面在一下又一下剧烈地摇晃,他们也无丝毫动容。
一个人从通道尽头赶来,玄天的脚步有些急,但神色却还是镇定万分,在经过走道地时候,士兵们齐齐挺身向他问好。
他也没顾得上回礼,走到其中一个小队长面前,问道:娘娘没事吧?船剧烈摇晃了下,那小队长一个站立不稳,差点倾倒,忙用长枪定住自己,恭敬地回道:回禀将军,娘娘她……他的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许久才有些尴尬地继续说,应该……算是没事吧。
玄天的眉皱了起来,冷冷道:什么叫做应该没事?我……可惜他的话还没训完,就被房中传出的熟悉声音打断。
无夜,你老实说,是不是趁着刚刚船摇晃不稳的时候作弊?……小姐,无夜他没作弊,确实糊了。
一个细柔的女声响起。
当玄天抖着手掀开帘布的时候,刚好看到他们祁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早卸去了凤冠霞披和盛装,正一脸不甘地与对面带了面具的男子瞪视。
只见她着一身湖水蓝的普通丝绸衣衫,原本梳着宫髻的青丝也放了下来,只用一条白色的绢布随意束起。
她虽在瞪眼,姿势却懒懒闲闲地靠坐在软绵垫子上,一张宜浓宜淡的清秀小脸更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气质,此刻看来竟说不出的生动和淡定。
玄天不由有些发怔,皇上曾说过这个女孩有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和淡漠,是最适合皇后这个位置的人选。
他当时听了就很不屑,不就是一个疯丫头吗,哪来的什么气质?可是直到昨天,亲眼看着她在海边,谈琴吟唱,不知不觉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当真是:红衣黑发,清歌嘹亮。
水光盈盈,恍然如梦。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皇上毕竟是皇上,他的眼光永远是对的。
小姐。
手上拿着纸牌的心洛凑到我身边,仔细往无夜面前的牌盯了许久,才问道,无夜哥哥这样就算糊了吗?我没好气地回道:是啊!这小子还说没玩过赌博,肯定是骗人的!心洛开心地把牌往我面前一摊,拍手道:那心洛也糊了。
不是吧——!我拿起他的牌看了半晌,惊叫道,竟然还是清一色。
心洛,你……你到底是不是十二岁啊?心洛看着我认真地摇了摇头,说:小姐,心洛只有十岁啊。
我颓然瘫倒,这都是群什么智商的小鬼啊?小姐……心慧有些犹豫的靠近了我一点,讪笑一下,把手中牌一摊,其实我刚刚就想说,我……我也糊了!MY GOD!我抱头痛苦地大叫,竟然还是‘一炮三响’(某作汗:忘了具体名儿了,谢谢铜镜提醒。
),你……你们串通好的吗?心洛仰起漂亮的小脸问道:小姐,‘卖高的’是什么意思?我于绝望中抬头看到脸色发青、几欲心脏病发作晕倒的玄天,简直就是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般,嘣地一下蹿到他身边,笑意盈盈地道:玄将军,外面……(船身一下剧烈摇晃,我一个踉跄又站定)外面的战况怎么样了?玄天在心里强烈地忏悔了一下,刚刚怎么会觉得这种人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呢?好半天才勉强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垂手道:回娘娘,那些只是宵小之辈,不足为虑。
我点点头,登上船后才发现了,虽然这船外表看来华而不实,内里的军事装备事实却相当齐全,看来卫聆风是早就知道必会有人袭击,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吧?忽然,船身更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我一个没注意差点栽倒。
下一秒却已经倒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感激地朝无夜笑笑,他的表情自然看不到,只是望了我一眼,将我扶正。
不过手仍虚托在我背后,可能是怕我再摔倒。
屋子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看玄天脸色微变,眼中却闪过一道精光,不由冷冷一笑道:玄将军至少可以告诉我,你们皇上钓的大鱼到底是哪条吧?玄天也没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不过是有些悻悻地道:皇上说肯定瞒不住你,果然没错。
他奶奶的,尹国那老鬼现在忙于应付皇上的‘天甲奇兵’哪里会分得出神来这里。
我一楞:是钥国的战船?没道理啊,你们和钥国中间隔了个尹国,现在不是应该井水不犯河水才是吗?我一直以为卫聆风要钓的是尹国那条大鱼,可以借口这次袭击继续名正言顺地出兵讨伐尹国。
加上前次的使臣团遇害事件,世间的道理便全站在他那一边。
可是如今他要等的竟是钥国,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正思索间那小兵已经跑了进来,向我行了个半礼,才向玄天报告战况。
玄天一一做出了指挥,又打发他出去,完全没有焦急的意思.见我还在纳罕,玄天诡秘一笑道:皇上说的时候,我也很奇怪。
皇上只说:你以为傅君漠会蠢钝到光明正大举着‘钥国’的旗帜来突袭吗?好一个卫聆风!我忍不住在心内暗叹,这招将计就计可真是够毒,可是他凭什么认为傅君漠一定会派出船队来截击呢?正思索间,却听玄天续道:皇上还说,这场仗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一楞,随即醒悟过来,冷笑了声,摇头道:卫聆风那是妄想,傅君漠这厮就算再笨,也不会在这种……重要的当口亲临……我的话音消失在玄天奇怪的注视中,我不由回首自我打量了下,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皇上说……玄天摇了摇头,也是一脸不置信的样子,道,这可说不定。
我懒得去深究他莫名其妙的话和眼神,思索了下,皱眉道:玄将军,你们为什么会对这场战斗这么有自信呢?说起来,论到海战,你们应该远不如钥国吧?玄天的神色一凛,眼内燃起好战分子才会出现的红光,兴奋道:老子就喜欢打这种没把握的仗,越是惊险才越有意思……见我一脸惊骇,他才忽然醒悟起自己的身份,尴尬地摸了摸头,恭敬道:娘娘莫担心,皇上说就赌他们为了伪装成尹国的船队,绝不敢暴露自己的实力!我抱着松软地枕头,任着身体在这船身中颠来晃去。
本来倒是万分庆幸自己没有晕车晕船的毛病,现在庆幸还是庆幸的,却分外感到无聊起来。
打牌吧!太丢面子。
他们三个刚刚学会,就比我打的好……唉……我长叹了一口气,船身又一个摇晃,我忽然眼睛一亮跳起来拉着无夜,叫道,不如我们出去看看海战情况如何?无夜(皱了皱眉——猜的)冷声道:太危险了。
那也比在这里闷死好啊!我转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心慧和心洛,你们难道不闷吗?果然,心洛一脸蠢蠢欲动,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心慧也是一脸犹豫,果然女孩子就是容易哄。
我最后再将楚楚可怜的面相继续摆到无夜面前,嘿,还怕你不心软?好吧。
他终于妥协,不过一定要跟在我身边。
你的内力虽强,武功却不怎么样,千万别逞强。
我乖巧地点点头,心中却在鄙视:什么叫内力虽强,武功却不怎么样?我在杀手训练中学到的技巧可比你们古代花哨的剑法拳法有用多了。
对了,说起来怎么从来没看无夜用过武器呢?改明儿去卫聆风宫殿里偷件趁手的兵刃给他。
不知不觉,人已经到了船头.我怎么也没想到,无意中一抬眼间就看到对面不算太远处的海面上有一艘大小与这艘不相上下的楼船,正不断往翻滚的海面上放下小船(艨艟).可能由于内力的关系,我的视力变得比以前好了很多,尤其远视能力更是连无夜也不及.所以,即便那艘楼船离我们至少有百米多远,即便楼船上的人于从前的我来说,不过是一个个绰绰黑影.此刻的我却清楚地看到,那站在楼船最高层,在众人簇拥中凝视着这边的人,正是钥国的皇太子——傅君漠。
这家伙疯了!这是我此时的第一个想法。
我往海面上望了一眼,见玄天正身先士卒地站在艨艟上,一脸兴奋激昂地指挥一众将士与钥国军船对抗。
我们在远离战线的船舷一头,那些紧张战斗中的士兵倒也没注意到我们。
卫聆风果然猜的没错,钥国的确没有使用盗自蓝家的航海技术,战船上也没有明显地标示国家的旗帜。
至于傅君漠,虽说我一眼便认出了他来,但那实在是因为我跟风尹莫接触过太多次,再加上目力所及之远,才能轻易辨认的出来。
否则,于我看来他是被众人簇拥了保护在其中,于别人看来他也不过是拥挤在其中的普通一员。
稍一愣神间,却听无夜沉声道:他们过来了。
我一惊,忙倾身望去,只见傅君漠与一众随从竟然绕开玄天他们战斗的海域,直直向我们这边行进过来。
傅君漠负手傲立快速行进的船中,目光灼灼地落在我身上。
我微楞,傅君漠为什么能看到我?据我所知,他的武功应该还不及无夜的……思索间,无夜已经一把扯住我的胳膊,急速道:那船上有我不能应付的高手,我们快回去。
这种时候当然没什么逞强的理由,我忙拉了一旁看得正起劲的心洛和有些惊骇的心慧匆匆往船舱中走去。
忽然,一阵奇异的花香弥漫。
我正诧异间,耳中却听心洛忽然尖叫了一声,扯着头发扑倒在地。
洛儿……心慧的脸色从惊骇变成恐惧,一把上前抱住痛苦中的心洛,哽声道,小姐,是‘洛芙’花香,它能引发洛儿体内的‘千虫万花’……我心头猛地一颤,伸手点了心洛几个穴道,阻止他自残,中食指切上他的脉搏。
心慧用袖子一遍遍擦去心洛额头因剧痛而冒出的汗珠,哭泣道:小姐,怎么办?千虫万花一旦被‘洛芙’引发,没有真正的解药,洛儿必会疼足七天七夜才经脉尽断而亡……心洛的身体已经开始抽搐,白沫从他口中溢出,一张脸时红时白。
我收回手,心中一阵绞痛,的确他现在体内万般气流和血液奔腾冲撞,根本不是我仿照鹰儿带来的药引所配置的解药可以压制的。
心乱如麻之际,神思却慢慢清明了起来,傅君漠明显是有备而来。
而且,与其说他是针对我不如说是针对心洛。
难道,钥国的天早已无声无息的变了?我猛地一震,忽然醒悟过来,傅君漠是为了心洛而来的?到底心洛是什么身份,要让每代的钥王这么紧张?若儿。
只是转瞬的思索和犹豫,傅君漠的船已经到了我所乘的楼船不到十米处。
那边的战场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傅君漠高居船头,冷冷凝视着我,跟我回去吧。
我无语,这家伙不用每次见面都用这句当开场白吧?放开握住心洛的手,我走到船头,深吸一口气,凝聚了内力,声音在这辽阔的海域上稳稳传开。
风尹莫,‘千虫万花’的解药拿来!果然,这一声把战斗中玄天等将领的注意力生生吸引了过来。
玄天一脸兴奋变位紧张和惊骇,慌忙带了一半士兵往我们这边赶来。
我倒不是不敢揭露他傅君漠的身份,只不过这场仗、利用与被利用都是他跟卫聆风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傅君漠的眉微微蹙起,向一旁的灰发老者使了个眼色,那老者一个纵跃,竟稳稳蹿到了我们船上。
好恐怖的轻功啊!我还在感叹中,却被无夜一把推到旁边,再回头只见他已与那老者缠斗在一起。
若儿,别再闹了。
傅君漠往那边疾驶而来的玄天等人瞟了一眼,却丝毫不以为意,你也看到了,卫聆风娶你不过是为了利用你。
乖乖跟我回钥国,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我冷笑:是吗?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讨回心洛才来的呢!至少卫聆风的利用还是光明正大的。
傅君漠脸色一变,冷声道:若儿,你别不知好歹。
当初你说在我还是太子的时候别跟你讲条件,那现在……我可够资格。
说着他手一挥,只见他身后几个侍从忽然随手往天空一洒,那股香气愈发浓烈起来。
心洛的惊叫声传来,他的穴道由于过激的气息已经自行冲散。
心慧紧紧地抱着他哭泣,脸上已经被抓了好几道血痕。
再看无夜,虽然此时看来斗的难解难分,但那老者一看就是内力精纯绵长型的,久斗之后无夜必然吃亏。
玄天他们是即将赶到了,可是看傅君漠和他身旁十几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恐怕各个都是高手。
以一敌十绝不是问题。
最糟糕的是,听说钥国三面环水,几乎人人都从小不惧水,不象祁国的士兵大都是旱鸭子。
卫聆风这个混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明明这么没把握的仗……我有些焦虑地抬头朝远方钥国的楼船望了一眼,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若儿,本太子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一是带着心洛跟我回去钥国等着做未来的皇后,一是让他活活疼足七天而死,不过你是看不到了……也就是说,给我的路一是生的荣华富贵一是死的惨不忍睹,外带赔上心洛一条命喽?我扫了这纷乱的战场一眼,拔出腰间的手枪,不由冷冷一笑,道:可惜了,太子,我哪条……都不愿选!说话间,我已将涂了剧毒的子弹装进手枪,上膛,瞄准。
在扳机扣动前的一秒,我望着有些诧异不解的傅君漠,沉声道:风尹莫,最后再给你一个忠告,永远都别妄图掌握他人的命运!……砰——巨大的枪声随着我用内力激发的话语响彻在这空旷的海面上,震惊了所有激战和非激战中的人。
我收回枪,有些颤抖的手垂在身体两侧,看着难以置信地捂着胸口倒下的傅君漠,面容淡淡地将剩余的话讲完:否则,终有一天,你的命运也将不再是你自己的!臭丫头!你对太子做了什么?灰发老者发了狂似的要冲过来,却被无夜勉力挡住。
我将枪重新藏回腰间,肃容道:傅君漠已经中了剧毒,如果不在半个时辰内服下解药必然身亡。
怎么样?拿他的命换心洛的命,够划算了吧?灰衣老者面色猛地一变,急蹿回去傅君漠身边。
那边寂静了半晌,那老者忽然站到船头道:太子说,解药可以交换,不过请姑娘自己一人来取!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无夜一把拉住了我,眼神是无声的劝阻。
玄天一行人此时也赶到,只听到这最后一句不由大声吼道:娘娘千万不能涉险,我们必会为娘娘把解药取回来。
心慧抓住了我的袖子,哭道:小姐……拜托!我又不是去送死,甩开他们两个,我冲到船舷边,叫道:老伯,我又没你那么好的轻功,飞不过去啦!在众人呆楞间,那灰发老者已经面色凝重地将我带到了他们那艘艨艟上。
海面上的局势立马紧张到一触即发的地步,玄天他们一个个紧紧握住手中兵刃,无夜更是傲立船头,只待情势不对就飞冲过来。
我落到艨艟上的时候,只见傅君漠胸前多是鲜血,染红了他素白的里衣。
一群人正手忙脚乱地在为他包扎。
他却对那些丝毫不顾,双眼紧紧地盯着我,那神色中有恨有怨,还有许多我不愿去深究的情绪。
其实仔细想想,他也没对我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
此时看他因子弹留在体内而疼的脸色苍白,额头却因中毒而微微发青,却丝毫不愿在我面前示弱。
不由叹了口气,对忙碌中的众人道,你们让开。
当然,他们不会因为我的话而退开,不过傅君漠的一个眼神却让他们乖乖退到一旁,只是一个个都戒备地看着我。
我靠近他身前,拉开那些绷带,然后用上内力撕开他胸前的衣服,只见在他右胸有一个小小的疮口正不住往外冒血。
不由心中暗道:QSG92式手枪可真是够牛,这么远的射程竟然还能透体而入。
你射伤我的到底是什么武器?傅君漠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我却不答,淡定地看着他,道:千虫万花的解药给我,我可以救你一命。
他怒视着我,胸口转为暗红的血越流越多,我也毫不退让地看着他。
终于,他眼中闪过一丝沉痛,皱眉道:给他‘洛芙根’。
那老者忙将解药给我,斥道:你的解药还不拿来!我笑笑,朝对面船头的无夜招招手,他马上便飞了过来。
`从无夜身上接过解药,正要递给灰发老者,却听傅君漠忽然沉声道:你来上药。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有些孩子气般执着的脸,不由皱眉道:谁上药还不是一样……好好好……我来就我来!将药粉洒在他身上后,我正待起身,手腕却被他一把抓住,沙哑的声音响在耳侧:你还没包扎!我幽幽一笑,非常好心地提醒:傅君漠,我若现在给你包扎上,估计你离死期也不远了。
丝毫不理他蕴怒的神色,我继续道:放我回去,待证实了千虫万花的解药是真的,我便告诉你如何医治这枪伤。
嗷嗷————远处忽然传来阵阵的欢呼声,我抬头瞧见傅君漠那楼船上熊熊的火光,不由暗叹:卫聆风这家伙还真不是普通的厉害!艨艟中众人的脸色猛地一变,我望向玄天,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神色,随即又紧张地望向这边,吼道:傅君漠,钥国的皇太子,本将军知道是你!你的船队已经完了,只要你安全的放我祁国的皇后娘娘回来,本将军可以保证你安然离去!我不由一楞,玄天这个人不会作伪,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此刻惶急的表情更不象是装的。
那么他是真要为了我的安全而放弃抓住钥国太子的机会了?为什么?这是他的意思,还是卫聆风的……卫聆风对你倒真是不错!身体被猛地一扯,我差点跌倒在傅君漠身上,不过终究还是碰到了他的伤口,看他疼地嘴唇发青,不由抱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再说是你自己拉我才……若儿!身体忽然被傅君漠紧紧抱在怀里,我都能感觉到血渗透衣服的粘湿,一时竟忘了该如何反应。
他哑着嗓子,丝毫不管胸口的疼痛,颤声道,如果当初我没有娶蓝莹玉,而是真心娶你,你会不会……不会。
我一把推开他,神色平静却坚定地回答。
看他眼中黯然的神光,我撇开头,不想去思考那些无意义的东西,淡淡道:还有,傅君漠,请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有‘如果’这件事发生。
他终于颓然放开了扳紧我肩膀的手,许久,才问:那么卫聆风呢?你爱他吗?不爱。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为什么……还愿意嫁给他?是啊!为什么还愿意嫁到祁国去呢?我苦笑了一下,才道:应该是因为被他设计了吧。
不过,对于我来说,在蓝家也好,卫国的宫殿也好,其实都没有什么分别。
玄天看我们这边的举动,有些尴尬难堪,也有些焦急,不由又喊道:傅君漠,蓝小姐现在已经是我们祁国的皇后,还请太子自重。
若再不放他回来,本将军也只好奉皇命采取非常手段了!傅君漠孤傲的脸上竟也露出一丝自嘲落寞的苦笑,勉强扶着胸口站起来,淡淡道:你走吧。
还有……他顿了顿,眼中竟隐隐映射出浓烈的感情,声音嘶哑却轻柔地道,不要曝露了心洛的身份,会给你带来灾难。
好好……保护你自己。
我觉得心口有一阵酸痛一阵烦躁在上涌,那样的眼神那样的感情我真的……承受不了。
默默点了点头,我拉上无夜,正要离去。
却听傅君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那个……在酒搂让你为他哭泣的人,才是你的心上人吧?我缓缓的转身面向他,脸上竟露出一个无比凄美却又灿烂的笑容,摇了摇头,柔声道:他不是我的心上人。
我抬起纤细的手指,笔了笔胸口,压住颤抖的嗓音认真道:他是……扎根在我心底的人。
在无夜地携扶下我轻盈地落回楼船,玄天忙召集所有的将士返回船身,几百个人将我层层围拥保护起来,命令开船。
在肯定洛芙根确实是千虫万花的解药后,我走到船头运起内力,扬声道:傅君漠,你的体内仍留有子弹,如果不开刀将它取出,等周边的肉开始腐烂你便完了!刚刚的药不止能解毒,也有止血的效用,足够你撑到登岸了。
见傅君漠仍撑着孱弱的身体在船头贮足凝视,我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收回目光,也收回不知因何而有些愧疚的心,淡淡道:总之,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再不回头,于一群人的簇拥中,抱起不知何时跑到我脚边的小银朝船舱走去。
回到原来的房间,一干人都恭敬地退了出去,惟有玄天还面色铁青的留在屋内,恐怕是对我刚刚的举动有话要说。
我不由好笑,也懒得管他。
仔细查看了心洛和心慧的伤势,发现那些外伤都已经结疤,千虫万花的毒也是真的解了。
不由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暗道:今日虽只几个小时,其中的艰险,却实在不是局外人能够体会的。
娘娘,你……玄天涨红着脸,欲言又止。
我忽然打断他,问道:为什么肯放傅君漠离开?你们不就是为了钓这条大鱼才设局的吗?玄天有些气愤地看着我,半晌才悻悻道:那是因为皇上吩咐过,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要以娘娘的安全为主。
哪怕是……一点点的损伤也不可以!我觉得胸口有什么在翻腾汹涌,让我压抑的难受,不由挥了挥手,淡淡道:对不起,玄将军,让你担心了。
可以请你先出去吗?我想好好休息。
--------------------------------------------------------------------------------潇然梦 第二卷风飘单骑 第16章 孰轻孰重(上)章节字数:5372 更新时间:2007-04-17 18:32整整坐了十四天零六个小时的船,我发誓,要是玄天再不说可以下船,我就要疯了。
不过等他真说可以下船了,我却又犯愁了起来,这可才过了半个月啊,难道这陆路还要走半个多月?想想都觉得一阵恶寒。
这一路丝毫没有自己在出嫁的感觉,当然更没有要嫁去一个国家当皇后的感觉。
不过虽然如此,我还是在下船后下了第一个命令——我要简装而行,至于那浩浩荡荡的花车,随便塞了个女官上去凑数。
也不知是玄天对我的古怪花招免疫了,还是知道根本劝不住我,索性也就随我去了。
于是,我就混在那一群浩浩荡荡的护嫁中便装前行,累了也不客气,直接爬上花车修养,完全不管车上女官抽搐到要吐血的表情。
当然会选择简装而行,并不是我脑子浸水的自找苦吃,而是因为他有一个非常好的福利——在不耽误行程的情况下可以随时溜出去闲逛。
这日,车队行进到一个奇怪的国家。
为什么说他奇怪呢?因为这一路行来,我也经过了许多小国,放眼望去都是一片战争残留下的萧条景象。
偶尔看到几个稍显繁华的,椐玄天所说,那些都好死不死是三大强国的附属国或者联盟国。
可是这个国家……我放眼望去百姓们脸上都挂着盈盈的笑意,仿佛连空气中也弥漫着浓浓的和平幸福气息。
最让我动容的是,这个国家的人,贫富差距是有,可是远没有其他国家来的多和明显。
街上经常可以看到有些穿着统一服饰的男女来去。
是的,你没听错,就是男女。
那些百姓只要见到他们就会万分恭敬地点头鞠躬,那种尊敬绝没有一点虚伪的意思,都是发自内心的。
我想他们应该不是士兵就是官员。
再看那些官兵脸上的表情,绝对是外里谦逊,内里自豪。
仅仅从这短短一条街道的繁华,我竟仿佛看到了现代民主制度的推行,不由更是诧异万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施行了什么样的政策,才能出现如此景象。
玄天,这是什么国家啊?由于便装在外,为避免人起疑,我便直接称呼了他名字。
玄天的眉紧紧皱起,无意识地回答:这里原先好象是追风族和游牧族的混居地,也没个具体的国名。
以前可说是混乱到极点,没想到只是几个月没注意……这位姑娘和公子,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身边卖女子装饰物的老人似乎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笑眯眯地问道。
我忙靠过身去,正要细问,却见旁边也冲了两个中年人出来挤到我身前,其中一个满脸胡渣,另一个则稍显文气,面容看着年轻却有着一头灰发。
只听那胡渣男一脸焦急地问道:老伯,我们原是这里的居民,半年前与我兄弟出去闯荡,怎么一回来就发现……老头没有丝毫诧异,摸着胡子笑道:你们可有父母妻儿留在这里?他们两人忙点头,道:有,有!我们临走前托邻里照顾,也不知此刻是死是活。
放心吧!你们妻儿只要还有一技之长,此刻肯定过的很好,还不快回家去看看!那两人连连应是,冲出人群就要往熟悉的方向跑。
老头还在后面大声地提醒道:如果在原先的住处找不到他们也别急,可以去宫中查登记的住址……望着他们消失的身影,我好半晌还回不过神,直到老伯的声音传来:姑娘,你刚刚想问什么问题吗?我一楞,忙点头:老人家,我真是非常好奇,在这里施行……仁政的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虽然只接触了一点点,我却还是万分诧异,这些政策比起现代的人民当家作主当然不算什么,可是在古代却是一个相当领衔的改革措施了。
到底是谁有如此高的远见呢?老人一笑,歉然道:倒不是老朽不愿告知姑娘少主的名讳,只是别说是我,就是这宫中的大人也没多少人有幸得见少主一面。
少主?我心中一紧,诧异道,你们竟不称呼他为皇上的吗?哈哈……老人自豪地一笑,声音有着无比的崇敬,皇上算什么,不过一个称呼。
在我们依国,人人心中只有少主!我眉头微微皱起,郑重地道:听老人家的谈吐分明是个隐世高人,为何会甘于在这里摆摊买卖呢?老人终于认真看了我一眼,点头:姑娘眼力可真不错,老朽却曾读过几年书。
不过在我们依国,老朽却决计算不上高人。
既然宫中有能力比我强百倍的人在,我便在此地落得清闲,不好吗?直到此刻,我才真正对这个一直笑眯眯的老人感到佩服。
如此洒脱、如此豁达的心性,在这人人渴望建功立业、名扬天下的时代,端的难得。
正待再问,却听隆隆的鼓声忽然传遍了整条街道。
细细一辩可以发现,这鼓声一直在重复着三长两短。
下一秒,我便发现这街上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那些官员们脸上的表情又是难以置信又是紧张,简直就是在瞬息间都脚底抹油往一个方向冲去。
至于百姓们脸上除了惊诧,更多的却是欣喜若狂,竟随手丢下手边的摊子往那些官员跑的方向涌去。
不过即便是在如此拥挤的时候,他们还是注意到先照顾老弱妇孺,所以场面虽混却还是没乱。
老人原本一直半眯的眼忽然猛睁开来,喃喃道:少主竟然会来,少主竟然来这……说着再顾不得我们,跟着人群冲了出去。
我简直快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这……就算是现代超级天皇偶像驾到,也没夸张到这种万人空巷的地步啊!完了!我越来越好奇这个少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
提了裙摆正准备去凑热闹,却见一个将官打扮的人气喘吁吁地冲到我和玄天面前,低头报告道:娘……小姐,心慧姑娘要我赶快来报告你,心洛少爷发高烧,现在……我心中猛得一惊,今天早上要出来时心洛就说很累,我以为没什么大事,只留下心慧和无夜在他身边,嘱咐了他好好休息便出来玩了,压根没想过帮他好好诊下脉。
真该死!我低咒了一声,运起内力往我们落脚的客栈狂奔而去……依国的东南分国——风游宫殿前熙熙攘攘地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张海惊奇地发现,即便人多到如斯田地,这里的秩序却没有丝毫混乱。
自半年前离开这个混乱的国家后,张海就没再回来过,这半年来他拼命打拼就是希望有生之年能让妻儿过上好日子。
奈何在这乱世中,若不是打家劫舍又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这种文不行、武不就的人发达呢?虽然不甘心,可是思念的折磨还是让他囊空如洗地回来看看妻儿。
谁知再次踏足这熟悉的土地,原本记忆中萧条纷乱的国家竟没有一分能与眼前所见对上。
待匆匆跑回家中,更是惊奇地发现原本破败的木屋早已翻新重修,变为瓦房。
日夜思念的妻子坐在门外的石凳上,刚好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看到他的归来。
在这随时可能有人身亡的乱世中,久别的两人紧紧相拥,竟令他这莽汉也泪湿眼眶。
在妻子的叙述下,张海才知道。
原来半年前,那宫殿的主人——残暴不仁的游牧族长老,竟不知为何于无声无息间易主了。
第二天就有人宣布,这里成为依国的一部分,依国的最高统帅是谁,没有一个人清楚,只知道大家都称呼他为——少主。
从那以后,总有穿着统一服饰的官员来宣布新的政策(官服上绣的图案,代表品级高)。
于是,这里便如发生奇迹般,一天天繁荣和平起来。
张海是个莽夫,他不会思考这些政策到底有多么重大的意义,也不知到底需要多大的人力物力才能彻底改造一个,不!几个国家,还要确保不被其他国家侵略。
他只知道这个被所有人奉为神明的少主让他的妻子孩子在这乱世中吃得好住的好,这些便足够了。
所以他才会怀着同样崇敬万分的心情,与妻子孩子赶来这里看看这传说中的少主。
只是同时,他的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惴惴。
在这个国家中连妻子都有较好的刺绣技术赚钱,那么自己这一无事处的人要怎么办呢?张海收回心神,开始打量这挤了如此多人,仍不觉拥挤的广场。
发现与记忆中那个奢侈豪华的宫殿已经完全不同了。
宫殿这个新造的广场气势雄伟、地势广阔,而且造型万分独特。
它的四周除了连通宫殿的那一方都没有遮蔽的围墙,而是用一根根柱子支撑起来,但却有遮住顶头太阳的绚丽屋顶。
广场的正中央用红色岩石勾划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形区域。
这个区域分上下两阶。
下阶放了近百张木椅,每张上都贴着名字。
而上阶则只有十几张木椅,成浅弧形平平排开。
此时此刻,除了上阶最中央的那张木椅,其他椅子旁都已经恭敬地站着一个身穿统一官服的人。
他们虽都低着头,可是神情不卑不亢,不焦不躁,只是难免有些期待。
明明这周围围了成千上万的人盯着这中央,他们却仿佛可以当作毫不存在。
忽然有人拉了拉张海的衣袖,他回头,见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只听他问道:这位大哥,真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国家的人,请问你们这里聚了这么多人是要干什么?张海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也是刚回到这个国家。
却听他妻子笑吟吟的道:你是外乡人不清楚也不奇怪。
我们这是要举行依国军政大会。
军政大会?那中年人惊呼道,如此重大的会议,竟然可以容许你们旁观吗?张海也觉惊诧万分,他以为今天不过是少主的接见仪式。
却听妻子骄傲地回答:主司(一个官阶——偶是取名的白痴,这些随便看看吧,各位)李大人曾向我们宣布,依国所有不是……那个秘密的东西都会公开宣布和讨论。
只要是合理的意见,就算是我这么一个无知妇孺也可以提出……张海和那中年男子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却听有人吆喝道:少主到——张海发誓,他,或者可以肯定,他们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此时此刻这个情景。
一个颀长的少年着一身浅蓝的长衫从宫殿通道中缓缓走出来,风扬起他的长发和蓝衫……浅衣黑发,衣袂飘然,高华如仙,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他在飞翔。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美若天仙的少女,可是竟谁也没办法把视线从这个少年的身上移开。
张海不会形容眼前这个少年的容貌,更何况除了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和一张无法用言语描绘的唇他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可是他却被震撼了,他的脑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两个字——绝世!那个词他是决计想不出来的,只是仅记得在尹国闯荡时,曾听人提起过一个被称为——绝世神医的少年。
他甚至不知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只知若眼前这个少年不配这两个字,世上便绝没有一个人能配得上。
接下来他们说的话张海一句也没听进去,只知呆呆地看着少主,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不过显然,如此发呆的绝不止他一个。
慢着。
直到一阵如天籁般悦耳却不带丝毫温度的话音落入耳中,张海才醒觉那个自始至终没讲过一句话的少主开口了。
主司李大人原本是要将两个只知溜须拍马,根本无法完成所定任务的官员革职。
当初之所以会留下他们,是因为他们是原追风族(原谅偶随便拉个名来凑数)和游牧族的长老,关键还是为了稳定民心。
如今民心早定,他们这两个无用的人,自然就该撤换。
不过少主开口,李大人自然丝毫不敢怠慢,忙回首恭敬道:请少主示下。
少年点了点头,向下阶几乎站立不稳的两个人问道:你们会溜须拍马?那两个人慌忙跪倒在地磕头,其中一人道:少主,我们知道在您的英明领导下,我们这一套已经行不通了。
我们不求大富大贵,只想在这里安身立命……莫言。
少年打断他的话,叫了声,他旁边坐着的一个青年马上站起来应道:少主有何吩咐?少年淡淡吩咐道:给他们每人一百万两。
他们既能在原族长老手下高升,以后由他们负责接待和拉拢各国使臣,及出使其他国家也该没问题。
是。
莫言躬身道。
跪在下阶的两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从前为外人所不齿的逢迎功夫,竟在这少主口中成了本事。
他们涕泪纵横地叩谢,少年却连看也没看一眼,蓝眸中无丝毫温度继续道:这里的兵力仍不足应付他国的侵略。
新兵加紧训练,征兵的消息也要更广的发散出去。
顿了顿,他继续道:莫言,再拨一千万两到这里。
明天贴出告示,凡从军立功者依战绩给予封号和奖励;功绩累计到一定程度,允许世袭。
从军阵亡者,家属每年应拿到远高于军饷的赔偿。
至于,具体的政令李主司你们商议后下达。
此令一下,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
直到不知何人尖叫了一声:少主万岁!这一声呼喊,仿佛落地惊雷,呆楞中地众人突然都回过神来,爆发出如雷般的欢呼声。
随后那欢呼声慢慢变得有节奏,只化成一句波澜起伏的口号——少主!少主!少年仿佛对那阵阵如雷般的欢呼充耳不闻,蓝眸中依旧死寂一片,对身边的莫言淡淡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这喧闹的广场,身后依旧跟着那两个美若天仙的少女。
在即将到达通道尽头前,少年终忍不住回头,望着那丝毫不因他离去而停止欢腾的广场。
不知为何心里一阵酸痛:冰依,不知你口中那个自由的国度到底是怎么样的。
只是如今,我为你建的这个国家,你可喜欢?--------------------------------------------------------------------------------潇然梦 第二卷风飘单骑 第16章 孰轻孰重(下)章节字数:5529 更新时间:2007-04-17 18:37心洛的烧在第六天终于退了,身体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可是我却有些莫名的担心,他发烧的时候只隐隐睁开过一次眼睛,那时只有我坐在身边,他的眼睛竟奇异的呈现银色。
到底心洛是什么身份呢?他的身上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车队在这陆路上行走已经有十天了吧,此刻也已进入祁国境内,我明显看得出玄天原本每天紧绷的弦现在松了不少。
只可怜了我,自从入境后就被迫换上凤冠霞披,无聊地躺在花车内。
前面忽然传来喧闹声,我连忙掀开帘子,兴奋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前脚刚要下地,却被玄天抛过来的恐怖眼神给逼了回去。
只见前面跪了几个衣衫破烂的人,向着前面的士兵不住磕头叫道:官爷,求你别烧我们村子,官爷!……恩?以为我们是来打家劫舍的官兵,我瞟了脸色颇为尴尬的玄天一眼,暗衬:什么天下第一强国,果然还是天下乌鸦一般黑!目力所及,不远处果然有十几个村落,只是怎么看上去都死气沉沉的?玄天这家伙,好好的官道不走非要走这种乡间小路,八成是为了省时,那几天因为心洛发烧而不得不逗留,他就急得跟热锅上蚂蚁似的,说是会误了时辰。
走在最前方的士兵都有些惴惴地往我这边看了一眼,待要上前踢开那些百姓。
我收回目光,视线落到那几个拦路的村人身上,忽然猛地一惊,大叫道:慢着!那士兵楞了一下,还没回神,只觉眼前红光闪耀,我已经跃过他来到其中一个村人身边。
我仔细地查看了他全身上下,果然发现他手臂上有豆大的疱疹出现,周围还隐隐有淡红色的块状面积。
再把脉……我回头,猛地大叫了一声;谁都不许过来!正紧紧尾随而来的无夜和心慧都被我凶狠、凝重的表情吓了一跳,呆呆立在原地。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这个村子感染了瘟疫,而且……我顿了顿,许久才有些不忍地道,是痘疮。
此话一出,所有的士兵脸上都露出了恐惧神色。
心慧、玄天他们满脸惊恐地冲上前来,应该是想把我拉离那几个人身边。
痘疮,现代又叫天花,在没有疫苗技术的古代,是比战争还要令人恐惧的死亡象征。
娘——人群中伴随着一声尖叫,忽然冲出一个士兵,不要命地往那几个村庄的方向奔去。
我猛地一惊,知道他的母亲正住在这个村落,不由大叫道:无夜,阻止他!可是,他的那声叫唤,就好象一个口号,瞬息间又有几个士兵呼喊着不同的亲人,发了疯似的冲出队伍……所有人都被刚刚听到的话吓呆了,无夜一人根本拦不住这么多人。
我脸色狠狠一变,运起内息将声音远远传送出去:你们想看着战友去送死吗?快拦住他们!这是命令!几分钟后,那几个满脸悲愤和绝望的人被押跪到我的面前,有的还在拼命挣扎,有的已经痛哭出声。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不知尤何心中竟一阵酸痛,蹲下身,和他们平视,轻声道:你们有什么亲人在村里吗?我娘,我娘她独自一人养育我……我妻子一直在等着我回去啊……我一家人都在‘红头村’,呜……明明我走前还好好的…………我握紧了拳头,问:你们不怕死吗?那第一个冲出去的士兵,眼神涣散地看向我,哭道:我娘都死了,我这么努力又是为了谁?还不如死了……心慧!我松开握紧地拳头起身,把头上碍事地凤冠扯掉,冷静地道,去准备大量的热水!心慧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道:是,小姐!心洛!去收集木炭,越多越好,然后把他们研成粉末!心洛高兴地拍手道:心洛也有事做吗?可是……心洛一个人……无夜!我凝重地转向他,把怀中卫聆风给我的十张银票递给他,等会我写张方子给你,你去离这最近的药店买这些药,越多越好,越快越好……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听着——我用内力把声音远远传开,想要救你们亲人的,想要助你们战友的,就去帮他们三个的忙,怕传染的好生守着这车子。
但是……我顿了顿,眼光扫过跪在地上呈震惊状的几人一眼,冷冷道:在他们三个把预防痘疮的药材准备好以前,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这些村庄!违令者,军法处置!听清楚了没有?娘娘,你疯了!玄天紧张地一把拉住我,你要一个人去那村庄,要是被传染了——我淡淡一笑,截住他的话道玄将军,也要请你帮忙。
玄天一楞,竟傻傻的问:我也能帮忙?是!我神色一凝,慎重地道,看来官府已经决定放弃这里的村落,相信这里已经被封锁,而且难逃被毁的命运。
我不论你用权也好用势也好,反正,让我进去,然后帮我拖住他们!可是娘娘,你……我露出一个笑容:放心吧,我种过疫苗……我的意思是,我以前得过痘疮,不会再被感染的。
所以,在没有任何预防措施的情况下,惟有我一个人进去是安全的。
我不管玄天呈呆滞状的表情,目光淡淡地扫过在场的所有将官士兵,大声问道:我再问一遍。
你们都听清楚了吗?祁国都城——车坩,皇宫中。
卫聆风一身庄重的紫衣,手执毫笔端坐在案前勾画奏章,耳边飘过堂下絮絮叨叨的皇上,皇上,竟忍不住露出一丝嘲讽的淡笑。
皇上,据微臣所知,皇后娘娘在旅途中丝毫不知行为检点,经常不顾礼仪廉耻在大街上抛头露面……是啊!皇上,臣还听说她在船上时与敌国的将领……私相授受,关系不清!……而且她一个外族女子,怎可做我国的皇后,这传出去……皇上,祖训万万不可丢啊!几位大臣几乎把吃奶的劲也使出来,陈述万般理由,千般道理,可堂上那人却仍是低头专心一致地批着手下奏章。
等最后一张批完,卫聆风终于抬起他俊秀绝伦的面孔,目光淡淡扫过堂下众人,那些刚刚还义正言辞、忠言死谏的人仿佛忽然间被冰剑扎中,打了个抖,内殿中马上安静下来。
朕倒是比较好奇,这些消息远在千里之外,各位亲家又是怎么知道的?此话一出,那些大臣更是连头都不敢抬一下,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卫聆风冷冷一笑,道:立后一事,朕自有计较,你们先下去吧。
卫聆风甩了甩袖子,站起身来,向着空无一人的宫殿道:成忧,玄天一行为何还没到?成忧从梁上跃下,恭敬地跪在他面前,面露难色地道:回皇上,臣……臣不敢……卫聆风眉峰一敛,淡淡道说吧。
是!成忧忙垂首恭敬地禀报,皇后一行在离青瓦城十几里外的村落停了下来。
他顿了顿,见主子没什么特殊的神色,才战战兢兢地继续道:那里的十几个村落,如今……如今正流行瘟疫。
皇后带了士兵,在……在帮他们医治。
卫聆风先是脸色一变,随即象想起了什么,不由轻笑出声来,自语道:枉朕还在担心她,她倒是做回老本行了……成忧,传令下去,婚礼推迟到一个月后再举行。
至于皇后加冕仪式……推迟到四个月后。
是!娘娘!娘娘!——喊声一路从远处呼啸而来,我揉了揉泛疼的额角,放下手中的药汁。
一个士兵打扮的人冲进屋子,兴奋地道:娘娘,阿梅身上的疮都已经开始结痂了。
那就说明她没有危险了啊!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没看到我这里还有多少病人吗?怕她以后变成麻子,就去找小银,让他舔两下……娘娘!他摸了摸头,打断我的话,傻笑道,变成麻子也没关系,她能活着我已经很庆幸了。
还有,我只是……想来谢谢娘娘。
啊?我一楞,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讪讪一笑道:刚刚真不好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娘娘——他苦着张脸抱怨道,我都说了好几次我叫王坚了。
这么多人,除了玄将军娘娘一个都没记住。
怎么好象道理全站他那边去了?好吧,我承认我是记不住那些士兵的名字,可是这能怪我吗?他们一个个穿着一样的服饰,连长相也都一样的乏善可陈……咳。
我去找下无夜,你先帮我看着这些病人,小心别太接近他们。
飘过前面的问题避而不答,我把烂摊子丢给他,就冲出门外。
心道:臭小子,谁叫你让我下不了台。
却没有听到我离去后屋里的对话。
那个姑娘真的是娘娘?一个孱弱的女声不可置信地问道。
那是当然!王坚连声音也掩不住的自豪,她是我祁国未来的皇后娘娘!可是……她刚刚还亲手喂我吃药。
她整夜抱着我的孩子都没放手过……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连自己也连贯不起来的话。
不知谁忽然冒出一句:我真庆幸,自己是祁国的子民。
出村子没多远,就被脸色阴沉的玄天拦住:娘娘,我们已经耽搁了整整半个月,还是赶快起程吧!不行!我摇头道,‘人痘’虽然已经为他们种上了,可是也因此破坏了他们一部分的免疫系统,我必须找到可以代替抗生素的药。
而且,那些已经发病、又不是药石无良的人,我也还不能丢下他们……娘娘,您说的这些虽然我听不懂,可也知道娘娘是为了这些百姓,为了祁国好!玄天神色中有些责怪,更多的却是敬佩,但是,皇上已经下令将婚期延迟了一个月,本来朝中那些官员已经议论纷纷,若再拖下去……我转头望向慢慢恢复生气的村子。
每个村人只要看到忙碌的士兵都会感激地鞠躬,那些士兵的脸上也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我收回目光,淡淡道:玄天,在我们家乡凡是仁君治理天下时,都会遵循这么一句话: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你怎么认为呢?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玄天喃喃念着我的这句话,神色慢慢凝重起来,脸上流露出敬佩之色。
我却忽然冷冷一笑,道:我却觉得这句话是狗屁。
君与民,同样为人,同样是生命,凭什么,比之冰冷的社稷还不如?换句话说吧!对我来说,这些人是与我平等的生命,所以我努力施救。
那么对于玄将军和你的皇上来说呢?你们的子民,难道还比不上那些虚妄的仪式吗?我笑着朝呆楞地玄天挥了挥手,道:放心吧!我保证十天之内可以出发。
转身离去。
走了许久,天色都渐渐暗下来了,可我还是没找到无夜。
奇怪,平常的时候他不都独自一人在湖边静坐的吗?腿有点酸麻,我在湖边的岩石上坐了下来。
唉!本还打算让无夜明日进城再去买点草药的,其他忙他倒也还真帮不上。
忽然,一股奇怪的躁意浮遍全身。
黑夜中的寒光仿佛破空而现,在一瞬间闪过。
杀气就象是漫布的蛛网一般铺头盖脸地罩下来,而在那之前,我竟连一点警觉也没有。
自从莫名其妙获得内力后,从未有人能在我身边如此近的地方隐身匿迹而不被我发现过。
所以我此刻内心的惊惧,绝不是一点点。
我狼狈地滚向一旁,手臂上还是传来一阵剧痛。
只这一过招,我便知道来人的实力高的恐怖,绝不是我这种半吊子的高手可以应付的。
我趁着坠地的瞬间忙高呼救命,这里毕竟离村子不远,无夜也可能在附近。
还没来得及爬起,寒光又是凌厉一闪,晃瞎了我原本就看得不是太清的眼睛,伴着强烈气劲的兵刃冲着我右胸疾袭而来。
惊骇间,我什么都顾不上,只凭本能伏低了身子,举起右手,左手猛地一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是双手却重重一沉,左臂上的刺痛几乎让我松手,但我还是堪堪用绝挡住了对方的刀势。
是的,我在此时才发现,那是一把刀。
主子——!无夜地惊呼声由远及近,更远处也隐隐传来娘娘的呼喊声。
刀势猛收,仿佛就是在一瞬间,杀意和刀光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若非左臂仍刺痛的伤口,我还真会以为刚刚只是我一瞬间的幻觉。
主子!无夜的呼喊声已经到了近前。
我在这。
我瘫软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道。
此刻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经被冷汗渗透,手脚连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刚刚虽只是几秒,却仿佛生死时速般,让我想起来都忍不住颤抖。
那把刀,真不简单。
竟能架住绝,还没被割断。
主子!无夜的声音沙哑而慌张,冲过来一把抱起倒在地上的我,他的手碰到那伤口,我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
你受伤了?黑夜中没有月光,再加上刚刚刀光引起的视觉暂留,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可是他语气中的冰冷和浑身无意识散发出来的怒气,都在在显示了他很生气。
没事,只是一点……一点小伤,我自己能……我小心翼翼地道,不知为何此时的无夜总让我觉得有些危险,连语气都硬不起来,最后一个走字也吞了回去。
唉!天底下有我这么没种的主子吗?无夜避过伤口,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冷冷道:以后,别离开我身边。
其实要比内力,我又不输你,只不过我所学的那些技巧,都只适合暗杀……虽然很想说这句话,可是在看到无夜黑暗中都寒的发光的眼睛,我还是很没骨气地点了点头。
娘娘——远处地喊声越来越近,我似乎听到到无夜微微叹了口气,抱着我朝那声音地方向慢慢走去。
--------------------------------------------------------------------------------潇然梦 第二卷风飘单骑 第17章 大婚前后章节字数:6129 更新时间:2007-04-17 18:44皇上驾到——随着太监尖声细气地一阵阵吆喝,卫聆风在十几个侍卫、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走进三个月前刚刚改建的落影宫(原谅我不会取名,这些不重要的就随便它了)。
两道的侍女屈膝跪下正要三呼万岁,却见宫殿尽头急匆匆跑出一个紫色长衫的清秀女子,脚步飞快地到卫聆风面前,福了福身,却没跪下,低声道:参见皇上。
卫聆风淡淡点了点头,问:莹若呢?小姐,沐浴完便睡下了。
紫衣女子垂首回复,面上忍不住露出笑容,她忙敛眉低首,假咳了一声掩饰过去,才继续道,还吩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许吵醒她。
是吗?卫聆风有些无奈地笑笑,随即绕过那紫衣女子继续向前走去。
紫衣女子有些慌了,忙退后几步,拦在他面前,躬身叫道:皇上……卫聆风脸上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让两旁跪着只敢拿眼角偷瞥的宫女一个个都忍不住脸红心跳,却听他道:她只说不能吵醒她,可没说不能去看吧?说完,他笑容淡淡地拂了拂袍角,独自往殿内走去,徒留紫衣女子在一旁,又是惊又是恼,却又无可奈何,心道:难怪连小姐都会被设计了,这皇帝可真够聪明又无赖的。
卫聆风半负着手,缓缓走进宽阔华美的殿内。
他的步伐慵懒闲适,却落地无声。
等发现这个无意识的举动时,他不由举起晶莹修长的手指抚过额角,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
转过一根龙凤柱,便看到,白色雪纱的锦帐下一个少女侧身静静躺着。
风拂过耳,雪纱轻轻扬起,少女却依旧睡的安然,或者可以说是死寂。
只是,卫聆风不知何时已经微微眯起了眼,凝视着眼前这明明有些不协调,却意外融合地恰到好处的景象。
他走前了几步,撩起雪纱,在少女身边坐了下来。
长发仍滴着水披散在枕畔,印象中原本就有些瘦弱的身子,此刻却仿佛更瘦了几分。
想起成忧的报告,他不由露出一丝淡笑,似乎这女孩身子越弱,做的事就反而越大。
卫聆风将贴着她耳畔的一撮头发轻轻拢到脑后,以前见她总被她眼中的光彩所吸引,此刻却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起眼前少女的容貌。
她的睫毛很长,与他身边任何一个妃子相比都是,微微向上卷起,随着匀称的呼吸轻轻颤动,投下一道道剪影。
印象中她的脸色太过苍白,唇型很漂亮却少了些血色,其他……也没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这么想来,眼前的少女确实,远没有他那些妃子来地妖娆美艳。
可是此刻,少女身上只穿了一身素白的单衣,侧身睡时颈畔白皙的锁骨隐隐可见。
可能由于刚沐浴过后的关系,她的脸颊隐隐浮现桃红,嘴唇也变得水润光泽,全身都洋溢着沐浴后的清香,混杂着少女特有的气息。
他心中微动,忍不住曲起纤长的食指,轻轻抚过那如丝缎般柔滑的面颊,随后停留在淡粉的唇上,指腹浅浅摩挲过那唇瓣的时候,一种异样的感觉袭遍全身,竟让他隐隐有些心跳加速。
卫聆风皱了皱眉,露出一丝淡淡自嘲的笑容,收回手。
连着两个月的千里迢迢外加奔波忙碌,我的身体是真的到达极限了。
匆匆洗去一路的尘埃,我倒头便睡。
虽然第一眼见到这宫殿的时候我便暗叹:这要是一个人睡跟鬼屋有什么区别?不过身体的疲倦还是容不得我认床,更何况此刻还是白天。
不知是不是多了祈然内息的关系,有人接近的时候,身体是能隐隐感觉到的,偶尔也能分辨来人的气息是恶是善,当然这顶多只能算是警觉,不可能到祈然那般变态的地步。
沉睡间是真的感觉有人接近了,至于是谁在做什么我却一点也不知道,或者说是懒得去感觉。
不过……我睫毛颤了颤,微侧了个身,还无法准确聚焦的眼睛勉力睁开,正好对上卫聆风有些错愕和……什么的表情。
卫聆风?他来干什么?我眉头微微皱起,迷糊中的脑子不太好使,想了半晌才一脸恍然地道:啊!那些礼仪我晚点会学的,反正……明天婚礼不让你丢脸就是。
呐……就这样,我现在很困……讲完这些,我侧回身,再度闭眼睡觉。
身体的疲劳是真的到极限了,有人便有人吧,反正我睡我的,他坐他的……一声低笑轻轻溢出喉间,卫聆风嘴角噙着优美的浅笑起身,轻轻放下雪纱走出殿外。
这大话是说下了,可非常丢脸的,第二天的婚礼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我却是浑浑噩噩,完全不知所谓。
这一个月照顾病人,常常是几宿都没功夫合眼,当时强撑着便也撑过来了。
可是如今一旦睡了个开头,却是怎么也不想停下来。
所以第二天,加上顶着那沉重地凤冠,我几乎是一步一点头地被架到卫聆风面前的。
他从无夜和心慧手中揽过我,手紧紧圈在腰侧以防我倒下,语气颇为嘲笑地问道:睡了一天一夜还没睡够?恩。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往他肩侧靠了靠,隐隐有檀香的气味,恩!还挺好闻的。
罢了。
卫聆风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圈在我腰侧的手却紧了紧反正前面的仪式朕都与你在一起,在拜见太后之前你便先这么偷懒吧。
我这眼睛睁不开,耳朵却还是听清楚的,忙高兴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那些礼仪我还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现在有皇帝保驾,正好。
也不知是卫聆风刻意不想铺张,还是祁国的皇家婚礼本就不复杂,总之比起我以前在书中看到的那些以纳采、大征、发册、奉迎,悉遵成式为主的大礼,实是简单上百倍。
以致于我这么一个浑浑噩噩的人,在卫聆风低声指导下,还是挺了过来。
臣等祝皇上、娘娘百年好合,泽被天下!(原谅偶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贺词)如轰雷般地齐呼声猛然间响在耳侧,我猛地一惊,这一吓倒真是睡意全无了。
抬头刚好对上卫聆风有些戏谑的笑容,而我的头还靠在他肩上,不由面上一红,站直了身体。
幸好我和卫聆风站在宫殿的上阶,朝下众人看不到我们的小动作。
身边的太监高声唱道:礼毕!我刚想舒一口气,却听卫聆风暗含笑意地声音响在耳侧:朕没想到,你还真睡到结束。
我扯出个有些尴尬的笑容,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出了大殿。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皇宫中到处张灯结彩。
各主要宫殿,都备足了鞭炮、红色烫金双喜字儿大蜡烛。
御路上都铺了红毡子。
我和卫聆风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了一个比落影宫还大上一倍的宫殿,抬头瞟了眼,只见正中央的牌匾上用苍劲的隶书写着风吟殿三个字,心道:这应该是皇帝的寝宫了。
忽听一太监唱道:合卺宴开——!外面顿时热闹了起来,鞭炮声喧哗声,仿佛不当这里是皇宫一般的放肆。
正纳闷间,卫聆风扶了我在床沿坐下。
一个宫女端了一壶酒和两个金杯半跪到我们面前,笑吟吟道:请皇上娘娘喝交杯酒。
交杯酒?我差点没跌倒,眉头微皱向卫聆风求救:这古代的交杯酒是怎么喝的?总不会也是手绕过手吧?卫聆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用唇形向我说了两个字:照做。
随后他取过酒壶斟了一杯,递给我。
我见那宫女露出有些诧异的神色,我不由更是心中惴惴,不会本该是我先开始的吧?抿一口,递给朕。
卫聆风的声音传到耳畔,那宫女看样子却没听见,我不由奇怪,难道是传音入密?来不及想这些,我唇沾杯口,一股清淡的梨花酒香在舌间晕开,忙递给卫聆风。
只见他轻轻一笑,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我学他斟了另一杯酒,递给他。
他轻抿了一口,又递还给我,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露出一个极古怪的笑容。
我倒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里的交杯酒喝的可真奇怪,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梨花酒的花香多过酒香,如饮甘泉般,很是享受,也不怕醉。
请皇上、娘娘稍息片刻。
半个时辰后,奴婢来伺候娘娘更衣。
说完,将酒壶和酒举过头顶,半蹲着身子退了出去,后面自然地跟着一群太监、宫女。
于是乎,顷刻间这偌大的寝宫就剩下我和卫聆风两个人。
他挪了挪身子,闲散地靠在床沿,漂亮地不象话的一双眼中流转着淡淡的水波,看着我却不说话。
他不说话,我便也不开口,这寝宫中的气氛不由有些沉闷和……诡异。
其实这个婚礼还真有点古怪,我睡觉没注意的那段就姑且不论了(汗!),哪有喝了交杯酒却不洞房,反而先去拜见太后的?原来卫聆风上面还有太后,那是他生母还是……你叫什么名字?正胡思乱想间,卫聆风有些慵懒的声音传来。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已脱口道:水冰……心中猛地一惊,警戒地向他看去,蓝莹若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卫聆风身体稍稍倾前,一把拽过我的手腕,脸贴近我只余寸许,嘴角扬起一个邪魅的笑容,道:你确定要在朕面前玩这种小把戏?这个变态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啊?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肯定我不是蓝莹若的?我用力地想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可是反而被他越拽越近,忍不住在心中低咒,偏偏又无可奈何。
如果刚刚那两个字没脱口,还能随便胡诌个名,算了,反正不过是个名字,水冰依死了这么久,通缉令也早该取消了。
而且,我毕竟是水冰依,而不是蓝莹若,每天被人这样叫下去,我怕我自己都会忘了这个事实……你先放开我。
卫聆风爽快地放开手,退回身子依旧斜靠在床沿。
我揉了揉酸痛的手,有些不情愿地道:我叫水冰依。
他轻轻一笑,流转着水波的眼中闪过一丝荧荧的亮光,那笑竟出奇的温柔和美丽,我不由有些呆了。
只听他道:以后独处的时候朕叫你冰依可好。
好。
我脸上在笑,淡淡地回答,心却生痛。
到底有多久没听到那个人喊我的名字了?久到我对这两个字如此陌生,久到我几乎要以为当初的美好不过是个梦,而事实……也真的只是个梦。
时间慢慢流转,我们两个似乎都想着自己的事,没再开口,直到他问:拜见太后的礼仪你都会了吗?啊?我傻眼。
果然。
他有些头痛的笑笑,道,坐过来些,朕告诉你。
二十分钟后。
卫聆风!你还笑!我气得发狂,看着某个笑得毫无形象可言的皇帝,濒临暴走中。
我都说了那只是好奇!好奇!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卫聆风言简意赅地讲了大概的礼节,随后道:等太后赏赐了新婚礼物,你就可以回落影宫了。
耶?我听着好奇,也没多想,脱口问道,那不用洞房吗?话一出口,我真想狠狠煽自己一个耳光,面上烧了个通红,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好奇……天哪!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卫聆风先是一楞,随即乱没形象地笑了出来。
我强烈郁闷加腹诽中,这人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吗?什么时候转性了?直到伺候的宫女端着我的衣物进来,他的嘴角还噙着浓浓地笑意,偏偏他这种级别的帅哥怎么笑,都是帅得一塌糊涂,楞是把一众宫女看得面红耳赤、不胜娇羞。
皇太后的寝宫在皇宫西面的最尽头,卫聆风已先行过去拜见。
我换下了新娘的凤冠霞披,左边扶着心慧,身后跟个无夜,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往西而去。
到了殿外,无夜和心慧却是不允许进入的,我抬了抬头,独自一人款步而入。
长青宫——同样是用隶书所写再纂刻而成,看得出来与风吟殿出自同一人手。
几乎是一进到长春宫内,彻骨的寒意就伴着阵阵混杂的香味直袭而来,我放眼望去……好多美女啊!——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再看她们从原本的怨恨转为惊愕和鄙夷,我暗暗好笑,他们脸上鲜明地写着跟我完全相反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美女?!回头的瞬间刚好捕捉到坐在上座的卫聆风脸上一丝讥笑,我视而不见。
视线飘过,落在他身边侧卧着慵懒而躺的女子身上,下一秒——天哪!这就是太后?!我在心里惊呼一声,微张了嘴,脑中竟一片空白,只不断重复着问自己一句:这天底下,竟真有美到如此极致的女子!我在古代见过的美女也不少,远有蓝烟、紫宣和尹国公主,近有蓝莹玉和眼前这些妃嫔。
可是从没有一个女子能美到如厮震撼。
什么倾国倾城、闭月羞花这种词套在她身上简直不够看,岁月只带给了她成熟的风韵却没有削减她一分魅力。
她的美绝不会随着时间流逝,是那种能够美一辈子的人。
她的眉眼有点熟悉,应该是象卫聆风的关系。
但不知为何,还有种类似亲切的莫名感觉。
我猜我此刻的表情肯定很花痴。
咳~卫聆风一声轻咳唤回了我所有的思绪,我回首看到他眼中的戏谑,面上一红,忙屈膝跪下,叩头行了个谒见的全礼,道:臣妾参见太后。
抬起头来哀家瞧瞧。
她的声音软绵好听,不过这话……我心中暗叹,可真破坏她极品美女的形象。
我依言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无波无谰的丹凤眼。
她扫过我时的眼神很让人不爽,简直不象在看人,而象在看一件物品,然后漠然地评论一句:长得倒也干净。
皇上,虽说如今还没正式册封为后,礼数却还是不能免的。
她缓缓撑起柔弱无骨的身子,懒懒道:这便去扶了起吧,也好让一众妃子行叩拜礼。
至于那些品级较低的,便明天再行拜见。
是。
卫聆风应了一声,走到我旁边,先是露出一个超级欠扁的笑容,随后才伸手扶我起来。
我一边起身,一边狠狠瞪了他一眼,回头却刚好对上太后探究的视线,不由心中一惊忙暗自收敛。
不过她的反应……只见她微微一楞,露出深思的表情,随即又轻笑着摇了摇头,道:皇后也一同坐到哀家身边来,让她们几个好好见个礼。
以后管理后宫的事,就要辛苦你了。
管理后宫?我一个趔趄差点再度跪倒,幸好被卫聆风紧紧扶住。
真是欲哭无泪。
不知现在毁约赔补偿金可不可以啊?。
所谓的拜见无非就是一个个轮着过来行礼,自报品阶和姓名等等。
这些美女吧,若说是单独摆到面前来,我肯定是印象深刻的。
可是如今她们一个个燕环肥瘦,莺莺燕燕,象走马观花似的在我面前晃了一遍,各种脂粉香、花香一阵阵扑鼻,直晃得我头晕眼花。
好不容易有个印象的,是个穿黄色纱服的绝色美女,望向我时眼中的愤恨之焰简直能将我活活烧穿,望向卫聆风时却马上化为一江秋水恨不能将人融化。
感叹于美女眼神变换的速度,和卫聆风面对如此柔情都波澜不惊的神色,一时太入神便记住了有这么一个人,却还是漏听了她的名字。
结果很不幸的,到最后,我还是连一个人名都没记住。
折腾了大半天,总算是完成了所有该完成的大礼,我接过太后赏赐的新婚贺礼,叩谢拜别正待离去。
却听太后绵粘好听的嗓音响起:皇上,你且留下,哀家还有话要问你。
是。
卫聆风声音无喜无波的回道。
于是,我便随着众妃子先走出了大殿。
--------------------------------------------------------------------------------潇然梦 第二卷风飘单骑 第18章 黑夜刺杀章节字数:7514 更新时间:2007-04-17 18:53一路行出大殿,众妃子鄙夷、嫉妒、怨恨、轻视、怜悯真是除了崇拜什么样的表情都有。
不过这里毕竟是长春宫外,她们没胆放肆,行出宫,无夜和心慧便在门外,我又与她们分道扬镳,所以最终我还是安全地回到了落影宫。
第二天,睡得正沉,却被心慧挖了起来,原因是那些妃嫔以下品级或者不受宠的娘娘要来依礼拜见。
我火得就差没头顶冒烟,可是又偏偏没辙,只得胡乱洗漱、穿戴完在大厅中接见她们。
还是一群美女,品貌也并不比昨天的差,大概是背后没有靠山的关系,所以不受宠。
我依旧有听没有记的一一应承过,反正基本的礼仪和应对昨天已经听卫聆风讲过。
然而,即便只是这样坐着,我都已经受不住腰酸背疼。
心慧贴近我耳边,轻声道:小姐,最后一个了。
真的?闻听此言,我精神猛地一振,已见一个身穿绿衣的女子,跪到我面前,道:容妃颜静参见皇后娘娘。
说完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我。
容妃?被封为妃嫔的那些人不都在昨天拜见过了吗?还有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熟悉……我有些愕然地抬头望去,忽然猛地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小雨?!我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蹿到颜静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又是惊又是喜,声音都几近哽咽:小雨!你没事…….太好了!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们一起掉下来,既然我穿……娘……娘娘。
颜静有些瑟缩地后退了一步,疑惑地打断我的话,娘娘见过静儿吗?我一楞,心头猛地被浇下一盆凉水,却还是抱着希冀万一的心,松开她的手,认真道:people laugh and people cry , some give up and some always try ,……颜静柳眉微蹙,奇怪地问道:娘娘你说的什么,为什么静儿一点都听不懂?我颓然摇了摇头,安抚地笑笑,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心慧。
我轻轻叫了一声,心慧马上会意的将打赏给了颜静,并送了一脸疑惑的她出去。
……some say hi while some say goodbye , some may forge you but never I!我喃喃将后面的半句念完,只觉心中一阵酸痛,小雨,你可千万别有事啊!主子。
无夜走近一步,扶住脸色苍白的我,怎么了?我摇头笑笑,扶着椅子坐下来,问道:那个叫颜静的明明贵为容妃,为什么会在最后来拜见?无夜摇了摇头,道:应该是不受宠。
主子若想知道,可以叫心慧去打听一下。
打听?我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无夜,你当我没事好八卦吗?无夜的眼中闪过笑意,却没有说话。
我楞楞地看着罩住他整张脸的铁面具,忽然道:无夜,其实只有我们几个在的时候你可以把面具摘下来。
无夜一震,许久才淡淡道:主子真的不怕吗?就算主子不怕,她们也会怕。
我点了点头:他们会怕是肯定的,不过久了也便习惯了。
至于我……我抬头看着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虽然不喜欢。
可是我更希望,你笑的时候能看到你笑的脸,生气的时候能看到你生气的表情,而不是象现在,永远只能对着一张冷冰冰的面具。
我承认我这个人很护短,凡是我的朋友、亲人,我都想给他们最好的,千方百计让他们开心。
凡是伤害到他们的人,我都绝不会轻易放过。
无夜的眼中沉静如水,浅浅波动,只是这样凝视着我。
忽然,他抬起手,将面具摘下来,一张天底下最丑陋的脸含着温柔的微笑静静摆在我面前。
我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抬起手拂了拂贴到唇边的碎发。
忽然,眯起眼踹了他一脚,笑道:真的这么丑?算了,你还是戴回面具吧!他的脸恐怖的一塌糊涂,可是我看得出,他的眼中,他的表情,都满盈着淡淡的笑意。
小姐。
长春宫的女官们送衣物来了。
心慧一边说一边托着一套衣服走近房内。
无夜迅速地转过身将面具戴上。
我微微叹了口气,看来想无夜接受心慧他们还是需要时间的。
送什么衣物?我起身走下台阶,问道。
心慧一楞,诧异地道:小姐不知道吗?今晚侍寝的衣物啊!什么?!我猛地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幸好被无夜扶住,你说谁侍寝?你啊!心慧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小姐,那天讲礼仪的时候你都听了些什么?我……我那时困嘛!等等!这个不是重点,为什么我要去侍寝?我气得咬牙切齿,卫聆风那家伙想毁约吗?小姐。
心慧强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道,这个是祁国的仪式,新婚的三天内,皇上必须而且只能召新娘娘侍寝。
就算是皇上也没办法啊!敢情这算是渡蜜月呢?我郁闷地嘟囔了一句。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不是卫聆风本人的意思,应该没什么关系。
不过晚上来临的时候多少有些尴尬、难堪和紧张,原因在于那群太后特地派来伺候和教育我的女官。
且不说她们帮我洗澡,完全不顾我的意愿非要在一旁伺候,我一发火她们就在地上长跪不起。
好吧,不就是洗澡嘛,我忍就是了。
可是,不过是洗个燥,有必要恨不得搓下我一层皮吗?接着是梳妆打扮,什么不宜太浓也不宜太淡,什么要柔要媚但不能太妖!真亏她们看上去都一把年纪了对这种魅惑之道还这么有经验。
既然劝不住,我索性闭上眼睛随他们摆弄,权当这脑袋这脸不是我的。
但最恐怖的还不是这些。
化完妆她们满脸严肃地将我围成一圈,开始一个个讲述侍寝时的一规一矩。
我初时听着不解,十分钟后,红着脸狼狈地冲出屋外,落荒而逃。
靠!真逼我想狠狠地骂句脏话。
什么侍寝的规矩,不就是变相的性教育嘛!这群老妖怪竟然还说得一本正经。
可能是因为听了这些话的关系,晚上我赤脚踏着从落影宫一路铺到风吟殿的红地毯走进卫聆风寝宫的时候,多少有点尴尬。
寝殿中有弥漫着淡淡的龙涎混杂檀香的气味,很适合凝神静气。
卫聆风正撩着袖子半弯了身在案前写书法,听太监吆喝:新娘娘到!不由搁下笔,抬起头来。
看到我的时候,他明显一楞,眼中闪过淡淡的惊讶,随即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吧。
卫聆风望向我,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看来你打扮起来倒也还能见人。
倒也还能见人?我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不过想到今晚睡觉的问题还是难免犯愁。
你过来。
卫聆风招了招手,绕过书桌走到另一张案几前,那里已经铺了一张宽大的纸。
我疑惑地走上前去,看到眼前所画内容不由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这是你画的?卫聆风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扬了扬眉,意思是:不是我画的谁画的?那张纸上赫然画着我上次拿来做谈判筹码的唐朝战船,只是他画的要远比我当初乱涂的草稿来得精细和传神的多。
我细细地看了一遍,由衷佩服:真没想到。
你除了会当皇帝,也不是一无是处嘛!朕可以把这个当作夸奖吗?卫聆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我笑得开心,在他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当然是夸奖,哪天你要是不当皇帝了也有一技傍身!卫聆风眼睛微微眯起,凑近了我几许沉声道: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竟也敢在朕面前说?缩了一下,撇嘴道:不说就不说。
喂,你到底要我来看什么的?卫聆风淡淡一笑,指着纸上的第一幅楼船,问道:你说这个叫楼船,与我们如今的母船相似。
那么你所画这个部分是什么?我凑过去瞄了一眼,点头道:这个是艨艟,恩,也就是攻击船的维修和补给中心。
一艘艨艟在作战过程中受到损伤,如果不及时运回修补便肯定会报废。
尤其你们祁国的士兵多不擅长游泳,一旦艨艟被毁,这些士兵也必然牺牲,太划不来。
所以,有了这维修中心,一旦艨艟失去作战能力就可以由海鹘运回,同样也能补充生员。
卫聆风听得入神,神色间一片凝重,又指了他身前的一福,问道:这个又有何特征?我倾过身去,倒着看不是很清楚,于是起身绕到他身边,才恍然地点点头道:这个是走舸,主要是用于夜间偷袭作战的。
卫聆风提起他修长的手指笔了笔艨艟,问道:这个为何不如艨艟一样用生牛皮?我诡异一笑,俯下身去笔了笔走舸的船头,道这个不只不能用生牛皮,最好还要把船头弄尖,裹上金属。
嘿嘿,明白了吧?我笑着回头,卫聆风专注的脸竟猛地近在咫尺,热热的呼吸吐在脸上都细密可觉。
他的眼睛不知从何时开始注视在我身上,竟这么看着我一瞬不瞬,眼神中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光在波动。
我心中微微一楞,忙退开一步,略有些尴尬地道:喂!你到底明白了没有?卫聆风慢慢直起身子,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声音低沉而赋有磁性:冰依,朕还真庆幸,是把你娶了回来。
我翻翻白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有气无力地道:还有什么问题继续问吧。
……一个时辰后。
卫聆风姣好的眉毛微皱,满脸惊诧和佩服,思索了良久才沉声问道:这是浅水多礁海域的作战方法,那么如钥国四周的深海呢?……冰依?卫聆风叫了许久都没有回音,愕然抬头,眼前的情景入目,嘴角不由漾开一抹极淡的微笑。
眼前的少女闭着眼,容颜安静而恬然,竟已枕着手臂沉沉睡去。
卫聆风静静地看着她良久,眼中的光芒忽明忽暗,不由自主伸出右手拨开她垂落的碎发。
指间触及那微凉而细腻的肌肤,心头不由一震。
刚刚也是看着她,睫毛忽闪忽闪,眼波轻巧灵动,整张小脸仿佛都沐浴在光芒中,一时竟呆了。
居然……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睡着了。
卫聆风含笑的眼中渐渐露出一丝自嘲和……宠腻,指背轻轻擦过少女的面颊,虽然朕答应过暂时不碰你……(冰依:什么有防备没防备的?你去试试一个月只睡十几个时辰看,我那是身体累到极限了!)卫聆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收回手,起身绕过桌子小心翼翼地抱起那轻如无物的身子,走了几步,又静静地放到床上,盖上锦被。
看了眼前少女沉静的睡姿良久,卫聆风忽然轻轻冒出一句:还有两晚。
那语调说不出的复杂难明,竟连他自己也有些呆了。
转过身,卫聆风噙着淡淡的苦笑,回到案前继续研究那些,几乎可称之为惊世骇俗的战船和海战术,直到天明。
早上醒来看到卫聆风一夜没睡,而自己则大咧咧地霸占了整张床,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卫聆风倒没什么,只是笑着吩咐了太监宫女进来伺候洗漱,看他的样子似乎依旧神清气爽,完全没有一夜没睡的憔悴。
说真的,这一夜反比在落影宫睡得安生,可能是因为他的寝殿中点了少量龙涎香的关系,身心的疲倦便一下子被释放了出来。
走出风吟殿的时候,我无意中瞥到大殿四周竟种着许多曼佗罗花,不由心中一紧,向身旁的太监淡淡问道:这花是皇上喜欢才种的吗?那太监忙垂首恭敬地回答:回娘娘,这个曼佗罗花在宫中遍地都有种植,并非皇上特别喜欢的。
娘娘大可不必担心,奴才们都知道此花有毒,不可食用,拿来观赏却是可以的。
我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么龙涎香呢?是不是每个寝宫都有用?那倒不是。
龙涎香比较珍贵,除了太后和几位受宠的娘娘,倒也不是人人能用。
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我轻轻舒了一口气,正好看到迎面而来的无夜、心慧和心洛,于是象身后的众人摆摆手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小姐。
心洛清冷的脸上露出笑容,跑过来握住我的手。
我含笑抚了抚他的头,取笑道:终于休息够了吗?竟然比我还能睡。
心慧靠近我身边一脸诡异外加八卦地问:小姐,你和皇上昨晚……都做了些什么?包括无夜、心洛三双眼睛齐齐望到我身上。
我有些奇怪他们干嘛都一副紧张的模样,哂然道:先是向他讲解那些战船的设计理念,然后讨论了一些基本的海战术。
再然后呢?再然后?我眨了眨眼,没了啊!然后,讲着讲着我就睡着了。
看他们一脸震惊的表情,我不由有些好笑又莫名其妙,懒得管他们继续向落影宫的方向走去。
难道真的是小姐的魅力不够?心慧兀自有些懊恼地喃喃自语。
姐姐,什么是魅力?心洛好奇地问,不过还是注意压低了声音。
无夜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喂!你们三个到底要嘀咕到什么时候?我还想回去吃早饭呢!交头接耳中的三人猛地一惊,忙齐齐跟了上去。
路上,意外地冒出一个偶遇的美女,一副金兰姐妹的样子过来搂我的肩,七七八八的跟我扯了一通,才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妹妹昨夜和皇上过的如何?很好啊!就是那皇上好不好,我倒不敢肯定,毕竟让他熬了一夜的通宵。
很好?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复又一副友好样,那妹妹可否告诉姐姐怎么个好法?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眯起眼睛扫了她一眼,冷冷道:干卿底事?擦身离去的时候,还是瞥到了她那副吞了苍蝇似的恐怖表情。
路上的偶遇就这么以不同的形式相同的本质,一直进行到我走进落影宫。
想来真是好笑,也就这么短短一路,我便把卫聆风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老婆得罪了个遍。
当天晚上再过去的时候就比前一天应付自如地多了,我让心慧和无夜帮忙抱了一席棉被和床垫,也不管旁人诧异地目光,准备今晚就打地铺。
现在已是深秋,可是却没有多少冷的迹象。
听无夜说,是因为祁国的秋冬之间过度很快,可能今日仍有着刚过夏的暑气,明日醒来便发现冬天来了。
反正不管怎样,如今这种天气打地铺是绝对冻不死人的。
这一次我坚决没让那些女官再帮我洗浴梳妆,连红地毯也撤了,她们原先死活不肯,不知为何,旨意竟莫名其妙请到了卫聆风那里,却被他轻描淡写地一句:随她高兴。
便灰溜溜地回来了,看我的眼神自然也愈加愤恨和鄙夷。
我看心慧抱得太多有些吃力,伸手想接过一点,她却忙退后一步道:小姐你要老这么亲力亲为的,也太惹人注意了。
我好笑地扯过一个枕头,正待说话。
忽然,心中警召陡生。
彻骨的寒意袭体而来,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当初在湖边那种生死一线的惊魂,猛然间重回心头。
那日刺杀之后我一直没去追究,心里总觉得想杀我的无非是扯上了我这皇后的身份。
以后的几日我都比较小心,无夜也几乎寸步不离我左右,一路无事进到宫里后我便也把这事给忘了,警戒松懈下来。
总觉得在这深墙皇宫内院的,谁会有胆来刺杀。
只是所谓警召也不过在脑中闪过,根本谈不上保命。
因为同一时刻,漫布着寒意的刀尖已映着月光直袭而来。
我骇然发现,他的目标不变,仍然是我的右胸。
本能地将枕头举在胸前,棉絮随着刀光漫天飞洒开来,刀尖依旧向前眼见要没入我胸口。
电光火石间我能看到急冲而来的无夜和心慧,一脸惊惶,心中猛地一沉,只想拖得这一刻便是一刻,不如搏一博。
右手提起,左手猛地一扯,绝丝闪着似金似银、似明似暗的光曝露在月光下。
我的眼睛略去了所有余光一瞬不瞬紧盯着那刀尖,刹那间绝丝横举到胸前,终于再一次于绝处逢生。
纤若发丝,柔若柳絮,却韧愈钢铁的绝丝堪堪抵住了那近在咫尺的刀尖。
我冷汗如注,恍惚间看到无夜和心慧与一个黑衣蒙面男子缠斗,黑暗中他们的影子忽明忽暗,仿佛电影放映般在我眼前。
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黑衣人两次的攻势犀利无比,却不是为了杀我,而是想伤到我没有一点还手能力。
可能……是为了挟持!否则,两刀不会都刺向右胸,而不是心脏。
否则,他不会一听见有人来便撤退。
可是我也知道,那个黑衣人很厉害,是的,这里没人比两度体验的我更了解他的厉害。
即便我、无夜和心慧三人联手也绝对打不赢他。
战斗声肯定会把士兵引来,可是万一在那之前他对无夜和心慧痛下杀手呢?.我猛吸了一口气,拔出离开蓝家后就一直带在身边的手枪,借着月光上膛、举起、瞄准。
他和无夜缠斗在一起,身影难解难分,可是我知道我不会射错,也绝不容许射错。
因为我和哥哥是暗黑一条街中仅存的两个,通过地狱试炼的——神枪手。
无夜的肩处被划过一道伤痕,心慧退在一旁,脸色惨白。
我猛一咬牙,手指熟练地摸上扳机,适度地力道,微微……扣动——月光,忽然如着魔般毫无保留地泻在那黑衣男子身上,或者说是他的刀上……那把刀,黝黑,细长,刀尖莫名地微微向上曲起。
砰——随着枪声响彻在这寂静的月夜,响彻在这皇宫大院……我惊惶失措,几欲疯狂地尖叫声于同时响起:快让开——!!!从掉落悬崖那刻起,我的心从未象现在这般彷徨、恐惧过,那一枪……若是……黑衣男子终于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侧了个身,子弹没入他右肩,他身体猛地后退一步,露在月光下的黑眸微微闪过诧异,却也只是一瞬,把刀交到左手。
只是这迟疑地一瞬,却也足够无夜挺剑进击,眼见着那剑锋即将没入他胸口……我脑中、耳中、心中什么也没有,内力瞬息间被提到最高,什么对身体的损害,什么危险,我一丝也没法去顾。
此刻的我,无所思无所想,只知狂冲到鏖战的两人中间猛地撞开那长剑,身体竟收势不住重重倒入那黑衣男子怀中。
体内气血一阵翻腾,附近的士兵被那抢声惊动,赶了过来。
我勉强压下冲到喉咙口的腥甜,沉声道:挟持了我,快走!他的眼中闪过诧异,却也来不及多想,用还能动的左手拿刀架在我脖子上。
他的黑眸依旧冰冷如昔、依旧有着睥睨天下的无边气势,冷冷道:全部让开!--------------------------------------------------------------------------------潇然梦 第二卷风飘单骑 第19章 今昔何夕章节字数:6582 更新时间:2007-04-17 18:58从皇宫中出来,我不清楚到底被拖着跑了多久,只知风拂过耳边,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心中一阵喜悦一阵酸痛。
不知行了多久,挟持着我的黑衣男子终于停了下来。
我眺目四顾,这里已经是偏僻的郊外,四周很是荒凉,只有不远处有间破旧的小屋,看上去没有生机,想是很久没人住了。
抓着我的手忽然松了开去,背上隐隐能感受到粘腻的潮湿,血腥味充斥在鼻间。
我猛地一惊,扶住摇摇欲坠地黑衣男子,惊慌地问道:步杀,伤得怎么样?子弹必须尽快取出来,否则你的右肩……一把刀忽然架在我脖子上,步杀扯掉脸上的黑巾,面色苍白,连嘴唇也有些灰败。
他的身体微微摇晃,难以站立,可是眼神依旧冷如寒冰,不带一丝感情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心中有些绵绵密密的酸痛涌了出来,那些几乎被遗忘的往事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我退后一步,伸手握住那刀的尖端,倏地一紧,鲜血顺着我白皙的手腕流下,我看到他眼中难解的惊讶。
酸酸的感觉卡在鼻端,眼眶时而湿时而涩,我压下那颤抖地嗓音轻声问:什么时候把‘逆刃’改回‘汲血’的?步杀身体猛地一阵摇晃,瞬间扩张的黑眸中映出我勉力抑制却又无助发抖的身体。
他握刀的手在颤抖,颤抖地紧缩回去,刀尖带出点点血丝。
那是,我的血。
他的眼中有着忽明忽暗的光,时而希冀、时而脆弱、时而狂喜、时而又恐惧,仿佛是那光衬着他苍白的脸,让他不住颤抖。
你……到底是谁?他摇晃着走近一步,声音颤抖地象个无助的孩子,而根本不是天下第一杀手。
心酸的感觉终于还是化为眼泪喷薄而出,我明知道当初那一走,会带给他们多大的伤害。
我明知道,我到底有多自私和懦弱。
眼泪划过嘴角,苦涩渗进心底,却莫名地有些清甜。
我含泪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天下第一杀手,怎么可能会象你这么没胸襟、没气度、没……身体被狠狠地拥进他宽阔的胸膛,紧紧抱住,粘稠的血透过衣衫沾湿了我的身体。
我有些惊慌地抵住他胸口:你的伤……他的手猛收了收,紧地我全身窒息,却固执地不肯说话,也不肯放开,仿佛害怕只要一放手,怀里的人就会如梦般消失无踪。
我终于停止了挣扎,反手环过他的腰紧紧抱住,眼泪如泉水般涌出: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好想你们,好想!好想!好想!好想!……步杀依旧无言,只是抱着我的手,更紧……更颤抖。
我知道我可以哭泣,因为你在我身边;我知道我可以软弱,因为你肯定会保护我……如朋友、如知己、如世间最重要的亲人,永远守护着我和祈然,永远都能无条件信赖。
这就是——步杀啊!步杀,你确定要这么取子弹?我声音有些颤抖,就象我握住匕首的手。
步杀无言地点了点头。
没有麻醉药,没有消毒药水,没有烧热匕首的火,甚至连干净的绷带都没有。
这……这刀要我怎么下?一遍又一遍擦掉新渗出的血,明知道多拖一秒,步杀就多一分危险。
可是……匕首在他肩膀处笔了又笔,我脸色惨白却就是下不了手,不由恨恨道:你不是老早不当杀手了吗?没事跑来皇宫杀我很好玩吗?步杀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有几分苦涩几分欣慰,冷然道:至少知道你没死。
不去管他语调中暗含的深意,我猛地一咬牙,手中的匕首忽然轻轻插入他右肩,又轻而迅速地割开他略显古铜色的皮肤……步杀喉间隐隐溢出一声闷哼,身体微微颤抖。
血顺着刀刃一滴滴落在我因跪坐而铺开的白色裙摆上,刺眼、殷红、醒目。
……子弹随刀尖的拨动终于骨碌碌滚落到地上,我颤抖的手再握不住匕首,身心的煎熬让我疲惫不堪,几乎瘫软在地。
他面色苍白如纸,连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却很是镇定地伸手点了伤口附近的穴道。
我正待起身帮他包扎,吱——的一声传来,紧接着小银白茸茸的身子猛扑到我怀里。
我有些愕然地看着他黑琉璃似的眼睛,道:小银,你怎么找到我的?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有些紧张地问:小银,你没带其他人来吧?小银使劲地摇了摇头,眼中含着委屈和担忧看着我不住吱吱叫。
我心头一软,想起当初的承诺,忙柔声道:对不起,我不是要抛下你们。
只是有些事……回头看到步杀苍白而漠然的脸,忽然惊喜地叫道:有了小银你的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难得看到步杀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会露出茫然、讶异的神色,我满意地检查了他已经结疤的伤口,抱起小银坐到他身边。
月光洒进破败的小屋中,我都能看见光束中飞扬的尘埃粒子在空气中静静漂浮。
步杀。
我开口叫了一声,知道他不会应,于是继续道,为什么要挟持我?步杀原本冰冷的脸上忽然闪过异色,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问:你真的是皇后?我点了点头,话哽在喉间却不知该怎么说。
步杀回过头看着我,目光沉静如黑幕,没有责备没有怨恨只有淡淡地悲伤,他毫无血色的唇微抿了抿却始终没有开口。
我无奈地苦笑,这样的悲伤,这样的冰冷,却比任何言语更让我不得不解释。
我从腰间拿出一张叠成小四方形的纸递给他,无言的看着他展开,静静地读完,脸上依旧冰冷如昔,眼中却渐渐有了浅浅的光芒。
我淡笑着挡住他将纸递还给我的手,认真道:这个……保险起见,还是先放你那里吧。
他淡淡看了我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将那张纸叠回原样,小心翼翼地收起。
看着他郑重的表情,我有些开心了起来,问道:现在,该轮到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挟持我了吧?他面色冷漠,声音平静地仿佛不是在说他自己的事:我需要‘四圣石’,有人开出条件,我就去完成。
四圣石?我诧异地问道,那是什么?喂!喂!这么久没见,干嘛又用这种看怪物的眼神望我?步杀的眼中有些无奈,也隐隐有些笑意,从怀中掏出一黑一青两块石头,左手摊开在我面前。
我仔细了看了半晌,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惊诧地道:这块不是玄武石吗?步杀默默点了点头。
我有些兴致地抓起青色那块,点头道:我明白了。
这块是青龙石对吧?所谓‘四圣’,就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可是,四圣石有什么用?你要它们干嘛?步杀平静地摇了摇头,冷冷道:现在还不能说。
哦。
我把玩着手中青色的石头,淡淡道:那到底是谁要挟持我,总可以说吧?步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嘴角微微扬起,道:是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谁啊?尹子恒。
我歪头想了半晌,愕然道:尹子恒是谁?步杀脸上的冰冷硬是僵在那一刻,许久才缓缓摇了摇头:望江楼,临湖村,尹国四皇子。
是他?!我恍然叫道,随即神色凝重了起来,他不是只爱吟诗弄月,逍遥自在的吗?怎么会扯到这些政治斗争中来?步杀冷冷一笑,道:他拿了青龙石来,我也有些意外。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些无聊地把戏还真懒得去思考它。
我把手中的青龙石放回步杀手中,忽然心中一动,这两颗石头看着真好生眼熟……我啊——地叫了一声,慌忙从怀中取出小银给的那块红色石头,放在手中,纤瘦白皙的小手,在步杀略黑的大手旁摊开。
步杀眼中略略闪过诧异之色,沉声道:朱雀石。
真的是朱雀石?我一脸莫名其妙挖到宝藏,惊狂大于喜的郁闷表情,我还以为只是快普通的药石呢!小银,这么夸张的东西你从哪弄来的?小银往我怀里钻了钻,随即戒备地望着步杀。
我把手轻轻朝旁边翻了个个,手背朝上,手心朝下,朱雀石稳稳滚入步杀手中。
步杀面色平静地看着我,眼中却有淡淡水波缱绻流动,看得我心中一暖。
吱——小银尖叫了一声往步杀手中蹿去,一道血痕突兀地划破步杀摊石的手腕。
小银!我惊慌地一把抱回它,将张牙舞爪的它举到面前。
怎么了?小银明明不会理会却也不会排斥他人的,为什么惟独对步杀这么仇视?不,不对!它不是仇视步杀,而是……不想让步杀拿走朱雀石。
我认真地看着它隐隐泛红,却仍如黑琉璃般美丽的双眼,问道:小银,那块朱雀石对你很重要吗?小银的眼中是委屈、是伤痛,却还是看着我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送给我?我的眼光变柔变深,将它抱进怀里轻柔地抚过它光滑的白毛,是因为你觉得我比石头重要,对吗?小银从我的怀中抬起头,眼中水光盈盈,静静看着我。
我也……一样。
这块石头是你送我的,所以对我来说很重要,并不是因为它是朱雀石。
可是小银,步杀是我的朋友,对我来说,他比石头要来得重要。
就象你愿意把它送给我一样,我也想……把它送给步杀,可以吗?破败的小屋中,月光静静流转,宛如那银沙披泻在我们身上。
黑琉璃般的眼中慢慢沉静,慢慢映上那银色的月光,小银轻柔地钻进我怀中,仿佛此生都不愿再离开那温暖,那怀抱……步杀的手紧紧捏住,望着我的黑眸竟意外地清澈明净,仿佛有温柔地光芒很突兀地闪烁在他冰冷、凉薄的气息间……这月光,这温暖,这温柔,都让我,忍不住浅浅微笑。
小银在我怀中沉沉睡去,我拿着一根枯枝拨弄着眼前的火堆,火光映照在我脸上很是温热。
心中有千万句话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
握着枯枝的手紧了紧,粗糙的表皮磨搓的手心有些微刺痛,我垂下头,下巴几乎点到胸前,声音淡淡却微微颤抖:他……还好吗?步杀坐在火堆前,目光沉沉,却没有回答。
小屋中竟安静地让我有灼热的痛感,耳边除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什么也听不到。
或许本身,耳边就没有什么声音。
冗长的时间到底过了多久,我一点也不知道,只是听步杀静静吐出两个字:不好。
心口仿佛有谁猛地揪了一下,痛得我连眼泪都想要流下。
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明明很简单的三个字——为什么,却仿佛着了魔般怎么也说不出口。
真的不知道吗?真的……需要问为什么吗?我的手紧紧捏住枯枝,直到湿痛传入掌心。
我抬起头,看向步杀:为什么你没跟他在一起?恍惚间,我看到步杀的眼中流泻出无止境的沉痛、孤寂和悲伤,面容再没有平日的冷漠淡然。
如此浓烈的感情,从步杀的眼中看到,我一时……竟呆了。
步杀缓缓别开眼,身子轻轻一缩退到阴暗中,月光再照不到他的脸,他的表情。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漠然却沉痛到心底:我,背叛了祈……然。
我猛地抛下手中的枯枝,绕过火堆跪坐在他面前。
艳红的火光在他脸上,也在我眼中不断跳跃。
我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黑眸,认真问:祈然,相信吗?我静静地对他说:祈然,相信吗?他猛地睁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我,漠然也好、沉痛也罢,统统……停驻在那一瞬间。
他,嘴角一扬,忽然大笑了出来。
竟笑得如个孩子,那般开心,那般……象在发泄委屈。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步杀也会如普通人一般,开怀的笑,大声地放肆,尽管那笑声中多少有着苦涩和无奈。
我搔了搔头,有些尴尬地道:我这个问题很奇怪吗?可是……我只想知道这个……步杀慢慢停止了笑声,温柔而感动的笑意却仍留在唇边,他说:你真的是水冰依,因为这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会问如此蠢的问题。
我的心没来由地雀跃起来,快乐满满地充盈了我整颗心,我咧着嘴傻笑:我猜对了,是不是?祈然不相信,是不是?祈然,他怎么可能会相信……步杀轻轻抬起手将我揽在怀里,轻轻抱住。
他的温柔尴尬却不突兀,他的感动很淡却清晰透彻,我蜷缩在他怀里,闻着如哥哥般亲切的味道,听他有些冰冷的声音,喃喃低语:幸好……你还活着。
我在所有人面前,杀死了祈唯一的妹妹。
我不断出入冰凌的机密场所,每天接触不同的雇主,秘密也真的泄露了出去。
我带着祈和他的手下进入陷阱,死了很多人,包括他的皇兄。
我亲口对他说:是我背叛了你。
在所有人面前。
……我在步杀怀中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的手紧了紧,短暂沉默了下来。
火光在空气中跳跃,明明很温暖,我却觉得心在发冷。
几个月的分别,他们竟受了那么多苦,背了那么多罪吗?祈然……如今的你,到底活得有多苦?竟让我的心都痛到发寒。
步杀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依旧淡淡冷冷。
祈握着剑,毫不留情地将他手下砍翻在地。
祈面对众人,冷冷地说:‘谁要是敢动步杀,我让他死无全尸。
’祈看着我,悲伤而绝望,他收剑漠然地说:‘步,你要走,便抛下我,走吧。
’祈的语气淡淡却决绝,他说:‘步,要我相信你背叛我,除非我死!’……我的心一阵阵抽搐,一阵阵麻痛,双手揪紧了步杀胸前的衣服,感觉到他强大的身躯都在瑟瑟发抖。
可是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如昔,仿似不带一点感情。
他说:对不起。
我有不得不离开祈的理由。
他说:现在,还不能说。
阳光照到脸上的时候,热热的刺痛让我不得不睁开眼,耳边有平稳的心跳和轻不可闻的呼吸声。
昨晚好象不知不觉便在步杀怀中睡了过去。
我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步杀的黑眸沉静、冷漠,不知道是一夜没睡还是刚刚醒来,神色淡然地看着我。
从不远处的河边洗漱完回来,小银蹿到了我怀里,我抱着小银看着在小屋前,静静望着我的步杀,有些感伤地问:要走了吗?步杀点点头,说:没有完成任务,我要把青龙石还回去。
他又问:你回去皇宫吗?我也点点头:无夜和心慧他们还在宫里等着我。
气氛安静而沉闷,我们谁都没有再开口,却也谁都没有离开。
祈不知道,你还活着。
他忽然冷冷地道,不是责备,也不是怜悯,只是陈述。
我猛地捏紧了拳头,指甲刺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痛。
我……想见他,想到心痛,想到发疯。
可是,却不能见他。
对我来说,祈然……他和任何人都不同。
他的喜怒,他的伤痛,甚至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让我失去正常判断的能力,都会让我……轻易——沉沦。
可是,对祈然的爱再深,也不能抹消我心中对亲人的思念。
那是十几年相依相守,不离不弃的感情,我不能,也绝对无法就这么抛下他们,自私地留在这里。
如果注定要分离,又何必再相见,再相认。
若不见,心真的痛过了,每分每秒都在痛,只是……再痛也不过那一次。
眼泪沿着面颊慢慢滑落,我的眼前水雾弥漫,看不见步杀哀伤苦涩的表情,只是平静面对着他,缓缓地说: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这就是,我和祈然的缘分。
风拂过脸,吹干了沉潜在眼底的泪。
我看到步杀的目光暗淡沉静,却又很认真地审视着我的脸,浓黑的眉毛慢慢皱了起来。
他清冷的声音响起:所以,就算再见,你也不会去相认?我微微撇开头,压下莫名想要颤抖的嗓音,淡然道:不会。
也请你……不要告诉他。
步杀的眼中慢慢累积起深沉的担忧、恐惧和悲伤.我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又是......为了谁担忧。
只是听他冷冷地说了句:一个月后,我回来找你。
然后转身,再不回头,扬长而去。
--------------------------------------------------------------------------------潇然梦 第二卷风飘单骑 第20章 深宫斗争章节字数:7476 更新时间:2007-04-17 19:07回宫途中,遇到一件很是尴尬的事,竟被守卫皇宫的侍卫拦住,进不了宫门。
情急之下,我做了件最不该做的事,竟然把紫凤拿出来,妄图充当腰牌进宫。
结果可想而知,我这堂堂祁国一皇后硬是被请到了牢里吃饭,紫凤也被拿走了。
我绝对是一点抵抗也没有就乖乖被押进了牢里,原因是我亲耳听那侍卫一脸紧张激动地说,要尽快把那玉呈给皇上。
牢里的气味非常难闻,空气更是让人窒息。
我很庆幸趁他们不备先让小银进了宫去,最不济,也能带无夜他们来救我。
不过我也没挨多久,整个大牢便如翻天般骚动了起来。
我有些傻楞楞地看着卫聆风含着笑、纡尊降贵地走进这奇臭无比又低贱肮脏的牢里。
他弯腰低头,钻过木门的动作把所有人都吓呆了。
我也是呆了,倒不是被吓的,而是万分奇怪他怎么能把如此……如此平民化的动作做得好似在优雅地走上朝堂一般。
牢里本就不大,他一进来,这窄小的空间就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站立的空间,空气中还隐隐弥漫着檀香。
我本来靠坐在墙边,此时忙扶着墙壁站起来,相信是人都不会想在这种地方多待一刻……啊——,你……身子还没站稳,却已经被腾空抱起,温暖和淡淡地檀香味瞬间包围了我的周身。
我忙挣扎了一下,抗拒道,我又没受伤,自己能……那个走字楞是没让我说完,因为我被狠狠吓了一跳,卫聆风的脸上仍挂着笑,可是他唇边的笑意生生带着冰冷,微眯的眼中更是酝酿着发怒地前兆。
我马上识相地闭了嘴低眉顺脸,由着他一路抱出大牢,抱进皇宫,连一旁战战兢兢跪求娘娘饶命、皇上恕罪的人都没敢多看一眼。
走了许久,我发现他走的方向是我现在寄居着的落影宫而不是他的风吟殿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至少他发起火来动手打人,我还能找无夜和心慧帮手……咳~我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小姐!小姐!——心慧的喊声从望见我的那一刻一路响过来。
我忙挣扎着要跳下去迎她,可是身子却被卫聆风紧紧抱住,动弹不得。
我不由蕴怒起来,皱眉道,卫聆风,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我没毁约逃跑,你也没损失你的战舰,你……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不会是担心我……吧?我不确定是不是从卫聆风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狼狈,因为他得脸上始终挂着招牌式的温和笑容,大手一松,我轻盈地落地,刚好回首和哭红了眼的心慧抱了个满怀。
三日后。
心慧,无夜呢?心慧四处望了望,诡笑道:八成就在附近。
我郁闷地拍打那御花园中漂亮的鲜花,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他还不肯现身啊?一个大男人的干嘛这么小鸡肚肠……心慧,你说我不让他叫吧,他偏口口声声一句一个‘主子’。
可是你看他横起来那态度,哪点把我当主子了?心慧嘻嘻笑了起来,双手一摊道:谁叫小姐你……怎么看都不象当主子的料呢?我眉毛一竖正待反驳,忽听心慧有些惊讶地叫道:小姐你看。
我一楞看去,有些奇怪地看到一群妃嫔正站在荷花池栏边嘻嘻笑笑。
说奇怪,是因为我竟看到颜静也在其中,而且神色颇为慌张和不自在。
虽然我没去刻意打听,可是留意下来多少也知道了。
颜静是在两年前进宫参选的秀女,原是湘南侯颜群英的三女儿。
听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十岁便能与她父亲议论国政兵法,再加上从小长相甜美可爱,更是成了湘南侯的掌中宝,心头肉。
两年前,卫聆风第一次选妃,她便如众人预料地一般轻易中选,被封为容妃,宠贯后宫。
啊——我眼望着池边嬉笑的众人,脑中打着转,却忽听一声熟悉地惊叫声。
待得回神看去,颜静竟已身在半空,直往荷花池坠去。
这年月早已是深秋,因着祁国天气奇怪,气温倒也不算太低,可是池中的水怕早已沾了寒气。
不管这池是否深得足够淹死人,掉下去也绝对免不了生一场大病。
我心中一急,正待上前去救,忽然脑中有什么异样一闪而逝,脚步不由顿了顿。
耳边听心慧急声道:小姐别冲动,让心慧去救……心慧的话音未落,我只见一个身穿绿衣的女子急冲到河边,没有一丝犹豫便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我甩开心慧向前冲了几步,身子掩入一树后,往池中望去,只见那一身狼狈的绿衣女子正使尽浑身力气,将颜静拖向岸边。
池边众女都皱眉看着池中的景况,听她们私语看她们表情,显是对这突如奇来冒出相救的绿衣女子,破坏她们计划,很是不忿。
看她们的反应,这种恶整颜静的勾当平常恐怕就没少做,这就奇怪了。
别说卫聆风怎么都不管管这后宫的乌烟瘴气,更何况……也不合理啊!啊——一连声地尖叫响起,我心中一惊,发现那绿衣女子终体力不支,扑腾了几下,眼看就要沉下去。
那些看热闹的妃子一见要出人命,不由得也慌了,有些大叫着李妃娘娘,有些叫着来人,一时间惊慌失措地四散开去。
时间再容不得我多加思考,我脱掉鞋子,不顾心慧的惊呼猛得钻进池里……我全身衣衫尽湿,嘴唇发青,连牙齿也不住打颤,手上却还拖着个同样奄奄一息的绿衣女子,两人被一把甩到岸上。
无……无夜,你总……总算知……知道要现身……了啊?我打着寒战,却依然对着眼前的一张面具咬牙切齿,很不连贯地叫道,水……水里,还……还有……一个…….无夜狠狠瞪了我一眼,回头一个猛子又扎回水里。
我忙运起内力想驱走身上的寒气,可惜体内的内力终究不是我的,真想好好控制它也是不易,只在体内乱窜,结果驱了半天牙齿是不打颤了,衣衫却依然湿个通透。
忽然背后一股暖流回来,我回首朝正在为我输入内力的心慧轻轻一笑:心慧,谢谢了。
我不妨事,你先救她吧。
无夜好不容易从水中将颜静救起来的时候,一班姗姗来迟的侍卫和宫女也终于赶到了。
我让宫女们将颜静和那绿衣女子先抬回我的落影宫,正待跟着离去,眼前却忽然多了个人影。
我愕然抬头,一张如花似玉、闭月羞花的脸刹时映入我眼中。
穿黄衣服,又这么眼熟,我心头忽的一亮,想起正是那个在太后宫中唯一给我留下印象的美女。
请问有什么事吗?我有些奇怪,她们一个个对我的态度都有够嚣张的,除了第一天在太后宫中,好象丝毫没把我当皇后的意思。
对方很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柳眉一横,斥道:来人!李妃娘娘有何吩咐?给我把这个淫乱后宫的男子拿下!是!淫乱后宫的男子?是谁这么想不开啊?我正有些纳闷地想着,竟见那些侍卫上前押住了无夜……这,这是怎么回事?等等!我忙喝阻,向那黄衣女子责问道,李……李妃是吧?无夜他何时何地……犯了淫乱之罪此人刚刚在水中已抱过容妃,陈婕妤和……妹妹——你,坏了你们名节,理当以淫乱宫廷之罪,判处宫刑。
?李妃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哼声道:宫中女子,尤其妃嫔,都乃皇上一人所有,绝不允许与其他男子私相接触,更别提是肌肤之亲了。
宫……宫刑?我脸色一变,猛得抱住无夜的手肘,怒道,谁也不许动他!我才是皇后娘娘,为何你们要听一个妃子的话?哈哈……李妃笑得花枝招展,身旁众侍卫宫女则看着我跟无夜的亲昵动作,脸都吓白了。
只听她清脆却刺耳的嗓音在我耳边寸许处响起:妹妹怕是日日都想当皇后想疯了吧?你虽已是内定的皇后人选,可没经过册封加冕大典,你便只是个什么品级也没有的新娘娘,妹妹连这点也不知道吗?心慧,真是这样?心慧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姐,我都叫你好好听那些礼仪课啦!我讪笑了两下,没脸接话。
尽湿的衣衫被冷风一吹,冻得我全身都直起疙瘩。
我赶忙撑起一张凶狠的面孔朝李妃望去:总之,谁也不许动无夜。
别说他刚刚只是为了救人,更何况他有皇上的特许,行动本不必受任何约束。
特许?什么特许?妹妹倒是拿出证明来让姐姐看看?李妃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我半晌,忽然朝身后的宫女一个示意:倒是妹妹你,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子搂搂抱抱。
新婚不过几日,便如此丧德败行,莫不是得不到皇上的宠爱,终于耐不住寂寞了?她说话间,两个宫女已经走到了我身边,强壮点的一个架住我的手,另一个则在一边虎视眈眈。
李妃的言论倒是还没发完:本来依妹妹的身份也轮不到咱们来管,可是姐姐怎么也不能看着后宫就这么糜烂下去,说不得也只好请妹妹随我去太后寝宫一趟,自行解释一番。
解释?我冷冷一笑,撒开挽住无夜的手,身体轻侧,微微一弯。
只听砰——地一声,那个待抓我前去的宫女已被我一个毫不正规,却相当华丽的过肩摔狠狠甩在地上,一时间痛得她呻吟不止。
身形微动,瞬时间已经到了李妃面前,看着她因惊骇而吓白的脸,我抑住身体的寒意,冷笑道:李妃不是说想随我去太后宫中一趟吗?正好,我也想当着太后的面问问李妃,为何容妃会好端端掉进池里?为何那些嫔妃散开的时候口口声声喊着李妃的名号?又为何李妃与这些侍卫早不来晚不来,偏生等人已救上了岸才出现?这么多巧合,我也正好想请李妃,随我去太后宫中,自行解释一番。
你……你……!李妃一张俏脸楞是被气得一阵红一阵白,瞪着我的漂亮单凤眼中慢慢由恼怒变成愤恨,狠狠跺了下脚,喊道,给我把这个男人押去刑部大牢,听见没?是!我猛地蹿到无夜面前,伸出冰凉的手一拦,冷声道:谁敢动他!随即回头狠狠瞪了至今不发一语,象是万事与他无关的无夜一眼,沉声道:喂!现在要被押走的是你啊!拜托给点反应好不好?无夜看了我一眼,眸中掠过一丝笑意,随即冰冷,无情无绪地道:主子日前不是说了,被抓走的是你,与我无关吗?如今既然要被抓的是我,又与主子何干?无夜你……我狠命咽下一口气和满肚子的诅咒,一个大男人,不用这么小气吧?我不过一时说错话,你已经整整记恨了三天,还不够?无夜看了我瑟瑟发抖的身体一眼,眼中神光慢慢转柔,正待说话。
忽听一声吆喝从不远处响起。
皇上驾到——!我愕然回头,只见卫聆风一身明黄锦服,黑发高束,正一脸闲适笑容地朝我们这边走来。
我嫌恶的皱了皱眉,这家伙八成是来看戏的,顺便好瞧瞧女人们为他争风吃醋。
一众侍卫宫女齐齐跪倒,有些战战兢兢地喊道:参见皇上。
李妃一张刚刚被我吓白的脸还没恢复血色,此时正好摆出一副楚楚可怜、弱柳扶风的姿态,挪到卫聆风面前,轻轻往他身侧一靠,声音温柔腻人:臣妾参见皇上。
起吧。
卫聆风抬手轻轻扶了她一把,问道,梅儿怎的脸色如此苍白?李妃咬了咬发白的下唇,转头不着痕迹看了我一眼,随后回头虚弱地道: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事。
说着身体自然而然地贴入了卫聆风的怀抱中。
我在旁看得发呆,不得不承认李妃的演技绝对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更不得不承认她如今这副柔美到让人心痛的模样,就算我是个男人,也不得不动心。
卫聆风自自然然地环住她纤腰,和颜悦色地道:还是诏太医瞧瞧,否则朕放心不下。
李妃白玉般的双颊浮起淡淡的红晕,抿嘴微笑道:臣妾遵旨。
卫聆风含笑点头,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我:你又闯什么祸了,惹得这么大批侍卫出动?我朝他狠狠瞪了一眼:什么叫‘又’?别把什么坏事都推到我……啊嗤——……我身上。
一阵风吹来,身上寒意猛得袭遍全身,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身体瑟瑟发抖。
卫聆风原本淡笑温和的脸色猛地一变,推开李妃快步走到我面前,拽起我冰凉的手腕,上下打量。
声音低低沉沉,漂亮的眼眸微眯:你落水了?他的手掌温热,全身上下的冰寒与那一点温暖形成鲜明的对比,让我更为不适。
我勉力挣了挣,却脱了出来,不由皱眉道:你也知道我落水了?那就快让我回去换衣服啊,再这么躇下去,我不想感冒也难。
卫聆风佼好的眉毛微微一皱,忽然修长有力的手臂一伸,下一秒我的身体已经腾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我大惊失色,连话都说不出来,挣扎着想跳下来,却怎么也不得。
眼看身边的宫女侍卫们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李妃脸上又是惊怒又是嫉恨,活象要把我生吞了。
心慧则一脸暧昧的笑看着我,无夜眼中神光淡淡,冷漠无情。
我面上烧了个通红,偏偏对浑身冰冷的我来说,这个怀抱真的是很温暖,不得不感激卫聆风的细心。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也实在太……诡异了吧?皇……皇上……李妃咬着嘴唇拦在路中央,一脸委屈地望着我们,朱唇轻启。
卫聆风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声音却冷冷:来人,李妃身体不适,扶她回宫。
是,皇上。
卫聆风抱着我掠过脸色惨白的李妃,又从容加了句:梅儿可别忘记诏太医。
我被包裹在温暖中,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这,并不是去落影宫的路。
我猛得抬头,正好对上卫聆风柔和的目光,不由一楞,半晌才回过神,想起要质问,却早没了原先的气势:你……带我去哪?无夜……别让他们带走无夜。
朕的寝宫。
为什么?卫聆风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转头朝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淡淡道:去取三块‘玉牌’来。
我眼见着周围的人脸色猛地一变,想来这玉牌的分量绝对不轻,便也安下心来。
倒是彻底忘了追究,他轻描淡写地便避开了我的问题。
风吟殿。
我一脸惬意地盘腿坐在床沿,捧着杯热茶一小口一小口地轻抿,换下了湿透的衣衫,又有一室的暖炉哄烤,再加上手上清香又舒体的热茶,皇帝的生活也不外如是。
脚步声轻响,换上一身淡紫色长袍的卫聆风缓步从室内走出来,看我一脸享受的样子,不由笑道:刚刚不是还不愿来吗?此刻看你倒不想走了。
我嘿嘿一笑,扯开话题道:这是什么茶?茶香清醇爽口,没有一点苦涩腻味,真是不错。
你倒也懂?卫聆风轻笑着在我旁边坐了下来,这是著名的‘君山银针’,采于春茶首轮嫩芽,经七七四十九天日日重复烘烤、摊凉、焙干,方制作而成。
味道自然香醇。
哦。
我又抿了一口,微微弯起眼笑,我可不懂这么多,只知味道是好是坏。
对了,这属于什么品种的,黄茶吗?卫聆风点了点头,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杯,回道:是黄茶,佐以少量的‘冷香’。
冷香?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脑中隐隐闪过什么不详的预感闪过。
皇上,要点龙涎香吗?卫聆风轻轻挥了下手,道:点上吧。
啪——我全身猛地一抖,手中的杯子应声碎裂。
龙涎香……冷香……怎么可能这么巧?再加上……难道……我的脸色狠狠一变,使劲撑起身子往门口冲去。
谁知,刚刚盘腿坐地太久,在迈下台阶的时候只觉膝盖以下一麻,再撑不住身体。
不由大叫了一声,狼狈地向一旁扭跌下去。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耳边只听卫聆风低咒了一声,勉强接住我跌落的身子,却没能阻止前冲的势头。
我的身子被劳劳护在他怀中,猛地一个翻滚,我听到他闷哼了一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又滚过台阶,我的背部已经轻柔的着地。
紧接着,卫聆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
背……你的背,刚刚压到台阶……没事吧?我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向他俊秀的容颜,眉头因为疼痛微微皱起,不由有些担心地问道。
他抽出压在我脑后的手,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我脸颊,眼中的光芒柔和而灼热。
低沉赋有磁性的嗓音,随着吞吐在脸上的温热气息响在我耳侧:你要朕……拿你怎么办呢?心中的烦躁一浮一沉,隐隐能感觉到此时气氛的暧昧。
我勉强压下涌上心头的躁热,无声地在他耳边,道:卫聆风,你让他们都出去,我有很重要的事问你。
卫聆风扬眉看我郑重的神色,眼中神光微闪,忽然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一脸的光芒竟看得我一时回不过神来。
下一秒,灼热温润的气息忽地紧紧贴住我的唇,我唰地瞪大了眼,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他的眼中仿佛有什么在烧,直将贴住我的唇也烧得滚烫发热。
我使出全力想推开他,奈何男女本就有天生的区别,更何况我躺在地上根本无从借力。
呜——你放……我双手撑在他胸前,张嘴待要叫骂,谁知却刚好让他撬开唇齿,趁机追逐着我的舌尖,攻城掠地。
怒火猛地蹿上心头,我双手成拳,正待狠狠打上他下巴。
贴着我的唇却忽然离了开去,一双透着热意的手猛地抓住我握拳的双腕,空气夹着寒意漫进我嘴里,我不由贪婪地吮吸。
房间中,只余我和他粗重的喘息声。
卫聆风,你不要太过分了!我狠命挥动被他轻松握在一个手中的双腕,恨恨地骂道。
只是马上,我便不敢再动,因为只是徒劳,手腕被固定在他手中根本抽不动半丝。
可是,交握着它们的大手却因我的挣扎越发灼热,连带着扶在我腰间的手,透过层层衣衫都能感觉到它发烫的温度。
这些都让我害怕,更何况明显感觉到的,他……下身的变化,我苍白了脸,竟一动都没胆再动。
卫聆风注视着我血色尽失的脸,眼中的欲望慢慢褪去,转为淡淡的无奈和笑意,身体轻轻往旁边一个翻滚,双手悠闲地抱头,就这样与我一起平躺在地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神慢慢镇定下来。
一侧头,居然看到卫聆风一脸欠扁的嘲讽笑容,声音还没有褪尽沙哑,反而更平添了几分性感:现在他们都出去了,有什么事,说吧。
XD的!现在总算明白,自己是被人耍了!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道:待我说完,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潇然梦 第二卷风飘单骑 第21章 守护一生(上)章节字数:10991 更新时间:2007-04-17 19:18我渐渐平复了心跳和呼吸,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
果然,一阵清淡到几不可闻的曼佗罗花香迎面而来。
我抬起抑制不住颤抖地苍白双手,将窗户关上。
心里,说不恐惧,绝对是骗人的。
我转过身,看着已经正襟倚坐在床沿的卫聆风,咬了咬牙,问:这些曼佗罗花,是谁让种的?卫聆风面色不变,淡淡回道:宫中一直就种有这些花。
因为太后喜欢,后来朕又命人遍植了一些。
那么龙涎香呢?我走近案前,取过一杯水,将那香浇灭。
卫聆风的双眉微微皱了起来:你的到底想问什么?我认真地看着他:为什么点龙涎香?太后喜欢这个香,于是命人自千里之外寻来最正宗的,送了些给……朕和其他嫔妃。
卫聆风的话越说越心不在焉,眉头却越皱越紧,缓缓站起来走到我跟前。
君山银针呢?我压制住浑身的颤抖,开口,也是太后?为什么?如果是别人还想得通,可是卫聆风明明是她的亲生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卫聆风双眼轻轻眯了起来,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声音平静却透着莫名的戾气:朕没有耐性听你绕弯子。
卫聆风,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因为连我也不确定这些是不是巧合。
我舔了舔干涩的唇,心跳重如擂鼓,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其他,但我依然一字一句地把后面的话说完。
曼佗罗花香,龙涎香和冷香,他们单独或者其中两者混合都只是平常。
只是一旦三种香味交融,长期被吸入人体的话……卫聆风的眼中慢慢凝起冰寒,声音都透着森森冷意:长期吸入如何?是慢性毒药。
不。
我轻轻摇了摇头,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才有胆看向他,他对身体没有一点危害。
可是……却能侵噬人的心志。
不是让你发疯,也,不是变成傀儡,而是一种变相的催眠。
催眠?是。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意,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同情他。
如他这样自负的人,竟也许正在被人利用,而利用他的那个人又很有可能正是他的母亲。
只是,那样的心情只是一星一点,便被无边的恐惧吞噬了。
那些话,言犹在耳。
当初听到轻浅温暖,如今想来,却只觉恐惧。
我凝聚起散乱的声音,继续说:这是一种深度催眠。
通过药物和某种……每天都能影响到你的暗示,可能让你无意识地去做某件事,可能会削弱你的意志,也可能……完全篡改你的记忆。
不!这些都不是让我恐惧的根源。
唯一让我无法遏止颤抖的,是因为——噬心术,这种古老而神秘的巫术。
祈然说,天下会的只有一个人——冰凌四大丞相之一的……从我认识祈然到后来分开,真的极少极少见到他有恐惧紧张的神色,即便多大的危险临头,仿佛都能在他一笑间化去。
可是那天……(很不识相的PS:这是发生在无游组建立后的事。
)他正向我讲解着天下致密的毒物,我一时好奇,便问:祈然,冰凌有什么皇室密药吗?他笑着摇头,说:天下至毒的药冰凌都能取到,自己还制……他的笑容忽然一顿,放在桌面上的手轻轻握起:噬心术,天下唯有冰凌才能实现。
它由曼佗罗花香,龙涎香,冷香三种气味混合深入人体,再配合某种暗示,便能控制人的心神,却不伤其体肤。
那不就跟深度催眠一样?我有些兴奋的道,真想见识一下。
冰依——!祈然忽然一把抱住我,身体和声音都恐慌地颤抖,不可以!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看到这三种花香混合一定要远远的避开!这个世界上,会噬心术的人,只有一个。
冰凌,四大丞相之一的——白胜衣。
冰依,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绝对绝对不要接近这个人。
我反手抱住他,脸埋入那个温暖又弥漫着幽谷清香的胸怀,轻轻道:我答应你。
祈然拥紧了我,身体终于停止颤抖,却仍在呢喃:绝对……不要……喉咙被虚无的扼紧,我回神对上卫聆风冰冷的眼神,实实在在的杀气蒸腾在我的周围,让我一点也不怀疑他会在下一刻便轻描淡写地杀了我。
他的声音平静而冰冷:说这些,你不怕朕杀你灭口吗?我幽幽一笑,在他掌控中却不觉窒息的颈项微微一动,便算是摇头:不怕。
除非皇上不想解除……这个噬心术。
卫聆风露出一个没有一丝温度的笑容,松手放开了我,在案前坐下来,淡淡道:你走吧。
我目光沉沉看了平静到不正常的他半晌,说:皇上如果真的想知道真相,我可以试试帮你催眠。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回过头,看向依然面色如常,漠然看着我离开的卫聆风,忽然叹了口气,有些悲哀地道:还有。
卫聆风,你没必要每次一受到伤害,就用凶狠和冷漠来掩饰自己。
是人,总有脆弱的时候。
说完,我再不回头,转身迈出了这空旷的大殿。
以后的日子,竟出奇的平静,只是落影宫时时多出了两个客人,颜静和陈芊芊。
她们很少结伴而来,偶尔碰上也多是点个头客套两句便了事,却意外地,看来都跟我很是……投缘。
说实话,虽然颜静的长相跟小雨很象,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小雨象春日的阳光,温暖、热情、生机勃勃,喜怒哀乐永远清楚地写在脸上。
无论身边有多么出彩的人存在,也绝对无法掩盖她的光芒。
颜静也同样光芒四射,让人不容忽视,却烈地太过耀眼,太过灿烂,仿佛……是为了掩饰她内里不一样的本性。
我只觉看不通,摸不透。
不过,颜静光从表面看来,倒也的确是个适合站在高处的女子。
陈芊芊,想到这个人,我不觉微笑。
她竟然当着心洛、心慧和无夜的面,指着我的鼻子,从容淡然地说:总有一天我会取代你的位置,当上皇后。
不得不承认,只是几天的相处,我就很自然地喜欢上了这个人。
她是个……很奇异的矛盾综合体。
初见时,只觉她谈吐幽雅、得体,眼中往往闪着沉静睿智的光芒,对很多东西的见解都相当独到。
后来,慢慢熟识了,她在我面前便也少了许多顾忌,常常一副大姐姐的样子,语重心长地教育我。
就比如今日,我留她在这里吃饭。
你这个人,常常看着精明果决,实则迷糊到骨子里。
很多常人看不通透的事,你确实能一眼洞悉。
可是偏偏对自己身边的危险,一无所觉。
若你真的能硬起心肠,不管别人死活也便罢了。
可是你表面上对事事漠然,实际却至情至性。
莹若,不是我说,你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待在这复杂的宫中。
我笑着点头,为她盛了碗汤,问道:芊芊,我本以为你和颜静很熟,如今才发现不是。
你应该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吧?当初为什么还跳下去救她?陈芊芊接过汤,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声音沉沉地说:如果我说,我是想挽回自己那点仅存的良心,你信吗?皇宫,是一个真正可怕的地方,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就必须不停的挣扎、勾心斗角。
这样的旋涡,进去久了,便会慢慢地迷失自己,再回不到当初无波无澜的清澈心境。
那天,看到容妃掉落池中,我其实知道她会一些武艺,断不致如此容易便遭人暗算。
她其实……是在赌,必然会从那经过的皇上,重新注意到她。
可是,知道归知道,她却毕竟是拿命在赌,那一刻,我也曾在心底暗骂她阴险活该;那一刻,我却更多的想到,如果是从前的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救人。
我衷心地向她笑笑:所以你就这么不知死活的跳下去了?那池可不浅,颜静又是掉在正中央……不知死活的怕不只我一个吧?芊芊笑了起来,眉眼间都蕴着浓浓的喜悦,跳下去的那一瞬,我还在狠狠地骂自己,这皇宫中有你这么笨的傻瓜吗?结果,不过片刻的时间,就真的有第二个傻瓜跟着跳了下来。
我讪讪一笑,不想接话,于是扯开话题道:你为什么想当皇后?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她是矛盾的综合体。
她明明厌倦着后宫的争斗,对于卫聆风这个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夫君,更是生不出半点争宠之心。
可是,很明显的,她有野心,那种攀上顶峰不必再看任何人脸色而活的野心,她从未在我面前掩饰过。
尽管在其他妃嫔面前,她一直很明智的韬光养晦。
因为我跟莹若你不同。
芊芊果然毫不避讳这个问题,即便离开了这个皇宫,你还是能活下去,不!你肯定能比现在活的更好。
可是我不行,套用你讲的那个《金枝玉孽》中一句话——我注定是要活在红墙内不断斗争的人,离了这里的锦衣玉食,争权夺利,我便不仅仅是一无是处,更加……无法生存。
既然注定要在这里生存斗争,那么与其被人踩在脚下,不如爬到最高处,好好有一番作为。
我咽下一口汤,笑了起来:其实要我说,你才是最适合当皇后的人选,因为你跟卫聆风……咳~皇上,是同一类人。
可是,你为什么……你是否要问,为什么我到现在仍只是个婕妤?我忙点了点头。
因为我的出生不够高贵,更因为我最近才坚定了争宠的心。
芊芊看了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我一眼,笑容忧伤而淡漠:以前我跟她们一样,以为皇上只是出于政治考虑,才封你为后,现在却清楚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有时我真羡慕你,无论怎样的人,跟你接触久了,都不得不被你吸引,皇上也好、容妃也好、我也好,甚至连李妃都一样。
有时我又很可怜你,因为你明明吸引了这么多爱恨,却偏偏希望漠然以待。
只是你越想逃避,那些极端的爱恨却反而越发强烈,最终伤你至深。
心中有些微的触动,更多的却是迷惑,我塞了口菜,咽下:好象听懂了,又好象没懂。
管他呢,得过且过就是了。
后来的几日,天气慢慢转凉,我开始频繁地出入卫聆风的寝宫,帮他做催眠治疗。
卫聆风,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除了第一次对他实行催眠时,他毫无防备地沉睡过去,然后听到响指声,才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地醒来。
以后,每次催眠,他越来越快清醒,有时甚至我还没讲完引导催眠的话语,他便一脸冰寒地睁开眼望着我。
明日开始你不用再帮朕催眠了。
卫聆风一边批着手边的奏折,一边说。
哦,好。
我无所谓地应了声,一边拿着他画好的几张战舰图瞎看,基本也就是在我提出的创意上相对改良,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画的很好。
咦,这张是什么?我拿起其中一张画得有些象地图,旁边标注了一些看不懂的符号和数字,翻来倒去瞧了半天楞是没瞧出什么端倪,不由好奇地问道。
卫聆风抬头瞟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道:那是银川国雾都城的军事布阵图。
银川国?雾都城?我满头黑线,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个国家啊?什么时候又冒出个银川国来?卫聆风好笑地摇了摇头,说:朕有时在想,你到底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心中一紧,干笑了两声,忙扯开话题问道:银川是个什么国家?卫聆风倒也不再追问,简要地将银川国的情况介绍了一下。
祁、尹、钥三国分占部分土地。
那不是跟三国时期的荆州很象?这雾都倒象是人人争夺的江陵……其实也不难攻占嘛!我有些诧异地仔细翻阅了几张经过解说已然可以看懂的军事布防图,喃喃道。
你说什么?!卫聆风似乎听到了后面几个字,神色一凛,紧张地问道。
我忙一脸讪笑地摇手澄清:没……没什么。
我瞎说呢!对了,卫聆风,你知道陈芊芊吗?陈……芊芊?卫聆风略略思索了下,语气肯定地问了一句,婕妤?真该为他拍手鼓掌。
只宠幸过一次的女子他竟然都能记住,还连品级都报地出来。
我忙点头问:你对她有什么印象?成熟,稳重,容貌……还算过的去。
卫聆风微微扬眉,问,怎么?她得罪你了?怎么可能!我忙反驳回去,随后撇了撇嘴,淡淡道,我只是想说,一年后我便不会霸着皇后这个位置了,你将来若是真心要选一个母仪天下的帝后,陈芊芊绝对是个不错的人选,对你对国家都是。
恩,颜静其实也不错啦,不过当年你这么宠她,害她如今树敌太多……对了,你为什么后来会冷落了她?她得罪……啪——奏折重重摆在一边的声响,打断了我絮絮叨叨的话,卫聆风冷冷地看着我,语带浓浓的嘲讽,你不是一向不爱多管闲事的吗?怎么,如今转性了?不过,朕的私事,何时轮到你来操心了?我心头火起,倏地站起身来,同样冷冷地道:谁有兴趣来操心你的私事了?若非当你是……我的话音猛地一滞,竟呆楞在那里。
那一瞬间,朋友——两个字竟几乎脱口而出。
原来,尽管一直在惧怕他、警戒他,却仍在不知不觉间把他当作了朋友吗?是因为曾经共患难过?是因为他一次次解了我的困境?还是因为他不经意间给的温暖?在我的心底深处竟不是把他当作敌人,而是……朋友吗?我不由摇头苦笑,是不是安逸的生活过久了,所以人便变得麻木和天真?自古以来,帝王,可以拿来崇敬爱慕,可以拿来朝拜臣服,甚至可以拿来仇视怨恨,却绝不能当作朋友。
因为有太多的利益权势纠葛夹杂在其间,会让人身不由己地相互利用、相互伤害。
然而,被一个帝王利用,和被一个朋友利用,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伤害。
我又一阵苦笑,福了福身,无力地道:对不起,那些话,你当我没说过。
皇上,我先回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他的声音:冰依,你说……那个叫催眠的方法,是你们家乡用来治疗那些心志不正常的人?我回过头,有些愕然地点了点头:是啊。
那你……如何会这个方法的?我抬起纤弱的手扶住门把,渐渐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无比幽暗地笑容,淡淡道:因为,当年,我曾经,接受过这种……治疗。
卫聆风凝视着我,漂亮地眼眸中,慢慢流露出一种名为怜惜的光芒,许久许久,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不发一言。
我却,压下心中的烦躁,落荒而逃。
卫聆风虽然发了火,不过,竟真的听从了我的建议开始频繁地翻芊芊的牌子。
在无数人怨恨、嫉妒和羡慕的眼光和诅咒中,芊芊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从婕妤晋升为贤妃,与贵妃、淑妃、德妃和容妃同为正一品。
其实,说起来卫聆风真的算是个好皇帝,听得进人言,又不盲从,办事果决,有大局统筹观,若真的让他统一了这个天和大陆,可能对底下的百姓也是个福。
不期然地想起婚嫁途中经过的那个依国,如果要说理想的制度,在这个时代它绝对是首当其冲,只不知提出这个构想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竟能完全突破世俗的观念,创建这样一个极度接近民主的国家。
唉!只可惜国家太小,根基不稳,真要待它统一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虽然越来越频繁的受到宠幸,芊芊还是一如既往地常往我这跑,当然颜静也一样。
偶尔也会撞到,颜静依然乖顺有礼,芊芊依然沉静端庄,两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异样。
只是芊芊的神色,从一开始淡淡的欣喜,到后来常常脸带甜蜜的微笑,再到如今,眼中常常流露出三分喜悦,七分哀愁。
我有些担心,问道:芊芊,怎么了?后宫的斗争很辛苦吗?我是不是害了你?芊芊摇了摇头,脸上是衷心的感激:是我强求你帮我在皇上面前举荐的,你又自责什么?更何况,后宫的斗争,于我不过是每日必会上演的简单戏码,轻松便能应付过去。
我不由奇怪的问道:那你干嘛看上去每天越来越忧愁了?害我瞎担心。
莹若,你不懂。
芊芊脸上一阵黯然,静静地转头看向百花凋零的窗外,语气萧索地道,这世上最伤人的不是斗争,而是……感情。
感情?我有些愕然和摸不着头脑。
对一个女人来说,感情可以是生命的全部,喜悦、幸福都只因它而来;感情也可以是一把伤人的利剑,无声无息间便刺得人鲜血淋漓。
这其中又以男女间的爱情……最甚,尤其是,明知……永远不可能有回应的爱情。
我慢慢地瞪大了眼睛,苍白无力的声音脱口而出:芊芊,难道你……爱上了卫聆风?芊芊眼角盈着晶莹的泪珠,花容惨白黯然,回过头哀伤而无奈地看着我,却慎重、坚定地点了点头。
祁国的冬天,也是我到了古代后的第一个冬天,终于来临了。
御花园毕竟是皇家的园林,当然不可能百花尽谢,只余枯枝残根。
只是,暂时失去大量颜色和生命的大地,毕竟少了许多蓬勃的生机。
仿佛身边每个人脸上都挂上了淡淡的寂寞和悲愁,以及隐约对春天的希冀。
就在这样一个萧索而悲伤的季节,我终于,迎来了一个有关步杀的消息。
离他一个月后回来找我的承诺,似乎一直不近不远,仿佛是忽然间就迫在眉睫,只是我却在此时接到了一张发于尹国,传递到全天和大陆的通缉令——步杀夜袭尹国四皇子尹子恒,抢走了青龙石。
江南四大名妓之一——苏婉柔,乃尹子恒红颜知己,为救他而挨了步杀一剑,深受重伤,至今生死不明。
尹子恒震怒下,发下誓愿,谁能杀了步杀,夺回青龙石,他便将卧龙一条街的望江楼拱手相让。
消息是无夜从外面带回来的,我有些心烦意乱地抱着小银回到落影宫,一进自己的房间,脚步猛地一窒。
我迅速地回头将无夜和心慧、心洛他们堵在门外,压下颤抖的嗓音故作平静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我想一个人……小姐,心洛不能跟你睡吗?我低下头抚上他微凉的脸庞,他真是跟我一样怕冷,把不情不愿的小银塞到他怀里,抱歉地道:对不起心洛,今天晚上真的不行。
心慧没有问什么,体贴地将心洛拉到她自己怀里,笑笑说:那小姐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转身待走,却忽然发现无夜还楮在那里,眼神冰冷,死瞪着我,不由也楞楞停下了脚步。
我有些困难地吞了下口水,支吾道:无夜,你们先去休息吧,今晚……我不会有事的。
自从那次刺杀事件以后,无夜几乎一直都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入夜睡觉后,他也守在外间,心慧和心洛则常常与我睡在一起。
如你所愿。
无夜冷冷地扫了我一眼,瞥过屋内的时候,眼中闪现出凌厉的杀气,随即转身,轻轻吐出两个字,主子。
看着他们离去,我心中的烦躁愈胜,又隐隐有些愧疚和……不安。
苦笑地关上门,转身,差点惊呼出声,忙平复下心绪,恨恨道:步杀,你有必要每次都象幽灵一样出现吗?步杀冷漠地瞥了我一眼,在雕花书案旁坐了下来,摆在书案上的手臂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我啊——了一声,紧张地跑过去,小心翼翼执起他手臂,又是郁闷又是心疼地骂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非得每次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吗?还被全天和大陆通缉……没事。
他淡淡一句打断我的话,听那满不在乎的语气,显然这种事情早就司空见惯了。
翻箱倒柜找出卫聆风赏赐的各种药膏,又扯了块干净的黑布做绷带,直折腾了半天,才算完结。
我皱眉道:你的武功这么高,为什么还会受伤?还有,那个通缉令是怎么回事,青龙石呢?你抢了它?步杀摇了摇头:青龙石在尹子恒手上。
那是他嫁祸你了?我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道貌岸然的王八蛋!苏婉柔呢?真的是你伤了她?步杀点了点头,漠然地道:尹子恒嫁祸于我,我本想杀了他夺回青龙石,只是那女的为他挨了一刀。
我算算跟你约定的时间快到,便放弃了。
我喟然叹出一口气,意兴萧索地道:原来苏婉柔爱慕的人正是四皇子啊!只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的痴情女子,可能终究要所托非人。
步杀,我总觉得尹子恒这个人不简单。
话锋一转,我的神色慢慢凝重起来,他表面上寄情山水不理政事,暗中却是望江楼的东家,亲手掌握着这样一个最利于光明正大收集天下情报和招揽人才的酒楼。
按你所说,青龙石应该是人人争夺的东西,尹国既有,为什么不是在可能继承王位的大皇子和三皇子手上,而是交给他这样一个无心权利的皇子呢?步杀看着我,眼中慢慢闪现出了然和慎重的精光。
我冷冷一笑,继续道:你还记得祈然的父亲——那个冰凌王的策略吗?他明明是想扶祈然登上王位的,却偏偏找了他大哥当替死鬼摆上台面,好让所有的矛头都对准萧祈轩。
现在几乎每个国家的人都不看好尹国,因为一旦尹王一死,尹国必定会因为内乱而分崩离析。
可是我现在忽然想到,尹王他……用的可能也正是这个手段。
步杀点了点头,双眉紧皱,看了我一眼,淡淡道:这些你别管。
我撇了撇嘴,哂然道:要不是他陷害你,我才懒得管这些呢。
算了,反正你以后小心点,别在这种非常时期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步杀,成天在外面招摇,天天被人追杀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
不说那张通缉令,光你身上有玄武、青龙两大圣石这个事实,就足够引来全天下的追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步杀淡淡点了点头,收回绑上绷带的手时,触到我的手背,忽然微微蹙起了眉:你很怕冷?我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道:因为台湾……就是我们家乡很少有这么寒的季节,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
看他伸过手来要握我的手,我忙缩了回来,悻悻瞪他一眼,道:你的手常年冷得跟僵尸似的,夏日冰镇还差不多,冬天取暖就算了吧!步杀面色不变,抓过我的手整个包在他的大手中,天生的冰寒之气透指袭来,我忍不住打了个抖,正待叱骂。
手背忽然一股温和的暖流传来,渐渐充盈在整个手心,一丝一点透体而入,我的身体竟也慢慢温暖了起来。
只听步杀清冷的声音响起:你的内力怎么来的?应该……大部分是祈然的,还有一小部分是你和卫聆风的吧。
我舒服地享受在体内潺潺窜行的暖流,歪着头道,当初我不是引了祈然身上的血蛊吗?被不知哪个混蛋刺了一剑,掉下悬崖去,幸亏被热流卷入一个山洞,为小银所救。
后来又认识了无夜,还无意间救了卫聆风,正好他身上好死不死也中了血蛊,所以我就想索性搏一搏,把他身上的血蛊也度到了自己身上。
没想到,我还真是运气好到爆了,两个血蛊相互作用,不仅蛊毒解了,我体内还多了你们三人的内力,连毁损的容貌也恢复了。
步杀微微动容,握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淡淡道:坐到床上去。
干什么?看他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我有些不情愿地把手从温暖的气息中脱离出来,莫名其妙地坐在床沿,看着步杀也缓步走过来,坐上床。
他冷淡地开口:转过身去。
盘膝。
哦。
我听教听话地坐好,感觉到他的双手掌心抵上我的背脊,一股热流细细从我的神堂、心俞二穴贯入,缓缓流窜遍全身。
慢慢地体内不知潜藏在何处的气流开始蠢蠢欲动,全身的四肢百骸由温暖变为灼热,慢慢灼痛。
我的额头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全身因似酸似麻的疼痛不住颤抖,忍不住身体前倾,想要脱离那痛苦的来源。
步……杀,好……好……难过……我的声音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声,呢喃道。
别动。
步杀的声音也不若平时那般清明,略略带着无力和沙哑,马上就好。
背后涌入的气流渐息渐弱,忽然,如利剑般汹涌直穿而入。
我痛地浑身剧震,几乎尖叫出来,但最终还是咬着嘴唇死死忍住。
热流凝结在我周身的内息中,引导着它们慢慢散入全身各处,背后支撑着我的双手终于撤去,我浑身一软,向后瘫软在步杀怀里。
睫毛上都细密地沾着点点汗珠,我透过水雾看到无力地靠在床沿的步杀苍白的脸,和比我更汗湿的额发,不由心中感动,又觉点点温馨。
你……打通了我的奇经八脉吗?缓和过后,我用还有些虚弱的声音问。
步杀一楞,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过将你体内郁结的气打散到全身各穴。
打通奇经八脉我做不到,你以后遇到祈,倒是可以让他帮你。
以后……遇到祈……我喃喃重复他的话,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上头的人许久没有发出声音,连呼吸也是轻不可闻的.疲倦的感觉渐渐袭来,我慢慢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就在意识迷离的边缘,我仿佛听到步杀清冷却忧虑的声音响在耳畔。
……不肯承认是冰依的话,现在的……祈,你还是不见的好……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上面盖着锦被,整个身子都蜷缩在步杀怀里。
他的怀里还有暖暖的余温,我鼻子一酸,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竟一个晚上都催动内息让我取暖吗?我扯过被子抱在怀里,看着正在系脚上绑带的步杀,问道;步杀,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步杀的动作顿了顿,才继续系完,直起身冷冷道:我要在祁国证实一件事。
我愕然:什么事?步杀漠然摇了摇头:过两天再告诉你。
那四圣石呢?你不找了吗?步杀看了我一眼,思索了半晌,才道:不用找,三个月后,他们都会聚到这里,四圣石也是。
三个月后?为什么?步杀拿看白痴的眼神,仿佛司空见惯地瞟了我一眼,才用平板的声音说:三个月后是你的封后大典。
尹、钥两国必然会派人出席……啊——!我惊叫一声,从被子堆中蹦起身来,跪坐在床上,抱头痛苦地叫道,我竟然忘了这件事!尹钥两国也会派人出席?完了,那岂非傅君漠那个变态也会来?你认识钥国太子?我茫茫然点头,迎上步杀略有些疑惑的眼神,忽然紧张地道:步杀,三个月后,封后大典那段期间,你一定要帮我守着心洛,就是跟在我身边那个小男孩,千万别让人把他绑走了!步杀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用他一贯清冷的声音淡淡道:那就把他带在你身边吧。
啊?什么意思啊?我是叫你保护,又不是我保护!正待再问,步杀瞟了我一眼,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白痴。
然后拉开门,头也不回地道:我晚上回来。
说完,便象是飞天遁地般,忽然消失在门外。
靠!我忍不住死瞪着门口在心里咒骂,你个冷血的杀手,让你帮个忙会死啊?话也不讲清楚,还敢骂我是白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这里是什么?旅馆吗?那至少还得付钱呢……小……小姐。
大清早进来的心慧刚好撞到我一脸恶毒诅咒的表情,不由好奇地问道,怎么了?看把你气得,好象别人欠了你几万两银子似的。
我踢开被子跳下床,恨恨地道:心慧,你错了,不是几万两,而是几亿两!小姐,几亿两是多少?--------------------------------------------------------------------------------潇然梦 第二卷风飘单骑 第22章 守护一生(下)章节字数:7224 更新时间:2007-04-19 13:08一出房门,我便有些心神不安,怕无夜会因为昨天的事又生气。
不过万般难得的,他竟然还是如平日般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
周身没有冰冷的怒气,问他问题,也会如常做答,只是眼神常常晃向别处,不愿与我对上,估计……是还在生气。
不过嘛,我已经很欣慰他今天的反应了,毕竟昨天晚上算是无理取闹又不信任他们的人是我。
今天还是一样平平淡淡的过去,分别见了颜静和芊芊。
颜静还送了副缀满羽毛的漂亮手套给我,与小雨以前那种粗制滥造的手工简直有天壤之别,我满心欢喜地收下了。
寒冷的冬天啊!刚好派上用场。
到了晚上,我没吃晚饭,让心慧把热好的饭菜端进房中,依旧固执地要求一个人睡。
心慧把嘴巴嘟了半天高的心洛拽在怀里抱走。
我看了神色淡漠的无夜半晌,正待转身进去,右手却忽然被抓住。
怎么了,无夜?我看着他牵住我的,温暖干燥又有些粗糙的大手,诧异地问道。
他的眼中闪过恍惚,慢慢放开,温暖过后的冰寒缓缓袭来,只见他别过脸去,说:没事,主子早点休息吧。
哦。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转身关上门,回头果然看到步杀已然安坐在餐盘前,只是低垂着眼,没有动筷。
我盛了一碗酒酿圆子羹,正待细细品尝,抬头却看到步杀紧皱着眉沉思,丝毫没有想吃的意思。
可怜我只好无奈地起身,又为他盛了一碗,没好气地道:步大爷,你就是想饿死,拜托也别死在我房里!步杀抬头,深锁地眉微微舒展,接过我手中的碗,胡乱吃了几口。
我当然也懒得再管他,自管自吃起来。
是……花蒸酿?我点头,取笑道:吃到现在才知道?只是笑中却在不知何时夹杂了淡淡的苦涩。
步杀放下空碗,平静地道:没有祈弄的好吃。
我真有拿起碗砸死天下第一杀手的冲动,他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吗?步杀忽然脸色一白,捂着胸口佝偻起上身,连背脊都在抽搐。
步杀,你怎么了?我的碗可是还没砸呢!屋外不远处忽然传来纷繁却不凌乱的脚步声,我心中一凛,全身划过忽深忽浅的躁意,一种不详的预感猛地袭上心头。
门被推了开来,我面色苍白地看着卫聆风一身紫衣华服,晶莹白皙的手指在门上轻轻一搭,信步迈进房内。
门外,是密密麻麻的宫廷侍卫和御林军,将这里重重包围。
卫聆风的脸上还是如平日般挂着温和宠溺的笑意,看着我的双眸更是漾着淡淡地怜惜和如水柔情。
步杀慢慢地直起身子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点血丝。
他的全身都在颤抖,双手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可是一双落在卫聆风身上的黑眸却依旧冰冷清明如昔。
卫聆风似毫不意外地扫了步杀一眼,随即含着温情却不带一丝暖意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柔声道:冰依,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回朕身边来吧。
我浑身猛地一颤,只觉刺骨的冰寒直侵入体,让我的四肢都痛的麻木。
我被……利用了?我竟然,被卫聆风……利用来害步杀?我上下的牙关紧紧咬住,紧到齿间都溢出热麻的温度,声音仿佛不是我的,却听在我耳中,平静地一字一句问:你……怎么下的毒?朕怎么会知道。
卫聆风温柔地笑着走到我身边,晶莹似有融光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和暖抚上我脸颊,这里的东西,不都是冰依……你的人准备的吗?我浑身一颤,狠狠撇头避开他的指尖,退后一步瞪着他,冷冷道:卫聆风,算你狠!卫聆风的眼中倏忽间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落到始终未置一词的步杀身上,淡淡笑道:步杀,天下第一杀手。
步杀一手握刀一手撑在桌缘,冰冷的目光没有一丝波动,停在卫聆风身上静静打量。
朕想尽了办法都抓不到你,反让你杀了叶成宇。
卫聆风口气淡定从容,仿佛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没想到,你会为了……朕的妻子,自动送上门来。
她不是你妻子。
步杀冷冷地开口,紧接着身体猛得一震,一口血从喉间喷溢出来。
步杀——!我惊叫了一声,扶住他,中食指自然而然切上他的脉搏,不由……一楞。
卫聆风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声音转冷:看来再与你耗下去,只是让你有时间把体内的毒都逼出来。
朕居然,还是小看你了。
卫聆风左手一挥,正待出声,步杀却先他一步开口:我跟你走。
卫聆风挑眉看了他一眼,收回举起地手,嘴角噙着悠然冷酷的笑意看着他,就象看着到手的猎物。
步杀!我狠狠拽住他袖子,吼道,你疯了?趁现在毒逼出了一半能走就快走啊,留在这里干什么,被人生吞活剥吗?步杀望向我,冰冷的目光缓缓转柔:我正好……也有事要问他。
卫聆风嘴角的笑容冷冷凝固,双眼紧盯在我身上,吐出口的声音淡淡却漫布了杀意:你就这么笃定,他会相信你不会下毒害他?脑中忽然闪过祈然绝世的容颜,想象着他对步杀说那句话时,决绝却孤寂的表情,心就痛到无法承受。
我缓缓回过头,看着卫聆风,平静冷然地道:要他相信我背叛他,除非他死。
祈然……原来,你就是这样看待我们三个之间的感情吗?没有信与不信,没有怀疑背叛,只有……永远的守护、扶持和生死与共。
因为我们三人,是——无游组啊!步杀的嘴角微微弯出一个弧度,丢下手中的黑刀,轻声说:我会回来的。
你别天真了!我拽住他的袖子不放手,你杀的是人家的宰相,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你回来?步杀,你真当自己是超人,有不死之身……步杀神色漠然地伸起一指点上我的中府穴,我的全身马上如触电般浑然一麻,再不能动弹半分。
明明哑穴并没有被制,可是我颤抖的双唇就是发不出半点声音,眼睁睁地看着他掰开我的五指,淡淡看了我一眼,走到卫聆风身边。
门口马上有两个侍卫进来将本就虚弱不堪的他狠狠反手架住。
步杀,你个王八蛋!我嘶哑的声音终于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吼出来,为什么你们俩都喜欢一个人担下所有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想连累我才束手就擒的吗?步杀原本冰霜般的脸上慢慢闪现出复杂的神色,他抬起头,黑眸中仿佛带着沉积了千年的哀伤和浓浓地余悸,看着我,冷声道:一个人担下所有的事情……冰依你……还不是一样。
我怔怔地楞在原地,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卫聆风仿佛还说了些什么,只是我耳中除了那嗡嗡之声,什么也再听不进去。
-----------------------------------------------------------------------------房中的侍卫仿佛在瞬息间散去,空旷冰冷的房中只余无法动弹的我一人,直到心慧她们匆匆赶来。
我抬起可以动弹的手,咬了一勺早已冰冷的酒酿圆子,毒……是被下在这里吗?之所以步杀中毒而我没事,是因为那种毒只对刚刚受过内伤的人才会起作用。
而步杀恰好在回来途中受了一点无关紧要的内伤,却偏偏为了帮我打通气穴而伤势加剧。
我回头看向一脸担忧的心慧,有些茫茫然不知所措的心洛和瞪着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睛蹭着我的小银,最后的目光落在看不到任何表情的无夜身上。
我抬头看着他,心一点一滴往下沉:我一直在奇怪,明明食物是心慧亲手烹饪的,除了我没经过任何人的手。
为什么还会有毒?我面向着他举起纤瘦白皙的手掌,昏暗的烛火中掌心还有淡淡的荧光闪烁,就是这些从无夜手上沾染的粉末落到碗中才成了穿肠毒药吗?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每一步都几乎要将我的力气全部用尽:无夜,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声音虚弱却决绝: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陷害我?我承认没有告诉你们步杀的存在,是我的错。
你可以生气,可以骂我,甚至可以……不认我这个朋友,可是,为什么要让我去害步杀?他是我的朋友啊!我扶着墙沿颤抖地站立,声音一点一滴地发泄嘶吼,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比生命还重要的朋友,你怎么可以让我亲手去害他?无夜静静地看着我吼,一语不发,只是眼中的光芒绝望而痛苦,仿佛害怕再没有机会一般,贪婪地凝视着我苍白如雪的容颜。
包裹在厚重铁面具下的声音,沉沉响起:主子,他的存在迟早会威胁到你,就算对不起主子你,我也一定要除掉他……住嘴——!我猛地举起左手狠捏成拳,全身的骨骼仿佛都在喀喀做响,真气从四肢百骸凝聚到一处,随着我挥起的手,喷薄欲出……无夜的眼中闪过悲伤、留恋和欣慰,深深凝视了我一眼,默默地闭上眼睛。
砰——一声轰然巨响回荡在整个空旷的宫殿,大地都仿佛受到震荡,轻轻摇晃。
小姐——!!心慧和心洛惊慌失措的声音夹杂着小银的一连串的尖叫声紧随而起,直冲扑到我身边。
无夜茫茫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我鲜血淋漓的手背和被溅得狰狞带血的脸庞。
他的眼中再无法保持任何清冷、淡漠,惊痛仿佛与生俱来般狂涌而出,只化为一句无以为继的失声大叫:冰依——!我……我竟然打不下手。
明知道这一拳打下去伤不了无夜分毫,可是我愤怒到想要杀人,却偏偏打不下去。
那个明明活着比死更痛苦,却渴望攀附着我生存的男子;那个我对着他说不如……无夜的男子……这一拳打下去,就将我们之间所有的风风雨雨都否定了。
这一拳打下去,我们之间就真的再不是朋友,也再……回不到从前……心慧脸带泪痕,小心翼翼地紧抱着小银让他舔我的伤口,我垂着手,低顺着没有焦距地眼,任她们摆弄。
主子。
无夜低沉、无力的声音象是隔了千年响在耳侧,那天……在山洞中,皇上早已认出了我的身份。
后来,主子你被水冲走,皇上给了我三个选择……我恍惚中回过神来,慢慢抬起头看着他:什么选择?一是跟他回来当‘飞鹰之主’,二是死在他手上……那…….三呢?无夜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我,眼中满是痛苦和无奈:第三个选择,我可以跟在你身边,但是……必须帮他做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告诉他你进入蓝家的经过,还有……你和钥国太子傅君漠的关系,包括……心洛的事情。
我猛得一震,颤声道:卫聆风知道心洛的身份?小姐。
心洛冰凉的手牵住我没有流血的左手,看看脸色苍白的心慧又看看我,有些惶然地道,小姐,心洛有什么身份?心洛不要跟小姐分开。
我紧紧捏住心洛的小手,听无夜继续说:我也……不清楚,皇上的心思,我一点都猜不透。
第二件事……就是帮他擒住步杀。
我皱眉看着他唯一露在面具外的眼睛,闪过抑郁、悲伤和淡淡的恐惧:虽然这是皇上的意思,可是……第二件事却是我心甘情愿的。
无夜——!我心痛地低吼了一声,他非要这么说吗?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我心中一凛,只听门外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娘娘,皇上有旨,请娘娘即刻过去相见。
我动了动伤到的手,好痛!我紧咬住发白的嘴唇,看来是伤了筋骨。
我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我知道了。
一走进风吟殿,就看到卫聆风低头望着手中的一把匕首发呆,真的是发呆,而不象平常那般把玩。
因为他的脸色是我从未看过的凝重、深沉和……怀思。
冰依,卫聆风没有抬头,声音沉沉地道,如果,一年后朕不放你走……皇上!我狠狠打断他。
卫聆风小心翼翼地将那把匕首揣进怀里,抬起头看着我,他俊秀的脸上不若平日那般张扬和尊贵非凡,反而有着淡淡的疲倦和憔悴,低声道:恨朕吗?我冷冷一笑,回道:恨?这么费神的感情,我怎么会浪费到你身上?卫聆风如远山般清俊的眉微微一凝,缓缓站起身来,嘴角含着淡笑,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中间闪烁着危险的神光,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他的笑容依旧高深莫测,他的眉间依旧锋利飞扬,让我几乎以为他刚刚的落寞不过是我的错觉。
你不会以为,朕会一直这么纵容你下去吧?皇上把这个叫做纵容吗?我抬头狠狠地瞪着他,我还以为,是得到一件稀奇宠物后的新鲜感呢!冰依。
卫聆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口气中夹杂着一丝不确定,你是在跟朕生气吗?我一怔,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微微颤抖,负在背后的手更是传来一阵阵钻心般的疼痛。
我……是在生气吗?气他让无夜陷害我,气他利用我来害步杀,更气自己竟然白痴到把这样的人当朋友。
我有……什么好生气?我撇过头低垂了眼看着地上漂亮的石理纹路,淡淡道,我只是……觉得自己象个白痴,竟然会天真到把你这种人当作朋友……朋友?卫聆风忽然满脸嘲讽地冷笑起来,他伸出右手强硬地抓住我负在身后的手反转扣住,眼中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一闪,猛一用力连着我的身体一起紧压着靠入他怀中。
手腕处钻心的痛楚几乎要让我晕眩,我原本就惨白的脸更加白了几分,额头冒出点点冷汗。
我猛得咬紧牙关,让迷离的眼能清明几分,绝不肯发出半点呻吟之声。
你以为朕会稀罕这两个字吗?卫聆风狠狠地盯着我,握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近在咫尺的呼吸全触在我因疼痛而几乎扭曲的脸上,冰依,你是真的迟钝还是假装糊涂?朕想要的是怎样的感情,怎样的回应,你难道不清楚吗?此话一出,我实实在在地楞住了,连手腕噬心刺骨的疼痛都在一时间忘了个干净。
卫聆风他……在说什么?什么感情?什么回应?我忽然仓皇起来,低声喊道:你放开我!卫聆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慌忙避过那眼中的锋芒。
他右手一松,一时忘却的疼痛感猛地袭来,我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他怀里,忙紧咬了牙关堪堪站住。
卫聆风。
我退开一步,抬起头看着他,目光中夹杂着恼怒,和从未有过的认真和郑重,我不可以爱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就算可以我也绝不会爱上一个利用我的人,所以,请你别强求我的回应,因为那是永远不会存在的东西。
在我转身的那个瞬间,卫聆风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不可以而不是不会吗?那么说来,冰依果然还是有爱的人?不若……他略带嘲讽的声音顿了顿,让朕来猜猜会让你爱上的人是谁吧?我缓缓顿住了身子,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在慢慢扩散。
他的声音已然恢复了平日的闲适和精明,仿佛在耍着手中的猎物:朕原以为是步杀,可惜……不是。
当年的无游三人组,除了冰依你和冷情刀客,就只剩下一个。
我慢慢转身看着他,那邪魅俊逸的笑容此时竟如地狱恶魔般可怕。
他看着我,嘴角含笑,眼中带着点点温情,柔声道:冰依爱的人是他吧?绝世神医——萧祈然。
或者说,冰依早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冰凌……少主!我颤抖地看着他,出口的声音竟碎裂地无法成音:你……为什么会知道?卫聆风嘴角的笑容更胜,那笑一如他凌厉的眼神灿烂却冰冷:你认为,这么隐秘的事,除了你们无游三人,还有谁……会知道?是步杀告诉他的?不!这怎么可能?我心中汹涌着千般巨浪直连我手腕的剧痛都淹没,强逼着自己不去看他垂在身侧握到骨节泛白的双手,淡淡说:皇上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先走了。
就在迈出门口的那一瞬间,我仿佛听到手垂击柱子的声音,压抑而沉闷,让我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卫聆风的声音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在身后响起:朕已经把步杀放了回去,以后也不会……再动他。
你的手,朕一会会诏太医过去,好好治了,别再……弄伤自己。
我拼命地跑回落影宫,跑进自己的房间,把门紧紧关住。
身体在无法遏止的颤抖,我顺着门滑坐下来紧紧抱住双膝。
我的头埋进身体里,感觉到一双手轻轻抚上头发,我说:毒解了吗?步杀轻轻地开口:解了。
我想问卫聆风为什么肯放你回来,想问他为什么会知道祈然的事情,想问他到底跟祈然有着怎样的关系,才让你愿意告诉他我们的事……这一切的一切我都想问,可是……却问不出口。
好想……回家,好想现在就穿回去,再也不用理会这里的是是非非……我只怕,再多待一秒,我就会不顾一切让步杀带我去祈然身边……我只怕,再多一点思念,我就会忘了原来那个世界,永远留在这里……冰依,让我守护你吧。
步杀淡淡地说,口气仿佛与以前在一起时说——吃饭了一样冷漠、淡然。
我抬起头看着他,深深看进那双漆黑如夜幕般的瞳仁,那里又隐藏了多少不想让人知道的孤寂、悲伤和担忧呢?我闷闷地说:我不需要人守护。
你还有很多事要做,找四圣石、杀尹子恒、查秘密……这些都是为了祈。
步杀打断我。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
所以才让你继续去做啊,守着我能干什么?我既不是国家元首,也没有身怀藏宝图或者绝世武功,就算把我称斤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步杀把我从地上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黑眸落在我血迹凝结的左手上,又默默移开,看向我的脸庞,冷冷道:也为了他,所以……才要守护你。
那些事,我还是会继续去做。
前提是,你们……都没有危险。
除非你寻到回去的路,除非……你愿意跟祈在一起,否则,就让我……分别守护你们一辈子吧。
一辈子?我抬眼看着步杀清冷漆黑的双眸,那里深不见底,那里平静无痕。
可是那里,到底掩藏了多少沉重的秘密,才让冰冷如他,强大如他都说出这样三个字?我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握起他的一只手,手心朝下,捂住我的眼睛,粗糙冰冷的感觉磨搓在我的眼睑上。
一阵酸涩涌上心头,渐渐湿润潮热了我的眼,和他的手。
我哽咽地开口:步杀,我想祈然了,好想好想。
为什么明知没有可能,却还要如此思念,如此……爱呢?步杀一语不发,静静地任由我握着他的手,低诉哭泣。
只是贴在我眼睑上的手掌,微微和暖,仿佛冬日的阳光,渐渐温暖了我畏惧冰寒的心……--------------------------------------------------------------------------------潇然梦 第二卷风飘单骑 第23章 永世伤痛(上)章节字数:13724 更新时间:2007-04-19 13:10我的手伤,一个礼拜之后便好全了。
天气在一天天变冷,往往一整日我便是生了暖炉躲在房中,与心慧、心洛他们玩闹。
日子也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两月有余。
我、无夜和卫聆风的关系,好象从那一夜之后就变得相当微妙,仿佛牵了一丝欲断不断的线,日日相处,如履薄冰。
这两个月,除了询问有关战舰的问题,卫聆风从不召见我,见了面也不会多说任何题外的话。
偶尔路上碰到,他身边总跟着芊芊有说有笑,见了我也只当没看见。
芊芊自然是和颜静一样如常光临我这里,她很清楚,我不想听有关卫聆风的事情,所以从不提及。
只是她一直隐藏着的,眉宇间的忧色,却也让我没机会询问。
至于无夜,他依旧跟在我身边。
和隐在暗处,不到晚上不会出现的步杀一样,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有时我不自觉地会想,是不是我真的太弱了,才让那么多人说想保护我。
只是,说我懒也好,胸无大志也好,我的心里从来没有过变强的欲望,被守护便被守护吧。
对我来说,这与如果可以就不想自己动手烧饭、洗衣服,是没有什么本质区别的。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无夜。
虽然步杀最终没事,虽然他有他的苦衷……我只能说也许时间长了,我会淡忘,但现在却真的不行。
今天是很特殊的日子,我死活不让无夜、心慧和心洛他们跟着,连小银也丢给了心慧,独自一人跑出宫殿。
外面的寒风很是凛冽,天空阴沉沉的似要下雨。
我来到一个僻静的处所,这里有一个圆形的石桌和几张石凳,无顶无墙,却隐在层层树木之后,很难发现。
我将冰冷僵硬的手紧紧交握,渴望汲取一点温暖。
是祁国的冬天来得晚也去的晚吗?记得一年前的今天虽然冷,却不至如此冰寒,还是因为那时……有阳光般的温暖在身边?一道无声无息的阴影落在我身侧,步杀握住我十指交握的手,清冷的声音响在头顶:怕冷,还跑来这里做什么?我微微一笑,把手从温暖中脱离出来,歪着头道:步杀,右手伸出来。
步杀微微疑惑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把刀交到左手,宽大、略显古铜色的手掌静静摊开在我面前。
我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绒状物,小心翼翼地套上他常年握刀的手腕,含着笑轻轻说:这个,叫作护腕。
在练刀或者与人搏斗时,可以缓冲你手腕受到的伤害。
虽然对你这样的高手来说,这种保护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纪念品而已。
我抬起头,看着步杀黑亮的双眸和耷拉在他额前的黑发,露出一个灿烂却隐隐忧伤的笑容,声音轻快地道:庆祝我们,认识一周年。
步杀眼中有淡淡的荧光流转,收回手,看着黑色绒状护腕上用白色丝线绣的那个若隐若现的步字,嘴角几不可见地微弯了弯。
咳~我知道我绣的很不好,可是这个……我不想假心慧的手啊!我从怀中摸出另外一个淡蓝色的护腕,在他面前摊开,浅浅一笑,道,如果还能见到祈然,就请你……交给他。
步杀接过,目光落在深蓝色丝线绣的然字上,淡淡点了点头,仔细揣进怀中。
脸上忽然有一阵冰凉的触感,接着手背上,眼睑上,我愕然地抬头,看着天空缓缓飘下的白色雪花,如鹅毛般在我的头顶盘旋、飞扬。
我摊开手,看着一片又一片雪花落到我掌心,不由高兴地叫道:步杀!下雪了!步杀冰冷的眸中有着淡淡的柔和,默默望着站立在飘扬大雪中的我,不发一语。
我以前,从来没见过真正的雪。
我转头望向黑衣黑发的步杀,他的发丝、衣衫上已经落了不少雪片,而且还是一年的初雪。
要是祈然也在这就好了,我们三个可以在这样的季节,留张旷古绝今的照片。
而且,有祈然这种神仙级别的帅哥在,拿回现代,绝对能让万千人疯狂。
步杀冰冷的黑眸微微波动,看着我,却没有开口。
我笑了笑,开口解释道:我留给祈然的手机看到了吗?那个可以把人的声音、影象都录下来,再定格,然后就好象最传神的人物画一样,那就叫照片。
步杀棱角分明的唇微动了动,伸出手,冷声道:太冷了,回去吧。
总觉得步杀与生俱来便没有什么好奇心,刚刚那样的话,放在古代任何一个人面前讲来,不都会被认为是惊世骇俗的吗?我缩了缩脖子,真的很冷,将冻得通红的小手放进他宽大的手掌中,任由他拉着往回走。
看他毫无表情的侧脸,不由有些不满地撇嘴道:要是以前,象这样特殊的节日,我和小雨肯定会互送礼物,然后跑到外面狠吃一顿。
虽然这种习惯,绝对是在小雨的熏陶下慢慢养成的。
即便是最冷血的哥哥和成天忙得昏天暗地的爸爸,到了每年的某一日,也肯定会自发地回到那个简陋的小屋中,纪念爸爸带着我们走出黑暗的那天。
可是步杀,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别说庆祝了,我看你压根就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对吧?步杀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握紧了我的手继续往前走,我则依旧絮叨个不停,我就知道,因为你的脑袋里从来不储存无关紧要的东西……步杀忽然彻底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黑眸一如那落在脸上的雪花,冰冰凉凉,握着我的手却一直温温带暖。
他淡淡地开口,说:以后会记住的。
看着他极力掩饰的认真表情,我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既然他说会记住,那以后……就肯定不会再忘记了。
我放眼望向逐渐被白雪覆盖的皇宫御园,心里有着淡淡的悲伤和思念在滋长蔓延,我轻轻地开口,象是在询问,又象在呢喃:祈然会不会记得今天呢?此时此刻,又是否……和我在同一片漫天飞雪的蓝天下……怀念从前……这场雪一下便断断续续下五日有余,期间那场超大规模的雪仗,竟然把颜静、芊芊、无夜、卫聆风和步杀都莫名其妙拉进了混战。
(PS:有关打雪仗中发生的事,请静待番外三,偶怕拖戏,所以写在番外里了。
)浑身湿透回到落影宫的时候,因为疯得过头了胸口总有些空落落的,却意外地舒坦,仿佛长久以来郁积于心的东西都一下子被发泄了出去。
雪真正下停的时候,离我的封后大典也只剩下半个月了,听说各国前来祝贺的使节团也都陆陆续续到达,依照不同国家不同身份,分别被安排进不同的驿馆。
这日,正闲得慌,忽见心慧匆匆进来,面带忧色,说:小姐,太后传诏。
我心中咯噔一声,太后?自从大婚那日后,我便一直没见过她。
如今传诏我,又是所谓何事?那个噬心术,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被一个小太监恭敬地领进长青宫,再度看见太后绝色姿容的时候我还是呆了许久,直到她慵懒性感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叫蓝莹若?我猛地一惊,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偌大的宫殿中竟然只有我和她两个人。
我忙低垂了眼,小心翼翼道:是。
此话一出后,她便安静了下来,她不讲话我也不好搭。
于是,整座宫殿中空旷寂静,我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站了将近一个小时,在我终于忍不住想发彪的时候,她终于动了。
她缓缓地支起柔若无骨的身子,走到我面前,说:皇上在前几日灭了汀国,你知道吗?我猛然抬头,满脸的惊愕刚好对上太后深思探究的目光,心头狠狠一跳,忙垂下眼,低声道:莹若不知。
真没想到卫聆风动作这么快,从我走出蓝家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就把一个国家给吞并了。
占领汀国后,皇上下的第一条令,就是将蓝府宰相,你的父亲——蓝君清处死。
我双腿一软,差点站不稳,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
好象是记得当初跟卫聆风提条件的时候,我让他善待蓝府众人,除了蓝君清那老头。
咳~他也实在……太守信用了吧!虽然,听到姓蓝的要被处死,我很冷血地连一点同情心也没有,惊愕却是实实在在的。
当初的那些个细节,我差不多都忘光了,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太后忽然挽了我的手走到榻前,说:与哀家同坐吧。
我乖乖坐了下来,又听她继续道:看来皇上是真的喜欢你。
从定了你为皇后开始,他就把所有反对的折子都压了下来。
哀家原来思虑再三,也觉得只有立你为后,才是对汀国最好的策略。
却没想到,皇上早有布置,仅三个月时间就灭了你们汀国。
那现在他仍不肯废你,坚持举行封后大典,就只有一种解释——皇上,他是真的喜欢上了你吧?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样的话,只能低了头,望着她鞋上的精致绣花发呆。
可是,皇上却亲手杀了你的父亲,你会恨他吗?我握紧了拳头,暗骂自己笨,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正踌躇着到底要怎么回答。
却听太后的声音又响在耳侧:皇上允许你带那几个随从在身边,虽不合规矩,却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他特许你不用每天来拜见哀家。
皇后要处理的一切事宜,要面对的一切压力,他也都一力担了下来,说一切等封后大典结束后再说不迟。
这些,哀家还是可以理解成,他不愿你掌大权。
可是,太后一双美到摄人心魄的丹凤眼紧紧盯在我身上,甜柔的声音也变得深沉:皇上居然会放过步杀,还留他在你身边。
你到底知道多少有关……太后的话越说越急迫象是急于质问我,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得一顿,平缓了语调,继续道:可是皇上为了你,竟忽然连安排了这么久的计划也不肯执行,哀家就不得不管了。
我猛地一惊,抬起头来问道:什么……计划?太后殷红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淡淡道:皇上既然这么看中你,哀家自然也不好违逆他的意思。
不过,有些事又非做不可,哀家也不过给皇上制造个机会,让他可以放手去做……我缓缓瞪大了,心里象烧了把火,点燃了不安,并急速扩散。
我用尽了全力才能让声音不会颤抖,说:太后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莹若先告退了。
不急。
太后懒懒往床榻一靠,淡淡道,你现在还不能走。
我双眉紧皱,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到无法抑制,总觉得有什么我无法承受的事正在发生。
我豁地站起身来,再顾不得什么太皇太后,狠命往外冲去。
红袖。
太后冰冷的声音在我身后淡定地响起。
人影,蓦然闪现在我面前,一根丝带夹着劲风从我鼻尖刮过,堪堪将我拦住。
我愕然抬头,看到一个身穿红衣的美丽女子,正站在我右侧,冷脸看着我。
红色的丝绸在眼前一闪,快如灵蛇往我面前钻来,我双目一凝,正待反击,只觉眼前一花,一把黑刀横贯眼前,红色丝绸如柳絮般四散飞扬。
红色丝带在我眼前飘扬,遮蔽住我的眼睛,我的心却忽然透亮起来。
有什么计划、什么阴谋是需要我,或者说我们的加入下才能实现的呢?我忽然想起山洞中,卫聆风知道自己中血蛊时,那恍然阴狠的表情。
想起大婚途中,卫聆风针对傅君漠布下的陷阱。
想起无夜说,卫聆风向他询问过心洛的事情。
甚至想起,颜静的失宠和芊芊的忽然得宠,可能都不只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的心乱成一团,指甲扣进手心里,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步杀,这里你可以吗?步杀冷然点了点头,说:去吧。
我狠狠点头,猛得冲出长青殿。
身后若有若无传来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语调似在竭力维持着冷然,却掩不去其中的愤怒:她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你离开少主…………你保护她又怎样?她还不是抛下了你……如果……绝不会把你一个人置于险地……不顾而去……半路上恰恰被行之匆匆、身后跟了一群人的的无夜截住,我双手撑着膝盖猛喘了几口气,调匀内息。
主子,你没事吧?无夜也同样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惊慌过后的余悸。
我没事。
发生什么事了?无夜微微一顿,才开口:心慧、心洛和贤妃都不见了。
什么?我惊叫一声猛得抬头,连心慧和芊芊也不见了?无夜点了点头,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快速说:贤妃本是与容妃来找主子你的,听说你去了太后处都有些担心。
尤其容妃,坚持要去长青宫找你,我和心慧也放心不下主子你,所以就陪她过来了。
谁知未入宫门便被拦住,紧接着落影宫的侍女仓皇来报,说留在那的心洛和贤妃失踪了,原来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部昏倒在地。
我和心慧心中一急,便先跑了回去。
落影宫中竟然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在这皇宫中要绑人走本来就不容易,还要突然间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更是难如登天。
心慧急得不行。
容妃就建议我先去向皇上禀奏求救,我一时见不到主子,也没有其他调动军队的方法,便去找了皇上。
我忙问:那卫聆风怎么说?无夜的眼中闪过深思的光芒,沉声道:皇上的反应很奇怪,他说:‘戏才刚刚开幕。
不急,朕此次定要将他们连根拔起。
’可是转眼却又给了我皇宫守卫和御林军的调度权,叫我尽管大张旗鼓地去找人。
我恨恨地一跺脚,卫聆风这家伙果然什么都知道,忙问道:那后来呢?为什么连心慧也会失踪?我带了皇宫守卫在宫里仔细搜查,岂料没有搜到心洛,却听到有人惊报说:‘新娘娘被人虏走了,皇上下旨要我马上在宫内外戒严搜寻,但不得将消息泄露出去!’新娘娘?我愕然道,难道……是说我?无夜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惊骇下就马上赶回宫,却发现连心慧也不见了,问了落影宫的侍女,她们也只说没见过她,容妃则刚刚离去。
于是你就往长青宫来,刚好截住了我?无夜点了点头。
我的脑中现在是一片混乱,冷静!冰依,冷静下来!好好理清思路,时间……不多,心慧、心洛和芊芊随时都可能有危险。
我必须赶快想明白……一开始遇到卫聆风的时候,他确确实实是中了血蛊。
血蛊不说难找,更加……难下。
要从手少阴经引入,再服下虫引,才能成功。
象卫聆风这么精明的人,如果不是身边非常亲近的人,想从他手上经脉引入虫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最有可能的人,应该就是当初极为得宠的容妃——颜静了。
然而,想不通的是,如果当初卫聆风就猜到了颜静和他老爹是奸细,依他有仇必报的性格,为什么不马上除掉他们?就算是为了引出宫里宫外其他的奸细……他也不应该刻意冷落颜静,那不是明摆着在怀疑她吗?卫聆风这么聪明,绝不可能为了一时气愤,而影响了整个计划的实施。
接不上的那一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还有,芊芊为什么会被一起虏走?是凑巧被连累还是在……卫聆风计划内的?然后是绑走心洛的人,应该……是傅君漠的手下。
想要在皇宫里不着痕迹地绑走一个人,没有多年的眼线布置根本就不可能。
我不知道心洛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可是从两代钥国皇帝对他的重视,恐怕他的真实身份要比人人都在抢夺的四圣石更加……难以想象。
卫聆风所谓的计划,应该就是彻底拔除尹钥两国混在宫里宫外的奸细。
这个计划,只要有了心洛,别说钥国,只要他稍微让人放点**在祁国皇宫的风出去,尹国……也一样会上钩。
但奇怪的是,为什么会连心慧也失踪了?主子,与其在这里想破头,不如直接去问皇上。
我心中一沉,点了点头,运起内息飞速往风吟殿跑去。
卫聆风竟然……不在。
他身边的太监小顺子说,皇上刚刚换了便服离开。
我又匆匆回到落影宫,步杀也刚刚赶到,我仔细查看了他身上没有任何伤,才放心地开始在宫中做地毯式搜索。
心洛和芊芊失踪的客房隐隐有迷香烧过的痕迹,其他什么线索也没有。
主子你看。
无夜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回头,只见他手上赫然拿着心慧今日穿的衣服,是在柜子后面发现的。
我握紧了手中淡绿色的布料,心口的不安仿佛擂鼓般响个不停,直让我全身发麻发寒。
卫聆风传旨说新娘娘被抓,让无夜去搜,自己却换了身衣服不知去向何方。
那个太后说,卫聆风因为喜欢我不想实行计划,她不能违逆,计划却还是在进行……难道?!我猛得直起了身子,惊疑和恐惧如发酵般在胸前窜行蔓延,我紧紧捏住手中的衣服,难道……心慧是代替我被抓的?吱——一声尖锐的叫声恍惚间唤回了我的思绪,我低头看到小银猛咬扯着我的裙摆。
小银!对了,还有小银!原本心乱如麻的我仿佛忽然间抓到救命稻草般,惊喜地一把抱起他,急急问道:小银,你知道心慧她们在哪对不对?小银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睛凝视着我,点了点头。
没有时间了,我们快走。
小银咬住了我的衣袖猛命地扯动,我不由停下了慌急的脚步,问道:小银,怎么了?你不是知道她们在哪吗?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她们啊!小银看着我,委屈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皱眉沉思了半晌,忽然惊慌地叫起来:小银,你是说心洛和心慧是在不同的地方?小银的黑眸一亮,忙点了点头。
心洛和心慧……两个只能救一个吗?要救谁,到底要先救谁?老大!!糟了,侯爷那刚刚传来消息,我们被骗了!什么被骗?你慢慢说。
老大!这……这个女人根本不是祁国的皇后,只是她……她贴身的婢女。
什么?!老大,那我们还要不要把她交给太子?奇怪,我们抓来的那女子明明穿着娘娘的服饰……糟了!难道我们都入了那皇帝的套?噼里啪啦声在屋外响起,混乱一片。
老大!那个女人杀了六弟,跑了!!她……她竟然会武功!臭娘们!给我把这个庭院重重封锁,看她能跑到哪去!会武功是吗?抓回来就给她下‘化功散’!他娘的,敢杀了六弟,既然不是什么值钱的货色,看老子不让人玩死你!……我猛地深吸一口气,舔舔被寒风吹裂的嘴唇,沉声道:小银,心洛和芊芊去了哪个方向?小银从我怀中蹦下,不住从南往西北方向跑动,口里叫个不停。
往西北方去了?小银忙点了点头。
步杀。
我茫然无措的目光望向步杀,无声地恳求。
步杀冰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良久,担忧和不安隐隐在黑眸中波荡,但许久他还是叹了一息,冷冷道:我去找,但不保证能带他们回来。
我猛得舒出一口气,感觉长久的担惊受怕让我忍不住想落泪。
我咬住了嘴唇,看着他良久,才说:不要受伤,不要逞强,还有……不要担心我。
步杀淡淡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也一样。
等我回来。
啪——!木头碎裂的一声巨响,静儿竟然敢为了个男人出卖我!侯爷,我们钥国所有的探子都在被‘飞鹰’追杀,皇上的军队已经包围了这里,我们不如快从地道逃走吧?太子的人应该已经在码头接应我们了。
蠢材!静儿既然出卖了我们,你以为那地道还是秘密吗?侯爷,那我们……以皇上有仇必报的性格,我们就算投降也难逃一死。
太子,你也别怪我出卖你,为了保命,我势必要跟皇上做一场交易。
有‘银童’在手,再加上有关他的秘密,我就不相信皇上会不动心……侯爷!侯爷!不好了,那个小孩和贤妃娘娘全都不见了!什么不见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看……看守他们的人全部中了瘁毒的银针,死……死了,他们就象凭空消失了一样!我拿了心慧和心洛遗留下来的两块玉牌,和步杀、无夜三人光明正大地出了皇宫大门。
我本想凭紫凤调动城中御林军,却发现他们早已被人调走,剩余的人马要负责城防要塞,奉皇令不得离开。
步杀向西北走,我和无夜则在小银的带领下朝西而去。
小银狠命地往前跑,我和无夜狠命地追着它。
我的心口象有一根带刺的毒蒺藜,随着跑动一下一下不停地扎着我,总觉得如果不跑快一点,很有可能,我就要后悔一辈子。
心慧!心慧!求求你,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啊!小银带着我们跑到一个面积很大却毫不起眼的宅子大门前停了下来,朱红的大门紧闭着,可是里面似乎传来纷乱混杂的声音。
我正要上前,无夜已先我一步,一脚把门踹开。
里面三三两两聚集了十几个男子,望着突然夺门而入的我们,一时呆楞在原地。
小银叫了两声,停顿下来,我知道因为这里烟雾弥漫的关系,它已经嗅不出心慧的具体位置了。
宽敞的厅中一片狼藉,他们有的在搬运箱子,有的在整理装备,有的在炉前烧着什么,人人脸上惊慌而焦急。
我没兴趣管他们跟卫聆风之间的你阴我谋,手上很不习惯地握了把长剑,望着他们冷声道:被你们抓来的那个女孩在哪?一个身形修长做书生状打扮的男子走了出来,皱眉看着我道:姑娘是何人?我问你们那个女孩在哪?那男子望了孤身的我和无夜一眼,又望望空无一人的门后,眼中杀意一闪,原本就警戒着跃跃欲试的的众男子马上操了家伙向我们直逼过来。
无夜一步跨到我身前,要将我护在身后,我抬手使力推开他,淡淡道:我不可能一辈子都让你们来保护。
一直以来,我是不是有什么做错、想错了呢?心慧和无夜他们一直在我身边,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仿佛理所当然的存在,理所当然的保护我、照顾我。
可是……我动作生涩地举剑刺进某个人胸膛,滚烫的鲜血溅到我脸上、手上,我的胃酸一阵翻滚。
他就这么睁大了无神却又不甘的眼睛瞪着我,缓缓瘫软倒地。
我的心里是恐惧,是无助,是对这一切无能为力的痛恨,我的这双手……从来没有沾过血,从来没有被污染过,那都是……哥哥拼了命才保护下来的。
可是现在…….我全身的真气运转十二周天,动作旋急而决绝,一个转身没有半点犹豫砍向身后一人。
可是现在心慧他不知受着什么样的折磨,时间一分一秒也容不得拖。
现在,无夜正毫无犹豫地杀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使尽全力保护我。
为什么以前的我会认为那些保护都是理所当然的呢?我的手沾上血是污染,他们的……就不是吗?难道就因为他们曾经染过血腥,就活该再被污染,活该理所当然来守护我这双手?宅子中的场面相当混乱,这里的人武功都不弱。
我仗着一身精纯的内力和灵巧的闪避,时而砍倒几个弱者。
手臂上又是一痛,我顾不得去看是谁伤了我,急急避过迎面劈来的一掌。
回头看时,见无夜的灰白布衣上也同我一般染了不少鲜血。
那些武功高的他多引了过去,自己对付,又要费心替我挡掉背后的偷袭,如何能不受伤?我的心口一阵酸痛:水冰依啊水冰依,你竟是到今天才明白吗?不论是祈然的爱,步杀的守护,还是无夜、心慧的跟随照顾,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付出是可以理所当然接受的!主子,小心——我听到无夜的惊呼声,紧接着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背后排山倒海般地劲气袭来,一丝一屡透体而入,我猛地前冲了一阵,腿上被一把钢刀划过,火辣的痛,却痛不及胸口翻涌的窒息。
恍惚间只觉喉头一甜,我吐出一口鲜血。
********************************************老大,船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等二爷他们销毁了证据,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好!一个长相粗犷,双眼闪着精光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脸上忧虑之色稍减。
随即目光瞟向被丢在一旁,全身衣衫破烂不堪,又隐隐沾有点点血迹的女子,冷酷地道:把这个女人拖上船去。
老大,这个女人既然不是什么皇后,我们还带着她干什么?粗犷男子目光不屑地扫了他一眼,才道:是太子下的令,说她……至少还可以做饵。
手下那人听了,忙命令几个闲着无事的男子,将她架上船。
老大,她——!粗犷男子本在张望着来路,闻声烦躁地看过来,不由也有些惊愕。
只见那女子被五、六个男子拖拉、踢打,可是却兀自伸出伤痕累累的十指紧紧扳着码头沿岸不肯放手。
粗犷男子一阵心烦,踢开那几个没用的小喽罗,半蹲下身去,劈手就是一巴掌,恨恨道:臭娘们,看你被老子兄弟玩弄的时候也没这么拼命,反而风骚的很。
怎么?现在倒象是不要命的架势来反抗了?女子象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双脚一得自由马上连着那手一起缠上岸沿,仿佛永世都不愿放开。
那女子抬起头来,只见她的嘴角溢出血丝,头发散乱,额角有不少淤青和血迹。
她的脸冻得发青发紫,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长相,可是那双眼睛却分外的闪亮,竟让那居高临下望着她的粗犷男子也一阵心虚。
我……不走。
女子的声音沙哑无力,却万分坚决,小姐,一定会找到我。
我……绝不离开。
粗犷男子心中狠狠一躁,直起身来,大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竟然拿一个臭娘们没辙,给我挑断她的手筋脚筋,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凭什么留下!**********************************************我的脖子上被架了一把折扇,扇的边缘是利刃,紧贴着我的脖颈,压出血丝,那个一开始问我们话的书生。
看来他就是刚刚从背后偷袭我的人。
他皱眉看着被人团团围住的无夜,说:不想这女子死的话,马上……呜……你!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然后目光移到刺入他胸口的匕首,缓缓倒地。
我将薄如蝉翼的匕首拔出,收进袖口,脚步一个踉跄。
胸口和背上都好痛,还有全身大大小小的伤痕,可是……要快,因为这些痛都不及我心里的恐惧……吱吱——不见踪影良久的小银忽然蹿了出来大叫,我忙招呼无夜跟了上去。
那些原本围攻我们的男子,大概是看到书生死了一时慌乱震惊下,竟没来阻截我们。
小银带我们进了一间房,那房凌乱地象是发生过一场巨大的厮斗,房间里还有隐隐残留的淫糜之气。
我的心一扯一紧,象要活生生被撕裂了一般。
因为我看到地上有许多沾血的衣服碎片,那……那是我的衣服……还有,血迹和女子的体液……我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捂住嘴巴,眼泪仿佛滚烫的油珠般滴落到我的脸上手上,呜咽声是我的,却又抽离至体外,在我耳边回响。
我甩掉长剑,紧紧握住匕首,冲出屋外。
匕首插进一个人的肩头,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一字一句地问:那个女孩在哪?那个被你们抓来的女孩在哪?屋……屋后的……码头……我匕首一划,结束了他破碎不成句的回答,也结束了……他的生命。
无夜和小银一直跟在我身后,跟着我向那码头的方向飞奔而去,我却始终没有回头,甚至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自然也没有看到,他们两个担忧、心疼的眼神。
*****************************************啊————一声女子的尖叫声在码头回荡。
老……老大,她的……手……手筋,脚筋,已……已经挑断了。
那手下颤抖着说,手上沾血的匕首一个没抓稳,恍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从没有对一个弱女子这么残忍过,更加从没见过一个弱女子会象眼前这个女孩那般……决然。
他低声劝她放开手脚,放开了,他便不用这样对她,可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手脚死死扳住岸沿,连眉都不皱一下。
粗犷男子听着那惨叫声,仿佛也象经历了一场大战般,全身虚脱,颓然挥了挥手道:马上把她架上船去送走,我们留一艘船在这里等老二他们就够了。
你——,你——,老大——!!那手下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慌乱,再顾不得什么尊严气势,在这码头沿岸大叫起来。
粗犷男子闻声猛地回过头来,望向那个全身是伤,手筋脚筋都被挑断的女子,再掩不住心中的惊惶和惧意,脸色剧变。
我飞奔到码头的时候,双眼迷蒙着水雾,不知是汗是泪。
全身上下都在流血伤痛,意识仿佛要抛弃我一般,渐行渐远。
可是我却仍然清楚看到那样惊心动魄的一幕。
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不!那根本算不上白衣,那衣衫在这冰雪天中破烂无法蔽体,原本雪白的底色早沾染了血迹、泥沙,惨然入目。
那女子被五六个大汉架着不知要将她拖向何方,可是,却拖不动。
我的眼泪汹涌着翻滚落下,身上的伤痛比起此刻心里的痛又算得了什么?到底算得了什么?心慧的全身都被制住,可是她的牙齿紧紧咬住岸沿,紧紧咬住……满口鲜血,满面泪水,混合着一滴一滴落入奔流的河水中……就是不肯松口。
心慧。
我哽咽着开口,声音很轻,却又在这空旷的码头回荡。
死死咬住岸沿的女子忽地浑身一震,缓缓松开了嘴,随着惯性被那群拉架她的男子拖后几步,齐齐跌在地上。
我冲过去,冲到她身边,将她抱进怀里。
她看着我,破败不堪的脸上露出一个美好、欣慰又意料中的笑容,柔声道:小姐,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狠狠点了点头,泪水落到她猩红班驳的脸上。
我小心地放下她,然后将身上血迹斑斑的锦貂白裘脱下,放在地上,伸手继续脱下里面的翠绿色短袄,然后继续……一阵冷风伴着河岸的潮湿吹来,我的身上只剩下一件素白的里衣,在寒风中包裹着我微微颤抖的身体,映着我脸上嘴角的猩红,分外刺目耀眼。
我把衣服一件件从里到外给心慧套上,看到她手上和脚上触目的血痕,看到她瘫软无法动弹的身体,晶亮的双眼却仍担忧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猛咬了咬牙,将喷薄欲出的泪水咽回肚里。
手筋和脚筋……此刻的我有什么资格哭?背后忽然一暖,无夜将他自己的衣服披在我身上,我头也不回地说:谢谢。
然后扯下,继续包裹在心慧身上。
心慧哽咽的声音响起:小姐,你穿上啊!心慧不冷了。
我向她笑笑,缓缓站起身来。
目光瞥过满眼忧色的无夜和小银,胸口又是一暖一痛。
你……就是她说一定会来的人?一个声音在左侧响起。
我的笑凝结在唇角转淡转冷,冰寒地目光一个个扫过这里每一个,早被心慧一举一动吓到无法动弹的男子。
我右手举到胸前,左手横抽,一根似金似银,似黑似白的绳索在凛冽地寒风中,象是渴血的野兽,跃跃欲试。
我,身动,如鬼如魅,伴着寒光闪烁,血腥屠杀……所谓暗杀,一是暗,一是杀。
暗,即是要隐去自己的身形,让人永远无法琢磨下一秒你会从何处冒出。
杀,则必须果决利落,不求让敌人痛苦,不论达到目的的手段,唯一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字——杀。
无夜记得,冰依曾经跟他说过,她会一种暗杀术,要比他的武功来得更厉害。
只是那种能力,一出手必取人性命,所以她不会用。
当时听到只觉好笑,这么一个纤瘦的女孩,不过是无意中得了点自己都无法好好运用的内力,哪来得厉害之说。
可是此时此刻,他震惊地看着她在眼前让一个又一个人无声地倒下,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她如鬼魅般出现在那些惊慌失措的人身边,手上的黑丝仿佛她身体一部分般灵巧收缩。
不知为何所有刀剑对上那黑丝都会应声而断,被黑丝切割到的人则一下子都无法动弹。
她的袖口便在那一瞬间滑出匕首,割破对方的喉咙。
她的眼中没有了初时杀人的恐惧和悲痛,也没有嗜血的快感,她的眼中更是连恨意都没有,只有毅然决然、无坚不摧的信念和执着。
她曾说过:无夜,人都说‘无欲则刚’。
事实上,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有可以执着的信念,这样的人,才是最强的。
尸体如累卵般堆积在我身边,我收回手中的绝丝,一个踉跄吐出一口鲜血。
无夜飞快地冲过来扶住我,声音竟是带着颤抖和嘶哑:主子……我们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看无夜回身要去抱起心慧,我踏前几步阻止了他,轻声说:我来。
无夜看着我苍白的脸,摇摇欲坠的身体,却决绝的眼神,终于握紧了拳头退开一步。
我在无夜的帮助下,让完全……没有办法自己动弹的心慧,伏在我背上。
小银在左边,无夜在右边,我在中间背着心慧,就这样一步,一步,往皇宫的方向走去……小姐,洛儿没事吧?我扶提着她双腿的手紧了紧,说:会没事的。
步杀已经去找他们了。
那就好。
心慧在我背上轻轻舒了一口气,柔声道,小姐,你的背很温暖呢。
我紧紧咬住下唇,直到点点血腥味伴着眼泪的苦涩在舌尖晕开,才发觉一直压抑的泪终究还是落下了。
小姐,那天在汀国唱的歌,你能再唱一遍吗?我吸了一下鼻子,用颤抖沙哑的鼻音说:好。
每一次 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 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 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 飞过绝望不去想 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我看见 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我知道 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 给我希望……颈间忽然有滚烫的液体落入,灼伤了我的皮肤,也灼痛了我的心。
心慧的头埋在我的发丝间,想将她的哭声掩藏,却掩不去其中的苍凉和悲痛欲绝:不去想,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小姐,心慧现在什么用也没有,什么也不能帮你了。
小姐,我其实有很多事没有告诉你,有很多秘密都不敢说。
可还是和洛儿一样贪恋小姐的温暖,这样……你还会原谅我吗?我总在想,要是有一天,离了小姐的温暖,我该怎么办?要怎么活……怎么死呢?心慧。
我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遥远的天空,泪水轻轻滑落在风中支离破碎。
然后,我缓慢却坚决地说,我答应你,除非你不再需要我的温暖,除非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否则我绝不会离开你,也不会抛下你。
即便……即便,找到了回家的路……也一样!所以,你也一样。
除非我不再需要你的照顾,除非……我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否则绝对不可以抛下我。
心慧,我们……就这样约定好了!心慧双手紧紧搂住我被寒风冻僵地身体,无声地哭泣,无声地承诺道:小姐,我们约定好了……每一次 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 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 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 飞过绝望不去想 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的我看见 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我知道 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 给我希望我终於 看到 所有梦想都开花追逐的年轻 歌声多嘹亮我终於 翱翔 用心凝望不害怕哪里会有风 就飞多远吧……--------------------------------------------------------------------------------潇然梦 第二卷风飘单骑 第24章 永世伤痛(下)章节字数:4085 更新时间:2007-04-19 13:11我们在守卫宫门的侍卫异样、惊骇的眼光中回到落影宫,将一众宫女赶了出去,房间里只余我、无夜和小银。
心慧的伤真的……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我努力冷静下来一刻不停地给她清理全身上下数百余处伤口。
不,其实我什么忙也没帮上,因为真正在治疗她伤口的是小银。
每一寸、每一个伤口、每一点疼痛,都由小银将它们一点点舔去。
一直到黑幕降下,心慧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清理完毕了,她也沉沉睡去。
我看着她睡梦中仍紧锁的眉头,忧郁的表情,心中又是一痛,身体的伤能治,那心里的伤呢?何时才能医的好?刚抱起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心慧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
那个对她下手的人好象太过紧张或是害怕,总之不幸中的万幸,心慧脚上和左手的筋脉没有彻底断裂。
在小银的舔医下,感觉的出来正在慢慢愈合。
至于明日或后日,还能不能如普通人一般行走,那些都是未知之数。
可是,心慧的右手……如果在现代,还可以通过韧带修复手术治愈。
可是在这里,没有先进的缝合消毒技术,没有显微镜,肌腱和血管又都如此之微细,难道……心慧的右手真要废了吗?不!不单是右手,我根本无法保证她的左手和双脚能完全恢复。
我望着心慧的睡颜想的入神,忽然感觉靠在床沿的腿上一痒一痛,才发现小银正在小心地舔我的伤口。
我心中一酸,柔声道:小银,你刚刚医治心慧已经很辛苦了,我待会包扎下就好……身后忽然一暖,无夜已将一件珍珠红的锦袍披在我身上,紧紧裹住,声音有着自制和心痛:主子,你的内伤……我伸手把锦袍系好,包裹住伤痕累累的身体,随手拿过一块手巾沾了水,擦揭掉脸上已经渐渐干涸的血迹,淡淡道:我出去下,照顾好心慧。
我的眼中慢慢透出寒光,冷冷道:还有两笔帐,要好好算算。
说完,不等无夜回答,我便拖开小银,快步走出了房间。
颜静的宫殿我从来没去过,也没想过要去。
是不想,还是不敢,我直到今天都没有弄清楚。
其实,我早该知道颜静这个人不简单。
她那次故意被人推入河中,为的不是引起皇上的注意,而是……我的注意。
不着痕迹地接近我,既可以帮卫聆风顺利实施他的计划,更加可以……除掉我。
是的,除掉我。
从她送那双手套开始,我就知道她存了杀掉我的心。
可是,为什么我明明知道的那么清楚却不愿去承认,不肯去揭穿呢?就因为她长得象小雨,就因为那千万分之一的希冀和奢望…..竟将心慧害到如此田地!可是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吗?我走进静心宫的时候,颜静正坐在大厅中傻傻发呆,还未等有些慌乱的侍女禀报,颜静已然看到了我。
她的眼神先是一惊,却马上闪过,随后略有些羞怯的惊喜连我都无法产生一丝怀疑。
她迅速地跑过来握住我冰凉的手,嗔怪道:莹若跑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看你手冷的,为什么不戴我送你的手套呢?我平静地了她一眼,那种冷然和淡漠让她嘴角的笑容僵了一僵。
我说:我若刚戴过那副手套,容妃现在这样握着我的手,就不怕染上‘桃竹’的毒吗?颜静浑身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娇艳欲滴的双唇微微颤抖,娇颜褪尽血色。
颜静领着我走进一间布置精巧雅致的房间,房中的用品一应俱全,男的女的都有,简直就象……一间新婚夫妇的厢房一般。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房间里良久没有半点声响,颜静见我许久不答终于耐不住转过身来。
啊——呜——!颜静的尖叫被我紧捂的手遏制在喉咙里,漂亮灵动,与小雨一模一样的一双眼睛就这么充满恐惧、痛苦和哀求望着我。
我心头狠狠一痛,一点不犹豫地拔出插在她肩头的匕首,冷冷道: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现在想让你付出代价。
我捂住她嘴巴的手松了开来,她的双眼泪水滚滚,朱唇颤抖地一启正待张口呼救。
却忽然满脸惊骇地停了下来,看着我不经意笔在她小腹前的匕首,痛哭失声。
其实,我真笨。
我将刀尖紧紧地抵在她平坦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上,淡淡道,能让一个女人甘心背弃父亲,对其他人发狂嫉妒,又心甘情愿怀上孩子,除了爱上了那个男子,还有什么可能呢?颜静埋下头,双手紧紧地护在她腹部周围,泣不成声: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作为钥国的奸细进宫的,绝对不可以真的爱上皇上。
可是感情又怎么能由得了人呢?给皇上下蛊的时候,我已经有了身孕,皇上自然不会防我。
下蛊成功后,爹爹要带我离开,他说皇上肯定回不来了。
可是,我却忽然后悔了,后悔到一意寻死,没有死成,但孩子也没了。
没想到皇上却没死,他回来只问我一句话,要生?要死?我选择了生,却也不是,我是选择了忠于自己的感情,而背弃了父亲和真正的国家。
后来,皇上表面上开始冷落我。
我跟爹爹说,皇上只是怀疑,却没有证据,这样便有借口不再给爹爹提供皇上的消息,却将爹爹方面的秘密一点点挖掘出来,告诉皇上。
后来,你出现了。
我一方面遵照爹爹的话,故意去接近你,好找到绑走心洛的机会;另一方面,依着皇上的计划,让钥国所有隐藏着的奸细浮出水面。
可是,我真的不是存心要害你的。
我送那个手套,其……其实,是太后的意思。
她怕皇上对你动了真情,所以,要除掉你。
莹若,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
你一定要相信我!颜静颤抖地诉说着她的苦和悲,声泪俱下地护着肚子向我表明清白和恳求。
眼泪冲花了她的妆,那张原本甜美可爱的脸孔不知为何变得乖张丑陋。
当初的我,到底是哪只眼睛瞎了,才会误以为她就是小雨呢?颜静,你的小腹还未隆起,而且两个月前你还落过水,就是说你怀孕的时间绝不超过两个月。
那么,这间……就肯定是卫聆风暗地宠幸你时落住的房间了吧?我看着她浑然间越加惨白的脸,不由冷冷一笑,环视了一下四周才道:平日总该有人守在这里吧?万一有人不小心闯了进来……颜静原本乖顺凄楚的眼神完全被嫉妒、恐惧和憎恨取代,白滑细腻的双手握住我的匕首,一个反扣向我身上刺来。
同一时间,原本小心翼翼隐匿着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我右手高举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冷笑地看着不断干呕的颜静,和围在我四周,踟躇着不敢前进一步的侍卫,抿紧了唇不发一语。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我压下胸口翻涌的痛和腥甜,将匕首收进袖口,右手中的紫凤随手往空中一抛,又接住,也吸引了那群侍卫发直的眼睛,惊怕地又是上又是下。
我却不看他们,包括颜静狰狞扭曲的面庞一眼,一边走出屋外,一边头也不回地淡淡道:可能是穿肠毒药,可能是毁容用的‘绝风华’,也有可能……只是普通的打胎药而已。
我不会让你得到皇上的!!他只让我为他生孩子,他只爱我!!永远都只爱我一个!颜静悲绝的嘶吼声在屋内响起,来人!!快,快传太医啊!!砰——啪——我狠狠一脚踹开卫聆风寝殿的房门,原本在案前低头写着什么的他,一惊之下不由抬起头来看着我,矫好的眉毛微微一皱,挥了挥手。
你们先下去。
原本被这景象惊呆了的众人,终于如梦初醒,忙不迭地低了头退出房门。
我踏进寝宫的大门,走前几步,冷眼看着他面容平静地缓步走到我面前。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真正的帝王。
他够狠、够绝、也够聪明,在他面前根本我没有什么底牌可以掀,因为从始至终都是他掌控着全局。
我连一句可以打击他的话,一件可以报复他的事,也找不到。
那么既然如此,我便不想再拐弯抹角。
听说你今日出宫去了,还搞得一声狼狈……他的关心突兀地断在那一刻。
因为我正扬起右手狠狠一巴掌打向他俊秀无匹的脸庞,却被他温热的手掌紧紧握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他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诧和蕴怒,邪魅惑人的嘴角一扬正待开口……砰——一声巨响回荡在这空荡无人的寝宫中,卫聆风微偏着头,嘴角瞬间浮起淤青并渗出点点血丝。
我收回沾着血,握得死紧地拳头,睁大了眼睛瞪着他,一瞬不瞬。
卫聆风,我从没想过那一巴掌能打到你。
这一拳,才是我真正可以还给你的,加诸在心慧身上,万分之一的痛苦。
卫聆风握住我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把我的骨头捏碎,臂力一紧狠狠将我甩到地上,厉声道:放肆!你真以为朕不会杀你吗?背部重重撞击到地面,裹在锦袍中的伤口在摩擦下火热生痛,压制了许久的内伤终侵袭而来,从胸口翻滚汹涌至全身,我手撑住滚落在地的身体,一个颤抖,喷出一口鲜血。
冰依——!卫聆风只是一下地呆楞,随即飞快地冲到我身边抱起我。
系锦袍的带子松了开来,露出里面鲜血班驳的素白里衣。
他怔怔地看着我青白的脸和伤痕累累的身体半晌,支着我上身的双手紧握成拳,吐出口的每一个字每一句都带着极力的自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卫聆风!!我撑起迷离的意识和麻木的身体,一把纠住他的衣领,哭吼道,你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你竟然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切不都是你安排的吗?卫聆风,你到底把人命当什么?你明知道让心慧代替我,是把她往死路上推;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动她们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仿如惊涛巨浪般卷走我本就迷离的意识,可是却止不住眼角汹涌的泪一滴滴、一串串……那是悔恨,那是伤痛,纠结在我的心口,永世……烙印。
我明明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我明明可以保护他们的……揪着卫聆风领口的手慢慢松了开来,我的眼前昏黄黯淡,再看不到这周围的景物,也看不到卫聆风错愕而惊痛的表情。
我从来没有……就算亲眼看着妈妈死在眼前,也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恨到……只想去死……冰依!卫聆风原本深思的表情,随着怀中人无声洒落的泪和鲜血映衬下依然宁静安然的如雪容颜,慢慢转为一丝一点流泻而出的恐惧。
那睡颜,竟仿佛永远不愿醒来那般的,死寂沉静……来人——!卫聆风发了疯似地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向着殿外怒吼道,快传太医!!--------------------------------------------------------------------------------潇然梦 第二卷风飘单骑 第25章 封后大典(上)章节字数:4087 更新时间:2007-04-19 13:12夜半,长青宫。
儿臣给太后请安。
皇上深夜来见哀家可有什么要事?卫聆风含笑的双目扫过庸懒卧在榻上,风华绝代的太后和站立在一旁脸色惨白的颜静,淡淡道:深夜来见太后的,看来不止朕一个!颜静全身一阵颤抖,勉力往前移了几步,一个福身,细声道:静儿参见皇上。
静儿。
卫聆风嘴角扬起一抹说不清意味的笑容,瞥了她缠着绷带的左臂一眼,柔声道,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回……回皇上,这……这是……颜静颤抖着孱弱的身体,一副欲言又止的怜人模样。
太后的身子动了动,目光望向已经在一旁坐下的卫聆风,直起身来,淡淡道:容妃不敢说,就由哀家来代她说吧。
刺伤静儿,并妄图伤害她腹中龙脉的,正是皇上您即将要册封的皇后娘娘。
是吗?卫聆风眼中射出冰冷的神光,别说是面色惨白的颜静,就是太后也是微微一惊,只听他道,这件事,稍后再说不迟。
说完这话,他却不言不语,端起宫女刚端上来的茶来自行品尝。
大殿中一时针落可闻。
这难耐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终于听他说道:朕今日来,不过是想问问太后和静儿,为什么原本预定的计划会提早……半个月执行?卫聆风缓缓站起身来,眼睛半眯着隐隐透出危险的神光,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无比:静儿,朕好象有特别提醒过你,不许动莹若和她身边的人吧?皇……皇上!颜静浑身一震猛地跪倒在地,抽噎道,皇上恕罪。
静……静儿当时……当时实在是找……找不到可以代替皇后的人,才用她身边那个丫鬟替的,绝对……绝对不是……存心不遵照皇上的旨意。
皇上。
颜静低着头,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苍白纤瘦的手紧捏住卫聆风的袍角久久不放,静儿实在没想到,皇后竟然会这么在意小小一个女仆。
静儿也已经受到了皇后娘娘的报复,她……她刺了静儿一刀,还恐吓静儿说要下了堕胎药……皇上——!太后低头有些厌恶和漠然地看了哭跪在地上的颜静,抬起头时却一脸不忍地道:皇上,容妃既然知道错了,你就饶过她吧。
毕竟,她也受过应有的惩罚了。
她固然有错,这皇后也未免太狠了点,不过是为了一个低贱的宫女,竟然如此狠毒报复,还差点祸及腹中龙儿……太后。
卫聆风冷冷地打断她,却不去看她略有些深思和错愕的脸,只低低地俯下头望着跪在地上楚楚乞怜柔弱女子,声音淡漠无情,静儿,朕没有告诉过你吗?朕最讨厌的,就是敢背着朕,暗地玩花样的女人。
你腹中的孩子,不过是让你死心塌地效忠朕的筹码之一。
如今,既然已没了用处……卫聆风淡漠的目光落在颜静逐渐绝望和震惊的脸上,嘴角扯出一丝恶魔般的笑容,声音却显得越发轻柔,那不若,就拿掉吧。
来人!卫聆风狠狠一拂袍角,将仍无法置信无法回神的颜静扫在地上,扬声喝道,赐容妃‘红花’,送至‘永清宫’。
是。
皇上——!皇上——!不要杀死我们的孩儿。
颜静被两个侍卫架着,终于意识到这些都是真的,再顾不得掩饰,拼了命地挣扎、哭嚎叫喊,皇上,静儿知错了,静儿只想待在皇上身边,皇上——!隐隐地有伴随着绝望与希冀的声音,在宫门外响起:……这一切都是太后让我做的——,皇上——卫聆风对宫外凄厉的声音恍若未闻,依旧淡定浅笑地拢了拢衣袖坐下来,看着脸色深沉,却丝毫不减其绝色姿容的太后,不发一语。
皇上你……不会相信了容妃的话吧?卫聆风端起放在案边的茶杯,浅浅尝了一口,才道:朕从以前就很奇怪,太后常年都独居长青宫中,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也不准儿臣来拜见。
不知太后,每日在宫中都做些什么?太后面色微微一变,却马上回复正常,缓慢靠回床沿,声音性感庸懒地道:哀家每日还能做什么,不过是颂颂经,念念佛,祈祷皇上平安。
卫聆风低着头,双眼垂着一瞬不瞬望着手中茶杯,忽地开口道:朕前日听人说,将曼佗罗花香,龙涎香和冷香混合,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卫聆风嘴角噙着优雅淡定的笑容,缓缓抬起头来,双目精光闪耀:太后可知是什么效果?太后原本安然从容的面色终于狠狠一变,眼中射出无比震惊和复杂的神光。
或者,朕应该……叫你一声……母后?冰凌王国的皇后娘娘——冷清雅。
冷清雅的脸色从震惊的苍白慢慢回复血色,眼中也逐渐褪去了初时的惊慌失措,转为令人无法逼视的高贵和淡定。
她的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无边的气势和压力,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又仿佛任何的变数都无法对她产生影响一般。
她的双眼没有一丝闪烁,没有半点动摇,更是完全没有刚刚假作一个孀妇时的哀怨和无知。
轩儿……是如何解除噬心术的?卫聆风扶在椅侧的手紧紧捏住,才勉强抵住周身侵袭而来的凌厉之气,露出一丝淡笑道:朕虽叫你母后,但也请母后不要再叫那个名字。
哦?这又是为何,轩儿不愿想起来吗?卫聆风笑容一舒,身子轻松往椅背上一靠,悠闲地道:也没什么愿与不愿的。
母后将朕以前的记忆封锁了六年,同时也为朕创造了‘卫聆风’这个身份。
如今,记忆虽然是恢复了。
朕却已在这六年里实实在在变成了‘卫聆风’,萧祈轩……这个人,如今还能留在朕体内的,也不过一段无味的记忆而已。
冷清雅静静地凝神看了眼前的人许久,才露出一个妖冶的笑容,道:那轩儿今后有什么打算呢?卫聆风看了她一眼,却不回答,反而继续着刚刚的话:不过,这段记忆对于朕来说,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至少,让朕知道了母后和朕的身份,包括一些有用的消息。
冰凌王国的皇子,还有什么会比这个身份和随之而来的绝密信息,更有利于统一天下呢?卫聆风淡淡一笑,丝毫不弱于对方的气势从全身散发出来,母后,你说呢?这六年……冷清雅眼中流露出柔和的光芒,声音清润悦耳,有着淡淡地慈爱,轩儿是真的长大了。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远比然儿更适合当冰凌的王……够了!卫聆风不轻不重地一句打断了冷清雅的话,佼好的双眉微微蹙起,冷声道,母后,不管朕是不是解除了噬心术,都可以帮你达成你的愿望……冷清雅微微一顿,随即柔媚地笑了起来:轩儿知道母后想要什么?天下,还有……卫聆风缓缓站起身来,看着眼前这个被称为他母亲的人,绝色的姿容和处变不惊的媚笑,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我和祈然的生死搏命,是吗?母!后!冷清雅一直淡定的神色终于露出了些微的诧异,能勾魂夺魄的单凤眼微微一张,眸中隐隐有汹涌的波浪荡涤。
樱红诱人的红唇一启,吐出来的话却分外冰冷:轩儿,看来这六年你不止成长了,而是真正如你所言,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更适合为王为帝的人。
那么,你跟母后讲了这么多,到底想要说什么?冷清雅定定地看着他,终于无奈地发现此时此刻这个儿子的心已不是自己,能完全掌握的了。
卫聆风拂了拂袍角,嘴角扯出一丝邪魅的笑容:请母后不要干涉朕的行动,也不要……动朕的人。
否则……卫聆风顿了顿,收起笑容,略略躬身道:夜已深了,儿臣就先告退,母后好好休息吧。
在即将踏出大殿的时候,冷清雅淡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无波无澜,听不出喜怒:轩儿,你不会也学然儿,为了个死去的女人什么都不顾了吧?卫聆风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容,脚下却不稍停顿:太后认为呢?话音未落,人却已经到了殿外。
我醒来的时候,全身的意识都集中到了胸口那块,从内里痛出来,痛到我连呼吸都困难。
倒是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已经结了痂,小银正安睡在身边,应该是它医好的吧。
微微抬头的一瞬却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一人正坐在床沿怔怔地看着我,那俊秀无匹的面容,微扬的嘴角,却不是卫聆风是谁?我收起那些微的惊讶,面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撑着床沿起身。
你给颜静下了什么药?卫聆风的声音响在耳侧,依你的性格,应该不会只是吓吓她吧?我一楞,伸手摸出腰间暗袋里的药丸,当时情况是比较混杂和危急,我随手抓了一颗怀中的药丢进她嘴里,还真不知道塞的是什么。
细细数了半晌,我不由露出一丝苦笑,竟然……是绝风华。
我倒还希望,丢给她的是穿肠毒药,死了,于她于我都好,一了百了。
绝风华和我怀中很多毒药一样,是这宫中很常见的一种药,谁也不知是何人研制何人流传的。
只是芊芊说,宫里黑暗的事实在太多了,备一些在身边总是没错的。
绝风华,慢性毁容药。
心境平和时,无欲无求时均不会发作,然而一旦心绪起伏过大,加速心脉血液循环,就会彻底激化新陈代谢,往往能在一夜之间使人衰老十年、二十年。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可惜在这宫中生活还能保持心境平和的人,绝对不会是正常人。
卫聆风。
我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声音平和,一如我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淡淡道,我们,提前结束契约吧。
卫聆风双目炯炯地凝视着我,撑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无意识地紧握成拳,许久才吐出一句:若是朕……不同意呢?那就算了。
我面色半点无波,静静地垂下眼睑,收拾起床上的药丸,道,皇上,我要回去了。
我撑着疲弱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抱起小银下床。
手腕忽然被紧紧握住,抬头对上卫聆风有些蕴怒和失控的眼神:你就这么认定,心慧的帐要算在朕身上?我完全忽略掉手腕的疼痛和周身的怒气,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说:你!不!配!卫聆风的眼中闪过浓浓的杀意和……痛楚,目光象焦灼般地燎原在我身上,这一刻几乎能听到手腕腕骨断裂的声音。
我紧紧咬住疼到发白的下唇,一言不发,一声不吭,甚至连挣扎也没有一下。
终于,他眼中的杀意和愤怒慢慢褪去,全部转化为再掩藏不住的痛楚和无奈,缓缓放开了手。
我踉跄地走出他寝宫的大门,听到他恢复平日淡定优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封后大典,会在一个月后……如期举行。
我脚步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笑意,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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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轮椅还是我画了样图,让无夜帮忙一起完成的。
虽然不可能象现代的那么灵活,但至少比拄拐杖来得安全舒适多了。
心慧的手筋和脚筋在小银的医治下虽然有愈合的趋势,可是即便用现代最先进的技术,也不可能保证短时间内痊愈,我现在也正在考虑给她安排复健的物理治疗。
心慧的眼神暗了暗,随即遮掩过去,说:小姐,我能学什么?我握了握她比较灵活的那只左手,低头沉思了半晌才道:以前你能做很多事,缝纫、打理房间等等都比我强,所以我也没想过要教你什么。
你的伤,我发誓,无论如何,都一定会想办法将它治好。
可是在还没有康复这段期间,你要不要学点打发时间的东西,或许……将来会有用。
心慧已经看不到半点伤痕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说:好,小姐。
可是,该教你什么呢?我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诗词歌赋肯定不行,我除了会剽窃外,连基本的平仄都没搞清楚……琴棋书画,别说你能不能做的问题了,我认识他们,他们可不认识我啊!噗嗤——!心慧抬起还能动地左手掩住嘴,笑道,小姐,平日看你好象什么都行,原来是什么都不行啊?我狠瞪了她一眼,随即假咳了一声,继续道:说来我最厉害的,除了枪法和暗杀术,就是学自祈然的医术了。
不过,你现在的情况没法给人医治,传些医理药理倒是可以…….有什么能不用动手呢?我歪头思索了半天,忽然大叫了一声,惊喜地道:天哪!心慧,我怎么没想到呢?心理医生,你可以学习心理治疗啊,我一定要把你培养成天和大陆第一个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心慧一头雾水地看着我,大大的眼中却慢慢显现出蓬勃的生命力。
步杀回来的时候,离封后大典已经只剩下十天的时间,不过我想这十天已经足够我准备一切了。
可是,比较让我们震惊和沮丧的是,步杀竟然没带回心洛和芊芊。
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冰寒之气袭体而来,我马上让除心慧和无夜之外的人全部回去休息,紧闭了房门和窗。
步杀在那一瞬间,悄然落地。
我回头先仔细把了他的脉搏,并察看全身上下,确定没有内伤外伤,才面色凝重地问道:步杀,你进宫来的时候有让卫聆风的人发现吗?步杀微微一楞,随后肯定地摇头,说:没有。
那就好。
我舒出一口气,拧紧了眉,心头有些惴惴,良久才问,心洛和芊芊怎么样了?在身旁的心慧捏紧了我,和她一般,全是冷汗的手。
我追上去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心洛一人。
步杀顿了顿,浓黑的双眉慢慢皱了起来。
我忙追问:连你也没法将他带回来吗?步杀漆黑的双眸落在我身上,冷然驻留了许久,才声音淡漠地道:我没想带回他。
因为……他在祈手上。
我原本粗重紧张的呼吸猛得一窒,有些呆呆地重复步杀的话:心洛,在祈然手上?我脑中空白了许久,才又道:现在……没有危险?步杀冷漠的摇了摇头。
我低头看向心慧,以及和我交握的左手,她眼中的担忧和焦虑慢慢散去,柔声道:小姐认为洛儿没有危险,那他就肯定没有危险,我不会担心的。
我感激地向她笑笑。
心里却无法象表面那般平静,步杀说心洛在祈然手上,不是别人,是祈然。
我左手抚上微微酸痛的胸口,只想落泪,不为别的,就只为终于听到了他的消息。
那个人不是别人,他是祈然,他毕竟……是祈然啊!现在,不是思念与感伤的时候。
我放下微有些颤抖的手,看向无夜,认真地看着,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无夜,我要离开这个皇宫。
无夜身体明显震了震,铁面具下似乎发出了一点声音,但我听不清楚。
我深吸了一口气,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无夜,我知道你还欠卫聆风一件事,也或许你还有不愿离开他的理由。
而我现在只要你一个决定。
房中有暖炉噼里啪啦烧着的声音在回响,无夜同样看着我,目光中的神光复杂难明,我只看着却没有深究其中复杂的到底是什么,因为我只需要一个决定。
许久,无夜仿佛忽然松了一口气,紧握地双拳松了开来,眼中隐隐透出笑意:我跟主子……一起离开。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在这个皇宫中,真是已经……好累了。
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当初,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傻到……接住紫凤。
那么,我右手握拳击向左掌,一声轻响在房中回荡,我虚弱的笑容转为自信从容,淡淡道,我们就尽情地搏一场。
我要在封后大典的最后一天……逃——离——皇——宫!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步杀两人,他走到床边淡漠地道:坐上来。
我楞了楞,问道:要帮我治伤?难怪心慧和无夜要留下我们两个,原来他们早知道我身上的内伤并没有好。
把阻塞的经脉全部打通,整整花了半个时辰,我全身虚脱地再度倒在步杀身上。
他的脸色比上次更加灰败,额头也比上次更加汗湿,想必……这次一定损耗了更多的内力。
我眼眶渐渐湿润,忙垂下仍沾着汗珠的睫毛,平稳了声音道:步杀,这次逃亡以前你要不要从尹子恒手上抢回青龙石?上头的人没有回答,我微微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他可以嫁祸于你,你也一样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反正谣言,本就是人造出来的,关键就看谁造得更虚虚实实无法肯定,更能以假乱真。
身体的寒冷阵阵袭来,却抵不过心底的冷,我向步杀怀中轻轻缩了缩,继续道:你手上的朱雀石,是小银从山洞中带出来的,还没有面世。
我们只要让人在市井江湖中放出这样的消息,说:当初四殿下以青龙石为筹码让你袭击祁国的新皇后——我,夺取朱雀石。
可是,事成后,他不但想违诺收回青龙石,还派人暗杀伏击你。
你气愤之下才回头再度暗杀他,结果却误伤了苏婉柔,这样一来,人们就会怀疑是不是不管是青龙石还是朱雀石现在都在尹子恒……冰依,步杀忽然打断我的话,支起身子看着怀中的我,微微皱眉,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了?我的表情生涩而僵硬,撇开头,淡淡地道:能有什么事啊?我能感觉到步杀清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一语不发,身子如石化般僵硬。
不知为何眼角的泪慢慢涌了出来,胸口酸涩疼痛,竟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步杀伸出手从身后将我包裹在怀里,手臂慢慢收紧,低沉暗哑地嗓音贴着我头顶的发丝轻轻响起:已经……没事了。
我紧紧扳握住步杀的手臂,灼热的泪一滴滴落在他古铜色的手腕上:步杀,求求你,求求你!无论用什么办法,请你……让我变强……我将头紧紧埋入他手臂中,痛哭失声:……强到……可以保护身边的每个人!步杀良久没有回答我一句话,手臂却越收越紧,紧到让我窒息。
他的怀抱中,有融融的暖意从冰寒的身体透出来,一次次温暖我颤抖寒战的身体……和心。
这一分,这一秒……我知道我可以哭泣,因为你在我身边;我知道我可以软弱,因为你肯定会保护我……如朋友、如知己、如世间最重要的亲人……十日后,各国的使者全部抵达祁国首都车坩,祁国琴宁皇后——我的册封大典,正式开始。
封后大典的排场和当初那个简陋的大婚完全不同,典礼竟整整要持续七天。
前两天,分别是无聊的祭天、祭祖仪式,说实话我和卫聆风两人都被折腾的有够惨。
我们两人由始至终不必,当然也没有讲过一句话。
第三天我在震天鼓乐声中,由礼部官员奉皇后金册、金宝,接受正式册封,并记入皇室宗籍。
当然,被记的名字是蓝莹若,而绝不会是——水冰依。
直到第四天,才是在祁国大小官员和各国使者前完成真正的,帝王帝后的大婚仪式。
同一时间,在这十四天里,我、步杀、心慧和无夜也做好了一切逃亡的准备。
心慧一直在坚持不懈地做我要求的复健治疗,一个多月时间,虽然不能让她完全康复,可是短时间如正常人一般的走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当然,在外人面前,她还是一直安静忧伤地坐在轮椅上,猛啃我写给她的心理治疗相关知识和一些医理药理。
步杀说:卫聆风现在不会在乎四圣石。
所以,我索性光明正大地让无夜拿了紫凤支使飞鹰帮忙在外面散布谣言。
这招不一定能夺回青龙石,却至少能将众人的目标和谴责或多或少转移到尹子恒身上。
毕竟,谣言本身就是最有杀伤力的武器,更何况这些消息落到有心人耳里,恐怕想到的可不只孰是孰非那么多。
银两、替换的马车、换洗的衣物还有少量的干粮,一切的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欠……东风。
封后大典第六天晚上三更至第七天一整天,为表示皇帝大婚,普天同庆,会燃放整夜烟花,大开城门,让百姓也能感受到欢愉的气氛。
那天夜里,就是我逃离皇宫,最好的时机。
说到第五天的仪式,还真有些古怪,竟象极了现代的名流party。
在承乾殿中依流水线的形式摆满了各色餐食,有美酒,有点心,有水果,也有正餐。
在场的多是各国的使者和祁国比较高位的官员,各人依次选择自己喜欢的位置坐下来交谈品尝,当然也有不少端了酒杯四处走动,向人敬酒的。
而我的责任,非常简单,就是跟在卫聆风身后,向一众国家的使臣敬酒,接受祝福。
几乎快轮了一圈,我却由始自终不必发一语,沾一滴酒,只须面带虚假的微笑即可,到是料想不到的省力。
不过,这种庆幸在我忽然看到面前之人熟悉的面容和阴郁的表情时,彻底宣告结束。
那人正是钥国太子——傅君漠。
我面上仍保持着虚假的笑意一如既往地跟在卫聆风身边,抿嘴不语。
我抬起头看向他,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冷笑,与嘴角的温柔形成鲜明的对比,让原本直直凝视着我的他,双眉紧紧皱在一起。
卫聆风悠闲地踏前一步,不着痕迹地阻断我望着傅君漠的视线,嘴角一扬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朕真是没想到钥国皇太子,赫赫有名的黑马神将,竟会亲身来参加朕的婚礼。
我嘴角不露声色地微微一扬,目光瞥向站在不远处,正幽雅淡笑着望向我们这边的尹子恒。
对这个人印象不太深,可是看他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宁静、淡雅和与世无争,我不得不说,这个人的演技绝对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可以去角逐奥斯卡大奖。
蓦然地,我感觉一道探究的视线落在我身上,目光微微一移,对上一双深邃、黑亮、仿佛一汪深潭能将人吸卷而入的双眸,不由一楞。
那是一个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子,全身白衣胜雪,连头上绑书生髻的缎带也是白若飘雪的,映衬着他明亮的眼,红润的唇和漆黑的发竟分外……妖娆。
他的长相并不见得有多俊秀,可是全身仿佛有着磁场,又仿佛散发着魔咒能将人的眼,甚至心都吸引过去,不论男女,无法自拔。
他殷红的双唇微微一抿,向我露出一个轻浅无痕的笑容。
明明这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我却仿佛瞬间堕入他双眼的寒潭中,只觉冰寒彻骨,又毛骨悚然。
我慌忙地狠狠地别开头,顺眼望着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只觉心头狂跳个不停,背上竟已出了一身冷汗。
卫聆风忽然靠近了我几许,伸手环住我的腰,我双眉微微一皱正待拨开他的手。
他却已俯下身来贴在我耳边,轻声道:冰依想知道那人是谁吗?是谁?我条件反射地抬头便问,不曾想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眼中有略略的惊愕和欣喜一闪而逝。
我慌忙低下头,暗暗握紧了拳头。
卫聆风却没再进迫,只在我耳边不轻不重地抛下三个字:白胜衣。
便爽快地放开了环住我的手。
我却浑身猛地一震,脑中只不停回荡着那三个字。
这人竟然是白胜衣?冰凌四大丞相之一,天下唯一懂得噬心术,祈然说绝对不可以接近的人——白胜衣!--------------------------------------------------------------------------------潇然梦 第二卷风飘单骑 第26章 封后大典(三)章节字数:5141 更新时间:2007-04-19 13:14日暮西下,承乾殿。
此刻,殿中早退去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原本流水线般摊摆开来的宴席也撤掉了,只余左右几张案几陈列,上面摆着一些简单却精致的菜式和美酒。
到这个时候还能留在大殿中的,只有少数几人。
坐在最上位,以主人待客之姿,举杯向堂下众人敬酒的,是祁国国主——卫聆风。
往下看,坐在左首第一位的男子,举止温文谦和,正是尹国此次出席道贺祁王大婚的使者,四皇子——尹子恒。
如数下去,右首第一位的就是钥国皇太子,赫赫有名的黑马神将——傅君漠。
这大厅中,总共坐了不到二十人。
除了以上这三个,另外还有祁国新任的宰相——文策,护国将军玄天,以及一些国力稍强的小国使臣。
其中,就包括占据天下至利形势,却身不由己无法掌控自己国家的银川国,以及新近崛起,势力慢慢遍布各处,终引起祁、尹、钥三国警惕之心的依国。
卫聆风形态悠闲地坐在上位,淡淡的目光一个个扫过在场的众人,最后停留在白衣胜雪,行状慵懒无谓的依国使臣——白胜衣身上,微微一笑,随即瞥开,举杯道:感谢各位能从千里之外赶来参加朕的婚礼,朕敬各位一杯。
众人齐称不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却还是有两人端着酒杯未饮,分别是笑得妖娆的白胜衣和一脸阴沉、看不清喜怒的傅君漠。
白胜衣将酒杯在殷红的唇边微微擦过,轻柔却又矛盾地有些低沉的嗓音在大厅中响起:久闻祁国新任皇后娘娘不单精通琴棋书画,还为皇上解决了不少海战上的问题。
如此奇女子,今日盛会,又岂可缺了她?此言一出,所有在场的人都不由心中一凛。
祁国在一个月前无声无息地灭了汀国,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在那场不足一月的战役中,他们竟见识到了祁国比汀国更为先进的海战装备和海战术,震惊了全天和大陆。
人们开始意识到,祁国已经真正走上了天和大陆的霸主之路。
如今在场的众人却禁不住心中惊叹:难道提高祁国海战术的,竟是这祁国新任的皇后娘娘——原汀国宰相的女儿?他们暗叹、咒骂那女子不要脸、卖国求荣之余却也心下了然,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汀国被灭,新娘娘失了后台,又没什么傲人的美貌,却还能被册封为后。
卫聆风不置可否地笑笑,面上淡淡,竟似对下面的诡异气氛和窃窃私语恍若未见。
目光扫过含笑而立的白胜衣,复又转到脸色愈加阴沉的傅君漠身上,开口:太子也是这样认为吗?傅君漠抬头看了上位那个完全猜不透心思的皇帝半晌,忽然想起当初在船上,他问莹若为什么会嫁他。
莹若很无奈地回答:大概是被设计了吧。
他嘴角微微扯出一丝冷笑,淡淡道:白使臣说得是,如此奇女子,怎能不见识一番?好。
卫聆风悠然一笑,向身边的太监招了招手,道,去请皇后过来。
一柱香后。
那领命而去的太监踟躇走到卫聆风面前,一脸惊惶和不安地道:回……回禀皇上,娘娘说……说她已经歇下了。
底下倒有一半人被酒水呛到,面红耳赤,咳嗽不已。
反而傅君漠一直阴沉的脸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但也只一闪而过。
卫聆风却是完全不觉意外地点了点头,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扬起,道:你再回去请,别的不用管,就跟她说‘契约’二字。
又一柱香过去。
这一次,小太监总算是领了人出来,可是面色还是一样的惴惴。
原因在于身后跟着的那个,刚刚被封为祁国皇后娘娘的少女,一身与这个场合完全不搭吊的装束。
没有白天那样华丽的宫装包裹,也没有梳得精致华丽的宫髻点缀,眼前的少女真的只能被称为少女,一个普通的少女,而绝不象是一国的皇后。
少女的面上无惊无喜,只淡淡地在卫聆风面前福身,道:皇上,请问如此紧急诏我来有什么事吗?底下开始窃窃私语,众人的议论嘀咕之声一一传入少女耳中,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贵为一国皇后,她怎能以如此不敬的装束出现在国宴上?你听到吗?她竟然自称我,而不是臣妾。
也只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才会出卖自己的国家以求荣华富贵吧?……卫聆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才抬手示意她起身,道:免礼,坐到朕身边来吧。
少女有些愕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反驳,从容地走上去挨了半张龙椅坐下来。
大殿中气氛诡异,针落可闻,谁也没想到率先打破沉默的竟会是一直没开口的尹国四皇子——尹子恒。
只见他端了杯酒起身站到大殿中央,先向祁王施了个不卑不亢的外交礼,复又放下酒杯转向一旁的少女——琴宁皇后,温文含笑道:在下听人说,娘娘在离开汀国的当日曾高歌一曲,引得所有人驻足停留。
凡是那天到场之人都说,此情此景毕生难忘。
在下一向不好战事谋略,却偏偏对琴棋书画情有独衷,不知今日可有幸听娘娘弹奏一曲,此生也必无撼了。
原本低着头的少女忽然抬起头来,琥珀般明亮的眼中射出一道清冷的光芒,望向大厅中央翩翩而立的尹子恒。
尹子恒微微一惊,只觉那琥珀色的眸光似曾相识,却又完全没有一点熟悉之处,不由地僵在了原地。
少女淡淡冷冷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到右侧首位的傅君漠身上,那眸中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却没有多做停留,只余下傅君漠越加阴沉的脸和蹙成一团的浓眉。
尹子恒惊讶地发现,少女最后的目光竟是落在她身旁之人,祁国皇帝卫聆风身上,眼中无喜无波,却让从来都喜怒不测的卫聆风也微微拧眉。
少女幽幽一笑,忽地开口:皇上……以为如何?卫聆风舒眉,已恢复了平日的淡定从容,温柔笑道:莹若愿意就好。
少女又是冷冷一笑,忽然轻盈地从龙椅上跳了下来,走到大厅最后一张空无一人的案几前坐下,环视了一下四周,才微笑道:唱歌多无聊,不如我给各位说段故事吧。
说完也不等旁人反应,已兀自开口:不过我讲的真的只是个故事,如有雷同……少女狡黠一笑,眸中光芒闪耀,纯属巧合。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史上有千千万万个朝代,我讲的这个朝代,就权且称它为东汉吧。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争霸天下……在场的众人谁也没想到,这一讲竟整整讲了一个半时辰,直到深更半夜。
故事从桃园三结义到曹操献刀、从孙策立业到曹操煮酒论英雄、从官渡之战到连环计火烧赤壁……一环扣一环,一役连一役……开始的时候,听的人心境多有不同,有人厌烦,有人鄙夷,有人疑惑,也有人慎重。
可是渐渐的,所有人的心里都只剩下一种情绪,那就是——震惊!即便是一直慵懒含笑的白胜衣也慢慢露出凝重的神色,倾身端坐聆听。
少女的表情语调,却从始至终未有改变,清清淡淡,不抑不扬,与这大厅中紧张压抑,一触即发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
无人知道少女脱口而出的曹操、孙权、刘备是何人,更无人知晓那些足以震惊世人的战役——官渡、赤壁发生在何方。
那些战役虽然精彩,却也不至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不足以让在座所有的人尽皆变色。
真正让各国枭雄动容的,是少女慢慢提到的有关荆州的争夺战。
得荆州者得天下。
这句话,让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将目光放到冷汗涔涔的银川国国主身上。
如此相象的地理环境,如此巧合的战略形势……在少女的说书中,是得荆州者得天下。
那么是不是影射着,在这天和大陆,就必定是得银川者得天下?这里在坐的每一个,无论外表多庸碌无能,都毕竟是有心人,是一国杰出的政治家。
所以不用任何人提醒,他们都开始深深牢记少女所说的每一种战略,每一个人物,甚至每一句话。
因为他们忽然隐隐意识到,一个关系着自身,甚至关系着整个天和大陆未来的——关键。
赤壁之战后,曹操留下人马守卫江陵、襄阳等地,联军乘胜追击,重点进攻南郡首府江陵,继续展开荆州之争,结果曹操、刘备、孙权三分荆州……说到这里,少女轻柔宁静的嗓音忽然嘎然而止,见众人正翘首期盼地望着她,目光炯炯,不由嫣然一笑,道:至此,天下终成三国鼎立之势。
卫聆风眉头微微拧起,他低头望了望脸色阴郁黑沉的傅君漠和一脸复杂深思神色的尹子恒,再抬眼望向一一扫过众人,最后以冰冷无温度的目光对上他的少女。
她明明在对着他笑,却笑得决绝清寒,直让他的心都一点点变凉。
只见她略有些发白的朱唇一启,清润却因长时间说话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殿堂后方响起:还有,本?;书?;完!此话一出,饶是殿上最镇定的人也忍不住有暴跳杀人的冲动。
卫聆风也是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又是头痛,又是好笑,可是那笑中却掺杂了一些他自己也不曾想过的苦涩。
冰依……是在报复他们吗?嫁祸步杀的尹子恒,伤害心慧的傅君漠,以及……布局设计这一切的……自己……还记得当初冰依看了那几张银川的军事布防图,就说过一句:其实也不难攻克嘛!当时,虽曾怀疑,却怎么也没想到她说的竟都是真的。
她所讲述的三国,其中每一个战略都不见得有多精密高明,在不同的守成将领、不同的情况下,若只是照搬,成功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
可是这些战略,却胜在突破常规,胜在它们是一种天和大陆从不曾存在过的意识。
他知道,只要这些策略单独到了自己或是傅君漠等人手上,就一定能将他变成一种无坚不摧的战力,真正归并银川国,进而一统天和大陆。
只是如今,这些战略,这些计策,被她当着天下众使臣,当着三分天和大陆的祁、尹、钥三国首要人物面前说出来……少女站起身来,脸上挂着淡淡的浅笑,望向仍紧锁着眉头未有回神的尹子恒,扬眉道:四殿下,我讲的这长达三……一个多时辰的故事,可还满意?尹子恒一楞,忙回过神来,抱歉地一笑,语调神色竟仍是如初的谦和淡雅:在下实在没想到娘娘竟读过此等史书,却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竟能有如此空灵的想象和深远的谋略,让在下好生想要结识一番。
少女不置可否地笑笑,转头往大殿一旁本是用来歌舞助乐的瑶琴望了一眼,道:四殿下刚刚不是说想听我弹奏一曲吗?不知现在可还有此等雅兴?尹子恒忙高兴地回道:如此当然甚好。
少女走过去拿起那瑶琴走到大殿中央,就这样面向上位的祁王席地坐了下来。
她的目光清冷而讥诮,一个个扫过前方三个正凝视着她的至高无上的男子,露出冷冷一笑。
忽地十指轻拨,前调喷薄而出……恐怕谁也没想到,在这看上去纤瘦羸弱无比的少女手下弹出的竟不是轻柔婉约或哀伤动人的乐声,而是激荡纵横、目空一切的曲调。
朱唇轻启,一道既是清润、又是沙哑,既是平静、又是汹涌的歌声,划破了这寂静空旷的大殿,也划在了殿中每一个人的心上……不是英雄 不读三国若是英雄 怎麽能不懂寂寞独自走下长板坡 月光太温柔曹操不罗说 一心要那荆州用阴谋 阳谋 明说 暗夺 淡薄东汉末年分三国 烽火连天不休儿女情长 被乱世左右 谁来煮酒尓虑我诈是三国 说不清对舆错纷纷绕绕千百年以後 一切又从头(以下开始恢复第一人称)我抬头,无波无澜的目光一一扫过眼前的三个人:尹子恒、傅君漠和卫聆风。
恨吗?也许曾经有过,但此刻唱着这首《曹操》却忽觉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你们都是这乱世的霸主,你们都能轻易掌控着别人的生命,可是,你们也注定了一生孤独。
想要成为霸主的人,怎能不懂寂寞?我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冷笑,淡淡的目光最后停留在面无表情的卫聆风身上,他的眼中似乎闪耀着什么复杂的神光,可是离得太远我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卫聆风,就算你能掌握所有人的生命,如何?就算你能把别人的每一步都算计好了,又如何?这世界上终归有一样东西是你无法掌控的,那就是——人心。
不管是别人的心,还是……你自己的心。
不是英雄 不读三国若是英雄 怎麽能不懂寂寞独自走下长板坡 月光太温柔曹操不罗说 一心要那荆州用阴谋 阳谋 明说 暗夺 淡薄东汉末年分三国 烽火连天不休儿女情长 被乱世左右 谁来煮酒尓虑我诈是三国 说不清对舆错纷纷绕绕千百年以後 一切又从头……--------------------------------------------------------------------------------潇然梦 第二卷风飘单骑 第26章 封后大典(下)章节字数:6146 更新时间:2007-04-19 13:14在小顺子送我出承乾殿的时候,早已是三更半夜。
一出殿外,只觉冷风从领口袖子直钻而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么长时间,无夜他们应该万事都准备好了吧?成功与否,就看明天晚上十二点,那场混乱庆祝中的出逃是否成功。
忽地感觉心中一躁,一个轻柔却又低沉的声音已经在身侧响起:如此寒夜,可要在下送娘娘一程。
我猛然抬头对上一双如寒潭般深邃黑亮又透着无边邪气的黑眸,不知为何心头剧跳起来,手心慢慢渗出冷汗。
白胜衣,可能是因为祈然曾经警告过,也可能是他浑身散发着魔物般的气息。
到了这个时空这么久,我竟是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强烈,又如此没来由的恐惧。
我紧握了握拳头,压下胸口翻腾的惧意,淡然道:谢谢,不必了。
我以为我已经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可是没想到出口的声音竟还是带着细微的颤抖。
白胜衣显然也发现了,嘴角一掀,露出一个相当诡异的笑容:娘娘好象很怕在下啊!可是,为什么呢?我们今日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他一边说,一边朝我这边走了过来,黑亮的双眸如有磁性般控制了我的行动,竟让我一步也动弹不得。
不单是掌心,我的后背和额头,也渐渐渗出了点点冷汗……眼前忽然一闪,心中有种熟悉的感觉一瞬而过。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看到步杀持刀站在我身前,小心的把我护在身后。
一样的黑衣、黑发、黑眸,一样的冰冷淡漠,可是为什么我竟能感觉到空气中有暴躁的火苗在蹿行蔓延。
而且,我仿佛……是第一次在步杀身上感觉到如此凝重不安的肃杀之气。
这个白胜衣,竟强大到连步杀也要有所忌惮吗?再抬头的瞬间,我看到白胜衣的脸,不由呆了。
他还是在笑,却笑得越发妖娆诡异,殷红的双唇仿佛刚刚沾过鲜血一般猩然刺目。
他的双眼中折射出强烈的眸光,似有若无的落在步杀身上,那眸光中有憎恨、有杀意,还有许多不知名的东西纠结在一起,忽明忽暗,如一把利刃,直刺人心。
但那么强烈的感情在他眼中却也只是短短地一闪,短到不足一秒,那双如寒潭般的双眸便又回复了原先深邃、难测以及淡淡嘲弄的笑意。
好久不见了,步杀。
步杀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转身牵起我的手,道:回去吧。
我忙不迭地点头,跟这种变态加人妖在一起,多一秒钟都是折磨。
想不到你步杀也会有不当杀手,跑来保护……祁国皇后的一天。
白胜衣状若无意地踏前一步,挡住了我们的路,与刚刚完全不同的凌厉目光扫过我,复又落回到步杀身上,抿唇一笑道:难道她在你心里会比……然更重要?难道她在你心里会比……然更重要?他说的……是祈然?我微微变色地同时步杀已于瞬息间踏前一步挡在我面前,也堪堪遮住了我绝不该在白胜衣面前显露的惊诧表情。
一声低低的浅笑从他喉中溢出,却在这静寂的黑夜中格外突兀:看来你还真是很小心保护这位——娘娘!他特意把娘娘二字拖长了半拍,脸上的笑容却益发显眼。
步杀握着我的手冰冷却死紧,一语不发地拽着我绕过他,往落影宫走去。
身后忽然传来白胜衣冷漠又隐含杀意的声音:然要见你。
明日午时(十一点到下午一点)他会在车坩千宴园。
步杀的脚步一顿,我的脚步和心跟着一顿。
恍惚间,好象觉得原本只存在于记忆中的祈然竟忽然回到了现实中,在我耳边、心中慢慢深刻、鲜明。
但也只是一顿,步杀握着我的手越加冰冷越加紧,拉着我迅速远离了这个莫名诡异、又让人恐惧不已的男子身边。
我知道步杀的神色虽然一如平常无波无谰,他周身的气息却紊乱了。
步杀,我不想问你为什么祈然会把白胜衣留在身边。
走了一段路后,我终于扯住了他的手,可是,如果他的目的不是诱你入陷阱,我想你还是去看一下比较好。
步杀的眼中闪过天人交战的矛盾之色,许久才道:你这里太危险……我歪头思索了半晌,正色道:祈然不是也在车坩吗?一日来回仍不够?步杀的黑眸慢慢透射出灿若星辰的光芒,厚实的双唇动了动,低声道:绝对不要接近白胜衣。
明日子时以前,我一定会赶回来。
我微微一笑,柔声道:还有,你们两个……一定要平安活着。
步杀眼中有浅浅波光流动,郑重地点了点头,于瞬息间消失在夜幕中。
唉!我忍不住摇头叹息,皇宫的守备对于步杀这种级别的高手来说,根本是形同虚设嘛。
祈然,但愿你……平安……封后大典进行到第六天就基本上没我什么事了,也之所以,我才能如此顺利地进行我们地逃亡大计。
时间开始有点难熬,冬日里原本最灿烂的太阳,此刻却只嫌它高挂在空中迟迟不肯西去。
好不容易熬到日幕西下,竟仍是离午夜十二点还有六个小时。
还有,步杀也还没回来。
心慧见我急得不行,本想走过来安慰一番,却忽听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侍女的声音传来:娘娘,皇上有请。
我心中微微一惊,这个时候……卫聆风找我做什么?我看了看心慧,她眉头深锁有些错愕地摇了摇头;看看无夜,他垂首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卫聆风难道是发现了我们的计划?不!不会,依他的性格,如果是发现了,也会不露痕迹地等我们执行下去,然后等到我们最得意忘形的时候,再给我们最沉痛的一击。
我清了清嗓子,扬声道:知道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是问题,总得去面对和解决。
站在风吟殿中卫聆风寝宫门口往里看去的时候,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卫聆风坐在我们平日讨论海战的案几前,低头望着他手中的一把匕首发呆,他的眼中除了当日有过的凝重、怀思,还多了许多不知名的东西。
我踏步迈过门槛,走进殿内。
身后忽然传来大门吱哑哑开合的声音,紧接着,砰——地一声巨响,重重敲在我心头。
我胸口猛得一窒,拧紧了眉收步转身,当场决定不顾一切地闯出去。
三个时辰前,车坩城千宴园。
千宴园是祁国车坩极为著名的一个胜景之地,园中不仅可品茶、吟诗、遍尝天下美食,更有四季常开不败的各种花卉树木供君欣赏。
园中日日往来文人雅客不断,今日自也不会例外,多数人都聚在周围冬梅开得最胜的暖阁中边品茶闲聊,边赏梅。
此刻,恐怕没有人会想到,在离这暖阁不远处的茶花树丛前,有一个少年正身着一袭与这冬日格格不入的单薄长衫久久伫立在寒风中。
少年的长发在凛冽的寒风吹拂下,翩然飞扬,纠结在空中,又撩过他耳侧。
他的脸上戴着一个银灰色的月牙形面具,遮住了他大部分的面容。
只余一双比这冬日更为寒冷的蓝眸和微微抿起的薄唇,遗留在这无边无际的寒冷和孤寂中。
少年冰蓝色的瞳眸中忽然闪过一道浅浅的光芒,缓慢转过身去,果然看到一个黑衣、黑发,手握长刀的男子已经站在他身后。
他淡漠却如潺潺溪流般悦耳的声音响起:步。
步杀静静地看着他,冰冷如昔,如夜幕般漆黑的眸中闪烁着点点星光,半晌才问出一句:你要见我?少年微微一楞,随即似有所觉得目光望向正信步往此处而来,白衣如雪的男子,眼中仅存的那一点光芒褪去只余冰寒,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淡而温润:你骗他来的?白胜衣一双黑玉冰晶般透亮的眼中透射出邪魅的光芒,灼灼落在少年身上,婉转浅笑道:说骗多难听,我也不过是想让你们见上一面……随即目光一转,瞥向一旁的步杀时,已带上了若隐若现的杀气,:真没想到,你还是抛下那女孩,跑来了。
步杀黑眸中的波光微微一粼,踏前了一步举刀遥指着他,冷声道:为什么骗我来这里?白胜衣对他身边暴涨的杀气仿佛一无所觉,反踏前了一步,嘴角的笑容愈发诡异动人:我也只是……好心帮卫聆风一把而已。
步杀脸色剧变,握刀的手猛地一震,汲血竟差一点落地。
黑眸中的浓烈的杀意凝结成冰冷的愤怒,终转为忽明忽暗的淡红,步杀踏前一步,浑身的杀意如潮水般飞涨,让原本还从容浅笑的白胜衣都微微变色。
只是瞬息间,那排山倒海的杀气已于白胜衣回神前消失于无形。
仍是黑衣、黑发、黑眸,仍是比这冬日更为寒冷的肃杀之气,仿佛从未改变。
步杀回过头看向仿佛自始至终未有半点情绪波动的少年,那蓝眸中淡漠清冷,却有着长久以来的默契。
无须言语,无须解释,却自然流转的…….默契。
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少年胸前一个呈十字的精致挂坠上,黑浓的双眉紧紧拧起,嘴唇微动了动,却最终只吐出一句:我必须马上离开。
说完,只觉空中一道似有若无的黑影闪过,步杀已于瞬息间凭空消失在这人声鼎沸的庄园中。
白胜衣行状庸懒地靠在一棵樟树下,嘴角勾起妖娆的浅笑,低声道:然不想知道,步杀急急赶去要救的……是什么人吗?一道轻若惘闻的破空之声响起,白胜衣只觉脸上忽地一痛,点点血丝已顺着他白皙无暇地面庞流淌下来,落入颈中。
一片狭长单薄的叶子正贴着他耳侧,深深扎入他背后的那棵樟树树干中,随着寒风猛烈飘动。
少年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淡淡道: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否则,别怪我跟你新帐旧账一起算。
长长的发丝,飘扬的衣摆,就这样夹杂着冬日特有的寒意,毫不停留地掠过他身侧。
白胜衣抬手抹过那仍道未凝结的伤口,殷红的鲜血流连在指腹间,他轻轻将染血的手指放到唇边含入口中,嘴角一直未退的笑容越发妖娆诡异……冰依,卫聆风低低沉沉,略有些疲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朕没有让人用心慧替你。
我脚步一顿,心头忽然极度混沌起来,回头有些呆呆地问:你说什么?卫聆风抬起头来看着我,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想不到,朕也会有为自己辩解的一天。
他向对面的椅子望了一眼,回复从容优雅的笑容,道:坐吧。
忽然想起,当初他也是一脸愤怒受伤的表情问你就这么认定,心慧的帐要算在朕身上?难道……当真是我冤枉他了?我深吸了一口气,走前两步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他将一杯刚泡好的茶推到我面前,温和一笑道:这是你最爱喝的‘君山银针’。
我接过来,冰凉的手捂上杯缘取暖,茶香扑鼻而来,缭绕在我唇齿之界,我却没有低头品尝。
朕的确通过无夜知道了心洛的身份,也想过利用你和他引出钥国潜伏的所有奸细。
朕确实从未把普通人的命当作一回事,也不认为这有什么错……他轻轻将手中的匕首搁到桌上,手指一边轻轻抚过刀柄,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可是……朕也有吩咐过,谁也不许动你和你身边的人。
你是说……我顿了顿,只觉舌头与脑子一般僵硬混沌,无法顺利成语,让心慧代替我被抓……是颜静自己擅自做的主张?卫聆风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我,唇形优美的嘴角挂着淡淡的浅笑,眼中却有压抑着的波涛汹涌,只听他声音低沉地道:如果,朕说是呢?时间在我和他的对视中一分一秒流逝,直到我忽然感觉到胸口的窒闷,才发现自己刚刚竟在不知不觉间,摒住了呼吸。
我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淡淡道:除了为我冤枉你的部分说声对不起,我真不知,自己还能做何反应。
不管是谁的错,不管……这样的解释对他来说有多艰难,我的离开却势在必行。
因为伤害已经造成,不是追究谁的责任就可以弥补晚会的,而留在这里只会让同样的伤害无止境延续下去…….卫聆风猛地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眼中神色,出口的声音却一如往昔的从容镇定,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你的反应,果然如朕所料一样……决绝无情。
我的心不知为何猛得剧跳了一下,明明捂着热茶的手却仍觉冰寒无比,忍不住低头轻抿了一口。
茶香在唇齿间四溢,带着融融的暖意。
卫聆风抬眼看着我,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莫名复杂的笑容,本就不易摸透的眼神此时仿佛更加深邃难懂。
我的心里忽然有一星一点的恐惧和不安滋长蔓延。
放下茶杯,正待请求离去。
却听卫聆风平和静默的声音忽然缓缓响起,他的笑容,他淡淡却略带些温暖的眸光仿佛从这个世界中抽离了出去,一如他明明响在耳侧却恍惚间无法真正感受到的声音,飘渺虚无却偏偏真实存在。
从小,他就没有真正想要过什么,不论是至高无上的皇位、父王母后的疼爱,还是众人倾慕、爱怜的目光。
我一方面嫉妒着他轻而易举地便能得到世间的一切,一方面却又在想,如果将来有什么是他真正想要的,我绝不会跟他争。
不仅仅是争不过,更是因为怜惜,是一个大哥……对他永远无法快乐的弟弟的……怜惜。
我起初只是听着疑惑,因为卫聆风除了掩饰身份时,从未在任何人面前以我自称。
可是慢慢地,我缓缓瞪大了双眼直望着眼前仿佛只余一个空壳的人,心里的震惊愈来愈胜,这样的故事,这样的背景,好熟悉……熟悉到…….一伸手就能碰触到。
卫聆风目光凝结在我身上,原本涣散忧伤的神光慢慢在眼中凝结,最后回复成平日的精明淡定,嘴角扯出一丝无比邪魅的浅笑:可惜如今,他唯一真正想要的……朕却也不愿放手。
为什么他会知道绝世神医是冰凌的少主,为什么步杀被抓却又轻易放了回来,为什么白胜衣的噬心术会下在他身上,为什么当初祈然找了那么久的大皇兄却半点音训也无,为什么步杀会说有一些事要在这皇宫证实……这一切的一切,串联起来,竟是一环扣着一环,清晰无比……你……你是萧祈轩……话未讲完,我却忽然间只觉胸口猛地一窒,脑中一昏一沉,竟恍惚中变得混沌迷糊无比。
但也只是短短的数秒,我的神志清醒过来,可是全身的真气却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软绵无力。
别说施展内力,就是普通的站立,也无法做到。
我骇然望向他:你给我下了药?不!不可能啊!君山银针中辅有冷香,祈然曾说过天下任何非含致命之毒的药物中和了冷香,药力便不足十之一、二,是以我从未担心过。
卫聆风取过我面前的那杯冷香,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温柔含笑道:你一定在奇怪,君山银针中明明放了冷香,为什么你还会中软骨散?我左手撑在桌上支起虚软无力的身体,目光却紧紧灼烧在他身上,一字字挤出唇齿:是因为什么?右手却在案几的掩护下,勉力取出怀中银针,扎入胸口下方的鸠尾穴。
卫聆风看着我,眼中神光复杂难明,忽地横过手点中我中府穴,我浑身一麻一软,银针轻不可闻地掉落在地。
这一刻,我除了震惊愤恨地死死瞪着他,脑中一片混沌,心中恐惧害怕,竟无法想出任何应对的方法……卫聆风起身绕过案几,打横抱起我,从前有一瞬曾觉得温暖的怀抱此刻却灼热的吓人。
他原本黑亮的双眼此时似有即将燎原的星星之火在燃烧,紧紧凝视着怀中的我,变深变沉……我被轻柔地横放在锦床之上,卫聆风在我身侧轻轻坐了下来,晶莹白皙的手指燃着无法抑制的欲火抚过我的脸,复又滑落到锦貂白裘的扣结处,手指微微一挑,扣结便一一松滑开来。
不一会,锦貂已然敞开,一拉一扯之下,轻轻在床沿滑落……卫聆风已经无法如往日那般清明的眼神落到我脸上,声音暗哑又带着淡淡的温柔和疼惜:下药和点穴都不是必须的,朕只是想让你知道……冰依,朕今晚绝不会停手,也绝对不会……放你离开!--------------------------------------------------------------------------------潇然梦 第二卷风飘单骑 第27章 风飘单骑章节字数:9344 更新时间:2007-04-19 13:18风吟殿外。
啪——寝宫的门窗被一股强大的冲力撞开,复又归于无声。
步杀额头滴着仍未及擦揭的点点汗珠,一刻不停地翻身而入。
当看到寝宫中央大床上的景象时,饶是他早作了最坏的打算,也不由惊痛到怔在原地,无法动弹。
胸口仿佛有一把烈火在燃烧,让他的黑眸时而炽烈时而冰冷,只怕下一刻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将那人斩杀。
锦床的周围都是凌乱散落的衣衫,床上一个长发披散的男子浑身赤裸、一动不动地紧紧贴着身下同样不着一缕的少女……少女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不知在想些什么,怔怔地望着寝殿上空。
发白发紫的薄唇紧抿,却微微颤抖。
忽然,她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着他。
莹亮、水雾迷蒙的眼中慢慢燃起荧荧的融光,淡淡一笑道:步杀,你总算是回来了,再晚一步我恐怕就得冻死了。
一个时辰前。
卫聆风已经无法如往日那般清明的眼神落到我脸上,声音暗哑又带着淡淡的温柔和疼惜:下药和点穴都不是必须的,朕只是想让你知道……冰依,朕今晚绝不会停手,也绝对不会……放你离开!我的心剧烈跳动,直震地胸口都微微麻痛。
看着他晶莹修长的手指一件件剥下我身上的衣物,屋中的寒气慢慢透体而入,我又是慌又是急,却偏偏无可奈何,心中咒骂不已,想不到竟真的脱口而出:色魔!淫棍!人渣!……卫聆风手势忽地一顿,原本专注暗沉的神色忍不住微微一舒,嘴角轻扬勾起一抹无法抑制的浅笑,淡淡道:你骂得倒也没错。
说完,却又继续刚刚的动作。
卫聆风,你不会以为发生了……关系,我就会乖乖留在这宫里了吧?还有契约,你!……我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解开,抽出,然后轻轻滑落在地。
虽是暖阁,却仍无法抵御冬日寒气的侵袭。
我身上只余一件薄如蚕丝的雪纱里衣,随着我恐惧渐增的身体和心,不住颤抖。
冰依,你一定是在想拖得一刻是一刻,或许步杀,或许无夜还能及时赶到救你。
卫聆风眼中原本因轻笑而褪去的欲火又渐渐复燃,俯下身轻轻在我颈侧印下一吻,灼热敏感的碰触让我浑身忍不住一震,却听他贴着我耳侧吐息道:冰依你不会傻到忘了,无夜还欠朕一件事吧?我浑身猛地一颤,不住打抖的牙关紧紧咬住,脸色惨白无比。
至于步杀,你也知道,他去了千宴园见祈然。
但你恐怕不知,从千宴园到这里,即便最快的马也至少要四个时辰……你为什么会知……我骇然向一旁转过头,却不曾想竟被他狠狠吻住,灼热的气息透过唇齿在我和他之间燃烧蔓延,唇瓣瞬时肿胀疼痛。
唇,紧贴又分,我猛地转回脸,耳边只余他越来越无法抑制的粗重喘息之声。
他轻轻一个翻身,精壮的躯体已然压在我身上。
他的吻再没有半分压抑和犹豫,如落雨般精确地落在我的颈间、锁骨、耳侧,激起一阵阵夹杂着滔天情欲的疼痛和酥麻。
他的手滚烫灼热不息,一手如点火般缓缓抚过我全身,一手不稍停顿地伸进我里衣襟口贴上胸前的敏感部位轻揉逗弄。
忽然猛地一扯,只听裂帛之声如催命符一般回响在这大殿中……卫聆风的眼光深沉火燎,压下有些粗重的呼吸,在我白皙光洁的胸前印下温柔却饱含侵略性的一吻,随即松开抚在我身上的手,利落的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他赤裸的身躯紧贴上我的,仿佛是为了对比这冬日无边无际的寒冷,因而灼热地越加嚣张,越加……一发不可收拾。
脸上,身上,因为身不由己被挑起的情欲而潮红火热,唇却越发冰冷发白。
我紧紧咬住下唇,眼前水雾迷蒙,恍惚间竟看到祈然的脸。
温柔的,含笑的,冰冷的,愤怒的……一张张,一幕幕在我眼前,在我脑中不断翻腾,占得满满溢溢,竟让我的心都忍不住发涨酸痛。
悲伤、苦痛、压抑、思念又有些不甘的眼泪几乎喷薄而出……我狠一使劲,咬下唇瓣,也吞回所有无用的眼泪。
只是中了软骨散后的身体使不出半点力气,即便已如此决绝用力,却也只能让它渗出半点血丝,生出半点疼痛……不过,足够了。
我要的就是这一瞬的清明和冷静。
等人来救?我在心中冷笑,也许以前的我会这么想……卫聆风。
我撇过头,避开他即将吻住我的唇和燃烧着无边情火的漂亮双眸,压下浑身的不适和恐惧,淡淡道,解开我的穴道吧,反正……我也跑不了……卫聆风的动作顿了下来,喘息声在这空旷的寝殿中回荡,烧得发红的眼中微微回复了一丝清明,紧紧盯在我身上。
我回过头来看着他,声音平静,眼中却渐渐流露出淡淡的哀求和悲伤:我不想……我的第一次……就这样发生……卫聆风覆在我身上的躯体轻轻一震,眼中的欲火未退,却泛起了层层涟漪。
那虽微却不住涤荡的涟漪,让他的动作神情越加轻柔,满含怜惜,却又有着什么复杂的光芒隐在那双被重重欲望与柔情充斥的眼中,忽闪而逝。
他抬起赤裸晶莹的手臂,手指轻点,我只觉一阵激荡的气血猛得上冲,片刻之后,身体已然恢复了自由,却仍是一如初时的酸软无力。
卫聆风的手支在我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一瞬不瞬。
以前,我从未想过,如他一般狠绝无情的帝王,眼中竟也能闪烁如此深邃波荡的感情。
我疲软无力的右手环过胸前贴在小腹上,左手缓慢吃力的迎上去,食指和中指悄无声息地扣上按钮……卫聆风,你没听过吗?求人……不如求己!卫聆风抽出一手抚上我尤自潮红的面颊,柔声道:冰依,留在这宫中,让朕疼你、爱你一辈子,可好?胸口仿佛被重物狠狠击了一下,心痛莫名,但也只是一瞬,我的手指猛然按下开关……微不可察的破空之声响起,五枚入体即化的麻醉针射入卫聆风赤裸的胸膛......他亮若黑暗星辰的眼中微微一荡,抚在我面庞的手轻轻滑落成拳,赤红的唇微动了动却最终没吐出一句话。
他长长的睫毛缓缓垂下,遮住了眼中本就不该存在于他体内,一切悲痛、孤寂与绝望的神光。
身躯一软,扑跌在我身上,赤裸相贴,半分不离。
大殿中静寂无声,连我本该充斥的呼吸声也不知被抽离到了何方,无从滞留。
脸颊忽然有冰冷的刺痛,在我回神的时候,才发现眼角竟在不知何时滑下了点点泪珠……究竟是何苦到这世界来走一遭?搞乱每个人的生活,然后,挥一挥衣袖离去……步杀飞快地冲到床前,将我从卫聆风怀中扶起来。
我的身上一件衣物也无,离开卫聆风温暖的怀抱只觉彻骨的寒冷袭体而来,忍不住重重打了个抖。
步杀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慌忙捡起地上的锦貂雪裘为我披上。
我的身体完全无法自己支撑,疲软不堪,只得拜托步杀道:你拿出这锦貂里层中的银针,缓慢扎我脑后风府穴。
步杀在扎针的同时还灌注了少量真气,我的真气与他们三人本就是同根同源,是以只过了半柱香时间,我的上半身便恢复了体力。
我斜靠着床沿坐在地上,接过步杀递来的衣物一件件套上,下半身却是又整整过了半个小时,才完全恢复体力。
不过幸好,时间还早,离午夜子时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全身真气运转十二周天,我支起麻木了许久有些无法适应的身体,转头看向仍在床上昏睡的卫聆风。
好象……从来没看过他的睡颜,更加从没想过,熟睡时的他竟如一个孩子般安详、没有算计,却又……显得万分孤寂。
我无声地叹了一息,扯过锦被细细为他盖上,又将他凌乱的黑发整贴了散在枕畔。
他到底是最终不忍放过了我,还是真的着了我的道,我想这些……恐怕是我一辈子也没法想明白的了。
心中微微一动,寝殿的门忽然被撞了开来,却在碰击到墙壁前被紧紧收住,我看到一脸紧张害怕的心慧和无夜冲进寝殿,看到我们和殿中的情景均是一楞。
小……小姐,你没事吧?心慧提着我现代的背包,一副快哭出来了的表情,走快了几步,差点一个踉跄扑倒。
我忙跑过去扶住她,问道:没事。
你们怎么进来的?无夜站到我面前看着我,眼中有焦灼的光闪耀:主子你…….你有没有被……我楞了半晌,才沉声问道:卫聆风要你做的第三件事是什么?无夜吞吐的问话僵在那一刻,良久才撇过头,回道:皇上要我于今晚把‘飞鹰之主’的交接完成。
我一直没猜透皇上的想法……对不起!我打断他,歉声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怀疑你了。
无夜回头看着我,眼中有什么光在闪烁,仿佛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最终只闷声地吐出一句:谢谢……主子。
我扯出一个笑容,转身看向同样欲言又止的步杀,清冷依旧却含着稍许担忧的黑眸静静落在我身上。
我微微一笑,向着众人扬声道:走吧!我们按原计划,在今夜子时,趁乱——逃离皇宫!七日后,阳紫国国都栖梦城。
步杀,阳紫国又是个什么样的国家?我一边四处张望这个很是萧条的街道,一边有些好奇地问道。
只是良久未听到回应,我抬头看到步杀冰冷的面容,黑浓的眉头微微皱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正待再问,却听无夜的声音响起:主子,阳紫国地处祁钥两国交接处的尽头,又在天和大陆西边边境,再加上没有什么丰富的资源可开采,是以到现在仍独立成国。
只是,每年仍不得不向祁、钥两国缴纳大量贡税。
我暗叹了一口气,才道:贫者更贫,富者更富,还真是古今皆同的道理啊。
其实,对阳紫国的国民来说,若有个强大点的国家吞并了他们,生活倒还有可能改善些。
小姐,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来吧。
明日好快快出发,早一日完全离了祁国的势力范围,也好早一日安心!我点点头,这七日连夜不停地赶路,还在祁国境内的时候连客栈也不敢稍住,就怕被人认出。
此刻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
原本齐行的脚步忽然有人一顿,只听步杀肃然沉声道:有大队人马过来。
我心中猛然一惊,耳中果然隐约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快速往这个方向而来。
我们快上马车离开。
我猝然喊道。
眼前一闪,无夜和步杀已经护在了我和心慧左右,无夜摇头道:四面八方都有,主子,恐怕来不及了。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禁沮丧万分,难道真是注定,无论怎么努力也逃不出卫聆风的掌控吗?这本就是一个人迹萧条的街道,如今被这么大批看似凶神恶煞的士兵一冲,那些平日受惯了欺凌的百姓早跑得没影,我们四个外加一辆马车被密密实实地包围了起来。
末将参见娘娘。
一个军官打扮,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男子向我弯身行礼。
语调很是恭敬,完全没有刻意或谄媚的成分在里面。
我在心里暗叹了七八百遍气,终踏前了一步,皱眉问道:卫聆风怎么知道我来了这里?那军官微微一怔,抬头看了我一眼,神色很是复杂,有崇敬,有埋怨,甚至还有失望,看得我莫名其妙。
却听他道:末将原本是在阳紫国公干的。
三日前收到皇上的飞鸽传书,说娘娘一行必会……经过这里,要末将定然好生将娘娘护送回宫。
如有任何闪失,我等一众将官、士兵都必获罪,决不轻饶!我的双眉从微蹙变为紧皱,冷冷道:我若说不想回去呢?那军官浑身猛震了震,仿佛憋了良久的话脱口而出:娘娘当日在红头村的时候曾对那些病患说过,绝对不会抛下他们,娘娘难道忘了吗?我一楞,又仔细看了他半晌,才踟躇地问道:你是……当日婚嫁随行中的一员?是,娘娘。
那军官似乎想起了当日,眼眶有些发红,就差没向我磕头谢恩,末将李虎,娘娘一定是忘了末将了。
但末将永远不会忘记,娘娘将我娘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够了!我打断他,面容严肃地道,李……虎是吧?你要知道,救人,本就是医生……大夫的天职,换了别人恐怕做的只会比我更多、更好。
而且,当初说绝对不会抛下他们,是一个大夫对病人说的话,而绝不是,一个皇后对她子民说的话。
此刻,我只想问你,我若说不想回去,你打算如何?李虎眼中的矛盾和交杂慢慢转为冷漠坚定,握紧了身前的佩刀,恭敬却疏远地道:皇上有旨,若娘娘拒不回宫,末将可调动一切人手完成皇命。
还有……他眼中的光闪了闪,迅即低下头去,不敢再与我对视,低声道:除娘娘外的任何人和……动物,末将将一律……格杀勿论!你——!我气得浑身颤抖,竟一句话也接不上。
逞强突围吗?那心慧怎么办?她如今别说武功尽失,就是正常的跑动也有问题。
再加上还有马车中的小银,卫聆风真是够绝够狠,什么任何人和动物,说的不就是连小银也不会放过?可他到底是如何算到我会往阳紫国跑的呢?还请娘娘尽快下决定。
正当我心中矛盾万分的时候,李虎恭敬却不含半点犹疑的声音响了起来,这里毕竟是阳紫国境内,末将也不好公然在大街上带兵太久。
我放眼望了望围在这四周的士兵,黑压压一片,没有几千也有几百,真硬拼起来步杀当然是没有问题,可是若还要照顾其他三人一狐狸,恐怕也会吃不消。
我咬了咬牙,看来只能搏一搏,沉声道:李虎,我可以跟你走,但你必须放他们几个离开。
小姐——!主子——!李虎看看我,又看看他们,平静地摇头道:皇上有特地嘱咐,除非到了车坩境内,否则娘娘身边的人一个也不能自行离开。
卫聆风,算你狠!我气得咬牙切齿,却偏偏一点辙都没有,他还真是算无遗策啊!连我会走哪一步,想什么着都计算的一清二楚。
我长叹了一口气,颓然道:我们什么时候起程?这么长的一段路,我就不信我想不出脱逃的办法。
娘娘!李虎脸上露出了由衷地惊喜,忙又低头恭敬地道,我们今晚在阳紫国皇宫逗留一宿,明日一早起程。
阳紫国皇宫,说实话那气派跟祁国还真是没得比,看上去倒更象一个城城主的居所,奢华有余,气派不足。
那皇帝更是一眼看去就象个草包,只管向李虎低头哈腰,阿谀奉承。
我的身份自然不好曝露,李虎也只说我是祁国一个官员的家眷,回家审亲,他受顾人所托,顺道保护一番。
李虎和他手下对我算是相当恭敬和照顾的了,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他们都会一一满足,就是说要独自一人走走,他们也从不阻拦。
我也不是没想过要跑,可是他们对我的行踪虽不加干涉,却严密限制了无夜和心慧他们的自由。
我很清楚,只要我一跑,他们必将被斩杀无赦。
独自一人很是无聊地走在阳紫国宫殿中参观,心却不在其上,不断思索着如何才能逃脱。
耳中忽然传来动人的丝竹乐声,那曲调听藕苁鞘煜ぃ褡岷停褪绯辆病?我不由好奇地往声乐来源处一步步走去,绕过一个雕花大梁柱,不经意地挑起竹帘。
我看到大厅内摆了几个案几,坐了四五个男子。
居首的那个容貌猥琐,全身发福,五官更是与那无能皇帝如出一辙,只是稍稍年轻了几分。
看来定是个他们口中那个荒淫无度的太子无疑了。
大厅中央席地坐了个一身绿衣的女子,正抱了个琵琶细细弹奏,背影看过去曼妙非凡,遗世独立,更有几分熟悉之感。
一曲终,绿衣女子盈盈立起,不卑不亢地转了个圈向周围众人鞠躬,到她终于面向我这边的时候。
我怕被发现身子稍稍向后隐了半分,目光却一瞬不瞬盯着她。
直到她娴静端庄又不失秀气的脸庞完全印入我眼中,我心中猛得一震,那两字差点脱口而出,忙又生生忍住,只心中反复惊疑不定:怎么会是她?她又为何会到了这里?心中思虑间,却听那太子如爬虫般另人作呕的粘腻声音响了起来:仙芸姑娘不但人美如花,一手琵琶更是弹得本太子心痒难耐,不若今晚就陪本太子,包保你以后不用再卖与千人笑,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仙芸避开那太子的猪蹄,退后一步,凛然道:太子殿下,仙芸只卖艺不卖身,这是整个栖梦城都知道的事。
即便是钥国的秦相和尹国的三皇子也对仙芸礼遇有加,若太子觉得自己有资格跟他们较劲,不妨今日强留了仙芸在此。
说完,再不看那太子和在场众人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径自走出了大厅。
我隐在暗中随着她走了几步,她起先不觉,而后慢慢脚步缓了下来,在一无人之处终厉声喝了出来:请问是哪位高人在跟踪仙芸?还请出来相见!我叹了一口气,缓缓从暗处走到灯光下,静静地看了她良久,才微微一笑道:别来无恙?仙芸脸色剧变,有些惊喜有些震动的声音脱口而出:莹若?!……小姐,小姐?我猛一回神,有些呆傻地问道:什么事?小姐,你怎么回事?出去一趟回来就变得失魂落魄的?遇到什么人了吗?我点了点头,颓然道:是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还知道了一些很莫名其妙的事情……谁啊?我指了指里屋,心不在焉地道:她就在那里面,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心慧歪着头疑惑地看了我半晌,才缓步走进里屋,一分钟后,传来心慧惊诧无比的声音:你……你是……?!我好笑地摇了摇头,正待进去,外面却忽然紧急骚动起来。
过得片刻,骚动声越来越大,中间还夹杂着某些女子的惊叫哭嚎之声,我心中一惊,正待出去细看,却见李虎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满脸忧色,一见我便焦急禀告道:娘娘,有他国之人趁夜突袭阳紫国,如今已攻上了这城楼,我们必须马上起程回国。
我一怔,不由奇道:是什么人,竟能如此无声无息地攻破一个国的国都?更何况栖梦城在阳紫国的中央地段,如果是内乱倒还说得过去,可是别国之人进攻,不是早该在进击到边境之时就有消息传到国度的吗?李虎紧皱了眉摇头道:末将也不知道,听说那些百姓见到敌军不但不做抵抗,反而很积极地暗中帮助他们,象是天天盼着他们到来一般。
由于士兵中多有妻儿,本就是普通百姓,所以战事一起,倒戈叛国的倒有一半。
天时、地利、人和,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我心中惊疑万分,却听李虎催促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娘娘请快做准备,末将点齐了人马,我们即刻出发。
我有些漠然地点了点头,看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脑中恍惚间掠过了什么,紧紧地皱眉沉思。
小姐,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我回头看向心慧,目光瞥见仙芸也跟在她身后款步走了出来。
心中忽地一亮,我目光炯炯地盯在仙芸身上,直到她微微露出疑惑之态,才沉声一字一句地道:你想回去吗?想回……卫聆风身边去吗?仙芸浑身猛地一震,直楞楞地看了我良久,直到确定我在说的到底是什么,才坦然回视着我,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的眼中流光莹转,清澈澄净,望着我没有半分犹豫,没有半分挣扎,更加没有半分怨责嫉妒。
我不由衷心地向她展露一个微笑,也许……会是最后一个。
午夜亥时,阳紫国国都栖梦城中已经乱成一团,许多人争相奔走逃命,尤其是那些平日为虎作伥满身流油的人更是卷了巨款,仓皇逃命。
还有些心狠地,索性在临走前放火烧了宅第,火势蔓延殃及了旁边许多无辜的百姓。
但在如此混乱中,还是有许多着装统一的敌国士兵放弃追击那些官员皇子,转而帮助百姓逃出火场,并做妥善安顿。
娘娘还没出来吗?李虎一面焦急地等待皇后娘娘,一面从城楼往下观察战况,看着底下虽繁多却丝毫不乱的士兵,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如此严明的军纪,如此整齐的阵容……到底是哪个国家才能训练出比之他们祁国的天甲奇兵仍不遑多让的军队?将军,娘娘来了。
李虎回头,只见一个女子罩了件披风遮住脸面,在身旁几人的陪同下款步往这里走来。
他慌忙迎了上去,躬身道:娘娘,一切已准备就绪,我们尽快起程吧。
那女子点了点头,在她贴身侍女的搀扶下钻入事先准备好的马车中。
只见那侍女立在原地,往皇宫灯火通明,又混乱不堪的深处望了良久,才跟着钻入马车中,用有些低沉黯然的声音道:将军,起程吧。
李虎四处望了望,没看见那个一身肃杀之气的黑衣男子,却也记起皇上信中有言,惟独他的行止不用关心,也不要妄图去阻挠。
于是便放心地一挥手道:起程!回首间,却也看见那戴着面具的男子如刚刚的侍女一般,向着来处的灯火久久凝望,直到有随行的士兵催促,才毅然转身跟上前行的马车。
我穿了一身不起眼的宫女服饰,在皇宫混乱的灯火烛光之下,望着远去马车、军队,久久伫立凝视,直到他们消失于茫茫的黑幕中。
步杀、心慧、无夜,请你们一定要平安归来。
我喃喃地念了一句,随即展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还有芊芊,希望这一去,你能寻到真正属于你的爱情……和幸福!六日后,车坩城,行进的马车中。
陈姑娘,我们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以后的路……心慧,你们……确定可以平安逃脱吗?心慧从容一笑,淡淡道:放心吧,李将军不是说过,到了车坩城便不用我们来威胁小姐了吗?他不会在意我们逃不逃的,更何况……她笑着往马车外望了一眼:小姐说过,步杀一直隐在暗处保护我们。
倒是陈姑娘你,他们若发现……唉!而且,宫廷的生活恐怕……芊芊也是淡然一笑,神色决绝而镇定:放心吧,我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贤妃,他们绝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还有,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所以绝不会后悔,也不容…….后悔!心慧了然而欣慰地点了点头,起身向马车外的无夜使了个眼色,无夜眼中精光一闪,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陈姑娘,下车后进了客栈,我和无夜便要离去,恐怕连道别的机会也没有。
心慧向她温柔一笑,诚恳地道,再见。
还有,我替小姐……祝你幸福。
停车!李虎威武却恭敬地声音在外头响起,娘娘,我们在前面的客栈歇息一下吧?心慧叹头应了声:好!有劳将军了。
正待下车,却听芊芊有悲伤、欣然、又诚挚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心慧,替我转告莹若。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无论我们将会处在什么样的状况,我都当她是我的朋友,我这一生……唯一的朋友!心慧楞了半晌,才露出一个灿烂地笑容,映着车外透进来的阳光格外温暖和柔和:放心吧,我一定会记得的。
心慧轻轻挑起车帘布,冬日里最灿烂的阳光再无半分遗漏地铺泻在她身上,扬起一片耀眼的金黄。
她明明小心地迈步,身子却轻盈地仿佛要飞起来一般,落在无夜面前。
芊芊深吸了一口气,眼睛望着他们,恍惚间却仿佛看到了那个单薄纤瘦,却肆意张扬的女孩。
轻轻张开了双手,一脸向往自由的笑容,在璀璨耀眼的阳光下,乘风——飞翔……--------------------------------------------------------------------------------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序三章节字数:1961 更新时间:2007-04-20 12:01仙芸脸色剧变,有些惊喜有些震动的声音脱口而出:莹若?!我微微一笑,也轻唤了声:芊芊。
莹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芊芊的表情有些惴惴,却掩不住对意外重逢的喜悦。
逃出来的。
我扶着抄手走廊,轻轻一跃,坐到了扶手上,芊芊,是你带走心洛的吧?芊芊楞了一楞,随即坦然一笑,行状幽雅地在我对面走廊同样坐了下来:莹若,你真聪明。
其实,当初答应皇上帮这个忙,我就在遗憾,可能要失去你这个朋友了。
我扯出一个苦笑,摇头道:算了,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不过芊芊,你到底……是什么人?芊芊露出一个几乎与我一模一样的苦笑,轻柔地道:同样的问题,我也很想问莹若你呢。
这次我是真的笑了起来,耸了耸肩,无奈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就算是朋友,也会有自己的隐私和秘密,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我们还是朋友吗?芊芊有些惊诧地脱口问道。
那是当然。
我愕然,你不会因为我隐瞒了你些什么就不当我是朋友了吧?可是心洛的事……芊芊看着我秀眉微微皱起,眼中似有什么光在闪烁,良久忽然象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沉声道,莹若,你知道冰凌王国吗?我心中一怔,有些惊疑地点头道:听说过一些。
怎么了?芊芊低头静默了良久,再抬头时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凄苦和落寞:我原来……是冰凌内定的七圣女之一,我的真名……叫青衣。
圣女?我有些错愕地重复,难道是跟《倚天屠龙记》中小昭那般,终身不得婚嫁的?所谓圣女,其实……芊芊顿了顿,一脸无法掌握命运的苦涩,才又道,就是冰凌未来的皇妃候选人。
什么?!我一个趔趄从走廊上跌落下来,差点摔个狗吃屎,幸好被眼明手快的芊芊及早扶住。
我揉着被撞疼的手肘,心中惊涛汹涌,冰凌未来的皇妃?那岂非……以前是卫聆风,而现在……是祈然的未婚妻?莹若你有所不知。
冰凌的皇后和妃子,除了那些因政治原由而结合,其他都是从小训练和培养的,到了某个适合的年纪,就会以各种身份被派到可能成为冰凌王的皇子身边贴身服侍。
一方面,培养感情,保护主子;另一方面,也便于替皇上考察功绩。
说到这里,芊芊皱眉迟疑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可是我不愿接受这样的命运,所以才逃了出来,阴差阳错进了宫,又……爱上了皇上。
那天,我和心洛确实是被容妃的爹爹抓了,可是他们没有防我,所以,心洛被我轻易救了出来。
心洛的秘密,我不知莹若你是否清楚外面流传的版本,但那实是冰凌最大的机密。
皇上当初要我帮忙时,也曾承诺,救出心洛后,我无论要做什么,或者要回宫、还是离开他都不会干涉。
于是,我便把他带回了冰凌,趁此功绩,向少主请求脱离了冰凌。
此番话一出,我终于心中了然。
芊芊怕是早在卫聆风是萧祈轩的时候就爱上了他,这才不辞辛苦,千里迢迢绕过冰凌的耳目,混进皇宫。
有太后那个老巫婆在她又不好太过醒目,就怕被识破,是以就在那宫中低声下气蛰伏了三年之久。
好不容易,寻到心洛,这才能以功抵过,脱离了冰凌。
唉!我不由在心中暗叹,当真是——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既然……那么喜欢卫聆风,为什么成为艺妓?为什么……不回去呢?芊芊娇躯猛地一震,看着我的丹凤眼中水光盈盈,让人几乎能体味出她心中的柔肠百结,良久才失神地道:因为我知道他很喜欢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从没见过他这么开怀的笑容。
我只想,为他做些事,只要……他觉得幸福就好了。
我只觉胸口猛地一痛,几乎连站都无法站稳,心中的苦涩、愧疚象被打破平静的水面一般晕开层层涟漪:对不……别说对不起!芊芊猛地打断我,语气决绝却没有半分责备,莹若,千万别说对不起。
世界上唯一不能强求的,就是感情,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可是……芊芊顿了顿,眼中渐渐流泻出满是爱意的柔光,轻声道:我忽然想回他身边去了。
不管变成怎样一个人,他总是假装坚强,转过身却是独自一人舔舐伤口。
无论他接不接受,这一次,我都想陪在他身边,至少帮助他夺下……他最爱的江山。
芊芊抬头看了我一眼,只一眼却有着无止境的悲伤和凄凉,喃喃道:如果……那还是他最爱的……莹若……莹若……我在芊芊的呼唤声中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何时出神地厉害,忙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她。
芊芊望着我的眼中犹存温暖和祝福,神色却很是郑重严肃地道:莹若,你要记住,以后如非逼不得已绝对不要接近冰凌的人,更加更加不要把自己的感情投入进去。
否则,终有一天,你会成为任人操纵的棋子,结局——不是你死,就是……他死!--------------------------------------------------------------------------------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一章 学医章节字数:2409 更新时间:2007-04-20 12:19阳紫国的国都栖梦城和皇宫整整混乱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日中午的时候,一切才终于安静稳定下来。
一众着统一服装的士兵井然有续地进入皇宫,进行一些遗留物资和人员的接收。
原皇宫中的官员、宫女、太监都被分批看管起来,关在一个个房中。
我和十几个宫女被关在一个朝南的空房中,阳光透过不知何时毁损的窗户射进来,整个屋中暖洋洋的,若不是对着一屋子哭丧着脸,泫然而泣的女孩子,倒也还算舒适。
其实我要逃跑当然不难,不过,在这个世界我本是路痴,身上所带银两也不多,与其在其他地方与步杀他们汇合,不如选在这个皇宫里。
反正就算政权换了,看那些叛军如此严明的军纪,宫女、太监这些无辜的人该是不会被为难的。
反而仓皇逃出去,倒有可能被箭石流火误伤。
我怀里抱着小银,靠坐在窗边的一张案几上,望着窗外来来回回,忙碌不堪的军队,心中却不由感叹,这就是一个国家政权的交替?未免也太快了吧!耳中忽然传入一些对话,有个声音已经沙哑的女声边哭泣边绝望地喊着:我受伤了……我快死了,求……求求你们谁找人来救救我啊!其他的宫女有的用怜悯地目光看看她,有的漠然,也有的跑过来扶起她看伤势,但就是没有谁敢开门找人呼救。
我从案几上轻盈地跳下来,低声对怀中的小银耳语道:待会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你都不能出来逞强知道吗?你这种治伤的能力,不适合在如此混杂的环境下展露。
小银在我怀中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将小银揣入怀中,拨开人群来到那女孩身边。
只见她面色苍白,冷汗涔涔,每呼吸一下,仿佛痛苦就会加剧几分。
我心中一惊,这个症状倒很象是肋骨断裂,如果不及时医治,恐怕……这位姑娘,你的胸口刚刚是不是撞到过东西?那女子还未及回答,她身边的同伴已慌忙道:是是,她刚刚被惊吓地马撞倒,胸口磕在了墙角。
姑娘,你会医治吗?略懂皮毛。
我皱眉在她胸前轻轻按压上去,到左边第三根的时候她忽然尖叫了一声,脸色愈加灰败。
我心中一凛,看来就是这里了。
这根肋骨离心脏太近了,一不小心必然刺破器官,看来必须赶快接好,并找东西固定。
我随手找了块白布让她咬在嘴里,并让身旁的几人帮忙固定住她的身体。
没有麻醉药,这种疼痛绝对不是人承受的,不过长痛不如短痛。
我狠一咬牙,只听咔一声轻响,紧接着,一阵凄惨的尖叫响彻了整个皇宫……我长长舒出一口气,抬手擦掉额上的冷汗,向身后同样胆战心惊的几人道:你们去找些能固定的夹板来,顺便要些防止感染的伤药。
话已说完,身后却没有一人动静,我疑惑地望向她们踟躇为难的表情,恍然醒悟:对啊!我们现在正被囚禁,这种时候她们当然不敢有任何造次。
我叹了一口气,把怀中的女孩交给旁人,转身穿过人群,打开门。
但还未走出两步,就被门外的其中一个士兵拦阻,喝道:将军有令,谁也不许私自离开关押的房间,否则格杀勿论。
里面有位姑娘受伤了。
我敛容诚恳地道,刚刚你也听到了她的惨叫声了。
我需要固定她肋骨的夹板和一些伤药,绝不是企图逃走。
士兵的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最终点了点头,说:那好吧,你跟我来。
我跟着那士兵走了大约一柱香(十五分钟)的时间,他带我走进一个看上去是临时设起来的药堂的房间,到了里屋门口时,恭敬地道:叶先生,有个宫女受伤了。
屋里传出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知道了,哪个屋的?话音刚落一个青布长衫的白须老者已经站在了我们面前,清冷却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看士兵,又看向我,沉声道:是你受伤了?我慌忙摇头:不是我,是宫里一个女孩肋骨断裂了,我想问你要几块夹板、纱布还有防止感染的草药,不知……青衣老者眼中精光一闪,仔细地看了我几眼,才道;你也懂医理?稍微……学过些皮毛。
我又在心里跟上一句,不过嘛,是祈然的皮毛。
青衣老者也不再多言,抬手示意我们带路,身后自然跟着一个提了医箱的小童。
这是你处理的?青衣老者指着那宫女完整接好的肋骨,讶然问道。
我点了点头。
青衣老者又上下打量了我半晌,花白的眉头微微皱起,指了指身旁的药箱,道,你来给她做处理。
我有些愕然地接过药箱,拿出夹板、纱布将她的胸口肋骨固定好,又寻出防止伤口感染的草药,交给身旁的宫女,道:这个药,你每日熬三帖给她服下,直到她呼吸时没有任何疼痛了,才能停止。
宫女忙应声点头,我又细细察看了那女孩的伤势,并没有看到身后青衣老者略带激赏的眼光。
那女孩包扎完后痛楚明显缓和了许多,脸色也不象原先那么苍白了,可是却时时憋地满脸通红,冷汗依然涔涔。
我忽然想起上现代保健课时,曾有提到:人的肋骨骨折后,由于疼痛,病人多不敢咳嗽,以致气管内分泌物不能及时排出体外,积于肺内,容易造成肺部感染。
我心中一动,忙小心翼翼地压住她胸口骨折处,柔声道:你试着把喉咙中的痰咳出来,只要轻点,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等一切处理完毕,饶是大冬天我的额头也出了细细一层汗珠,扶着有些酸麻的腿站起身来,却听身后极近处青衣老者带着愉悦和欣慰的声音响起: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我一惊,退后了一步,有些不知所措地脱口问道。
青衣老者似是对我的反应很是不悦,皱了皱眉才道:我问你叫什么名字?我……我叫……我忍不住又退了一步,眉头轻皱起来,半晌才道,我叫小若。
小若。
青衣老者轻轻点了点头,道,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啊?我惊讶地张大了嘴,这是什么跟什么啊?我身边那个小童忙高兴地推了推我,稚声道:还不快谢谢老师。
老师是依国第一御医,从不轻易授业,你可是他收的第一个女徒弟呢!--------------------------------------------------------------------------------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二章 相见章节字数:4076 更新时间:2007-04-20 12:21于是,我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了那青衣老者的徒弟,其实确切点说就是一个打杂的。
慢慢地,我开始知道那青衣老者的名字叫叶沉海,是此次攻打过来的国家——依国的其中一位御医。
而那个小童叫元易,从小便就跟着他。
其实叶沉海的医术也算是蛮高的了,但想要教祈然的徒弟,说实话毕竟还是差了一点。
不过我当然不会傻到去锋芒毕露,能安安稳稳等到步杀他们回来,才是我最大的愿望。
我一边挑拣着草药,一边问道:小易,为什么皇宫中这几日的戒备好象严了很多?元易脸上露出一个极度兴奋的笑容,连手下的工作也停了下来:因为少主要来这里啊!少主?我心中微微一动,忽然想起当初婚嫁途中看见的那个其乐融融的国家,好象……也叫依国吧?而且那个老者当初也称他们的皇上为少主,难道……是同一个?少主是我们依国的最高首领,每收复一个地方他必然亲到一段时间,定下适宜这个国家的政策。
元易脸上露出一个无比崇敬无比信仰的表情,那语调简直就象现代歌迷在谈论他们崇拜的天皇巨星,让我不觉好笑,他真的是个神仙一样的人。
就算师父见到他,那也是发自内心的恭敬……叶先生!叶先生!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女子呼叫声。
元易忙迎了上去,问道:巧音姐姐,真不巧,师父刚刚出去了。
有什么事吗?我跟着走了出去,只见一个身穿淡粉色褂袄的清秀女子正急得团团转,连声道:这……这可怎么办是好?水姑娘的病刚刚又发作了,如果少主来了知道我们没将她照顾好……元易也是脸色一变,无意间回头看到了我,眉头忽地一舒,兴奋地道:小若,师父说你的医术已经很高明了,不如你随巧音姐姐去看看吧?我无奈之下,只得跟着巧音在皇宫里转了几个圈,终于在一个精致的雅房面前停了下来,还未进门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只听一个清脆地女声语带哭腔地叫道:水姑娘!水姑娘!我身边的巧音脸色一变,忙推门进去,边走边问道:小云,水姑娘怎么样了?我跟着走进屋内,房中弥漫的浓烈药味扑鼻而来,让我忍不住皱眉,心中不禁有些可怜这个姑娘,年纪轻轻,却要天天与药罐子为伴。
小若,你快来看看。
巧音惊慌地叫了我一声,水姑娘昏过去了!我一惊回神,忙急步走到床前,只见华丽却有些凌乱的床上横躺着一个单薄纤瘦的少女。
目光缓缓上移,然后,一张瘦小的脸庞、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猛地印入我眼帘。
啊——!我惊叫了一声,双膝一软几乎往后跌坐在地上,瞪圆的双目一瞬不瞬盯着床上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容。
这……我这是大白天见鬼了吗?可以想象我此刻勉强站立的身体,一定在瑟瑟发抖。
巧音慌忙扶住我,不悦地瞪了我一眼,才好言道:水姑娘的脸以前受过伤。
小若,你在水姑娘和少主面前可千万不能露出此等失礼之态,否则,必死无疑啊!我惨白着脸点了点头,再望向床上的女子时心里却多了份深思。
这个世界上,会生就这样一副容貌的…我为何会大惊?当然不是因为床上的女子脸上被毁容的关系,而是那张脸,竟诡异地与以前的我一模一样。
更恐怖的是,所谓的一模一样,不单单是说仍完好的五官,而是就连那几道伤疤,位置、深浅,竟也是半分不差。
这个少女……难道…….难道是真正的蓝莹若?可是,她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还有,为何……什么都不姓……偏偏姓……水?我胸口猛地一痛一紧,左手忍不住轻抚了上去,莫不是……小若!身后传来师父凌厉的喝声,面对病人你在发什么呆?我这几日都白教你了吗?我一惊,终于从自己匪夷所思地想象中脱离出来,忙退到一边无声地唤了声:师父。
师父不悦地瞟了我一眼,开始走上前为床上的女子医治。
我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手心竟已满是汗水,指甲深嵌入掌心。
屋中除了师父翻动药箱和让我递东西的声音,只余大家的喘息声。
良久,门外忽然传来骚动声,小云又慌又急的声音传入我耳中:少夫人,水姑娘正在昏迷中,还……还请您……别去打扰……放肆!一个小丫头竟然也敢对我家公主无礼!怒喝声后,传来小云被推搡后的呼痛声。
这嚣张的女声似乎听上去有些耳熟?我愕然往门口望去,这一望之下差点又惊叫出声来。
两个一身红和一身绿的丫鬟正小心扶着她们主子,一个五官精致水灵,身材曼妙非常的绝色女子往屋里走来。
那女子一双如秋水般荡漾,如桃花般勾人魂魄的单凤眼夹杂着怜悯、憎恶、鄙夷和嫉恨的神光,望向床上昏迷中的少女。
只那副容颜神态,熟悉无比,却不是在临湖村见过一面的尹国七公主——尹天雪,又是谁?老夫参见少夫人。
师父的声音忽然在身旁响起。
尹天雪眼中复杂的神光一敛,谦逊地低头道:叶先生万万别多礼。
不知……莲月妹妹的病情可有好转?师父叹了一口气,才道:今日是勉强压下去了,可毕竟治标不治本啊!尹天雪眼中的喜色一闪而逝:那以后可都要劳烦先生……师父——!师父——!屋外传来元易的大呼小叫之声,立时打断了尹天雪的客套之言,也让师父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元易冲进屋内,一脸兴奋莫名的喜色,看到尹天雪连参见的礼仪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只对着屋内众人扬声道:少主……少主到了!莫先生请所有人去……去大殿等候!心口猛地一抽,我只觉恍惚间痛到了极点,脑中闪烁的是什么,心中雀跃生疼的又是什么?我颤抖的手缓缓抚上了胸口……泪有点咸有点甜你的胸膛吻着我的侧脸回头看踏过的雪慢慢融化成草原而我就像你没有一秒曾后悔啊——!尹天雪一阵惊呼,娇颜上闪过无比动人的欣喜、羞涩和落寞的复杂神色,一个转身,在丫鬟的搀扶下快步走出了房间。
……小若,小若!啊!是,师父。
我一惊回神,已然看到师父略带不悦的神色。
只见他叹了一口气,才无奈道:跟为师一起去大殿吧。
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跟着师父走出房门,往大殿而去。
身侧口袋中的小银忽然动了动,想是终于醒了过来。
我忙隔着口袋抚了抚,轻声道:小银,好象要见什么大人物,待会可千万不得做声,知道吗?还在磨蹭什么?快进来吧。
我一惊,慌忙跟着师父走进了当初用来招待过李虎和我的大殿。
殿中已站满了人,却丝毫不见混乱,人人脸上挂着恭敬而淡定的神色,静静等候。
我跟着师父走到人群的最后,垂首站立,抬头望见当日曾坐过的雕花檀木椅如今仍一一空在那里,心中只觉世事无常。
忽听屋外一人高声呼喝:少主到——!爱那么绵那么粘管命运设定要谁离别海岸线越让人流连总是美得越蜿蜒我们太倔强连天都不忍再反对十几个人的脚步声在殿外由远及近,我如大殿中所有的人一般,仰着头,紧张望着那条仿佛通向天边尽头般遥远的通道……颀长淡漠的身形,纠结飞扬的长发,薄薄微抿的唇,还有……银灰色面具,冰蓝色瞳眸,一切的一切就这样有如梦幻般,毫无预兆地映入我眼中,一下又一下撞击着我的胸口。
直到,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从火热潮湿的眼眶中喷薄欲出……我一个趔趄往后跌倒,仿佛被谁扶住了,又仿佛有什么人在我耳边低声呵斥,可是我却半点也无法回应。
无法……回应。
只因为,我的眼睛我的心,再无法从那双蓝眸中移开,哪怕半寸……半分。
少主,就是祈然!祈然,就是少主!一年,整整一年的分离,怎么也想不到,再见他,竟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身份。
心忽然痛到无法遏制,一紧一抽、一震一跃翻腾着那些烟雾缭绕般尘封的往事,一如点点成珠的眼泪,贴着我的面颊缓慢成行。
我忽然记起,自己曾对那人说过的话:流星,美的是一刹那,怀念的……却是一辈子。
眼泪终无法抑制地,随着心痛,喷薄而出。
深情一眼挚爱万年几度轮回恋恋不灭把岁月铺成红毯见证我们的极限心疼一句珍藏万年誓言就该比永远更远要不是沧海桑田真爱怎么会浮现脊柱忽然被重重掐了一下,我恍惚中听到师父压低声音地厉喝:……小若!你再如此失态,就是为师也保不住你了。
我心中狠狠一惊,背上的疼痛让我猛然清醒过来。
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痕,站直了身子,目光却再也不敢落在那修长绝世的少年身上。
我闭了闭眼,将所有的心绪都收进体内,才又张开。
目光却无意间瞥到祈然身边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身上,浑身如筛糠般猛地一震,差点又要失态,慌忙垂首敛眉,半晌连呼吸也不敢重半分,就怕被他有如深潭般的双眸对上。
冰凌四大丞相之一的白胜衣,绝对绝对——不能被他认出来。
坐下吧。
祈然如天籁般悦耳却清冷无比的声音淡淡回荡在整个大殿中,众人闻言一一走前了几步,在固定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师父看了失魂落魄的我一眼,摇头道;你先回去吧,收你为徒的事,我明日再跟白丞相禀告。
是!我慌忙应了一声,知道他若要向白胜衣禀告,我就不得不连夜离开了。
只是……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走,我的颤抖提醒我远离冰凌的人。
我的心……却再不愿离开,不愿离了这双日日夜夜思念的蓝眸,和它的主人……我转身不着痕迹地往大厅后门退去,眼看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身侧口袋中忽然发出一阵尖锐兴奋的叫声,震惊了店中原本安静聆听的每一个人……我心中猛地一惊,脱口大叫道:小银——!只见眼前白光一闪,小银已经脱离我身上的口袋,用从所未见的速度,飞快蹿过人群,最终一个飞跃——扑进了……祈然怀里。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三章 十字架章节字数:5066 更新时间:2007-04-20 12:25我心中猛地一惊,脱口大叫道:小银——!只见眼前白光一闪,小银已经脱离我身上的口袋,用从所未见的速度,飞快蹿过人群,最终一个飞跃——扑进了……祈然怀里。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饶是祈然也被吓了一跳。
薄唇微微抿紧,他低头看了怀中正亲昵蹭着他的小银半晌,吐出两个带着些犹疑的音:小……狸?小银吱吱——叫了两声,很是欢愉,不住舔着他的手背。
祈然轻轻抱起了它,冰蓝色的瞳眸中微微闪过一道柔和的光芒,问道:师父呢?你怎么没跟他在一起?小银歪着头叫了两声,从语调中能听出深深的想念和委屈。
祈然听了半晌,忽然嘴角一扬露出一抹极淡的浅笑,柔声道:他就这么把你丢在别有洞天了?那又是谁带你出来的?祈然与小银对话的时候,殿中倒有一半人还无法回神,呆呆地看着这个匪夷所思的场景。
可是直到他问出这句话,小银欢快地叫了一声冲到我身边,我才猛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祈然缓缓起身走到我面前,蓝眸不带一丝温度地落到我身上,又仿佛被抽离出去了一般,眸中什么也没有。
他说:是你带他出来的?他面对我,语调波澜不惊,完全象对着一个陌生人般那么说:是你带他出来的?我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对上那双在梦中缱绻思念过千百遍的蓝眸,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般久远的对视......然后,我震惊了。
为那张仿佛成为他身体一部分的月牙形面具,为他浑身散发出的清冽死寂,更为那双明明映着世间颜色,却仿若空无一物的漂亮眸子。
我知道,他没有认出我;而我……脑中闪过昏睡少女脸上班驳的伤痕,耳中声声回荡着师父恭敬而叫的少夫人……而我,认出了他,却再也无法面对他。
是。
我将再度喷薄欲出的眼泪吞回肚中,笨拙地吐出一个几乎无法成音的字。
眼前刺目的白光一闪,身体左侧已贴近了一个人。
白胜衣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邪魅,似笑非笑看着我,那目光仿佛要把我刺穿般,扎得厉害。
我狠狠收回粘在祈然身上的目光,望向他,唇轻动了动,却吐不出一句话,只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转身欲走。
白胜衣一个闪身拦住我的去路,脸上笑容更胜: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白丞相。
师父踏前了几步把我护在身后,语调不卑不亢地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儿,小若。
哦?是吗?白胜衣嘴上在问师父,目光却径直落在我身上,小……若?忽然,他贴近了我耳侧,诡异地笑道:是蓝莹若吧?我全身猛地一震,脸色瞬间惨白。
低顺了头,只怕看到祈然的目光。
然。
白胜衣的语调忽然变态地欢快,我最近正好在改进噬心术,还缺个试验的人。
这女孩我看上了,不如,让我带走吧。
什么——?!我惊叫了一声,猛地抬起头来狠狠瞪着他,一时竟忘了害怕。
这个变态,竟然要我当他的药人,还是去试验噬心术?白丞相,这怎么可以?师父也是一时太过震惊,半晌才寒了张脸抗议。
白胜衣对我的目光,恍若未觉,只对着师父笑得妖娆:不过一个徒儿,没了可以再收嘛!然,你说是吧?祈然冷冷看了白胜衣一眼,蓝眸中的神光冰寒无比,正待说话,忽然眼中波光微微一荡,嘴角轻扬了扬竟吐出一句:随便你!我浑身猛地一震,心口仿佛被他那句话狠狠揪了一把,痛到无法呼吸。
那个人,是祈然。
那个曾经为了保护我连性命也可以不要的祈然,现在竟然说——随便你!白胜衣反倒不如原先的高兴,狠狠露出一个狰狞的冷笑,上前一步,待要抓住我手臂……就在我准备闪避的时候,眼前忽地光芒一闪,一道凌厉地杀气冲着行进中的白胜衣呼啸而去。
白胜衣脸上的笑容更冷,悠闲踏开一步。
谁知,就在他移位的那一瞬间,杀气竟忽地猛涨,仿佛早有预谋般一个转弯,袭向一直静默站立在我面前的祈然。
原来,攻击白胜衣是虚,攻击祈然才是真正的后招。
我的眼睛只能望到那一身统一无异的普通士兵服和闪烁寒光的长剑,夹杂着排山倒海的杀气向祈然侵袭而去,而他却仍恍若未觉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然后,我的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灵魂抽离在空中,看着它——倏忽……而动……掌心猛地一阵剧痛传来,猩红的血液顺着我白皙的手掌一滴滴落在地上,摔地支离破碎,也让我原本迷离的意识重新回到体内。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狠狠抽自己一个巴掌。
这算是本能吗?又是……什么本能?如今的祈然,体内没有血蛊,怎么可能挡不住这一击?如今的祈然,身边有千千万万人保护他,我这一挡又有何意义?然而,那一分,那一秒,我的脑中竟一片空白,恍惚中只看到祈然一次次挡在我面前,口吐鲜血的模样。
于是,本能便先于意识启动了。
只是……这样的本能……在如今,又让我情何以堪呢?我抬起头,一张铁面具和一双饱含惊诧的眼猛地映入心头。
我浑身一震,再握不住手中的长剑,一道破空之声响起,瞬息间只觉肩头剧痛,长剑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入我肩头。
主子——!无夜浑身颤抖,猛地抽回长剑,带起点点血丝,露在铁面具外的眼中满是惊痛和懊丧。
几个人蜂拥而上,将无夜牢牢制住,他也没有抵抗本分。
我嘴角一掀,扯出一个苦笑,轻声道:对不起,无夜。
小若——!师父的惊叫,还有小银慌乱的叫声,我都恍若未闻。
无夜的双眼紧紧盯在我身上,良久良久,忽然无声地用唇形喃喃道:……扎根在心底的人……我只觉浑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了个干净,一个趔趄瘫软在地上。
我不用抬头,也知道祈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只是真的抬头对上了,却还是为着那其中的冰冷和无波无澜,心痛莫名,泪水盈眶。
然后,我闭了闭眼,再睁开终于也能静静地望着他,同样无波无澜,同样冰冷异常,尽管心依然在抽痛,痛得更甚。
祈然忽然有些惊惶地别开眼,没错,真的是惊惶。
随即他狠狠抽出身上的长剑,蓝眸再度落回到我身上的时候,已如那剑上的寒光一般,冰冷无丝毫温度。
只听他冷冷地开口,对着我,却又仿佛不是在对我说:同样的戏,看多了,也会腻烦!说完,那剑竟夹杂着他话中的冰寒和决绝,向瘫软在地上的我直刺过来……少主不要——!主子——!小银一个纵身跃到了我怀里,惊慌失措地望着那把剑,和握剑地人……我猛地瞪大了眼,祈然……要杀我?这一年,我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劫数,竟不是死在别人手上,而是……祈然手上?我拼了命地想要避开,想要活下来。
我可以死,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可是……绝不能死在祈然手上。
不单单是不想他将来后悔,更加因为我不愿意死在他手上,绝对……不愿意!可是,我动不了,一动也无法动弹。
祈然强大的精神力牢牢笼罩着我,让我进不得半分,更加退不得半分。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剑向着我的胸口,狰狞扑来……峥——砰——!兵刃交击地巨响仿佛凭空而来般,刹那间回荡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
所有人只觉眼前黑光闪烁,似有若无的杀气轻轻弥漫,丝丝点点地渗入人心……白胜衣嘴角微微勾起,扯出一抹极为妖异的笑容,寒潭般的眼中却是点点想将人吞噬般的冰冷杀意。
黑衣、黑发、黑眸,步杀握着长刀静静站立在我面前,我却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住,指节泛白,几欲碎骨。
果然是你。
祈然淡淡收回手中的长剑,忽然回身道:你们全部下去吧。
白胜衣妖娆带笑地目光落到我身上,又移向步杀,随即殷红的嘴角一掀,轻声道:是!便一个旋身,率先走出了大殿。
没有人置疑,更没有人敢违抗,包括师父,转眼间,大殿上只余一个着烟紫劲装的清秀男子,对祈然恭身道:少主,这个人怎么处置。
祈然连瞧也没瞧被制住的无夜一眼,冷漠地道:先关到牢中。
我猛地一惊,扯动肩上伤口,只觉身体、心头都是一阵剧痛。
正待开口制止,却听步杀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祈,我要带她走。
我浑身一阵颤抖,却只是这瞬间的犹豫,无夜已经被那清秀男子带了下去。
祈然看了我一眼,只是看,目光却没有真正落到我身上,便撇了开去,清润悦耳却冰冷到我浑身颤抖的声音淡淡响起:随便你。
眼泪,汹涌的酸涩感,就这么卡在鼻尖,无法宣泄,更无从宣泄。
步杀右手一提,手中的黑刀夹杂着千钧的厉气,在空中狠狠一挥,瞬息间划裂了这大殿中花岗石铺就的坚实大地。
他就仿佛知道了我的无从宣泄,所以帮着我……宣泄一般。
我轻轻撇过头,眼泪终于汹涌而出……祈然静静地看着他,月牙形的面具下,蓝眸无波无澜,薄薄的唇却倔强地抿起。
祈。
步杀收回汲血,也终于慢慢松开了一直紧握的右拳,冷声道,你若再这么沉迷于过去,封闭你的眼睛、你的心,终有一天……会后悔!祈然面色沉静地看了他半晌,忽然一个转身,边依着来时的通道离去,边淡淡道:一个月后,记得回‘雪梨园’。
在那仿佛通向天边尽头的通道上,祈然一步步走着,然后脚步越来越慢,他不知是为了什么原因,竟慢慢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空旷、只余两人的大殿。
他看着步杀弯下身,如护着一生最珍贵的宝物般,小心翼翼地将那少女抱起。
少女的脸埋在步杀怀中,无法看见,可是他看到那只抓着步杀右臂的手。
那手在黑色衣袖的映衬下格外白皙纤瘦,紧紧拽着步杀的衣服,仍在……不住颤抖……怦——怦——他左手猛地抚上胸口,面具下的眉紧紧皱起,蓝眸中渐渐流露出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心口在痛,实实在在的痛了。
他一直以为,从亲眼看着那人死,他的心就已经停止跳动了,而且……永不复苏……可是,这一刻,他竟能实实在在感受到它在跳动,他的心……竟然还会跳动……步杀轻轻地把我抱起来,小心避过我的伤口,然后小银爬上我的肩头,在不断滴血的伤口上轻柔舔舐,又时而发出心疼莫名的叫声。
我把犹带泪痕的脸深深埋入步杀怀中,任由他抱着我走出大殿,远离这无止境的伤悲和……思念……只是,在即将走出大殿的时候,胸口如被撞击般压抑疼痛。
我猛地抬起头,望向那条长长窄窄的通道……我始终……无法就这样,再不看他最后一眼,决绝离去!祈然竟然也没有离开,他就站在那通道的尽头,仿如遗世独立般望着我们,静默而孤独地伫立。
冬日温暖的阳光透过玄关的窗户,星星点点地铺洒在他身上,衬着他胸前折光的十字架项链,仿佛从体内融合了他,又孤立了他,在这喧嚣熙攘的尘世中。
我看着那熟悉无比的十字架,只觉心中湿暖一片,却越加苦涩伤痛。
步杀一个转身,踏上迈出大殿的门槛,我却只是换了个角度,深深看着那烙印在我心底的少年,最后一眼。
仿佛是忽然间,强烈的阳光,透过那十字架折射入我的眼中,刺目而耀眼,深深扎进我心底。
脑中,猛地擦过一道极为熟悉又眩目的光芒。
耳边,似乎又开始回荡那首,我醒来后无论如何也记不起的悲伤悠扬的乐声……那首,我在时空穿梭的入口处,听到的乐声。
我如着魔发疯般猛地直起身子,睁圆的眼瞪着大殿外空无一人的前方,却什么也没映入眼帘。
我终于想起,上次坠崖时脑中闪过的光是什么。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当初从现代穿越时,打开时空入口的关键。
那道,在意识迷离时,从我胸前散发,最终充斥弥漫了整个山谷的强光。
那道,在无止境的坠落中,忽然从十字架上散发,最终扭转了时空的强光。
我忽然,觉得命运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那玩笑大到,不将我彻底毁灭,就永远不会止息和甘心一般。
难怪,上次掉落悬崖的时候,我听到了歌声,却没有穿越回去。
只因为,那把穿越时空的钥匙,极度讽刺地,被我送给了祈然。
我再度把头埋进步杀臂弯中,不顾他诧异地目光,大笑了起来,笑到伤口崩裂,笑到……热泪盈眶。
兜兜转转,沉沉浮浮,到如今,看到祈然娶了妻子;到如今,背负了一身的债和罪孽;到如今,那十字架离我越来越远;却忽然发现,回家的关键,竟一直都在我身边。
谁能告诉我?这一刻,我除了大笑,笑到哭泣,还能……做什么?我究竟,还能做什么?--------------------------------------------------------------------------------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四章 护腕章节字数:4640 更新时间:2007-04-20 12:41记得以前总听小雨抱怨说,老天喜欢耍人。
譬如说早上上学,她为了省下那几块钱的打的费,总是很耐心地等着公车到来。
可是左等右等,发现上学时间就快来不及了,当终于狠下心决定叫出租车的时候,公车却来了。
人生真的很象一个玩笑,许多事,你坚持的时候得不到回应,到你想放弃的时候它又成全起你来,到最后这成全因为来得太晚,叫你当初的坚持……意义全无了。
小雨说,那样的日子,她到最后,终究还是迟到了……我缓缓的睁开眼,四处看了看,这里……应该是一个客栈。
转了个头,看到步杀站在窗前,正低头从一只鸽子的脚上取下纸条细读,半晌后,他将纸条扯下一个角,又绑回鸽子的脚上,放它飞去。
步杀。
我轻轻叫了一声。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黑眸清冷却蕴藏着点点滴滴的担忧和关心。
我扯出一个笑容,道:有任务?我不想问他是什么任务,更不想问,是谁派给他的。
步杀微微皱眉,看着我,但最终还是点头:你有什么打算?他说。
我深吸了口气,将一切的决心下定,才平静地开口:请你……送我回祈然身边。
步杀全身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黑眸一瞬不瞬地深深看着我。
我要……我转回头望着苍白的帐顶,避开他的目光,无比凄凉地道,取回十字架。
不管回不回去,不管能不能回去,我必须……取回十字架。
如果,明知道回家的方法,却不做一点努力,这一生,我都不会原谅自己。
最重要的是,如果现在就这么放弃了回家的念头,那么我当初的努力、挣扎是为了什么?我当初……又是为了什么才离开祈然的?你……你们……步杀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神色虽冰冷如昔,黑眸中却荡漾着无边的怒火,半晌才无声地吐出几个字,沉迷于过去的又何止他一个!步杀拽着我的手,旁若无人的一步步走进原阳紫国的皇宫。
一路上,两边都站满了握着武器,却迟疑不敢上前的侍卫。
他们倒不是怕死,而是几天前亲眼看着他和少主单独在大厅中交谈,又平安走了出来。
是以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对这擅闯皇宫的两人,就地正法。
步杀,少主有请。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看到一张清秀又略显黑的脸孔,正是昨天带走无夜的那人。
我本来还待问他无夜怎么样了,却只觉手臂一紧,恍惚间身边的景物高速后退。
待到回神的时候,我已进到一间空荡荡的房内,面前只有一人,蓝眸黑发,银灰色面具。
祈。
步杀静静站着,冷冷地开门见山,可否照顾她一个月?饶是祈然的镇定,都微微一楞,冰蓝色瞳眸有半晌落到我身上,才回头淡淡道:可以。
绝对……不要让白胜衣接近她。
步杀补上一句,我全身微微一颤。
那个人妖一般的男人,还真是我心头最大的梦魇。
祈然眼中闪过一阵冰寒的杀气,冷哼了一声,道:放心吧。
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那个萧祈然吗?步杀握刀的手紧了紧,黑浓的眉头微皱,目光再度落到祈然胸前,闪着银光的十字架项链上,唇动了动,竟忽地,让我无法阻止地冷声道:保护好……你胸前的东西。
我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心头狂跳个不停。
死也不敢去看祈然的脸色,狠狠瞪向步杀,他却连瞧也不瞧我一眼。
好。
祈然潺潺如流水般柔和的声音响起,让我忍不住心头一震。
步杀轻轻点了点头,再不多说一句,转身离去。
在快到门口的时候,他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伸手往怀中一掏,然后随手向祈然抛出一个漂亮的浅蓝色弧度。
是纪念品。
他的话音未落,人却已消失在门外。
这是什么?祈然翻着手上浅蓝色的护腕,细看了半晌,不由喃喃自语。
我发誓,要不是看到祈然脸上有些错愕,又有些迷惑的表情,我是绝对不敢在如今的他面前发笑的。
可是结果,还是不怕死地笑了出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他虽然冷了张脸,但还是虚心求教。
我清了清嗓子,压下嘴角不住扬起的笑容,走到他面前,接过他手中的护腕。
左手伸出来。
我说。
他疑惑地看了我半晌,但最终还是乖乖伸出左手。
我小心翼翼地将护腕套上他的手腕。
他的手一如从前的修长有力,晶莹白皙,与这个护腕的大小正好吻合。
这一刻,我的心中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温暖和柔情,眼中水气氤氲,嘴角勾起一抹轻浅的笑容,柔声道:这个……叫作护腕。
在练剑或者与人搏斗时,可以缓冲你手腕受到的伤害……脸上忽然有清凉柔和的触感,我愕然抬头,看到祈然望着我的蓝眸中那一瞬间的怔忪和温柔。
他的手轻抚在我唇角淡淡的酒窝,仿佛想要掬起那片刻的柔情和笑容。
时间就这么静静地在我们之间无声的流转,美丽而忧伤。
直到……他有些慌乱地别开眼,收回手,猛地从我身边掠过,带起一阵冷风。
你以后还是跟着叶先生吧。
他悦耳却清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悄悄地松了口气,却只觉心头酸涩不已。
师父。
我抱着小银,浅笑吟吟地站在叶沉海面前,看他惊诧不敢相信的表情,不由好心地加了句,我回来了。
小若——!!元易一把扑过来抱住我,兴奋地道,师父还说你不会回来了。
我就说嘛,小若怎么可能这么没良心!小若你……师父有些惊愕地看着我完好无损的肩膀和一脸悠闲的笑容,半晌无法回神。
我扯开粘着我的元易,向着师父由衷地鞠躬道:谢谢师父在那日力护我。
这次,是祈……是少主让我留下来跟着您的,所以,以后还是要请您多关照了。
师父,这里的草药都拣完……一个熟悉的女声从里屋由远及近,我猛地回头,看到一身大夫装束的心慧正提了个篮子走出来,见了我也是一楞。
小姐——!心慧扑将过来,狠狠抱住我,眼泪鼻涕在我身上流了一片。
我没事。
我也是紧紧抱住她,心中有些好笑,又莫名感动。
原来,那日他们从祁国赶回阳紫国的时候,找了几日寻我不着。
然后无夜说了句有事待办,就丢下她一人自行离开了,而步杀又始终未见到人。
她担心我的安危,便在皇宫召医女的时候,凭着那几日在卫聆风宫中狂啃的医理常识,成功被选上,混进宫来。
小若,你的身份,为师也不想追究。
师父的口气不象以前那么亲切,反带了几分疏远和戒备,冷冷道,既然是少主让你留下的,你们两个就好好待着吧,别闯什么祸来。
我忙低头,诚恳地回复:是,师父。
心慧,他们这都是在干什么?我和心慧走在路上,看着仿佛一下子变得忙碌的众人,直待避到一僻静处,才疑惑地问道。
小姐你不是比我早在来这里吗,怎么反而不知道?心慧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才道,依国有好几个分国的,这里只是极小的一个。
他们攻占了一个国家以后,大部队会留在这个国家中整修几日,等到一切都进入了状况,才留下一批人治理和守护,其余人撤回真正的依国首都。
现在早有很大一批人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也就是说我们要离开这里了?我诧异地问道。
心慧叹了口气:是小姐你要离开了,我却没资格跟大部队走。
什么?我一阵惊呼提高了嗓音,却不曾想,接下来的话还没问出口,就听到不远处岩石后面传来一阵被惊吓的哭声。
我和心慧慌忙跑过去看,只见岩石后面瑟缩地坐着一个样貌清秀,大约只有十岁大小的女孩,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满是惊恐地看着我们,浑身颤抖不已。
小妹妹,你没事吧?我凑近了几许,柔声道,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啊——坏人——!谁知我还没靠近她,她就哭叫了起来,我连忙后退了几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见我不再接近,她的哭声小了下来,但浑身还是颤抖不已,眼中满是惊惧和警戒,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
我和心慧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个讯息。
心慧,你接近她试试看,记住别太心急。
我退后了几步,沉声道。
心慧点了点头,结果还是同我刚刚一样,一走近她五米内,她就会如抓狂般大哭大叫起来。
小姐……心慧心有余悸地看着哭声渐渐小下来,却颤抖地越加厉害的小女孩,轻声道,这就是你在书中所写的社交恐惧症?我皱眉点了点头,忽而露出一个很苦涩的笑容,看着那颤抖的小女孩,心中只觉怜惜和不忍:心慧,看来你遇到第一个病人了。
心慧正待答话,却听一个怒喝声在我们背后响起:谁让你们接近这里的?!我和心慧愕然回头,只见一个长身玉立,脸容白皙儒雅,做书生打扮的俊秀男子正怒目瞪着我们,活象要把我们两个吞了。
那男子冷着张脸径自掠过我们身边,抱起地上颤抖又满脸泪痕的小女孩。
奇怪的是,那女孩竟不害怕他,反而把头埋进他怀里不住喃喃道:哥哥,坏人……有坏人……小念乖,有哥哥在,别怕。
说这话的时候一张秀气的脸上柔情漫溢,无限疼惜。
那小女孩竟真的不再颤抖了。
小姐,她的病能治好吧?心慧看着他们两个,可能是想到了至今生死未卜的心洛,脸色慢慢柔和和忧伤了起来。
我耸耸肩:你不是把我写的‘心理疗法’都啃完了吗?如今碰到的第一个病人,你认为该如何治疗……你们刚刚说什么?!眼前白光一闪,那书生已经到了我们面前,一脸焦急震惊地望着我们。
也不知我们这么轻的讲话他是如何听见的,真是狗一般灵敏的耳朵。
心慧和我却恍若未觉,她皱着眉歪着头,回忆了半晌,才露出一个肯定的笑容,道:应该用森田疗法辅助催眠治疗,对吧,小姐?我笑着点了点头,才回头看向那俊秀的书生,和在他怀里竟不会害怕有人接近的小女孩。
心慧的目光也跟着望了过去,落在那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孩身上,柔声道:小姐,你看她在她哥哥怀中也不会害怕有人接近,其实情况不算严重吧?用脱敏疗法说不定也可以。
那书生听着我们的对话,下巴咔咔脱落了几次,但又马上接上,一把拽住心慧的手,眼冒金星,激动地道:你能治好小念的病?心慧使力把手抽了回来,才皱眉看着他道: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治好,我从没医过人。
我好笑地看着那书生又是局促又是紧张又是尴尬的样子,不由笑道:你是什么人?让两位姑娘见笑了。
那书生象是突然醒起一般,儒雅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浅笑,道,我叫……文若彬。
说这话的时候,他怀里抱着那小女孩,眼珠漆黑如深深的水潭,表面波光潋滟,深处却幽暗而静谧。
我心中微微一动,文若彬——这个名字好象有些耳熟,不知在哪听过。
对了对了,这位姑娘,你刚刚说的什么田疗法,还有什么敏疗法,可否详细解释一下?小姐……心慧被他突变的表情和态度吓了一跳,更何况又是第一次治疗人,不由求助地看向我。
我好笑地摇头,知道我若在一旁,她必定会因没有自信而求助于我。
于是淡淡道:心慧,你好好跟文公子讨论一下小念的病情。
师父可能会找人,我就先回去了。
记住,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
说完,再不管心慧局促不安的眼神,转身离去。
那一瞬间倒是有看到文若彬有些深思的表情,却只是一闪而逝。
总觉得,这个人并不象他表面看来那么简单,能自由出入在皇宫中,刚出场时的口气又嚣张、不怒自威的厉害,会是……谁呢?--------------------------------------------------------------------------------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五章 胃病章节字数:5081 更新时间:2007-04-20 12:45我独自一人在皇宫里漫无目的地闲逛,不回师父那去,主要是因为我看得出,师父现在对我有了戒心,我自然也不想去自讨没趣。
拐过一个弯,也不知自己到了哪里,前面却出现了一个漂亮的湖,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河边,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只看得见背面,却出奇地让人感到孤单和寂寞。
我不由好奇地走前了两步。
谁?一个清冷悦耳却带着稚气的声音猛地响起,吓了我一跳,然后那个男孩缓缓转过身来,秀气的眉微微皱起,脸上带着浓浓的杀意看着我。
心洛?!我心头一震,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狂喜涌上心头,心洛——!我一把扑上去抱住他,兴奋地道,想不到你真的在这里……啊——我震惊地摸着脖子上渗出的血丝,怒视着他,骂道:臭小鬼,你干什么,知不知道你的……你的那什么武器再割深半寸,我就一命呜呼了?心洛手中拿着一根闪烁银光的武器,看上去很象现代的军刺,紧盯着我的瞳仁中闪出诡异的金银光芒,傲慢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在宫中随意走动?金银光芒?我微微一楞,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不是心洛?什么心洛不心洛的,你这个阴险的女人!再不回话,我让你马上死在这里!他眼神冰冷地死瞪着我,全身的杀气如潮水般疯涨了起来。
喂喂~有话好好说,不是就不是嘛!不过认错人而已……你小子也不用释放出那么多杀气吧?虽然你的眼睛很漂亮,可是老这么瞪着不累吗?男孩微微一楞,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杀气收敛了许多,但手却还是牢牢握着军刺。
我向他勉强扯出一笑,有些郁闷地摸了摸脖颈间的伤痕,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听他傲慢清冷又与心洛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响了起来:喂,女人!你说……我的眼睛漂亮?是很漂亮啊!我走进了他几许,半蹲着站在他面前,嘴角浅笑吟吟,笑容格外灿烂温柔。
忽地眼中精光一闪,举手往他头上狠狠赏了个爆粒。
只可惜,退开的时候,手臂还是免不了被划了一道,衣服破裂,鲜血直流,果然比心洛难缠地多。
我却不管手臂上的伤,鄙夷地看着他,口气极度轻蔑:不过,长在你这种没礼貌的小鬼身上,还真是浪费。
我们家心洛都比你可爱多了!你这个笨女人!蠢女人!死女人!男孩一拳敲击在岩石上,抓着手中的军刺在空中挥舞,杀气乱窜,眼看就要向我直冲过来,你竟然敢说我不可爱!然哥哥说过小迟最可爱了。
我最可爱了!听到没有?!你哪里可爱了?我一边撒腿往回疯跑,一边不要命地回头大骂,一个十岁的小孩子,不撒娇、不玩耍,光拿着根军刺追杀弱女子……哪个不长眼的说你可爱了?我明显感到背后的杀气如有实体般侵袭而来,心中一凛,可别真莫名其妙死在这小孩手上了。
忙运起体内真气,拼命逃跑……啊——急速地行进中,眼看就要拐到人多的地方。
我只觉眼前忽地人影一闪,却怎么也收不住脚步,一下子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淡淡的幽谷清香夹杂着熟悉的男子体味猛地窜入我每一个细胞,让我有一瞬间的怔忪。
然哥哥——!身后的小迟发出一阵欢快地呼声,下一秒,我已经被他踹到一边,眼看着他扑入祈然温暖的怀抱……祈然微微一个闪身避开他,看了看嘟着嘴的小迟,又看看狼狈的我,淡淡道:准备出发了,你们还在这里玩耍?玩耍?!我和小迟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我狠狠瞪了那臭小鬼一眼,恨恨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玩耍了?没见他在追杀我吗?谁让你这个死女人敢说我不可爱?小迟眼睛闪着诡异的金银光芒向我回瞪。
所以我说哪个瞎了眼的说你可爱啊!是我说的。
祈然冷冷地看着我,冷冷地道。
你!……说的……我干咳了两声,气势无以为继,尴尬地爬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恭身道,少主,请问什么时候出发?不知为何祈然眼中闪过微微不悦的光芒,看着我,淡淡道:明日。
哦。
那不是还早吗?我福了个身,掠过祈然身侧往回走去。
你受伤了?他在我擦过身边的时候,忽然问。
我低头看了看仍在滴血的手臂,点头无所谓道:回去让小银舔两下就好。
回头见小迟一脸疑惑和好奇的表情,和刚刚被他自己敲出红血丝的左手,我扯了扯嘴角,换上一副施恩的口气:喂,金银眼的小鬼,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医治下你的手?笨女人,不许你提我的眼睛!小迟涨红了脸大叫起来,那根原本已经被藏起来的军刺,又被他狠狠拔了出来。
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抓住祈然衣袖往他身后一躲,因为动作太猛了所以没发现他身体轻微地一震。
我大声反驳道:你金银眼长都长了,还怕别人提?你看祈然一双独一无二的蓝眼睛,还不是成天在外面招摇……小迟瞪大可眼睛,象见鬼似的看着我,美丽的湖边,冷风拂过,静寂无声。
我打了个抖,缓缓松开抓住祈然衣袖的手,清了清嗓子,声音力持平静地道:少主,那我先回去整理行装了。
祈然背对着我点了点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小迟望向他的眼中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光,随即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转过身往回走去,听到身后的小迟还在向着祈然撒娇,却不见祈然回应。
……然哥哥,听说昨天有人刺杀你……小迟帮你去杀掉他……我全身猛地一震,心中暗骂自己太过自私,竟然生生把无夜的事忘了个干净。
我一个旋身跑回祈然面前,小迟瞪了我一眼,不屑地道:笨女人,你干嘛又跑回来了?我却懒得理会他,紧张地向祈然问道:祈……少主,无夜他……怎么样了?祈然蓝眸中波光浅浅流动,深深看着我,半晌才淡淡道:逃了。
什么?!我脱口惊呼道,这个……虽然我很希望无夜没事,可是,就算是听到放了两字,我都没这么惊讶。
这个臭小子竟然逃了?也不知道来知会我一声。
祈然嘴角一扬,扯出一个冷漠的笑容:他逃脱了,你这个做主子的不是应该很开心吗?我一惊,抬头看到他冰冷的眼神和嘴角淡淡的嘲讽。
我答应过步,不插手他在调查的事情,也答应过他,照顾你。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薄薄的唇上下而动,我恍惚中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过……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低头,看到他轻握成拳的手抵在腹部,又随意放下。
我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垂首冷冷道:谢谢少?主?的教训。
说完,转身再不停留地离去。
小若,你在找什么啊?元易一进门就看到我把师父的药翻了个烂,不由诧异地问道。
药。
我仔细地数着手中的药草,一边喃喃自语,甘草、茯苓、怀山药、白芍……这些……是治什么的药?元易皱眉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无奈地问道。
是治少主的胃病吧?师父的声音忽然自门外响了起来,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继续找其他的药。
师父走到我面前,冷冷地看着蹲在地上的我:我劝你别白费心机了,少主他不会服药的。
谢谢师父提醒。
我抬头微微一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再停。
看来草药得多备些,索性一次熬多点,虽然药性可能会降低。
一个时辰后。
好浓的药味,小若,你在熬药吗?巧音走进来用手扇了扇烟雾,问道。
恩,是的。
我一边皱眉摆弄着手中的食物,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
巧音走进了我身边,瞪大了眼,忽然笑出声来:小若,你这又是在做什么?我垮了张脸,看她笑的模样,不由沮丧道:在煮小米粥,可是……都不成功。
那也不用把自己弄得跟小花猫似的吧?巧音一边好心地擦掉我脸上的污渍,一边心疼地抓起我烫伤破皮的手,责怪道,还这么不小心,把手都弄伤了。
你这到底是……煮给谁的呢?我尴尬地抽回手,讪讪笑道:是给少……算了。
看你这么可怜。
巧音根本是无心问问,又马上打断了我的话,热心地道,巧音姐姐来教你吧,否则,看你弄到何年何月去。
我擦掉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由衷地笑道:谢谢巧音姐!我一手端着盘,一手战战兢兢地举起,正待敲门,却听祈然清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进来吧。
我心中一紧,忙走了进去,只见略显空旷无物的房中,祈然正长身立在窗前,背对着我望向远处。
修长美好的背影,衬着窗外的景物,竟如一幅画般,如梦如幻却也……了无生气。
少主,吃药……祈然缓缓转过身来,有些惊疑地看着我和我手里的药,蓝眸转冷,淡淡道:你师父要你送来的?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摇摇头,颓然道:没有。
是我自己要送的……拿回去!祈然坐到房中唯一的一张案几前,冷声道。
不行!我把药放在他面前,很认真地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你不知道胃病如不及时医治后果会严重吗?现在还只是浅表性胃炎,但是将来很可能会变成胃溃疡,十二指肠,胃穿孔,甚至胃癌……祈然有些错愕地看着我,半晌才疑惑地道:你说的都是什么病名?我怎么没听过?我一楞,打住了絮絮叨叨地无聊恐吓,干笑了两声,尴尬道:我乱编的。
反正,你有胃病就要及早治疗……何时轮到你来管我了?祈然冷冷一句话打断我,瞥了那汤药一眼,喝令道,拿回去!不行!我也半分不让地紧盯着他,提高了声音道,你必须喝药!祈然扫了我一眼,蓝眸中没有丝毫温度,忽然抬手轻轻一挥……只听啪——地一声响,药汤和小米粥全部打翻在地上,流淌在我脚边,还冒着白雾腾腾地热气。
我狠狠瞪了他半晌,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拿了扫帚、簸箕将脏物清理干净,又默然地端着盘子离开。
祈然默默地看着我离去的决绝背影,面具下的眉微微皱起,蓝眸中不知因何泛起微波。
半个时辰后。
少主,吃药!我把本就多备了的药和重新熬好的米粥,第二次摆到他面前。
祈然的蓝眸中闪过怒意,盯着我,冷声道:我记得,我好象今天早上才告诉过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扯出一个笑容,面前的是祈然,我怕什么,真是笑话。
同样冷冷道:我搞得很清楚,我是大夫。
没搞清楚的是……少主你,现在,你是病人。
祈然嘴角一扬,忽地伸手再度将眼前的粥和药全体甩在地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我,薄薄的唇紧抿,双眸转为深沉的幽蓝。
你不就是仗着步的话,我不会动你!我憋着胸口的一股子气,连看也不看他一眼,收了地上的残物,拿了盘子离去。
二十分钟后。
砰——端在手中的药再度被几乎暴怒的祈然摔字地上。
又二十分钟后。
你——!祈然再看到端着药站在门口的我时,脸上竟然出现颓然无奈的神色……砰——只是结果,药和米粥还是被摔在地上。
两个时辰后。
祈然坐在案几前,拨了两下桌上的琴弦,竟忍不住目光往门口望去。
都两个时辰了,那人……应该是不会再来自取其辱了……只是,心口憋闷的感觉是为了什么?因为她如此嚣张,而自己却为着对步的承诺而无法惩罚她吗?他嘴角一扬,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意,这两天……到底是怎么了?全身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躁意,他有些震惊地猛然抬起头,看向已经天色全黑的门外,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等待的惴惴不安和雀跃。
片刻之后,一个少女满头是汗,一身狼狈地端着药和米粥走进他的房间,满脸的憔悴和疲倦,走到他面前,把盘放下,虚弱地道:少主,吃药。
这一句,完全没有刚刚的气势和坚决,却让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抬手端过那两碗仍冒着热气的药和米粥……他想,偶尔吃一次,也是没什么关系的。
他只是不想管自己的身体,而不是……存心弄坏它,绝对……不是。
少女嘴角一扬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却好象这结果早在他预料中一般,撇嘴道:枉我还又熬了一大锅的药和粥,打算跟你打长期战役……少女一点也不放松地盯着他把药和米粥全部喝完,那种感觉让他有些好笑,又……有些熟悉,他晃了晃脑袋。
却见少女取过盘子,打着哈欠,道:好累,回去睡了,明日再给你做蒸蛋羹,如果……我做的成功的话……祈然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纤瘦单薄,却不知为何能感受到她的喜气。
他的嘴角,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轻轻勾起……--------------------------------------------------------------------------------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六章 步杀章节字数:4981 更新时间:2007-04-20 12:49第二日一大早,我们最后一批留在阳紫国的人也终于全部撤走了。
心慧原来是没资格回依国总部的,可是,也不知那文若彬是什么人,只说了句——你放心跟着,她便真的被列入了回程的行列。
我完全不知大部队要走向何方,只是跟着走罢了。
这一路,原是相当无聊的,心慧被文若彬硬拽去给小念做心理治疗,师父和元易又暂时留在了阳紫国。
不过,结果我却是玩闹了一路——整整半个月。
原因是那个叫小迟,又跟心洛长得很象的金银眼小鬼,一路都在跟我打闹、抬杠。
所以,这半个月的迁移虽累,倒也不算无聊。
唯一的缺点是,小迟这臭小子出手不知轻重,他的武功又比我高出好几倍,所以我每日下来,身上总会很不幸地挂点彩,只得回去让小银舔医。
半个月后,我们跟着浩浩荡荡整齐的一行军队,终于顺利到达了依国的总部——原沧雪国。
自有人安排我住进沧雪国皇宫医馆中的房间,我累到瘫软,倒头便睡。
第二天起来才发现,所有人仿佛一回到这里便进入了各自工作的轨道,有条不紊,忙而不乱。
反倒是我,因为师父还没到,我的身份又特殊,他们不好分配工作给我,在这群辛勤工作的人中间,我仿佛成了寄生虫,整日无所事事。
这日,我正闲极无聊地在后花园逛,却听到不远处小迟很欠扁的声音响了起来:喂!笨女人,你怎么又在到处乱走了?不知道这皇宫里有很多禁地的吗?禁地?我快步走到他面前,疑惑地道,什么禁地?难道是军火库?小迟正坐在一个石桌前,桌上摆了副上好的古琴。
他抬头白了我一眼,不屑地道:禁地就是禁地,总之你别胡乱走动就是了。
尤其那个地方,你若擅自闯进去了,然哥哥才不会管你是什么人,杀无赦!我缩了缩脖子,想起以前的那个烂好人,只觉这些话听来好笑。
我在他身边坐下来,顺手拨弄了下琴弦,古琴中跳脱出几个厚实清润的音符。
你也会弹琴?小迟斜着眼睛瞟了我拨琴的手一眼。
真是个不可爱的小子,明明只有十岁,讲话却偏偏要死装老成。
我把琴抱过来放在面前,向他嫣然一笑,道:会不会弹,听过不就知道了?小迟打了个抖,这一个月来他也算摸透了我的脾气,往往笑得越是灿烂,就越容易被我算计。
不过,他终究是小孩子心性,一方面怕被我整,另一方面又真的很想听听我会弹什么。
拨了拨琴弦,前奏轻盈而出,我嘴角含着浅笑,轻轻吟唱: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感冒时的你还挂着鼻涕牛牛猪!你有着黑漆漆的眼,望呀望呀望也看不到边猪!你的耳朵是那么大,呼扇呼扇也听不到我在骂你傻猪!你的尾巴是卷又卷,跑跑跳跳还离不开它哦~~~猪头猪脑猪身猪尾()巴从来不挑食的乖娃娃每天睡到日晒三杆后从不刷牙从不打架猪!你的肚子是那么鼓,一看就知道受不了生活的苦猪!你的皮肤是那么白,上辈子一定投在那富贵人家哦~~~传说你的祖先有把钉耙,算命先生说他命中犯桃花见到漂亮姑娘就嘻嘻哈哈不会脸红不会害怕……我抬头看到小迟正一脸兴味盎然,听得极其入神,嘴角还不经意勾起,显是被歌词里的话逗笑了。
我手指轻拢,曲调渐息,强忍住笑意,唱出这首歌的最后一句:你很象它。
安静,嘴巴半张,还没有回神,很好!我悄悄站起,转身,落跑……死女人!!你竟然敢说我象猪——!!半晌后,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怒吼声。
半个小时后。
我喘着粗气依旧坐在那石凳上,瞅瞅被划破的衣袖,幸好初春衣服穿的挺多,没有出血,再看看虽仍气地满脸通红,却完全没有奔跑过后气喘的小迟。
我是该感谢他手下留情,还是气愤他仗着武功欺人呢?调匀了气息,我背靠着石桌,仰头望着晴空万里的蓝天,静静发呆。
我真的能取回十字架吗?或者说,我真的想取回十字架吗?我心底真正的愿望到底是什么?我心底……真正恐惧,不敢面对的……又是什么?因为我想,所以去做,然后就会快乐。
那个快乐,被我埋藏地有多深,以至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想做什么。
我转过身,因刚刚的汗湿而有些冰凉的手,触上琴弦。
不管小迟诧异不解的目光,我轻轻弹奏,低低吟唱:我看见 天空很蓝就象你在我身边的温暖生命有太多遗憾人越成长越觉得孤单我很想……然哥哥——!小迟一声高兴地呼叫打断了我的琴我的歌,眼前人影一闪,他已经扑到了祈然身边,死拽着祈然的袖子不放。
祈然蓝眸幽暗,深深望着我刚刚拨弄的琴,薄唇轻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垂下眼睑,遮住发热的眼眶,站起身来,躬身道:少主。
祈然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我,眼中浅光波荡,唇倔强地抿起。
良久,开口的时候清润悦耳的嗓音中竟带了几分丧气:你说要做的蒸蛋羹呢?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啊?那个……我一楞,随即在心里苦笑了下,才平静地道,他们说让我不用费心准备了,在这里会有专门的大夫和厨师为你调配饮食……至不济也有……少夫人,轮不到我操心。
小迟看了我一眼,撇了撇嘴,不屑地道: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算什么少夫人,不过是……话未说完,小迟便顿了下来,随着祈然的目光望向后方,我也诧异地跟着看去。
片刻之后,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从假山后面悠闲地走出来,如地狱深潭般地双眸一一扫过祈然和小迟,最后似笑非笑地落在我身上。
我一惊,正待低头避过那令我颤抖的目光,却见假山后面跟着出现一人,风度潇洒,儒雅俊秀,一副书生打扮,却不是文若彬是谁。
然。
白胜衣随意打了个招呼,见祈然轻轻点了点头,便诡笑着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抖,却见小迟已经放开了祈然的袖子,手握军刺警戒地看着他。
明明这里的气氛很是诡异,那后到的文若彬竟恍若未觉,向我打了个招呼,便走到祈然面前,凝神道:少主,尹国方面有消息传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完全不似平日跟心慧相处时的白痴,面上虽浅笑吟吟,眼中却闪烁着慑人的精光。
见祈然点头,他叹了口气,将一直负在身后的右手伸出,递过两张纸。
祈然接过来匆匆看完,脸上竟出现凝重的神色,我心中微微一凛。
琴宁皇后,想知道那两张通缉令上写了什么吗?白胜衣背靠着桌子,毫不抑声地对我说话,一双仿佛能勾魂夺魄地眼睛却紧紧盯着面具笼罩下,看不到绝世容颜的祈然。
我狠狠一震,周身的血液仿佛被瞬间抽了个干净,对上祈然猛然望过来的蓝眸,只觉全身异常冰冷,只余颤抖。
祈然,他会怎么想?他知道琴宁皇后是谁吗?他又知不知道……卫聆风是他一直苦苦找寻的哥哥呢?文若彬秀气的双眉微微蹙起,望着我的眼中精光闪烁,却忽而优雅地笑道:难怪我看着小若觉得眼熟,原来就是当日在海边一曲高歌,让我都忍不住伫足停留的新嫁娘,祁国月前新封的琴宁皇后——蓝莹若。
不过小若,文若彬脸上挂起完全无害的笑容,我却忽然感到他也许是跟白胜衣一般的可怕,你既贵为祁国皇后,又为何跑到我们依国来?我干裂生痛的唇张了张,原本有很多说辞可以回答,原本有很多套谎话可以用的,可是,对上祈然那双比寒冬更冰冷的蓝眸,我竟只觉心被冻地麻木生疼,说不出半句话来。
发稍忽地剧痛,待我回神的时候,一头青丝已经被白胜衣拽在手中,我一声痛呼,趔趄了一下跌坐在他身旁的石凳上。
你真的不想知道那两张通缉令上写着什么?白胜衣极端邪魅地语调,吐着灼热的气息响在我耳侧,如果……是关于步杀的呢?什么?!我一惊,顾不得疼痛猛地扯回他手中的发丝,一个箭步蹦到祈然面前接过那两张纸……在尹钥两国和谈会议中,杀了尹国皇帝尹天傲和钥国皇帝傅经……被尹、钥两国分别以白银一百万两通缉……我微张着颤抖地唇,震惊地抬头看向祈然,他的蓝眸中也不若刚刚的冰寒,反倒透出点点的担忧和深思。
我眉头一皱,忍不住有咬牙切齿地冲动:这个白痴,搞什么鬼?怎么每次都让人通缉,我看他是玩上瘾了!步是故意的。
祈然低头看着我手中的那两张纸,忽地皱眉道。
故意的?我一楞,对啊,按照步杀的本事,如果真的能刺杀成功,就不可能会让人发现身份。
但最奇怪的却是,就算步杀武功再高,如果不是有内线帮忙,要刺杀两个国家的皇帝,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难道,他是故意把尹钥两国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去?难道,这就是他那天接到的任务?可是,帮他的人是谁呢?他接这个任务的目的……又是什么?若彬,传令下去。
祈然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他看了我一眼,声音顿了顿,又继续道,从祁尹钥的‘天涯’、‘风萧’和‘洛安’三个酒楼以冰凌的名义诏告天下:活捉步杀者,赏黄金一千万两;伤他性命者,冰凌将永世追杀,灭其三代。
啪——!身后一声巨响传来,我一震回头,只见我刚刚弹过的那把古琴已碎成粉末,白胜衣双眼妖冶通红,衬着他唇角如鲜花般绽放的笑容,竟让我浑身的毛孔都不住扩张缩小,冷风仿佛能从那间隙中钻入体内,透体冰凉。
你竟然为了一个步杀,要打破祖规,让冰凌介入……尘世的斗争?!不许你靠近然哥哥!小迟手中紧紧捏着军刺,金银妖瞳熠熠生辉,死死瞪着一步步走向祈然的白胜衣。
祈然嘴角一扬,扯出一个森冷的笑容:打破祖规?你和父皇早早在做的事,还轮得到我做第一个吗?一旁的文若彬仿佛震惊了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随后仿若无事地悠然一笑,道:是,少主。
请问,要马上发吗?祈然点了点头,正待说话,忽然蓝眸中寒光一闪。
我只觉瞬息间,全身浮过轻微的躁意,危机感掠遍全身,一个雪白的身影已经带着凌厉的杀气蹿到了眼前……速度好快,我心头一惊,右手举起,左手环上,已经决定用绝来挡……下一秒,我只觉身体猛然一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夹杂着淡淡的幽谷清香,修长有力的手臂,紧紧环着我的腰……祈然松开环在我腰侧的手,冷冷看着不远处,已然恢复平日慵懒讥诮模样的白胜衣。
然,你不认为,这个祁国的皇后,又探听了我们这么多秘密,应该除去比较好吗?他望着我的眼中杀意一闪,唇角勾起冰冷的浅笑,还是,就因为她是步杀的人,你……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吧?祈然淡漠地打断他的话,你最好别忘了当日要求跟着我时……说过的话!白胜衣浑身猛地一震,妖艳的笑容僵在那一刻,半晌的沉默之后,忽地露出一个与他完全不相符合的苦涩笑容,颓然道:我以前机关算尽,也没法做到的事……没想到,一个死去的女人,竟真的把你……完全改变了……我浑身猛地一震,恍惚间只觉眼前湿热模糊,双腿酸软,几乎无法站立。
连文若彬也收起了原本优雅虚伪的笑容,涣散的眼中光芒忽明忽暗,半晌才拍了拍白胜衣的肩膀,微微笑道:我以前虽然不喜欢你,可是既然我们都选择了跟着少主,就稍稍提醒你一下吧。
取代谁……都别妄图取代他们两个在少主心中的位置。
少主。
文若彬回了个头,向祈然微微躬身道,我先下去传令了。
说完,文若彬向一旁的我我轻轻一笑:心慧说,心理疗法是你教她的,所以,还是要向你说声谢谢。
说完,他挥了挥手,径直潇洒地离去。
白胜衣退后几步,在那石凳上坐了下来,脸上早没了刚刚的苦涩和落寞,可有可无地望着我们这边,依旧笑得妖冶邪魅。
祈然一个转身,淡漠地沿着来时的路倏忽而去,一瞬间人竟已在十米开外。
笨女人,还不快走。
小迟拽住了我冰凉的手,也是一个飞窜逃开,想被人杀掉吗?原本热闹的石凳周围此时便空荡荡的只余白胜衣一人和满地飞扬的琴木碎屑,望着早已人影全无的空处,嘴角微微一勾,扬起一抹冰冷嗜血的笑意,喃喃道:真的因为步杀就不会杀她了吗?我倒是……很想试试你的底线呢。
然……--------------------------------------------------------------------------------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七章 雪梨园章节字数:5065 更新时间:2007-04-20 12:52自从那日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祈然,但很明显地感到暗处有人在跟踪,或者说,监视着我。
除了苦笑还是苦笑,白胜衣那个变态,是打定了主意不会让我过好日子的。
屋内又传来心慧气急败坏的声音:我都说了不能操之过急,不能操之过急,你怎么每次都这样。
小念乖,别哭,姐姐抱。
接着是文若彬的傻笑,有些尴尬地回道:我只是觉得很好玩……(我眼前都能浮现心慧气得要杀人的表情)啊——你看小念她现在对你比对我还亲近……不得不佩服这个文若彬,竟然能把脾气温顺如心慧都气到抓狂。
说起来,难怪当初会觉得文若彬这个名字耳熟,冰凌四大丞相之一,如果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身份,那就真的是迟钝到无可救药了。
不过……这家伙在心慧面前哪有一点四大丞相的样子,简直就象一个耍赖的大孩子,整天粘着她不放。
不会是……喜欢上心慧了吧?咳~这个……应该还是等心慧发现了他的真面目,顺其自然比较好吧?我转身走出屋外,顺其自然是一回事,当电灯泡又是另一回事。
远远看到几个人往这边走来,我定睛看了个清楚,心中猛地一震,慌忙避开。
少夫人,你就别找少主了,现在这个时候,你是见不到他的。
是蓝烟的声音。
我这段时间,一直尽力地避开所有与祈然相关的女人,一方面是怕被认出来,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我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意,又是为了什么呢?我是他的妻子,凭什么不能见他?尹天雪的声音里有种被羞辱的怒火,快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妻子?紫萱嚣张、无所顾忌的声音响了起来,别笑死人了,就连那个丑八怪也不过是替代品,更何况你……小萱——!蓝烟厉声打断她,不得对少夫人无礼!紫萱不甘地咕哝了几声,只听蓝烟用不焦不躁,平静至近乎冷酷的声音道:少夫人,不管您怎么问,少主的行踪都不是我们这些下人可以掌握和透露的。
皇宫中妃子不能随意走动的规矩我想您很清楚,少夫人,还请回吧。
说完她拉着紫萱径直离去,完全不管被撂在原地,气急败坏的尹天雪三人。
公主,你……你别伤心了,我们……翠儿一把扶住气得浑身发抖,泪流满面的尹天雪,心疼地道,他不仁,我们不义,不如我们就配合……不行!尹天雪惊慌地打断她,声音中都多了几分颤抖,我们……我们再多等几天……走廊上终于完全安静了下来,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从暗处走出来。
刚刚为了隐匿行迹,连呼吸都不敢重了半分,幸好现在体内有强大的内力,才没有被蓝烟他们发现。
没走几步,迎面一个人叫着我的名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若,小若,可让我找着你了。
巧音姐?我诧异地扶住脸蛋跑的通红,喘息不止的巧音,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少主找你呢。
巧音勉强抚平了气息,才道,好象很急,你快过去吧。
祈然找我?做什么?难道……是步杀有消息了?我心中一惊,急急地道:好,他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巧音低垂着眼睑,往西面一个隐在密密树层后的宅子一指道:就在那,你从这往前直走,然后左拐,会看到一个大门,上面写着‘雪梨园’,少主就在那里面。
谢谢巧音姐了。
我心中焦急,也没仔细去注意她的表情,只勉强扯出个笑容,就往前飞奔而去。
巧音看着我离去的背影,嘴角一扬,扯出一个怜悯、嘲讽又冰寒无比的笑容。
忽然,她眼前白光一闪,等定下神时,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已经站在他面前,脸上挂着极度慵懒性感的笑容。
白丞相,巧音脸上闪过一片红晕,忙低头道,您要我办的事,奴婢已经都办好了。
白胜衣无谓地点了点头,走近她身边,忽地伸手勾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吐气道:那么,我要怎么感谢你呢?巧音面上烧了个通红,脸贴近了他的胸膛,嗔道:白丞相就喜欢戏耍奴婢,其实是那个女人自己不自量力,竟然妄图勾引少主……奴婢不过是……呜……她的樱唇忽然被密密吻住,脸上热潮泛泛,呻吟之声从她的喉间溢出。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全心全意享受这期待已久的热吻。
忽然,她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前一刻还搂着他的男子。
身体因为失去了支撑之力而缓缓瘫软,嘴角渗出暗红的血丝……为……为什么……巧音伸手想抓住那白色的衣摆,但终究……手无力地垂下……圆睁着眼睛,却生机全无。
为了感谢你啊!白胜衣嘴角浅笑依旧,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挑了一点粉末洒在巧音嘴角,粉末遇血竟开始沸腾、腐蚀蔓延,片晌之后,一股浓烈地焦臭味弥漫在空气中,地上却只恐怖地余下一套女子衣衫。
白胜衣收起那套衣服,又驱散烟雾,冷酷地自语,所以,才要给你一个死亡之吻。
他抬头望向刚刚那个少女消失的方向:雪梨园……如魔潭般深邃的眼中汹涌出无比残忍嗜血的神光,淡淡道:除了步杀,进去的人……杀无赦!那么,这个步杀托付给你的女人,结局又将如何呢……?雪梨园,好有诗意的名字。
我皱眉看着眼前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只是抱着侥幸心里轻轻一推,没想到那门……竟然吱哑哑地开了……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提起裙摆,往里面走去。
一进大门,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馥郁而不浓烈的花香、自然原始的生命力、清澈无杂的水的味道如交融般混合在一起,刺激了我全身每个细胞,只觉连日来的忧虑、烦恼和疲倦都被瞬间驱散了个干净。
我轻闭上眼,狠狠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复又睁开,不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好美啊!我走前了几步,不断转着圈环视四周。
宅子的中央是一个很大的湖,湖面蓝光荡漾,微波粼粼,映着春日的阳光和蓝天,当真是美纶美焕。
湖的两旁种满了柳树,春日正是柳树发芽的日子,细细的柳条缀着点点嫩芽,在仍有些微凉的风中轻轻拂摆,虽不似夏天那么绿柳成荫,却格外地生机盎然。
一阵淡淡的熟悉的花香侵入鼻尖,我放眼看去,只见湖的四周成片地种着许多杏树,杏花在风中轻轻飞扬,欲坠非坠,却挡不住扑鼻花香,夹杂着湖中氤氲的水气洒洒弥漫……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我浑身猛地一颤,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泪有点咸有点甜你的胸膛吻着我的侧脸回头看踏过的雪慢慢融化成草原而我就像你没有一秒曾后悔你不觉得能在这大自然中临湖而居是件很美妙的事情吗?湖的两旁要种满柳树,对了,就象昌平镇上那个宅第一样,杨柳扶岸。
再在四周种上几株杏花,嘿嘿,虽然有些取巧,可不真真应和了僧志南的诗:‘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我一步步往那幢远没有外面皇宫富丽堂皇的普通宅子走去,每一步,每一步,都仿佛要用尽我一身的精力,一身的勇气……我站在宅子外面看着那湖……又抬头望向宅子的大门上,用隶书写的——无游二字,明明那么苍劲有力的字体,我却能看到滴着血的伤悲,丝丝扣扣……久远的记忆仿佛是上辈子的,却忽然在这一世苏醒,冲击着我的眼睛,我的心……房屋就盖在这里。
先旨声明我可不要草屋,一吹就倒了。
也不要太大,象你那个叫啥啥的宅子,就我们三个人住,也太空旷了,倒是比较适合闹鬼,半夜醒来没准自己先把自己吓死。
我们只求漂亮结实为上。
我转过身,一步步踏进那宅子。
宅子真的很简单,只有三间房,房门外都挂着灯笼。
当冰良的手触上那盏写着水冰依三个字的灯笼时,我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喷薄而出……满满溢溢的是感动,是悔恨,是荒凉,点点滴滴,侵蚀着我本就混沌的灵魂和心。
我轻轻推开了门,没有扑面的灰尘,没有潮湿的霉味,只有清淡忧伤的花香夹杂着木质的书香,无法阻止地……一点点渗入我全身……爱那么绵那么粘管命运设定要谁离别海岸线越让人流连总是美得越蜿蜒我们太倔强连天都不忍再反对我的房间一定要有个大窗户,面对着湖,朝南的。
屋里的东西不要多,有桌有椅有床就好。
床头最好有灯和书架,无聊了就翻来看。
当然,还有样东西不能少,就是试衣镜。
试衣镜懂不?就是很大很长那种,能照出整个人的……我只手紧紧地捂住颤抖的双唇,迷蒙的水雾中,梨花的花瓣,一片片如落雨般,飘进房中,落在我身上……恩,窗前种什么呢?我想想,对了,种梨树。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哈,多浪漫的意境啊!眼泪仿佛要将我全身的水分都流尽般汹涌磅礴地不断落下。
滚烫的液体灼伤了我的手,我的唇,我的心……我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我怎么可以……让祈然抱着如此悲伤绝望的心情,建造这所雪梨园呢?谁让你进来的?冰冷仿如利剑的声音,夹杂着千钧的杀意在我背后响起。
我浑身猛地一震,缓缓转过身来。
深情一眼挚爱万年几度轮回恋恋不灭把岁月铺成红毯见证我们的极限心疼一句珍藏万年誓言就该比永远更远要不是沧海桑田真爱怎么会浮现祈然脸上没有带面具,身上的衣服沾了很多泥土和草屑,手上还拿着装花籽草种的空布袋。
绝世的容颜,颀长的身形,风神俊秀,仿佛初见时那般,伫立在我面前……进到这里的人,杀无赦……他轻轻放下手中的布袋,左手摸上腰间,冷酷无情地开口,就算是你……也不例外!只是,当时的温柔,当时的温暖,竟如隔世般的梦幻般,被他浑身的森寒和冰冷,驱散了个干净。
祈然……我唇动了动,眼泪的苦涩点点渗进舌间。
对不起,让你那么难过,让你那么绝望,我……,我……唰——我的话没能说出口,只觉寒光在眼前一闪,冰冷的杀气已经笼罩了全身。
祈然抽出腰间的长剑,没有半分迟疑地向着我急袭而来。
祈然——!我大声地叫他。
速度太快了,抽出绝丝也好,闪避也好,都来不及……他是真的真的想杀了我,在这个为水冰依而建的房中,亲手杀了我……好冷,好痛——我被一股强劲地力道掼倒在地上,垂下的眼睑能瞥见那把闪着寒光的剑已经没入我体内,却不是心脏。
我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祈然他……终究还是偏离了方向……剑尖闪着寒光,却不沾半滴血地直指着我,祈然的脸上有片刻的怔忪,却马上被无边的绝望和恐惧所替代。
他望着我,绝世的容颜惨白冰冷,又仿佛根本不是在看着我,一字一句荒凉地、不带感情地说:就算死,也要让你滚出这房间再死……他明明面无表情,他明明那么决绝残忍,我却仿佛看到他的心在滴血,在哭泣……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心底深处我其实……是在渴望的,渴望他能认出我来,渴望他告诉我,他并没有娶妻……可是,这一刻,我才知道,我有多自私!让祈然亲眼看着我死去,让祈然一个人背负着我们当年的憧憬和快乐,孤独地思念,无止境的悲伤……一次次在这里怀念,又一次次在这里绝望……甚至连步杀也离他而去……祈然……对不起,真正沉迷于过去,无法自拔的人不是你,是我!如果,早在坠崖醒来的那一刻就回去找你;如果,早在相遇的那一刻就告诉你,我还活着,请你不要这么绝望;如果……我没有……声音忽然被冰冻在那一刻,我惊惶地发现,声带随着颤抖的身体被冻僵,刚刚没入长剑的伤口已泛出殷红的霜花。
无法动弹,无法说话,甚至……无法好好呼吸!老天,请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跟我开如此大的玩笑!我想告诉祈然,我是水冰依;我想告诉他,我没有死;我想告诉他,求求你不要再这么悲伤和绝望……可是,唇冻地发冷发紫,任凭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从中吐出一句话。
声带仿佛被扯断了一般,除了无声,还是无声。
祈然一把将我从地上拖起来,我全身冰冷麻木,甚至除了心口,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泪水,被凝结在体内,我想要呼喊,想要阻止,想要紧紧抱着他哭泣……都只是妄想……可是,祈然没有再看我一眼,仿佛在害怕自己的迟疑和后悔。
如拖着破布般,拽着我,倏忽之间穿出宅子,跃到雪梨园的大门外。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八章 睡颜章节字数:4164 更新时间:2007-04-20 12:56祈然没有再看我一眼,仿佛在害怕自己的迟疑和后悔。
如拖着破布般,拽着我,倏忽之间穿出宅子,跃到雪梨园的大门外。
身体被猛地横掼了出去,我抬起泪湿的脸,全身瑟瑟发抖,紧紧盯着祈然。
无声,却还是不愿错过一分一秒地,紧盯着他绝世的容颜。
祈然握剑的手猛地一颤,差点脱手落地。
他狠狠别开眼,忽然大声喝道:来人!片刻之后,十几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仿佛凭空而现般,围在我们周围。
领头的那个,正是当初带走无夜的清秀男子,只听他躬身道:少主有何吩咐?祈然取出怀中的面具戴上,冷冷道:谁让她进雪梨园的?男子浑身一震,双眉蹙起,低头道:属下不知。
可能是误闯……祈然眼中精芒电闪,出口的话却冷酷异常:先将她关进牢里。
是!那男子一手架起我,一手轻轻一挥,除了两个领路的黑衣男子,其余又继续隐回暗中。
雪梨园外又回复寂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莫言。
祈然顿了顿,才继续道,事情没查清楚前,别让她死了……或逃了……莫言点了点头,伸手在我结霜的伤口周围点了两指,跟着那两个黑衣男子往西而去。
你还是第一个闯进雪梨园而没被少主杀掉的人。
莫言扶着我静静走了半晌,忽然开口。
我全身的血液还在凝结中,流动缓慢,根本没法正常开口讲话,连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都做不到。
被少主的‘寒血剑’伤了难免会冻伤经脉,你试着运转一下真气,冲击心脉,让血液活络起来。
否则,很容易寒气入体,轻则残废,重则身亡。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开始依言把沉在丹田的真气运转十二周天,一时间真气在体内潺潺流动,我忘了身处何方,直到莫言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到了。
我猛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地牢里面,潮湿、另人作呕的霉味和臭气扑鼻而来。
我浑身打了个抖,轻声赌咒道:这是什么鬼地方?话一出口才发现,原本冻僵的身体竟已经勉强可以动了,声带也恢复了正常,只是浑身仍冷的厉害,颤抖个不停。
伤口更是比刚刚麻木时痛了十几倍,连带着我只觉额头都滚烫发热,几欲炸裂。
莫言小心扶着我靠墙坐了下来,轻声道:你自己小心点吧,在这牢中可没什么人会关照你。
我先回去向少主复命了。
我感激地朝他笑笑,见他弯身退了出去,才将头靠上墙壁,闭目休息。
身体……好难过……这好象是我第二次坐牢了吧?上次,是在卫聆风的宫中,不过马上被放了出去,还是皇帝亲自来接的,想想,真是好笑……身体好冷,头却热得发烫,全身……都难受的要命。
这一次,不会就这么病死在牢中了吧?那也死得太窝囊,太无聊了。
意识开始渐渐迷离,我身体无力地靠着墙缓缓瘫软,蜷缩着不住颤抖,然后沉沉昏迷……祈然站在原地望着大门敞开的雪梨园良久,天色慢慢暗沉了下来,他却依然一动不动。
直到,夕阳西下,如冰依死的那天一般,连最后一点余辉也离他远去……他嘴角微扬,扯出一个比哭泣更悲凉的笑容,关上门,缓缓转身,往熙攘的皇宫走去……忽然,他的脚步一顿,颀长的身形微微一弯,已经将地上的东西拣了起来。
黑色的……手链,是刚刚那个人掉的吗?似乎……有些眼熟呢!他将手链拽在手里,一步步往回走,脑中竟出乎意料地没有一片空白死寂,反而不断闪过那双流泪的眼睛……那眼中似乎有耀眼的光芒在闪烁,一如那滴滴落下的泪珠,刺得他本该麻木的心阵阵生疼。
可是他却看不清那光芒中夹杂地是怎样的眼神,怎样的感情……究竟是看不清,还是不想去看,不敢去看呢?其实……都没有分别。
第一次看到水莲月的时候,他何曾没有希冀过?即便冰依是父皇派来的,即便冰依一直在欺骗他……都没有关系,只要她还活着……活着就好!可是只消一眼,他就知道,那个有着一副一模一样躯壳的女子,不是冰依。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终于知道,水冰依死了!那个在他生命中划下永世印痕的女子,被木离风一刀贯穿身体,掉入血池,就这么清晰彻底地死在他面前,永远不可能复活……祈然推门走进自己空荡荡,如死般寂静的房中,手中的黑色手链被随便地搁在桌上。
桌上,放着早已失去热气的饭菜。
当初,是他自己下令,晚饭在规定时刻摆在他房中,不许特别叫他的吧?当初,也是他自己下令,谁都不许医治他胃病的吧?可是这几日,他为什么会时时怀念起那碗苦得令人作呕的汤药和那碗淡而无味的白粥呢?祈然端起饭菜,正要将它倒入桶中,忽地眼光在那随意瞥过的黑色手链上,猛然一顿。
他取过手链,借着烛光看到,手链的里层用白色丝线很是粗糙地绣了一个依字。
他的心口猛地跳了一下,忽然抬手看向自己手腕上的浅蓝色绒状物,上面同样很歪七扭八的绣了个然字。
步说,是纪念品。
纪念……什么?如果是步送的,为什么绣的是然字,而不是……祈字。
那个女孩说,这叫护腕,她还很小心地为他套上,很熟练地解释这个,连他也没见过的……护腕的用途。
心口有什么在雀跃生疼,他猛地站起身来,在房中如无头苍蝇般走动。
不是他不想停下来,而是……而是……一停下来,他就无法遏制自己脑中翻腾出那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峥——突如其来的琴音把他吓了一跳,他晶莹修长的手指抚上刚刚不小心按到的琴弦,仿佛无意识地轻轻拨动……琴音倾泻而出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他弹的,竟是那女孩几日前在石凳边弹奏的曲子。
手指轻拨,脑中恍惚间回忆起她当日所唱,歌声轻轻地、无声地溢出他唇齿:我看见天空很蓝就象你在我身边的温暖生命有太多遗憾人越成长越觉得孤单我很想……飞,多远都不会累才明白爱的越深心就会越痛我只想飞,在我的天空飞我知道你会在我身边……嘣——琴弦猛地断裂,祈然瞪大了眼睛,晶莹的手指上渗出血丝,不住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她弹奏的这首歌,会刚刚好和冰依手机中的乐声衔接起来?而且……实在太吻合了。
竟然……完好的,连一点破绽也没有,就好象……就好象,本来便是出自同一首曲子!脑中,忽地闪现那日步杀欲言又止,几欲发狂的痛苦眼神。
他说:祈,你若再这么沉迷于过去,封闭你的眼睛、你的心,终有一天……会后悔!他说,你终有一天会后悔。
莫言——!祈然脚步有些慌乱地冲出屋外,大声叫道。
黑暗中只觉人影一闪,莫言已经躬身站在他面前,垂首道:少主,请问有何吩咐?她在哪?祈然攥紧了拳头,尽量平复语调。
希望越大,绝望……来临的时候,就会越毁天灭地。
这一点,他比谁……都来得清楚。
所以,不要抱希望,千万……不要抱希望……什么?莫言有一瞬间的愣怔,愕然抬起头来看着这个,不知为何,与平日很是不同的少主。
但偏偏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同。
祈然掠过他身边,淡淡道:她被关在哪,带我去。
是!莫言心中一震,忙低了头,走前带路。
莫言不悦地看向那些因为祈然出现而震呆了的监狱官和狱卒,又望了望四处恶劣的环境,不由有些担忧地回头道:少主,这里比较乱,你小心点。
祈然的脸上无波无澜,平静而淡漠地点了点头,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这里潮湿的霉味和令人作呕的尸气。
莫言在一间普通的牢房前停了下来,隔着木门,向里面蜷缩着的少女喊道:小若姑娘,请过来一下,少主要见你。
牢中的少女依旧蜷缩地躺着,一动不动。
莫言皱眉又叫了几声,却还是没有半点回应。
他忽然想起,那少女刚刚就一副很虚弱的样子,面颊还泛起病态的潮红,难道……心中一动的瞬间,只觉眼前人影一闪。
他愕然抬头,发现少主竟随意扯下门锁,,猛地推门,钻入牢中。
他一惊,忙跟着钻了进去。
祈然静静地站在蜷缩昏睡的少女跟前,竟没有胆量再上前一步。
他的眼中静默无波,他的面容冰冷淡漠,可是他的心里,却如翻江倒海般,不断汹涌涤荡。
少女的面容被散乱的发丝遮住,看不清楚,纤弱地身躯轻轻蜷缩着不断颤抖。
每一下,每一下,都仿佛有一根根蒺藜拉过他心口,发出刺耳的声音。
莫言快步掠过祈然扶起那少女,摸了摸额头,只觉热得烫手。
他心中一惊,忙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走到祈然面前,皱眉道:少主,看来她病得不……莫言浑身猛地一震,他从来没看过少主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盯着她怀中的少女,仿佛倾尽全力也无法置信,又仿佛在看着流失又复苏的生命,疯狂地要将自己和她一起燃尽、融化一般……他缓缓低下头,怀中的少女,浑身狼狈颤抖,面颊潮红,额头渗出晶莹的汗珠,可是神情却异乎寻常地……仿如死寂般沉静安然……祈然缓缓地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莫言怀中的少女,白皙的手映着她如火焰般灼烧的脸庞,却是同一阵颤抖,同一阵剧痛……在他怀中的少女,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忽然轻轻一动,往他怀里靠了靠,烧得殷红的唇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
那笑容,纯净如透彻水晶,清淡如风中百合,却璀璨如日暮霞光,仿佛要燃尽少女一生的美丽,永世的光华……冰依……祈然右手紧紧收住,无声地呢喃,颤抖冰凉的手指缓缓抚上她灼烧般火热的面颊,恐惧象一团吞噬的火焰在他心里窜行蔓延,仿佛……不毁灭他的灵魂,他的心就誓不罢休!砰——地牢中仿佛要坍塌般重重震荡,土雨在每一寸地方纷纷落下,带着无边的恐惧、思念和执着,让牢中所有的人都能感受到,这一刻,弥漫在这潮湿地底的,仿佛要毁天灭地的深刻感情。
祈然紧紧抱着怀中的少女,发疯般地往外面冲去。
是人,是墙,是门,凡是挡在他面前的,统统被他一掌震开,瘫落……这一刻,他的脑中什么也没有,他不知道闪避,不知道压抑,不知道思考,甚至……不知道悔恨。
这一刻,他的脑中、心中,甚至全身每一个细胞又都塞得满满溢溢,涨到麻木生痛。
他只知道一件事,冰依——不能死!谁都不能……再将冰依从他身边夺走……谁都不能!他发誓,就算死神——也不可以!--------------------------------------------------------------------------------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九章 挣扎章节字数:3247 更新时间:2007-04-21 11:31这里……是哪里?又是谁……在我耳边呼唤?我在层层迷雾中,忽行忽走,忽飘忽留,一重又一重,我将迷雾拨开,看着眼前一幕幕熟悉到极点又仿如隔世的画面,感同身受……芸芸,你说,要是让你的女儿亲眼看着你受辱死去,又放她活下去,该有……多好玩?我如同小鸡般被拎在空中,瞪大了眼看着那个男人,那个……我看不清脸的男人一层层撕掉妈妈的衣服,一巴掌一巴掌打地她双颊红肿,血丝横流……我大声地尖叫,用尽全力踢打、撕咬!可是……除了慢慢在我眼前流失的,如白莲般的美丽,就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妈妈最后流着血,却没有流泪。
她的眼神悲伤而温柔,轻轻地对我说:冰儿,对不起。
妈妈抛下你,却还要你承受这样的痛苦。
而这个痛苦,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帮你克服……对不起……我听不懂,听不懂妈妈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她闭上了眼睛,然后再也不醒来……[冰依……冰依……]谁,是谁不断在我耳边呼唤?老大,我从来没见过象他们两个这么好的苗子。
尤其这小子,只要经我训练,一定能成为暗黑一条街的第一杀手。
冰儿别怕,哥哥一定会成为最出色的杀手保护你。
这个女孩,精神受到过极度的刺激,一进入梦境就会发狂。
如果再这么下去,恐怕……会因为过度疲劳而死去。
冰烨,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如果用催眠的方法抽掉你妹妹的梦,的确能让她正常入眠。
可是,她也从此不会再做梦,即便做了梦也永远记不起来。
但这些都不是最严重的,你要知道,在我们暗黑一条街生存的人,随时随地都会受伤昏迷,每一次醒来除了靠医术,更要靠个人顽强的毅力。
可是冰依这种情况,一旦无梦,意志力不是薄弱,而是……完全失去。
若真的受了重伤,到时能不能醒来……就真的只能看造化了。
[冰依……不许死……]是谁……在用那么悲凉的声音说话……遥远的象在天边,又清晰的象在身旁……你一定要救活她!一定要救活她,听到没有?!冰烨少爷……不……不是我们不想救小姐!可……可是,小姐的血型……孟买型血在千万人里面也只能找到一个,如今……这么紧急的时刻……那还不输我的血?!再迟就来不及了!可是少爷,你……你流了那么多血,又伤的这么重,如果抽掉大量血……我叫你输听到了没有?就算抽干了也没关系,如果冰儿死了……我不允许!一个威严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比起这个没用的丫头,你对我来说更重要!你可以不让我救冰儿!哥哥冷冷地看着那个男人,明明只有十六岁,却仿佛经历了百年的沧桑一般,只要将来……你不会后悔!老陈!良久的沉默后,那男人终于狼狈仓皇地开口,尽力保住两个人![冰依……如果你死了……如果你这么讨厌我……和这个世界……]到底是谁?求求你……不要这么绝望地喊我名字!在那间日日关起我们残酷训练的小屋中,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温文秀气的男子,站在金灿灿的阳光下,对着浑身伤痕、血腥肮脏的我们伸出宽大温暖的手:我是你们凭空冒出来的舅舅,因为直到五天前我才知道姐姐有你们这两个孩子。
我现在的经济条件不是很阔绰,但有一群极有势力又讲义气的兄弟。
我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成为大富翁。
而且,我还能烧一手好菜。
如果,这些背景条件还够吸引你们的话,就跟着我走吧。
如果……你能让冰儿永远不用杀人,如果……你能尽力让我们幸福,我们……就跟你走。
好,成交!条件是……你们要叫我爸爸。
我才28岁,就有一个17岁的俊俏儿子和一个16岁的漂亮女儿,说出去肯定羡慕死他们……爸爸。
哥哥叫了一声。
我跟着叫道:爸爸。
下巴脱落的声音:不是吧,我开开玩笑的……看你们两个都不知道什么是笑,我逗个乐子而已……天哪,我才岁,被人知道有了个17岁的儿子和11岁的女儿,还怎么活啊?有哪个姑娘肯跟我拍拖……[冰依……我就把这个世界和我自己……一起毁灭……]为什么那么深沉的伤悲会扎进我心里,为什么那一声声的呼唤会让我的心跟着哭泣?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杀人的吗?你不是说过要过普通的生活吗?是这个人杀死了妈妈。
哥哥倔强地看着与他一般高的爸爸,冷冷地说。
那你可以叫警察啊!至不济也应该告诉我一声,你才12岁,却可以连眼睛也不眨的杀掉一个人!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你的爸爸?我只知道,我看见他,就想让他死——!你……冰儿!你干什么?!爸爸和哥哥同时震惊地回头看着我。
我的袖口滑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一刀又一刀戳在那具已经了无生机的尸体上。
鲜血溅到我脸上、衣服上,我一无所觉,只是平静地抱怨:哥哥,你为什么不让冰儿刺他最后一刀呢?虽然冰儿没杀过人,也不喜欢杀人,可是这个人……冰儿好想杀!啪——我被爸爸狠狠一巴掌甩在地上,嘴角慢慢渗出血丝。
你——冰儿,你才12岁,是12岁,不是22岁!你不是一直在做心理治疗的吗?你不是……答应过……要努力过普通人的生活的吗?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看看你现在的表情象什么?!你们两个滚——全都给我滚!![冰依……冰依……冰依……]心口好痛,是谁?是谁……都没关系。
我不想他再用这么悲伤的声音叫我,我真的好想告诉他,请你不要这么难过,我——不死……哥哥,我们已经出来一个礼拜了。
我想爸爸了……哥哥抱起我,将我的头靠在他肩头:爸爸已经把我们赶出来了。
不,我们……没有爸爸了。
可是,我明明看到爸爸的眼睛在说:你们不要走!真的。
冰儿。
哥哥抱紧了我,轻声道,我们真的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吗?我牵着哥哥的手,走进那幢熟悉的房子。
房子里空荡荡的,铺满了灰尘。
我们两个找了好久,好久,终于在一张被酒瓶淹没的沙发中找到了爸爸。
他好看的金丝眼镜碎了半块,耷拉在脸上。
头发散乱,胡渣丛生,满身都是又浓又臭的酒味。
他明明闭着眼,一句话也没说,可是满屋子都好象回荡着他哭泣的声音。
我好寂寞,我好寂寞,我好……寂寞……爸爸!爸爸!我不断地摇他,喊他,又是哭又是叫,冰儿不杀人了,冰儿做普通人,爸爸别不要哥哥和冰儿!爸爸缓缓地睁开眼,看到我和哥哥的时候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的眼眶慢慢泛红,半晌才吐出一句: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小鬼,枉爸爸我供你们穿供你们住,还每天亲自烧饭给你们吃……没想到走的时候连眼也不眨一下!告诉你们,等我哪天发达了,你们后悔都来不及!爸爸……哥哥轻轻叫了一声,打断他的话。
爸爸浑身一震,忽然伸过手来紧紧搂住我们,哽着声赌咒道:回来就好!否则,我死在这里,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冰依……]血……好多血……是谁流的血……那么多的猩红,铺天盖地般,不!不要过来![冰依!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细雨飘 清风摇 凭藉痴心般情长浩雪落 黄河浊 任由他绝情心伤……[冰依!你不是说要我幸福的吗?你告诉我,你死了……要我怎么幸福?怎么幸福?!]祈然——!是祈然!一直在呼唤我的,不是别人!是祈然!他说什么?他说……让我别死!让我……别离开!不!我好不容易……不想死,更不想离开!我想留在你身边,我想抱着你为这一年的伤痛哭泣,我想亲口跟你说……对不起,让你难过至今…………今生缘 来世再续 情何物 生死相许如有你相伴 不羡鸳鸯不羡仙--------------------------------------------------------------------------------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十章 情蛊章节字数:5429 更新时间:2007-04-21 11:35少主,这些就是调查的结果。
文若彬把手上一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随手抛给祈然,凉凉地笑道,这个琴宁皇后还真不简单,打伤钥国太子傅君漠,竟还能从他手中带走心洛;治愈几乎称为绝症的痘疮;在封后大典上大谈兵法、嘲笑群雄,嘿嘿!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祈然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完资料,薄薄的唇紧抿,表情在面具笼罩下看不清楚,惟有幽幽的蓝光在黑夜暗淡炷火地映照下,格外醒目。
看得出来,祁王对她非常宠幸。
从他攻下汀国的速度,就知道他早有了周密的部署,根本无须通过联姻,可他还是坚持娶了蓝莹若。
放过傅君漠、推迟婚期、在封后大典上的纵容,对一个皇帝来说,哪个不是做到了极限。
最夸张的是,他竟然肯让步杀贴身跟在她身……少主……你没事吧?祈然扶着案沿坐下来,淡漠地摇了摇头,唇色却是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文若彬收起了脸上的浅笑,蹙眉道:祈然,不是我说你,就算真的要救活小若也不至于如此拼命啊!是!你是神仙,可是整整五天不吃不喝不睡,就算是神仙也会飞升吧?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简直比她还憔悴……她是怎么出的宫,查不出来吗?祈然对他的话恍若未闻,淡淡道。
文若彬无奈地耸了耸肩:祁王从头至尾都没有张扬,甚至连追捕的消息也没有正式发布。
若非她现在就在这里,我还真猜不到竟然有人会顶着一国皇后的名号四处乱逛。
不过祈然,这些……你等步杀回来再问,不就一清二楚了吗?祈然抓着纸的手微微一紧,捏地皱起,半晌才道:我不想再等了,也绝对不会……再被动……祈然,小若的身份……我也不想问你。
可是,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文若彬直直凝视着祈然的脸,双目精芒电闪,你真的……不介意她已嫁人的事实?祈然猛地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忽地回过头来道:我很清楚……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文若彬在原地楞了许久,直到祈然的背影消失在他注视中,才缓过神来。
嘴角不由扯出一个苦涩又无奈地笑容:拜托你……说这种话的时候,别露出一副想杀人的表情啊!唉!小若啊小若,我也希望你快点醒过来,免得少主发狂,也免得……那个傻丫头整日失魂落魄,伤心流泪……祈然走了一路,忽然脚步一顿,片刻之后,一个人影凭空落下,躬身道:少主,您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祈然淡淡点了点头,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挥了挥手,便继续往前而去。
门吱哑一下推了开来,祈然缓步踏进屋内,蓝眸不带一丝温度地落在早已感应到他出现,正含笑望着他的白衣男子身上。
祈然在那男子的对面坐了下来,目光淡淡扫过他,冷声道:是你骗她进雪梨园的?白胜衣笑而不答,顺手抓过一旁的茶壶和茶杯,沏了一杯,兴致盎然地道:然,这是你以前最爱喝的‘雪香玉草’,今日刚刚遣人送来的……白胜衣的话终于在祈然冰冷的注视中嘎然而止,嘴角扬起一抹妖冶的冷笑道:你不是说过进雪梨园的人杀无赦吗?你不是除了步杀对任何人的性命都漠不关心吗?你不是……从那女人死了以后就不再为人医治的吗?不只没杀她,还发了疯一般把她从牢里带出来,没日没夜的照顾她。
白胜衣的眼中慢慢凝聚出刻骨的嫉恨和杀意,一字一顿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你想知道?祈然慢慢收回落在雪香玉草上的目光望向他,戴着面具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度冰冷和决绝的笑容,晶莹修长的手指忽地向着白胜衣急袭而去……白胜衣惨白着脸爬起身来,看着一脸淡漠,长身而立的祈然,蹙眉道:你刚刚种入我体内的是什么?祈然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外面走去。
然,你等一下……啊——白胜衣猛地抓抓胸口,瘫软在地,脸色愈加惨白青败,额头冷汗直冒。
他忽地骇然道,情蛊?!祈然停下脚步回头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冷冷道:白胜衣,你还记得当日要求跟着我时,说过什么话吗?白胜衣喘息了良久,脸上终于渐渐恢复了血色。
他勉强爬起身来,却不敢抬头,苦笑道:无条件追随少主,不做……妄想,永不背叛!当年,你用情蛊逼死雪儿的时候,我就清楚告诉过你,我不会歧视你的感情,不会报复,却也永远不会回应。
现在,我要收回那句话。
空气中忽然有漫天的杀气膨胀开来,如有实质,压得白胜衣浑身颤抖,无法喘息!如果你敢再打她和步杀的主意,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也最好时刻记着,你的体内……种有情蛊!白胜衣捂着仍在剧痛的胸口,面容狰狞扭曲,忽地大笑了起来,癫狂一般地吼道:她早已是别人的妻子,是皇后,你究竟还在执着些什么?祈然双目一凝,语调是极力压抑的冰冷:我的事,不用你来提醒!如果她嫁的人……白胜衣嘴角忽地溢出点点血丝,脸上的笑容却越加诡秘妖艳,声音悠然而颤抖地道,卫聆风,就是你的大哥——萧祈轩呢?……头好痛啊……胸口也痛……全身都好不舒服。
我好累,不想醒过来,也不想面对那么多的苦痛伤悲,可是……我勉力睁开眼,光线猛地刺入久历黑暗的眸中,干涩疼痛不已。
我条件反射地闭上,复又睁开,当终于恢复视力的时候,忍不住被眼前的景象猛然吓了一跳。
小姐!!你醒了?!那个把我吓了一大跳,双眼肿得跟核桃似的女孩一把扑过来抱住我,大哭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呜……吓死我了!心……心慧?我虚弱地叫了一声,伤口因为被牵扯到而撕裂般剧痛,我忍不住紧紧皱起了眉头,呻吟出声。
心慧慌忙放开我,紧张地问:小姐,对不起,你……你没事吧?我扯出一个安慰地笑容,问道:我睡了几天?心慧一边小心地让我躺平稳,盖好被子,一边擦掉眼泪,哽声道:整整六天了,比上次在河里救起来时还久。
小姐,我多怕你会醒不过来……六天?这么久了吗?奇怪……我原来明明躺在牢里,怎么如今醒来,竟睡在锦床上了呢?小姐,你和少主什么关系啊?心慧放下心事,虽然眼睛还是红肿,脸上却开始挂起了轻松的笑容,竟一副调侃我的口气。
你都不知道,那天少主象发了疯一样把你从牢里抱出来。
地牢都差点被震塌了,还惊动了整个皇宫的人。
不过少主的医术好高超啊,我从来没见人施针的速度能快到那种程度,我们旁观的人根本看不清楚。
小姐,他的医术好象比你还厉害耶!这几日你昏迷,少主也是没日没夜地照顾你,不吃不喝不睡……你说什么?!我猛地撑起身子,却因为剧痛又颓然倒了下去,咬牙切齿道,你说他不吃不喝不睡?!这个混蛋,又想把自己的胃搞坏吗?胸口……好痛,为什么都六天了伤口还没愈合,而且痛得越加厉害,不是……有小银在吗?心慧说,祈然发了疯似的把我从牢里抱出来。
他不会……已经知道我是水冰依了吧?屋外,忽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门砰——地一下被撞了开来,祈然的身形有些不稳,跌撞地冲进屋里,冲到床边,放下手中的东西。
他的脸上尽管带着面具,却还是看得出来整整瘦了一圈,清癯的厉害。
唇上没有什么血色,下巴冒出凌乱的胡渣,身体更是摇摇晃晃,虚弱地仿佛下一秒就会跌倒。
他看着我,一分一秒也不肯挪开,那么深刻的感情,那么狂喜的注视,仿佛只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我的眼眶慢慢湿润,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祈然。
那两个字,却恍惚间突破了感情中所有的临界点……祈然猛地俯下身把我抱在怀里,紧紧抱住,仿佛永生永世都不会再放开。
我痛的龇牙咧嘴,却忍不住在祈然怀里微笑。
这样的场景,好熟悉……当初,也是如此。
明明一身伤痛,被他抱在怀里,却仿佛能看见幸福的模样,象长着翅膀的天使,在我头顶盘旋。
当时,我用哭地沙哑的声音,对他说:我们还是朋友,对吗?如今,我使尽全力伸出虚弱的双手,紧紧回抱住他,一字一句,在他怀中一遍遍无声地呢喃:我们……再也不分开。
(:请参见第一卷中第章 朋友)当祈然终于放开我的时候,我已经痛地只剩下喘息的力气了。
好痛,到底那把寒血剑是什么神兵利器,伤口竟然恐怖地会结冰,如今还痛得我几欲晕厥。
为什么不让小银早早舔医好呢?被寒血剑伤到的人,体内会留有寒气,在寒气没有清除干净以前不只不能让伤口愈合,还要人为地撕裂伤口……祈然摘下面具,扶着我坐起来,从后面轻轻环住我,声音轻柔却颤抖,显是用尽全力才能压抑住无边悔恨的泄露,所以……你……现在才会如此疼痛。
祈然。
他轻轻应了一声。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头,继续唤道;祈然。
怎么了?伤口很痛吗?他扶在我身上的手越加轻柔和小心,语调中满是焦急和心痛。
我摇了摇头,连眼泪都摇了下来,一遍一遍地叫:祈然!祈然!祈然!……他浑身猛地一震,忽然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用颤音轻轻叫了一声:冰依。
是我!我狠狠地点头,紧紧抓住他怀在我腰侧的手,哽声道,我在这,在你身边!以后……以后的以后都在。
只要你叫我,我就会应。
你不用再担心怎么呼唤也没有人回应你,你不用再一个人孤独地绝望,你也不用再一个人守着雪梨园无声的哭泣……有多少次,想他想到心痛的时候,在心里呼唤他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
有多少次,闭上眼能看到他的容颜,听到他的声音,睁开眼却什么也没有……如果……我都痛成这样。
那么亲眼看着我死去的他呢?午夜梦回的他呢?会不会更是一次次地惊醒,一次次地呼唤,又一次次地绝望呢?祈然把头深深埋在我发丝间,灼热而潮湿的气息笼罩了我的全身,抱着我的手却紧到要将我融入他体内。
良久,他才用沙哑暗沉的声音,贴着我耳侧轻声颤抖成音:我差一点……就亲手杀了……只要回到我身边,就算毁灭全世界也在所不惜……我最爱的人。
时间在空气中缓缓流逝,我们就这样相互依偎地靠坐着,没有动作,没有言语,仿佛只要在一起,就算坐到世界末日,就算沉默到海枯石烂也没有关系……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祈然端过他刚刚放在案几上的汤药,递到我唇边,道:再不喝就凉了。
我极度厌恶地皱了皱眉,却还是无奈地一口一口死吞下去。
唉!古代的药果然不是人喝的,比现代的中药还恐怖几百倍,也不知道放点清凉爽口的配料进去。
不是吧?我看祈然放下我喝完的那碗,又换过另一碗端过来,简直郁闷到要撞墙,还有一碗?!祈然,你不如让我自然好算了!祈然嘴角一扬,忍不住露出一个浅笑:我做的这么辛苦,你真不吃就算了。
恩,好香!我抬眼看了看,忍不住眉开眼笑,居然不是药,是花蒸酿,还是祈然亲手做的。
呜——太感动了,好久没吃到天下第一美食了。
祈然嘴角的笑容一直未退,从背后环过我的肩头,用着超高难度的动作,却优雅闲适地一口一口将花蒸酿喂到我嘴里。
吃到七八分饱的时候我终于想起来,脸色一变,狠狠道:听说你这几天不吃不喝不睡?祈然一楞,眼中闪过浓浓的余悸,一瞬间却又马上恢复了平静,将手中的碗放下,柔声道:等一下我就去吃东西,去喝水,去……回来睡觉,好吗?我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继续靠入他怀中,无奈地叹息道:你自己不是最厉害的大夫吗?怎么会搞到生胃病呢?祈然又再环住我的腰,把我抱在怀里,安静地听我唠叨:胃病的治疗光靠药是没用的,一定要好好调养。
你以后,每天都要保持好轻松快乐的心情;要注意作息,不要过劳过虑;不能过量饮食,当然更加不能几顿不吃;还有啊,辛辣的、有刺激性的、生冷的食物你都不能……从来没有人提醒我这些。
祈然收紧了手,突然打断我的话,幽幽地说,你不在,谁也不会提醒我……我的胃,每天都好痛。
所以……你以后要每天跟我说这些话……不许再从我身边逃开,不许再丢下我不管,更加不许再……投入别人的怀抱……我一惊,忽然想起祈然已经知道我是祁国的皇后,心中有些慌乱,也顾不得伤口的疼痛,急急回头道:祈然,我和卫聆风其实……呜……我的话音消失在祈然蛮横的吻中,虽只是短暂一下就分开,却分外地灼热而霸道,仿佛在宣示他的所有权,又仿佛在用尽全力坚定我和他的心。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他狠狠地在我耳边吐出一句,狠狠地收紧了手,又轻轻放开。
他小心地把我安置在床上,盖好被子,才站起身来,浅笑道:我去吃饭,好好调养我的胃。
你先休息一下吧。
我乖乖点头,又忍不住补充:你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不能暴饮暴食,也不能吃太硬不好消化的事食物。
恩!最好吃些小米粥什么的。
虽然你是少主,说想吃小米粥可能比较丢脸,不过为了你的胃……其实……反正你自己这么会烧……祈然忍不住抬起清瘦白皙的手指头痛地抚了抚额角,嘴角眉眼间却是化不开的轻柔宠溺,轻轻拍了拍我的额头,笑道:知道了,我自己去烧!分开这么久,你还是……他忽然顿了顿,眼中有淡淡的遗留下来的忧伤,神色却越加轻柔和疼惜,俯下身在我额头轻轻印下一吻,转身走出屋外。
是分开了好久啊!我抬手缓缓抚上仍残留着温凉触感的额头,心中一阵酸痛又湿湿暖暖,嘴角却忍不住扬起一个柔和幸福的笑容。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十一章 幸福章节字数:5415 更新时间:2007-04-21 11:38伤口,直到第三天才稍微有了些起色,勉强能在没人搀扶的情况下走动几步。
可郁闷的是,祈然说,我体内的寒气还没有清理干净,所以,必须再撕裂一次伤口。
不过所谓的撕裂伤口,并不是真的指用刀将伤口割开。
而是使用一种特殊的药物,洒在伤口上,使地原本结疤的伤口再次流血。
自然,也绝对避免不了,又是三天的疼痛和卧床静养。
唉!我长长叹了口气,一边用手理着刚沐浴完,散发着花香的湿发;一边想着,要不要跟祈然商量下,索性别管那些寒毒了,反正最严重的后果也不过是体内的真气运行不太流畅。
小姐,心慧扶着我走到房间门口,脸上露出诡秘一笑,少主肯定又在房里等你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免得……说完,也不等目瞪口呆的我发话,她便一脸坏笑地离开了。
我无语,摇了摇头,推门进去。
自从三天前,祈然便开始与我同房而睡了。
不过也仅限于同房,这么大一间房要摆两张床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以前在初春的郊外,或者客栈没有空房的时候,我们三个睡在一起是很家常便饭的事。
更何况现在我们的床位还是一个在里间,一个在外间。
门吱哑一声打开,淡淡的幽谷清香扑鼻而来,我轻轻一笑,果然看到祈然已经坐在外间的床榻上,旁边是睡熟的小银。
他的头发微湿,静静贴在他俊秀无匹的脸侧,身上只着一身雪绸制成的白色睡衣,微笑地看着我。
推开的门,带入了一屋子光华的月色,如水银般铺泻在他身上,就仿佛一不小心坠入凡间的神子,饶是这红尘九宵都生生委屈了他。
实在……太象一场梦了。
我心中一滞,反手把门关上,隔绝了屋外如梦似幻的月光。
过来。
祈然的手中拿着块干净的手巾,把睡熟的小银抱起来放到床角,向他旁边的位置指了指,蓝眸嘴角都是掩不住的温柔笑意。
他盘膝坐在我身后,用布轻柔地擦揭我仍滴着水的湿发,颈后有融融的暖意包裹了我全身,几束散落下来飘在耳畔的头发出乎意料地已经半干。
心里象揣了一只白鸽,喜悦、感动、又害怕只是一场梦的惴惴不安,交织混杂在一起。
是祈然,在用他的内力烘干我的长发。
咦!我回头去看祈然,却瞥到放在床头矮几上的几样的东西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手枪、绝、背包、匕首,还有久未看到的手机……祈然微微一笑,取过来摆在我面前,一边继续擦头发,一边道:这些都是你的东西吧?点点看有没有少了。
祈然——我转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诧然道,你跟步杀的脑袋都是什么构造的?见到这些东西不会觉得惊世骇俗吗?祈然擦头发的手顿了顿,低垂的眼帘看不清表情。
他忽然放下手中的布,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头埋在半干的发丝间,良久良久,才沉沉道:别跟我说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别跟我说你没资格爱人,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只是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你走。
此时此刻,我才发现,他的胸前,不知从何时开始便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挂。
祈然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我毕竟……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理智和对亲人的思念。
也许早在我们重逢的那一刻,有些东西,有些人,有个世界……就注定了只能深埋在心底……一生一世。
有悲伤有幸福,有苦涩也有释怀,我半躺在他怀里,探出手绕过他颈项紧紧搂住,哽声道:祈然,我有没有说过,我很想你?祈然猛地收紧了手,紧到要将我融入他怀里,紧到我的伤口一阵麻痛。
我却不管,只紧紧贴在他身侧,咬着牙一遍遍重复:我好想你!还有,对不起。
我闻着他身上仿佛专属的幽谷清香,想起雪梨园里他无声的哭泣,恍如隔世却近在眼前,因为是你,所以无论怎么挣扎和自欺欺人,都无法忘记,无法放手。
那么简单的事,我却绕了一圈又一圈,让你悲伤和绝望了这么久,才想通。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舒适地靠在祈然怀里,翻开银白色的手机,按下开启按钮。
滴——的一声警报音传出,屏幕闪烁了两下跳出一行电量不足的字样,复又归于宁静。
没电了。
我撇撇嘴,熟练地打开手机后盖,取出电池,仔细看了看,才松了口气道,幸好没有潮掉,明天拿到太阳底下去晒晒吧。
这个可以用太阳能充电的。
太阳能?祈然露出个无奈地苦笑,我现在还真有些好奇,你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取过手枪和绝,仰头道:这两个才是真正厉害的家伙哦!祈然取过我手中的绝,愕然道:这不就是普通的手链吗?绝的外表与普通的手链无异,上面缀了八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其中只有两颗红宝石的颜色比其他六颗暗了些和亮了些,不仔细看却是察觉不到的。
我微微一笑,食指指腹贴住那颗暗红的宝石,轻按重扯,一根似金似银的绝丝就这么抖动在空气中。
我抓起床架上的一个铜环,轻轻一切,铜环应手即断成两截,我得意地仰首道:纤若发丝,柔若柳絮,却韧愈钢铁的绝丝。
这就是我的武器。
好精密的机关。
祈然赞叹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晶莹修长的手指不等我阻止便轻轻摸上了绝丝。
啊!我惊叫了一声,扯回他的手,惶急道,这上面有强力麻药,入肤即化,不能乱碰的!别怕。
祈然嘴角扬起一个浅笑,低头在我唇边轻啄了一下,柔声道:你忘了,我的体质百毒不侵的。
对啊!我嘴角抽了抽,差点忘了,这家伙根本不能称之人的。
那么这个呢?祈然取过手枪,发现手指刚好可以放进扳孔,脸上不由露出好奇的神色。
我被他欲扣扳机的动作吓了一跳,明知道枪锁着保险,看到对着他自己的枪口,还是忍不住打了个抖,慌忙抢过来,将里面的子弹一股脑儿取出。
子弹只剩下五颗了,而且威力太大,所以不能拿来示范,开一个空枪好了。
先上膛,然后……我靠在祈然怀里,摆了个标准的握枪姿势,视线沿着这几个小孔瞄准,直到与你要袭击的目标连成一线,扣下扳机。
我仰起头看着祈然淡淡浅笑的面容,认真道:你别小看子弹射出去的速度哦!我来到这里后总共只发了三颗子弹,其中一颗,就是打在步杀身上。
祈然微微一楞,蹙眉道:打中了?我点了点头:当时,他接了尹子恒的任务来刺杀我,我不知道是他,所以开了一枪。
幸好在扣下扳机的瞬间,认出了他手里的汲血,子弹偏了准度,否则……想到当时的危险,我忍不住轻轻一震,不管是他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他,如今想来,竟仍有些后怕:否则,无游组就再也不会存在了……步杀他……为什么要收集四圣石?为什么要明目张胆地刺杀尹钥两国的皇帝?那天早上他接到的任务又是谁派给他的?祈然,步杀他……真的很强。
可是,一下子被这么多人通缉和追杀,我还是有些担心……我也……祈然猛地收紧了环在我腰上的手,声音低沉却坚决: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我在祈然怀中靠坐了良久,心头有千般的思绪沉沉浮浮,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
现在早已是春天,却仍有着料峭的寒意,此屋虽是暖阁,只着一身单衣的我依然挡不住手脚地慢慢发凉。
我始终,还是比较怕冷的。
我爬起身来,赤脚踩在铺有地毯,却仍觉冰凉的地上,回首道:我去睡了。
手上忽然一紧,温温凉凉的触感从手腕蔓延至全身,我愕然抬头对上祈然不知何时转深转沉的蓝眸,心里禁不住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祈然,我有些慌乱地挣扎,却脱不出他的掌握,不由蹙眉道,我困了。
今晚,留下来……祈然握着我的手一紧,将我扯前了几分,那张绝世的容颜,带着幽幽的希冀和渴望,近在眼前。
我心头猛地一震,好字几乎脱口而出,脑中却倏忽间又闪过那张伤疤纵横交错的小脸和师父的那声少夫人。
我拧紧了眉,使力又挣了两下,却挣不脱,心头不由火起,冷冷道:少主你有妻子、有侍妾,还有一堆未婚妻,想诏人侍寝,怎么也轮不到我吧?祈然握着我的手不松反紧,几乎将我扯到了他怀中,蓝眸有着幽深的火光,忽地嘴角一扬,沉声道:我没碰过她们。
什么?!我一怔脱口,心头有一股不知缘何而来的狂喜,慢慢涌起。
看我欲笑不笑的表情,祈然眼中微微一亮,闪过一缕荧荧的笑意。
脑子还无法转过弯,眼前忽地一花,我只觉万般景物三百六十度打了个旋。
等回过神来,却已经背朝下脸朝上被轻柔地拧在了床榻上。
祈然一手支在我颈侧,一手扯过旁边的锦被,仿佛漫天的白色扑面而来,待我回神时已密密盖住了我们两人。
他淡淡道:手脚都凉了,为什么不早说?还是跟当初一样,那么怕冷……祈然,我……还是回去睡好了。
祈然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两手支在我颈侧,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娶尹天雪是父皇的意思,水莲月也是他安排的。
我当时太绝望了,所以对这些毫不在意。
可是,我没有出席过婚礼,更不必说诏她们侍寝……冰依,我也好想你。
祈然抽出一只手抚在我脸上,原本温凉的指尖仿佛带了火苗,在我脸上轻轻流连。
精致俊秀的五官,湖水般深湛的蓝眸,淡淡的幽谷清香。
呜!好……晕……祈然的脸缓缓靠近,温润发烫的唇轻轻覆上我的,带着专属他的清香,撬开我的唇齿,辗转吮吸。
微湿的黑发垂下来与我的发丝纠结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我轻轻闭上眼,笨拙地回应,全心全意的感受。
垂在身侧的手,无处可放,不知所措,只能揪紧了身下的床单,直到手心渗出的汗慢慢润湿……这个人……是祈然,是我深深爱着,并发誓,永远在一起的男子。
唇瓣慢慢肿胀疼痛,祈然的呼吸开始变得灼热混乱,炽烈的吻离开我的唇,从下巴、耳垂、颈项一直延伸到纤细的锁骨。
他的吻仿佛有着魔力,一点点蔓延,一寸寸点燃我体内的热情和欲望。
祈……然……我睁开水雾迷蒙的眼,开口轻唤,声音竟仿佛不是我的呢喃而出,带着情欲的嘶哑和无措回荡在我和他的耳畔。
蓝眸变地愈加深邃,隐隐又有赤红的火光在眼底流连。
原本抵在我脑后的手抽了出来,带着祈然特有的温柔,抚过我潮热的脸,又慢慢下移到脆弱不堪的衣扣上,一一挑开……啊——痛!伤口不知因何被牵扯到,剧烈的麻痛从胸口蔓延至全身,让我原本嫣红的脸一下子疼的煞白,眉头紧紧皱起。
祈然的动作猛地顿了下来,蓝眸带着未褪的情欲和深深的怜惜凝视着我半晌,却最终露出个无奈又自嘲地苦笑,翻身躺在了我身侧。
他犹带热意的手,快速扯过我被解开的衣服,重新扣上,才将我的头轻柔却坚决地按在自己胸前,声音仍带着沙哑,闷闷道:睡觉!祈然……我将脸埋在他怀中,忍不住笑了出来。
伸手环过他的腰紧紧搂住,心底眼里都是化不去的幸福笑意,到底是什么样的幸运才能让我遇见你,遇见了,又能被你捧在手心呵护疼惜?夜深人静。
怀中的人早已睡熟过去,长长密密的睫毛静静垂下,在如凝脂般白皙却纤瘦的脸上投下一道剪影。
柳眉弯弯,鼻子小巧却高挺,嫣红的唇瓣还残留着吻过的痕迹,红得娇艳欲滴,唇角更是化不开的温柔笑意。
以前怎么没发现,冰依也可以美得如此惊心动魄,如此……引人遐思呢?祈然苦笑地默运了一遍清心咒,才勉强压下心头涌起的悸动和燥意。
没心没肺的丫头……祈然理了理她微乱的长发,自嘲地笑了笑,无声自语,早知道就不刺那一剑了,如今算不算自作自受呢?不敢闭上眼,不敢失去意识,只怕……醒来时,身边空荡沉寂,又是一场梦。
堆满温柔的眼里忽然多了份悲伤和恐惧:如果,你知道现在的我,早已回不去当初;如果,你看到我……残酷的一面……还会不会觉得自己幸运,还会不会……无法放手呢?目光忽然落到她颈侧的一条红绳上,祈然伸手轻轻一扯,从冰依的襟口掉出一块通体雪白,触手生温的雪玉,玉面上刻着极细小的八个字——受命于天,龙凤呈祥,隐在层层雕花纹案间,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祈然浑身猛地一震,已猜到这块玉到底是什么?他握着玉的手指节泛白,几乎要将它生生捏碎。
只要一想到,冰依可能如现在这般,躺在另一个男人怀中,他的心口就如针扎般疼到发狂,只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
即便那个人是他的……祈然……怀中的人仿佛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异样的杀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呢喃道,这么晚了,还不睡……祈然心中一痛,松开了握在手中的玉。
他不是只要冰依回到身边就足够了吗?他不是……很清楚自己想要的,在乎的究竟是什么吗?祈然伸手抱紧了她,喃喃道:冰依,你不会再离开我的,是不是?怀里的人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眼前迷蒙着没有焦点,却忽然幽幽一笑,握住他垂在她身侧的手,十指交叉,迷糊着道:这样牵着,牵紧了,我便跑不了啦。
你就可以……安心地睡了……祈然呆呆看着与自己的左手交握,纤瘦白皙的五指,一时回不过神来。
怀中的人却仿佛放心了般,带着嘴角的浅笑垂下长长的睫毛,却在沉沉睡去前,轻声呢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祈然心口猛地一震,看着依偎在怀中,唇角含笑的少女,一时竟不知心里汹涌翻腾的是幸福还是……从未有过的,对未来深深的渴望……他闭上眼,紧了紧身侧交握的五指,安然入睡。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十二章 绝招章节字数:6001 更新时间:2007-04-21 11:42小姐,药明明上在胸口,可是你的手怎么……心慧奇怪地看着我僵硬的右手,连筷子都握不住,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接过碗,又递给我一个勺子,才开始絮叨,看你现在的样子,比筋脉受损的我还狼狈……我放下怀中的小银,有些困难地比了比十指交叉的手势,恨恨道:你试着一整个晚上跟人保持这个姿势睡觉看看……怪了!我和祈然的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交握在一起的,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原来如此!心慧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忽然凑过来在我颈项间仔细瞧了瞧,暧昧地笑道,小姐昨晚,终于跟少主……睡在一起了?我一楞:你怎么知道?说完又觉不妥,脸红地撇开了头。
咳咳……心慧强忍住笑取过一块铜镜放在我面前,小姐你自己看吧。
看?看什么?我愕然凑了过去。
天哪!我怔了怔,大窘!颈间、露出的锁骨上,全是青青紫紫的吻痕。
呜……明明什么事也没发生,这下我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姐别怕,等下我就去给你找件高领的衣服套上,这样便看不见了。
哈!我降下满头黑线,嘴角楞是抽搐了半晌才红着脸,悻悻道,心慧,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八卦啊?说到八卦,我吞下一口喂入嘴里的食物,又让心慧给小银喂了几口。
赶忙扯开话题道:心慧,文若彬对你有什么表示吗?表示?心慧楞了一下,脸上却微红了红,低声道,小姐你在说什么啊?诶?我抓了抓头,我在说什么你听不懂吗?那我再问得明白点好了,他有没有说过他喜欢你啊?心慧端碗地手猛震了一下,食物洒到被褥上,嘴角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半晌才道:小姐你怎么会这么想,当然没有了。
心慧,你可别冤枉我!门口传来文若彬极度欠扁的声音,他悠然地踏步到我面前,敛容严肃地掰着手指,认真道,算上正式的非正式的,我统共向她表白了十二次,不过都被拒绝了。
不是我说,枉我在脂粉丛中打滚数年游刃有余,却偏偏……啪——心慧放下碗,对着我淡淡道,小姐,这条被子弄脏了,我去拿条新的来。
喂,心慧!我看着她匆匆离去,根本不听我叫唤的背影,无奈地只好自己把后面的话接完,要被子这里不是多的是吗?她是在逃避我。
文若彬脸上露出一个从未见过的苦笑,随即猛吸了一口气,又换上一副欠扁的笑容,凑过来……我慌忙拉高了被子遮到下巴。
开玩笑!被这家伙看到那些……,我还不被活活嘲笑死!奇怪了,我说呢,少主今天心情格外地好……现在看到小若你睡在……这张床上……文若彬,我凉凉地笑看着他打断,别的我不敢说,在八卦这项特质上,你跟心慧还真是很有夫妻相啊。
是吗?文若彬淡笑,笑容里多少有些苦涩,那还真是荣幸。
我长叹了一口气,算了!虽然这个人很欠扁……问道:心慧是怎么拒绝你的?文若彬收起笑容在我床边坐了下来,颓然道:就是因为她什么都不肯回答,只说不行,我才没办法啊!前几天我还在想,她是不是太眷恋你这个主子了,所以才不接受我。
考虑着要不要秘密把你除掉。
我嘴角猛抽了抽,连心底都冒了阵冷汗,哂道:还真是谢谢你特地来告诉我。
果然,不愧是冰凌出来的,个个都是怪物。
不过现在明显是行不通了,我要是对你动了杀机,估计会在杀死你以前,先被少主生吞了。
我干笑了两声,无语做答。
小若,你……你知道心慧为什么这么排斥我吗?文若彬脸上露出一筹莫展的神色,眼底几乎有了丝乞求,是不是因为我以前有过其他女人?不过就是玩玩而已……再抽,后面那两句我当忽略不计好了。
我低头沉吟了半晌,忽然抬头,道:你知道我曾是祁国的皇后吧?文若彬一楞,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点了点头,眼中却闪过一道我看不见的精光。
你应该也发现了,心慧的手筋脚筋都曾受过伤,武功也被废了。
他的神色慢慢凝重起来,盯着我的黑眸有如暴风雨前的大海,深不可测。
我叹了口气,沉沉道:可是你不知道,在祁国的时候,发生过很多事。
尤其心慧身上,那是她终其一生也无法亲口对你说的……伤害。
当时……屋里分外的寂静,静到……我能听到窗外微风扫过树叶时的沙沙声。
我静静地看着文若彬,他也如死寂般看着我,眼中愈加幽深,却仿佛能望见底端的汹涌。
忽然……啪——脸上火辣辣地剧痛,紧接着连胸口刚上完药的伤也被牵动了。
我倒在床榻,心里暗道:这可算是我来到古代后第三次被掌掴了,也是唯一一次被打地毫无怨言。
吱——小银惊慌地叫了一声,扑过来舔我红肿的脸,又回头怒视着文若彬,眼看就要扑出去……忍着胸口的剧痛,我困难地爬起来,把犹带怒气的小银抱在怀里,苦笑道:现在我倒是有些相信你对心慧是认真的了。
其认真程度正好相当于打在我脸上的分量。
你根本不值得她这么对你。
文若彬冷冷地看着我。
我扯出个淡笑,语气苦涩无奈:值不值得是由心慧自己决定的。
你我在这里讨论地这么起劲有什么用?这样的对峙持续了半晌,文若彬终于颓然叹了口气,道:算了,这些过去的事再追究也没意思。
我现在只想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解开心结,接受我……这种问题我怎么可能知道?她接不接受你,又关我什么事?……好好好!你别发火,我想想。
我抓了抓头,脑中忽然抓到了零星的片段,不过说起来,在我们那……好象有篇文叫什么追女十大绝招……里头怎么说来着……追女……十大绝招??!!文若彬眼睛瞪得大若铜铃,嘴巴里可以塞下一个鸡蛋,谁……谁写的,如此……嘿嘿……如此有见地……的书?忘了!反正,你管那么多干嘛,到底要不要听啊?要,当然要。
文若彬勉力压下嘴角浮起的笑意,正经八百地道。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记得,归结而言就是:脸皮要厚,但不能死缠烂打;要懂得适时表现自己的优点,给人安全感;甜言蜜语当然是不能少的,不过要让每一句听起来都象真的;还有啊,女生都喜欢浪漫的事情。
所谓浪漫,当然不外乎送花,烛光晚餐之流;而送不同的花又代表不同的意思。
譬如玫瑰花的花语是……心慧啊心慧!你可千万别怪我教坏你未来的老公,要怪就怪那个没事写这种烂文荼毒小雨思想的网络作家。
噗哈哈——我记忆搜索地痛苦,文若彬却是听楞了半晌,忽然再也忍耐不住,大笑了起来,我就说心慧怎么会时不时冒出几句我听不懂的话,现在看来肯定是受了你的影响。
真亏得祈然天天跟你在一起,竟然没被你这些惊世骇俗的言行给吓跑。
切!大惊小怪。
我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虽不搭话,心里却暗道:那是人家心里素质比你好。
再说啦,你还没见过步杀的冷心冷肺呢,那才叫真正的处变不惊!正暗自赌咒中,却忽觉屋中的气氛诡异了起来。
我愕然抬头,望见敞开大门前的人影,不由笑道:心慧,被子拿来了吗?自从被寒血剑刺伤以来,除了第一次因为浑身被冻得麻木,所以感觉不到疼痛。
以后每每运行体内真气,伤口就会剧痛无比,试了多次都是一样,最终也只好放弃了。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如今我的灵觉降低了很多,竟连心慧到了门口都没察觉到。
心慧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连瞧也不瞧有些呆呆发傻的文若彬一眼,低头走进了屋内。
小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药房还煎着你的药呢。
说完,也不等我回复就径自走了出去。
我微微一楞,心慧的态度……好怪。
心里忽然如明镜般地一亮,难道说……我压下嘴角戏谑的笑容,怕被还未迈出门的心慧听见,所以凑近了文若彬几许,几乎要脸贴脸,强忍住笑,低声道:追女十大绝招之一:要测试一个女的喜不喜欢你,端看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有亲密举动时,她会不会有吃醋的表现。
眼角瞥到我们这边的心慧脚步猛地一顿,接下去连步伐都慌乱了少许。
果然……奇怪的是,回头才发现文若彬竟没有欣喜之色,反露出一脸苦笑,退开了一段距离,干笑道:我怕……在我还没测出心慧喜不喜欢我前,就先被少主宰掉了。
在房间里呆了那么多天,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祈然……为什么这么体贴温柔的一句话……你非要用如此恐怖的表情说呢?好……好啊……我被蓝眸中的寒意冻得打了个抖,眼瞅着他把万般委屈的小银丢在一边也没胆抗议,反连话都说不连贯。
祈……祈然,你怎么又戴上面具了?气氛太过诡异,我心虚地没话找话。
怪了!我又没做错什么,干嘛心虚?说起来,他长年戴着面具,难道就不怕脸上被晒出印痕来吗?咳~~我知道自己扯远了。
祈然取过挂在床头的披风整个包裹住我,随后打横把我抱在怀里,力道有些大地紧了紧,面无表情地道:今天早上,不是你说,不想我……让别人看到的吗?我一楞,忽然想起早上的那段插曲。
早晨,先醒来的是我。
春日明媚的阳光透过单薄的纸窗照进屋里,一星一点地流连在祈然晶莹似有融光的脸上。
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精致的脸庞……我撂起他的一束长发轻轻把玩,看着看着,不由呆了。
难怪蓝烟说这样的人跟他相处久了,被他关心照顾过了,没有一个女人会不沦陷的……唉!真麻烦,幸运归幸运,可是考虑到以后在一起会有多少情敌,我就……头大。
脑中倏忽间飘过白胜衣那张邪魅的脸,浑身忍不住打了个抖。
总觉得……他看祈然时的眼神莫名怪异,不……不会是个吧?天哪!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七个内定的圣女、一个以前的我,一个少夫人还不够,外带加个男人……在想什么呢?温润悦耳的声音响在耳畔。
我将手上的发丝在指间绕了个圈,不假思索地恨恨道:想怎么样可以把你绑在屋里不让别人见到!为什么?这还用问吗?你没看到外头觊觎你的人有多……少……啊——我猛地一惊,目光从手中打圈的黑发移开,对上一双满含笑意和戏谑的蓝眸。
完了!这是我空白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哪里有地洞可以让我钻?这是第二个念头。
对了,我要不要假装昏迷或者睡着呢?这是我被祈然紧紧抱住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哈哈……我乱没形象的靠在祈然怀中大笑了起来,直到气得抓狂的祈然低下头狠狠吻住我的唇,笑声才慢慢止息下来,变为低低地呻吟。
祈然幽幽地开口;冰依,你是我的!咳……胡说!我不是任何人的,我是……我自己的!呜……为什么现在……我就是没胆说呢?我喘息地靠在祈然怀中,由着他抱了我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雪梨园。
鼻间充盈的是淡淡的幽谷清香,耳中听到的是沉稳有力的心跳,身体感受到的是他温柔的呵护。
我忍不住探出手搂住他的脖颈,将头靠在他肩上,低低地吟唱:你身上专属的陌生味道,是我确认你存在的目标…… ……你每一次的温柔我都想炫耀。
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我比谁都更明白你的重要,这么久了我就决定了,决定了你的手我握了不会放掉。
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我答应自己不再庸人自扰。
因为我要的我自己知道,只要你的肩膀愿让我靠……祈然的脚步顿了顿:你唱的又是什么奇怪曲子?声音里却是掩不住的温柔笑意。
我面上微红了红,将脸埋在他颈间,喃喃道:你不是都听出来了吗?还问什么?我闭着眼睛躺在竹椅上,在紫藤花缭绕的花廊下,阳光透过花叶的间隙洒在脸上、身上,徐徐的微风带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拂过我鼻尖、眉眼……暖风拂面,熏人欲醉……我微眯了眼,看着祈然在不远处半跪下身,用一个短铁锹摆弄花种、锄草、松土……心底就是万分郁闷,为什么他堂堂一个王子、一个少主,平日都不叫人伺候便也算了,竟然连医生、花匠、厨师的工作都能做的有条不紊。
最离谱的是,为什么他连做这种事情也可以……如此清爽,如此出尘的,简直……简直就象一个艺术家在摆弄他自己的作品,太没天理了!说到医生,我忽然醒起有件事一直想问祈然的,看到他……咳……却又忘了。
祈然,手筋脚筋如果被挑断了,你能治好吗?祈然的动作顿了顿,回过身来看着我,道:你是说心慧的伤吗?我楞了一下,不由笑道:果然是神医啊!望闻问切,你却只须望望便能瞧出病况来了。
那她的手……还能医好吗?祈然的眉微微蹙了起来,平静地道:她受伤的日子已经太久了,有些困难。
但也不是全无希望,我尽力试试吧。
好!我开心地笑了起来,有你萧大神医在,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祈然无奈地笑了笑,嘴角温柔地勾起,笑容象是沐浴在阳光中:实是拿你没辙。
说完,便回过头去继续摆弄他的花草。
心慧的手脚,当日若不是有小银在,我实在无法想象。
我幽幽地说着,忽然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对了祈然,你怎么会认识小银的?小银?祈然楞了楞,随即恍然,哦,你说小狸啊!我十五岁那年,师父忽然把它带了回来,丢给我抚养。
后来,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师父一直让它呆在‘别有洞天’。
祈然你……也知道‘别有洞天’?那么我当日坠崖,你为什么全然没想到……师父从来不让我踏足‘别有洞天’。
他回过身来看着我,眼中渐渐流露的懊丧和心痛,让我马上便后悔自己问出的这句话,师兄,严叔他们都可以去。
惟有我……惟有我……祈然攥紧了手里的短锹,声音一字字从牙齿缝中蹦出:如果我曾经去过一次,只要一次……祈然——!!我勉力直起身子看着他,眼神坚决却一分柔软过一分,轻声道,我已经没事了,什么事也没有。
祈然的脸色终于慢慢缓和过来,松了松攥紧的手,转过头去。
不知为什么,忽然便想到了步杀。
我叹了一口气,躺倒在竹椅上,淡淡道:祈然,你说以后,我们三个要是能一直住在这里,不用去理会外头的纷争和阴谋,该有多好。
祈然的动作顿了顿,回过头来看着我,蓝眸中荡漾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温柔,还有一丝……狠绝。
我怔了怔,却听他郑重地承诺:放心!会有这么一天的!我由衷地笑了笑,正待发话,却见祈然眉间忽然一凝,望向大门的方向,淡淡道:冰依,我有事去处理一下。
待会我会让莫言进来,你一个人呆闷了,就让他扶你回去。
我享受地闭起眼让阳光徜徉在脸上,微咧了咧嘴,道:哦,好。
莫言?那天带我去牢里的那个男子?耳中听到祈然掸了掸身上尘土的声音,脚步声便向着门口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十三章 残酷章节字数:4916 更新时间:2007-04-21 11:48哇——!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旁边的莫言,黝黑的皮肤在太阳光下微微发亮,脸上憨憨的没什么起落的表情。
怪了!抹在伤口上的到底是什么药?刚涂上的那几天,内力灵觉竟然完全用不上。
他微微躬身,咧开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淡淡道:少主一出去,属下就进来了。
小若姑娘要回去了吗?恩,好。
一个人在这里躺这么久,也挺无聊的。
我掀开盖身上的毯子,扯过一旁的披风裹上,慢慢地扶着椅背站了起来。
见他要过来扶我,我笑了笑,道:不用了,第三次上药都痛习惯了。
再说躺了这么久,我还怕肌肉……手脚不听使唤呢。
诚如我所料,开始走的那几步确实很辛苦,后来就顺当多了,不过速度嘛,我就不想提了。
也难为莫言还能不焦不躁地跟在我身后。
小若姑娘,沿着这个长廊走吧,虽然路绕远一点,却都有搀扶的地方。
谢谢!我喘了几口气,抬头感激地笑笑。
看来这个人外表愚鲁,其实却是满细心的。
莫言闻言只淡淡地笑了笑,依旧无声地跟在我身后。
啊——!!一声凄惨的叫声突如其来地冲入耳中,然后是隐约的哭声。
我楞了楞,回头看看莫言丝毫不变的面色,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小若姑娘……莫言走前了两步拦在我面前,面露难色。
我撇了撇嘴,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唉!最近实在是太无聊了,害我还生生忘了那句千古名言——好奇心,害死猫。
从外观看,这个……大殿,和我我第一次重遇祈然,又差点被杀的地方很象。
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祈然专门喜欢用这种地方来行刑吗?未免也……太奢侈和正大光明了点吧?不知道是这几天身体过于孱弱的关系,还是太久没见血腥了,当我毫无心里准备地望到大厅尸横遍野、血溅七步……咳~好吧,我承认我夸张过头了……的景象,胸口竟翻起一阵阵无法遏制的恶心。
大殿中其实也没几个人,坐在上首的是祈然,左右各站着两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上位还悠闲地坐了两个人,白胜衣和文若彬。
大殿的中央已经躺了两个人。
一个陌生的男子,满身伤痕,可以想见他死前曾被用过重刑。
还有一个却是认识的人,跟在尹天雪身边,那个叫翠儿的丫头。
哭声是尹天雪和红儿传出来的,只见她狼狈地跪趴在地上,绝色脸蛋上的妆容被泪水冲得一塌糊涂,望着祈然的眼中满是恐惧、悲伤和绝望。
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还有另外一个人,熟悉的五官,纵横遍布的刀疤,仿佛随时随地要晕厥过去的孱弱身姿……却不是水莲月是谁?但这些都不是让我最震惊的。
大殿的中央还站了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小孩,纤瘦的手上握着一把滴血的长剑,却忍不住颤抖。
清冷秀气、惨白不堪的脸上,溅了点点殷红妖冶的血滴,长长的睫毛垂下,看不到那双金银双色的瞳仁……是的!那个人是小迟,只有十岁的小迟。
看见的如许如许,却也只是匆匆一瞥,快地……甚至不足一秒。
祈然已象是感应到了什么,目光忽然瞟向我这边,然后——他原本淡漠无情的面容倏地怔住了,唯一露在月牙形面具外的蓝眸慢慢从戏谑讥讽变为无边的慌乱和恐惧。
眼前忽地一花,暗暗的阴影铺天盖地般笼罩过来,下一秒,颀长的身形已然伫立在我面前,紧紧扳住我的双肩,怒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谁让你带她来这里的?!祈然的视线越过我,又对着身后的莫言狂吼。
好痛!我低低呻吟了一声。
祈然猛地一震,缓缓放开了手,蓝眸中波动的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惶恐,看得我心中一痛。
我探出冰凉渗汗的手,抚上他同样冰凉的手掌,正待握紧,却听一声稚嫩颤抖的声音在大殿中央响了起来。
小姐?——我浑身猛地一颤,看向那张清秀熟悉的小脸,那张脸上嵌着一双分外晶亮的眼睛,带着希冀和难以置信地神光,看着我,瞳仁漆黑却微微泛出银光。
心洛?!我放开祈然的手,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你是心洛?!小姐——!!心洛大叫了一声猛地冲进我怀里,直撞得我胸前的伤口迸裂,渗出血渍,疼到我几乎瘫软在地。
心洛紧紧地抱着我的腰,就象是受尽委屈后忽然见到亲人的小孩,大声哭泣诉苦:呜……小姐……小姐!好可怕!……心洛好想你!心洛乖,别怕!别怕……我支在心洛身上,虚弱地抚上他头发,一时之间眼中看到滴血的长剑和狰狞的尸体,脑中却象搅了一锅沸腾的热油,竟只懂喃喃地重复这句话。
小若,一双晶莹修长的手从后面绕过来,停在眼前,象是要捂住我的眼睛,顿了顿,改为抓上我肩头,轻柔而小心,伤口裂开了,回去吧……我和祈然有过约定,在外人面前的时候,他仍是唤我小若。
毕竟水冰依这个名字,对旁人来说没有什么,对冰凌的人来说却意味着——杀无赦。
……怎么回事……我回过头看着祈然,茫茫然的,不知自己是什么表情,……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让心洛杀人?不!我不是质疑祈然,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只是……小若姑娘——!!披风的下摆忽然被扯住,红儿连滚带爬地扑到我身边,用沙哑尖锐的声音哭喊,求求你向少主求情,放过我家公主吧!尹天雪跪在不远处,一脸惊疑、呆滞地看看我,又回头看看水莲月。
没和祈然相认的那段日子,我避开了尹天雪和水莲月,却没能避开红儿、翠儿,她们时常也来太医院取药、求诊,我跟她们不熟,却多少是面善的。
我嘴角扯了扯,我已经够虚弱了吧?可如今肩上搭了一个,腰间挂了一个,脚下又抱了一个,看到旁人眼中不知是什么……景象……说到旁人,我的目光自然而然瞟向了前方,水莲月一张遍布刀疤的小脸微仰着,面向我。
那张脸我是相当熟悉的,毁容的时候最引人的便是那双微微泛着琥珀色的眼睛。
而此刻,那双眼定定地落在我身上、脸上,以及身后的……,诧异、震惊、难以置信,还有诸多复杂难言的……情绪,这些就是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吗?如果,她真的是蓝莹若……我苦笑一阵,占了她的身份、毁了她家国、整死她父亲,还可能间接害她容颜尽毁,这些帐便都要算在我身上。
杀气,猝然弥漫。
眼前忽地一黑,眼睑上有温热的触感,然后,肩上的压力消失……殆尽……没有哭喊的求救,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可是身上的披风却扯着我的脖颈生生被拽离了身体。
冰寒的空气夹杂着血的腥甜透过单薄的衣衫渗进皮肤,渗进……我的心里。
耳中听到一声冷哼,一声叹息,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然后才是……号啕痛哭的声音和我的……沉沉心跳……。
身子一轻,我被包裹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眼前漆黑无物。
他的声音还是象往常一样轻柔: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他的气息还是象平日一般温暖,可是我却……遍体生寒。
小姐——我听到心洛低低的,颤抖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祈然……为什么心口会痛呢?明明已经在他的怀抱里了。
可是……我们真的相爱吗?真的……相爱吗?祈然,先放我下来。
我很诧异自己出口的声音,还能如此冷静沉着。
祈然的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往前走。
祈然,我直起身,望了眼后方的大殿,无波无谰的眼神落到他身上,静静看着,放我……下来!祈然浑身猛地一震,薄薄的唇却倔强地抿紧,然后,他的手往下沉了沉,遮住我的视线,继续向外走去。
当脚步被回忆绑着……我不要变得小小的,找不到自我。
好像被什麽人,放在口袋——没天空我在默默唱着那首记不清词曲的歌,忽然咬紧了牙猛地使劲一推,身体一个翻滚……砰——地一声响在耳侧的时候,我才切身感受到胸口传来的剧痛,痛到我几乎要昏厥过去。
我在心底苦笑了下,见惯了大风大浪,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比起血蛊噬心之痛,这也只能算是小意思了。
小姐——!!心洛大叫了一声,往我这边冲过来。
却忽然脸露惊恐,慢慢顿住了脚步。
我清楚他怕什么,雪梨园里我不是没见过……祈然发怒的样子。
我撑着虚弱的身体爬起来,没有去看祈然的脸,踉跄着一步步走向心洛。
小姐……心洛看了我身后的祈然一眼,飞奔过来扶住我,眼泪从他闪着银光的双瞳中扑簌落下,小姐,你流了好多血!心洛,我没事。
我虚弱地笑笑,你呢?要不要跟我走,我带你去见心慧……听到心慧的名字,心洛竟然不喜,反而抖的更厉害,抱住了我大声哭泣:不要姐姐……心洛最讨厌姐姐了!呜——小姐,不要象姐姐那样扔下心洛,呜……我的心头一阵酸痛,揽住了他,柔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心洛,以后不会再丢下……话还没说完,身体就被猛地、恶性地掼了出去,胸口撕裂般剧痛。
我看到白胜衣妖冶的笑,刻骨的恨意,心洛被他单手拎起了颈口,只能瞪圆了双眼在空中挣扎。
我却……一如所料地没有摔在地上,反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心里很清楚,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会保护我不受伤害。
这就是——祈然!可是祈然,温柔的是你,残酷的……却也是你啊!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没有回头,用力想从他的怀抱挣脱,却做不到。
我能感觉到他扶在我两臂的手在颤抖,晶莹惨白,隐隐能看到皮肤底下细细的血脉和暴起的青筋。
白胜衣点了心洛的穴道,象扔破布一般把他丢在一边,嘴角掀起一个邪魅的冷笑,道:蓝莹若,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随你说把人带走便带走吗?啊——!水莲月发出了一声惊叫,一根纤细的食指指着我,随着苍白的双唇不住颤抖,眼中的震惊愈来愈胜,逐渐转变为惊痛。
我苦笑以对,别开眼,对上白胜衣如寒潭般的双眸。
这双眼睛,曾经让我害怕到冷汗涔涔,如今……也一样。
可是……敷在胸口的药,只是将我的内力下沉到丹田积藏。
而运转时,又会遍体生疼,却绝不是……不能运用。
我想祈然,也没料到这一点吧。
所以,当我强行运起十二周天的内息,从他手中脱离出来的时候,他竟没能及时阻止。
我的身上血迹斑斑,身体弱如风柳,摇摇欲坠,却冷冷地看着白胜衣道:既然不能随便带走,抢……可以吗?我知道,白胜衣的实力深不可测,凭我那一点微末的道行根本不可能赢他。
可是,我还是要赌,赌他对我的轻视和在祈然面前,一瞬间的犹豫!经脉象爆裂般痛到我浑身都被冷汗浸透,痛到我意识混沌,可是我却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身形轻晃,我看到白胜衣的脸上露出轻蔑的冷笑。
很好!我在心底同样冷笑一阵,身在途中,却毫不犹豫地抽出了手中的绝丝……砰——地一声巨响,在我和白胜衣交手前便响彻了整个大殿。
我只能瞥见白胜衣闷哼了一声,飞退开去,直到撞上大殿的柱子……紧接着,我落入一个灼热、僵硬的怀抱,包裹我的是铺天盖地的愤怒和恐惧,紧紧搂住我,紧到几乎要将我的骨头都全体揉碎。
你竟然敢动用内力!你——!!到底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祈然扳过我的身体,狂怒地大吼,双眸连一点湛蓝也不余,只有——赤红,仿佛要燃尽一切的红。
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低垂着头静静地说,身体虚弱不堪,只能靠着他的搀扶支撑,任性、自私、可以向无关的人毫不犹豫地下杀手。
这一年的时间……我缓缓抬起头,看着他,一瞬不瞬,嘴角竟连带溢出的血丝勾起浅笑,如灿烂却凄美绽放的鲜花,这一年,我的身上早背负了重重的罪孽,我的手上早就染了洗不净的血腥。
祈然,你……听清楚了吗?一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变了的不只是你,还有我啊!祈然慌乱地别过眼,紧紧圈住我的身子,厉声道:来人!把公主关入沁香园,没我命令不得外出一步!心口震痛地厉害,又忽然冷地更厉害,甚至比身体的痛更让我不能承受。
我眼前昏黄变黑,一如心底的绝望和悲伤,恍惚中听到有人应了声是,心中想着,还有……事没解决:心洛……声音只溢到喉咙口。
这次千万不能再昏迷六天,否则,祈然的胃……我……失去了知觉。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十四章 守护者章节字数:4654 更新时间:2007-04-21 11:49我睁开眼,看到面前摇晃的人影,开口便问:我睡了几天?人影顿了顿,来到了我面前,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天一夜。
我一楞:师父?脸上不由露出笑容,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师父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神色却比以前在栖梦城时亲近了许多:为师昨天才刚回来,就被少主抓来看护你!你的架子可还真够大的!我硬扯出个笑容,歉声道:难为师父了,你先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
师父点了点头,露出个慈祥的笑容:我先去通知少主……不用了!我慌忙阻止,然后又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声掩饰过去,师父,我想见心慧,你可以帮我叫她过来吗?师父看了我半晌,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小若,为师看得出来少主很喜欢你。
你也……喜欢他吧?否则也不会亲自调理他的胃病……师父,我笑笑,打断他,真诚地道,我明白的。
我们只是……还有一个结,需要解开。
至于那是死结还是活结,谁也……不清楚。
小姐。
心慧叫了一声,走进屋来,我撑起身子看到她红肿的眼,还有……后面跟的,一大帮莫名其妙的人。
嗨,小若,这次你可醒得够快的。
是文若彬欠扁的声音。
你这没用的笨女人,成天只会受伤……害然哥哥担心!不许你骂小姐!这两个声音一模一样,语调却截然不同的小鬼,除了小迟跟心洛还会有谁?小姐——心洛欢快地叫了一声往我怀里扑过来,却被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抢在了前头。
我抱起小银,将嘟起嘴的心洛推离一尺距离,笑道:心洛,你别再把我伤口撞裂了,我可不想再躺几天。
小姐……心洛眼睛红了红,抱住我胳膊,哑声道,心洛好想你!我心口涨得满满的,正待说话,却听小迟冷哼了声,道:动不动就哭鼻子,跟个女人似的……我心中一动,抬头看向了心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心洛在这里?也知道祈然在逼他杀人?心慧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地点了点头,却不接话。
我回首看着心洛眉间多出来的忧郁,叹了一口气,喉头象被卡了什么: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阻止?小姐我……我……是我不让她说的。
温润悦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的心跳了一下,垂下头。
不是逃避,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只是……现在绝不想触及,那一片深蓝。
身体怎么样了?祈然在我床前坐下,轻缓地开口。
我心口一紧,手臂上跟着一紧,那里传递着心洛的恐惧和依恋,低低地用颤音叫道:小姐……我怕……你这个笨蛋!小迟跳过来指着心洛的鼻子大骂,原本金银双色的眼睛不知为何,银色加深了少许,更向金色靠拢,然哥哥是为了你好。
你如果不变强,不变狠,总有一天会死在我手上!我一惊,抬起了头,对上祈然绝世的容颜,和湛蓝的……我淡淡地别开眼。
心洛的眼中也是震惊的神色,抓着我的手,渗出层层冷汗,浸透我衣衫,良久才颤声道:你……你为什么要杀我?小迟冷哼了一声,双眉紧紧皱起,别过了头。
我却没有忽略他眼底一闪而逝的不甘、痛苦和寂寞。
唉!文若彬凉凉的叹息一声,悠闲地扶着椅子坐了下来,淡淡道,一个个你呀,我呀的,烦不烦?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外人,还是由我来说明吧!小若,冰凌王国的历史,你清楚吗?我瞥了祈然皂白的衣角一眼,点头。
冰凌长期以来没有固定的领土,也没有强大的军队,充其量不过是拥有庞大的财产,却能长盛不衰,如神话般暗地存在几百年。
甚至,就算有强极一时的君主,倾尽一国之力想要覆灭我……他们,也没能成功,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我愕然摇了摇头,却听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因为冰凌,拥有一支遍布全天和大陆的百万雄师。
你是说……每一个国家都有你们冰凌的人存在?这怎么可能?我忍不住惊呼道,几百年的代代相传,哪还有忠诚可言?文若彬苦笑了一阵,颓然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只知,要调动他们,必须具备三个条件。
哪三个?文若彬看了祈然一眼,淡淡道:四圣石,冰凌守护者,还有……冰凌王的血。
至于如何调动,却是除了当今皇上和守护者,无人知晓。
你是说,心洛和小迟,他们就是冰凌的守护者?文若彬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冰凌的守护者,另有其人。
他们两的其中之一,将会成为冰凌下一代的守护者。
可是文若彬,你讲了这么多,还是没说到重点啊!什么守护人,心洛既然没兴趣当,那还选什么?你的耐性还真是够有限的。
文若彬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白了我一眼,继续道,冰凌每隔一段时间就必然会在天和大陆寻找新一任的守护者,然后由冰凌王或者上一代的守护者,亲自培养、训练。
我怔了怔:挑选的因素,难道是……金银眼?文若彬赞许地点了点头:没错!每个守护者都只有一个特点,在十六岁以前,他们都拥有金银双瞳。
人称——灭世之妖。
此话一出,身边的心洛,面前的小迟和心慧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灭世之妖?我看了心洛和小迟一眼,忍不住低声唏嘘,还真是个穿越流行词啊!如果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讲,这并不难理解。
所谓的金银眼,多半是由基因突变引起的,也之所以,他们往往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即是说……超能力。
在古代,会被认为是灭世之妖,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隔一段时间就能找到一个,未免也太扯了吧?天和大陆量产超能力者吗?我只顾着在心里嘀咕,却没注意到文若彬眼中一闪而逝的疑惑,和祈然慢慢拧紧的双眉。
文若彬敛了敛容,继续道:这本是冰凌最高的机密,因为每一代的守护者,甚至在冰凌的内部,都不能曝露身份。
所以,除了冰凌王,没有人知道,这一任的守护者是谁,又身在何方。
他们永远只会隐在暗处,保护冰凌不出世,不入世。
直到……这一代。
守护者的选择,出现了巨大的纰漏,以至于……连冰凌的秘密,也被泄露了出去。
我看了看心洛和小迟一模一样的脸孔,以及心洛双眸中似乎越来越深的银色,脑中忽然想起他那次发烧时眼睛曾诡异地完全呈现银色。
我恍然道:是因为双胞胎,所以金银眼、能力都被分散在两个人的身上了?文若彬楞了一下,眼中慢慢流露出佩服的神色,肃然道:小若,看来我以前还真是低估你了!没错,就是能力分散的问题,以至于,他们两个谁都无法成为真正的守护者。
当时,皇上也很震惊,因为从未遇过这种情况,思量之下,他决定自己抚养一个,另一个交给这一代,也就是当初年仅二十岁的守护者来训练。
可是……我看了看心慧和心洛,蹙眉道:途中……心洛被钥王劫走,失踪了吗?文若彬嘴角一扬,扯出一丝冷笑,道:凭傅经那草包有什么能力从冰凌手中劫走人?当时,也根本无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失踪的不是心洛,而是……这一代的守护者。
他从皇上派去的人手中,接走了当时已五岁的银童和负责照顾他的女孩,却把他连同灭世之妖的秘密一起卖给了傅经,然后消失无踪。
啊——?不是吧?搞了半天竟然是个超级大乌龙。
忽然有点佩服这一代的守护者,竟然敢明着摆祈然的变态老爸一道,够种!那个负责照顾银童的女孩,恐怕……就是心慧了吧?这几年,皇上一面设法寻回心洛和守护者,一面则训练小迟,却惊讶地发现,小迟的双眼慢慢从纯金变成了金银双瞳,能力也日益提高,却始终冲不破那个界限。
所以……我冷笑了一声,他就断定,必须要杀掉心洛,才能弥补这个不足?不只!文若彬怜悯地看了他们一眼,长长叹息,因为离十六岁还远,所以,皇上决定寻回心洛再重新培养他,然后……让他们自相残杀。
也只有这样,才能训练出真正出色的——冰凌守护者。
变态!真的是个……变态。
我震惊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文若彬……如此大的秘密,连心慧都一直不肯告诉我,若是祈然也便算了,为什么文若彬会如此轻易地在我面前说出来?我始终有感觉,他对我的疑心,并没有尽去。
心里隐隐有着时淡时浓的恐惧,不知为什么,脑中竟浮想起芊芊临走前说过的话。
莹若,你要记住,以后如非逼不得已绝对不要接近冰凌的人,更加更加不要把自己的感情投入进去。
否则,终有一天,你会成为任人操纵的棋子,结局——不是你死,就是……他死!说够了吧?祈然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口气淡淡却有着莫名的威慑力,全都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空气中象有不安分的火苗,在窜行跳跃。
我虚软地靠在床沿,低垂了头,脑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又好象装满了东西。
冰依……祈然靠近身来,揽住我的肩,轻柔地把我抱在怀里,喃喃道,不要避开我……也不要管这些事情……我无法想象,如果再失去你一次,我会……变成什么样……我心中一阵酸痛,抬起了手,想要回抱他,可是却空荡荡地停在了半空中。
你……为什么要亲手逼心洛,为什么无法违抗你父亲?又为什么要建立这个国家?我……祈然,我收回手,抓在他的双臂上轻轻推开他,告诉我,这一年你是怎么过的,好不好?祈然的身体猛地震了一下,眼中闪过若隐若现的恐惧和心悸,别过略显苍白的脸,淡淡道:没什么好说的。
我也没问你,这一年的事……我的心凉凉地,沉沉地直坠到谷底,全身仿佛都在发冷颤抖。
我收回搭在他臂上的手,一把推开他,冷冷道:对不起,我要休息了,请你出去。
身子还没躺回去,就被狠狠掼进了一个炽热的怀抱中,祈然滚烫的唇落在我的耳畔、颈项,一阵阵灼痛我的皮肤。
冰依,你是我的!不许你推开我!!我不是任何人的!我狠狠推了他一把,胸前的伤口撕裂般地一阵剧痛,殷红的血慢慢顺着光洁的胸膛流下,又渗出白衣。
我喘着粗气,忽略他看到鲜血时眼里的惊痛,狠狠道:我是我自己的!恋爱不是单方面的事情。
你以为,你不快乐的时候,我会快乐吗?我一手撑着床沿,一手贴上了他的心口,你以为,你心痛的时候,转个身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我就会不痛了吗?把我绑在你身边,只让我看,你想让我看到的一面。
这样的爱,太自私,太脆弱了。
我——宁可不要!祈然的眼中慢慢空洞、无神,只有缱绻连绵的悲伤,象湛蓝天空中的漫漫雪花,遮盖了他整个眼眸,又仿佛要毁天灭地。
他开口,声音清若溪流,却冷若寒霜。
他说:连你也讨厌现在的我了吗?他的嘴角绽开了一抹凄冷自嘲的笑,声音带着笑,却似在哭泣:连你……也要抛弃我吗?他放开了抓在我身上的手,站起身来,笑容转冷转淡:我早该料到的。
反正,也不过是如你所愿,回到卫聆风身边,继续做你的皇后娘娘……萧祈然——!!我气地脸色发白,浑身颤抖,随手抓起身边的东西想丢出去,却又缓缓放下。
胸口……好痛,里外都痛。
我闭了闭眼,敛回所有的感情,冷冷吐出一句:你给我滚出去!我和祈然,从相认到相爱,不过短短四天,便进入了漫漫无期的冷战.--------------------------------------------------------------------------------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十五章 蓝莹若章节字数:5679 更新时间:2007-04-21 11:53吱哑声响,外间的门被推了开来,我听见心慧有些结巴的声音:少……少主……片刻的寂静之后,她推门进来,脸上还有被惊吓过后的余悸。
我原本在梳着头发的手顿了顿,幽幽叹息。
明明吵得那么厉害,好象要彻底绝交了一样,可他偏偏还是睡在外间,而我也……小姐,今天身子好些了吗?心慧把背在肩上的药箱放下,浅浅一笑道,我来给你换纱布吧。
外间传来门开了又合上的声音。
我抿了抿唇,扎上头发,心里苦涩无味,脸上却勉强笑了笑:好。
小姐,你的脸色真不好。
心慧一边解开缠在我身上的纱布,一边蹙眉道,你和少主……怎么会搞成这样?我盯着自己已经开始慢慢愈合的伤口,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我也想知道啊!心慧取过药膏轻柔地涂在我伤口上,忽然风牛马不相及地冒出一句:小姐,你的皮肤真好,象初生婴儿一样。
我楞了下,低头看了看,好象……的确如此。
严格说起来,我的身体的确是在一年前脱胎换骨过,自愈能力也加强了。
象是初生婴儿……也不奇怪。
心慧上完药,开始绑绷带,脸上是淡淡的落寞和温柔:小姐,你知道吗?这一年的时间,我天天和你在一起,你虽然时常在笑,笑容却总是传不到眼底。
喜也好,悲也好,都是淡淡的,就好象你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刻意跟每个人都保持了距离。
是吗?我看着心慧用一只手,动作不甚灵敏地一圈圈细细绕着绷带,心里慢慢泛起凄凉却温馨的感觉,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以前我总是想不明白,直到这几天。
心慧微微一笑,松开了手,由我自己绑上一个不松不紧的结,她轻柔带着温暖的声音响在耳侧,小姐,我好开心。
因为你终于找到一个可以真正让你开心,让你难过,让你生气的人了。
我说心慧……我好整以暇地穿上衣服,掸了掸衣袖,凉凉地道,想劝我和好,用得着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吗?心慧的一张脸马上垮了下来,苦声道:可是小姐,我每天端药给少主,他的脸色都好恐怖啊!反正你们都吵架了,要不……就别管他的胃……当……当我没说!天气真好,四处鸟语花香,景色宜人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微微浮起笑容,屋里屋外,心情还真是差了很多!这个伤,拖拖拉拉地缠了我近半个月,日日跟个废人似的动不得,坐不得,站不得,走不得,我估摸着,这日子再过下去,我一个正常人也能被闷出神经病来。
远处隐隐传来吵闹声,明明是两人在吵,听起来却象是一个人的声音。
……笨!你要再不加把劲,怎么可能赶上我!可……可是,你是我哥……哥,我又……不想杀你。
笨……笨蛋——小迟略显结巴的声音猛地一停,仿佛是本能的杀气掠遍全身,往我和心慧的方向看过来,见是我们才放松下来。
小姐——!心洛高兴地冲过来扑进我怀里,不过这次小心了没再碰到我的伤口。
喂,小鬼!我摸了摸心洛的头,好笑地问,被人叫哥哥的感觉怎么样啊?要……要你管!小迟凶巴巴地朝我喊,脸却红了半边。
我笑了笑,回头看到心慧有些黯然的面色,不由叹了口气,低头道:心洛,还怪你姐姐吗?心洛仰起清秀的小脸看看我,又望了眼心慧,一脸的委屈:那天,少主逼心洛杀人,心洛好怕……一直,一直喊姐姐,可是姐姐都不管洛儿……祈然……我换上轻松的口气:那怎么办?心洛要怎么样才能出气呢?不如打你姐姐一顿?打?!心洛惊呼一声,回头看我。
是啊!我笑笑,反正你姐姐现在武功尽失,手脚也受了伤,肯定不是你对……姐姐——!!心洛猛地放开我冲到心慧身边,扯着她的手脚看个不停。
当终于发现心慧的右手完全不听使唤时,他抽了抽鼻子,猛地抱住心慧大哭起来,姐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姐姐……心洛不要你受伤!心洛不生气了,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呜……心慧紧紧抱住心洛,语带哽咽:洛儿,对不起!对不起!姐姐不是有意让你受苦的,我只是不想……真的不想你死啊!祈然啊祈然,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总不是因为孝顺你那个变态老爸吧?我抓抓有些疼的脑袋,为什么我忽然觉得现在的祈然比卫聆风更难摸透呢?这么软弱……以后怎么在冰凌立足……耳边传来小迟低低的赌咒声。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人小鬼大,虽然跟心洛象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格却是天差地别。
恶劣是恶劣了点,却也意外地坚忍。
小鬼,过来聊聊?我拍了拍他的肩,他一个条件反射,差点举起手中的军刺向我劈过来。
这么小就不让人近身,他从前……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啊?我在心底暗叹了口气。
小迟跟着我退到一边,白了我一眼,不耐烦地道:笨女人,要说什么还不快说?我皱眉思索了半晌,决定不跟他拐弯抹角,认真地道:小迟,以后……就由你来保护心洛吧!什么?!小迟大叫了起来,差点惊动一旁来回的侍卫。
我翻了翻白眼,哂道:干嘛这么大惊小怪?你不是他哥哥吗?难道……是他先出生的?你是弟弟?混蛋!我才是哥哥!小迟冲着我大吼,几乎要把我的耳朵震聋。
心慧和心洛紧张地向我们这边张望了一眼,又被小迟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我忍不住笑到弯腰,胸口的伤都隐隐作痛,良久才缓住气:那么,做哥哥的保护弟弟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更何况你又强到如此变态。
小迟微微动容,扬眉震惊地道:可是……可是,我们以后是要……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才不相信祈然会真的让他们两个相残至死,微微一笑,可是现在,你只要记住一件事。
如果说,血真的浓于水。
那么心洛,他可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而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喂,笨女人!良久的沉默后,小迟有些便扭的声音响了起来。
啊?我愕然回过神来。
如果是你的话……小迟顿了顿,撇开眼去,脸竟然还有点红,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把然哥哥让给你……咳……我一个趔趄,差点扑跌在地。
真是……真是满头黑线!这小屁孩讲的什么话?我正郁闷着,小迟忽然警觉地抬起头来,然后我也跟着望去,竟然是——白胜衣。
我忍不住打了个抖,转身待走,却听他低沉却又矛盾地妖娆的声音响起:你好象从一开始就很怕我啊!我脚步顿了顿,回过身来,蹙眉看着他。
这就怪了。
步杀、若彬你都不怕,卫聆风和傅君漠你也敢惹,为什么……独独怕在下呢?小迟手握军刺,踏前一步,走在了我身侧。
我闭了闭眼,冷冷道:白丞相不知道,有时候对一个人厌恶过头了,就会产生恐惧心理吗?唉!果然……还是仗着有小迟在,我才敢这么嚣张。
白胜衣双唇殷红,脸却有些渗白,想是那天被祈然一掌打的。
你不用一副如此厌恶的样子。
我也不想见你,不过倒不是怕你,而是……白胜衣拂了拂衣角,笑得邪魅,怕我自己会一个控制不住就把你杀了。
我忍不住打了个颤,他的脸上在笑,可眼中却是刻骨到渗入血液的恨意,比那日他看着步杀时的恨更深、更绝。
也许……他真的很爱祈然……只是这爱,太自私,太毁天灭地,谁都无法去承受。
那么,祈然的爱呢?我的爱呢?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批评别人的感情?我叹了口气,淡淡道: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白胜衣嘴角的笑容多了几分兴味,悠然道:水莲月,蓝小姐总该知道是谁吧?我一惊,下意识地抓住小迟的手,只觉自己手心都是冷汗,润湿了他的。
她让在下请蓝小姐过去一趟,有事……相叙……他擦着我身边,即将掠过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在我耳边冷笑道:不要怪我没提醒你,想当冰凌的皇后,没有卑鄙无耻的觉悟,就只有死路一条。
冰凌的皇后?我缓缓抽回手,一时只觉可笑到胸口发痛。
唉!还有更头疼的呢!水莲月,不!应该说是蓝莹若,看来……是时候去见见了。
我踟躇地走到水莲月房门前,正待敲门进去,却听里面传来师父的声音:少主,水姑娘的气喘早早落下病根,此刻也只能用药物压着,想根治恐怕……祈然温润悦耳,却异常清冷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进来。
我叹了口气,推门进去。
吵了五天,还是第一次跟祈然面对面碰上,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景下。
师父。
我向师父笑了笑,然后转身、低头,恭敬地道,少主。
眼光却没有落在他脸上。
垂下的眼角余光看到祈然握紧的拳头,心里一时堵涩地厉害。
他缓缓站起身来,紧挨着我,用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淡淡道:别管她说什么,也不要轻易相信她的话,她……不简单。
我一惊,抬起头来,对上那双澄澈天蓝的瞳仁。
那里面,清清楚楚倒映出我纤瘦、单薄的身形。
仿佛被那汪清泉包容着,宠溺着,一生一世……祈然蹙眉看着我略显苍白憔悴的脸色,缓缓抬起手……我……抿了抿唇,正待说话,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一道熟悉却虚弱的声线生生插入我们之间:少主,可以让我……跟小若姑娘单独说句话吗?我一震,退开一步,祈然的手也僵硬地收了回去。
我低着头,听到师父的叹息声,脚步声,还有……门开合的声音。
咳咳……你过来坐吧。
小环,倒水。
是,小姐。
从屋里走出一个其貌不扬的丫鬟。
我忙笑笑,示意不用,在她床前坐了下来,她咳地很厉害,脸色还有些不健康的红。
她患的应该只是普通的肺炎吧?按理来说,祈然……不可能治不好啊!唉,他到底在想什么呢?蓝莹若费力地撑起孱弱的身子,我忙上前帮她垫好枕垫,只听她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你。
我无奈地笑笑:我姓水。
水……?蓝莹若楞了半晌,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到流出眼泪,笑到声声咳嗽,真是个……好姓氏啊!我叹了口气,觉得当真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淡淡道:蓝家,还有汀国都已经灭亡了,这件事,你知道吗?什么?!蓝莹若猛地直起身子,震惊地看着我,你……再说一遍。
我露出一个苦笑,心中千万般的滋味,却还是凝神回答:半年前,卫聆风……也就是祁国的皇上,发兵汀国,三个月后,原汀国灭亡,改名……邺城。
那么,我……我家人呢?你姐姐蓝莹玉,嫁给了钥国的太子傅君漠,其他人,应该都还安好。
除了……蓝莹若大声催促:除了谁?!咳咳……你快说啊!我勉强咧了咧嘴:蓝君清,被卫聆风处死了。
我爹?!蓝莹若猛地抓住我衣服,尖声叫道,你说我爹死了?!我点点头,忽略胸口被牵扯到的痛,淡淡道:是的。
蓝莹若仿佛全身力气全被抽光了一般,缓缓松开了手,躺倒在床上,晶莹的泪珠从她眼眶中一滴滴落下。
对不起!我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虽然我觉得蓝君清根本不配做她父亲,虽然……我对蓝君清的死根本不觉得有什么愧疚,可是,对于蓝莹若,我……你为什么不救他?啊?我猛地回过神,看到她空洞悲凉的眼神,心里堵堵的,凉得发慌,我……不想救他,也救不了他。
蓝莹若的目光还是没落在我身上,低低垂着,嘴角溢出一丝极度凄惨的冷笑:我听白丞相说,蓝莹若,不!水姑娘这一年,宠冠祁国后宫,却无法从祁王手中救下一个无足轻重的老人。
哈哈……咳咳……咳咳……蓝莹若仿佛要生生将血淋淋的心咳出来摆在我面前一般,嘴角慢慢溢出血丝。
我心中一惊,慌忙扶住她,从怀中取出银针,轻轻扎入她肩井穴。
半晌之后,她的咳嗽终于停了下来,淡漠地将我推开:谢谢!你的病……再不治,就要变成肺癌了。
水姑娘,你知道,在你顶着我的名成为皇后,受尽宠爱的时候,我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我又是一叹,扶她躺好,轻轻摇了摇头。
开始的时候,我被凌衍那个畜生卖到了妓院,想逃逃不掉,想死死不了,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这个病,就是当时落下的。
后来,有个姓木的男子接走了我,说是……会让我过最好最富裕的生活,会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来疼我爱我。
我以为,我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可是……蓝莹若忽然露出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脸上的刀疤扭在了一块,让人看着忍不住心酸。
我的确遇到了一个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可是,你看看我现在这副鬼样子,还有谁会正眼瞧上一眼?我站起身来,淡淡道:要说的话我都说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手上忽然有冰凉粘腻的触感,身体被一股不大,却坚决地力道扯了回去。
蓝莹若睁大了那双泛着琥珀色光泽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那双瞳仁中有希冀,有乞求,还有许多我不想去深究的复杂感情。
水姑娘,身份,皇后的地位,我都可以让给你;甚至爹的死,我也不跟你计较。
可是,我求求你,求求你把少主还给我,好不好?现在,除了他,根本没有人愿意正眼瞧我一下。
也只有他,还会认真地看着我的脸,温柔细心的照顾我。
你……你是皇后,祁王那么宠爱你,你根本就不需要来跟我抢少主的爱。
我求求你,把他让给我好不好?!我深吸了一口气,扶她躺好,又扯下她拽住我的小手,最后长叹了一口,吐出两个字:不——好。
便再没有回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吱哑一声,门关了起来。
蓝莹若犹带血丝和泪痕的嘴角缓缓勾了起来,吐出口的声音一如她唇角的笑容,冰冷、诡异:蓝家……汀国……少主……算什么东西,哼——怎么样?她的头忽然轻轻仰了个弧度,对垂首立在她身旁的丫鬟微笑道,愿意跟我合作了吗?尹国——七公主。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十六章 再遇章节字数:5684 更新时间:2007-04-21 11:57我身心俱疲,本来这两天就没睡好,再加上胸口的伤,身边的事,如今这脑袋象搅了团热糨糊一般,直折腾地我全身都酸软无力。
我推开自己房门前的瞬间,顿了顿,房里有人?随着身体的慢慢恢复,内力和灵觉多少有些回来了。
我叹了口气,推门进去,走到里间,不禁一楞,蓝烟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她看着我柔雅一笑:你不用再装了,我知道是你。
……水冰依。
我扯了扯嘴角,在她对面坐下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你不承认也没关系。
蓝烟笑笑,笑容有些苦涩,其实,你的容貌、声音都变了,我本来也认不出你来。
只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除了水冰依,没有人能让现在的少主……如此对待。
我取过茶杯,倒了杯水,灌进嘴里,见蓝烟有些怪异地看着我。
我这才醒起自己忘了待客之道,不由尴尬一笑,倒了杯水给她。
蓝烟叹了口气,接过茶杯,动作温柔雅致地轻抿了一口:我真的……不!是我们都没想到,那天你被木离风一刀刺穿身体,又掉入血池,竟然还能奇迹般地复活。
木离风?原来那天杀我的人叫木离风吗?好象……也是冰凌的四大丞相之一。
我今天来……蓝烟忽然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竟然缓缓跪了下去,我今天来是想求你一件事情。
我有些惊诧地放下手中的杯子,愕然道:什么事?是什么事竟然会让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子下跪,害我一时都忘了要扶她起来。
当初让你离开少主,是我的错。
我实在是低估了少主对你的感情,以至于把少主逼上了绝境。
蓝烟垂下头,绝美的脸上滑过一道泪痕,凄美而晶莹,如今,我求求你,把少主变回以前的样子。
我……蓝烟,我手撑在桌沿,缓缓站了起来,你到底……在说什么?祈然就是祈然啊!不!你根本就不了解,在这个旋涡中翻腾了这么久,现在的少主有多可怕,他……在你没出现以前,除了步杀,他不把任何人的生命放在眼里。
身边的人,能利用的,他就留下;不能利用的,他弃若敝履;有一点威胁的,他就毫不在意地除掉。
开始的时候,他还会挣扎,还会犹豫,可是慢慢的,他杀人时,眼中连最后一点温度也没有了,仿佛在他手中流失掉的,不是一个生命,而只是……一具木偶。
水姑娘,你不要以为少主对着你时温柔、呵护,他就是以前那个善良的少主了。
不!他绝不是我爱的那个少主,他……是个魔鬼……他真的是个魔鬼!……啊!你——我手中举着空空的茶杯,看着满脸水痕,一身狼狈的蓝烟,冷冷道:清醒了吗?我放下手中的茶杯,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错愕扭曲的蓝烟,语调平静到连我自己都觉得诧异:蓝烟,善良的也好,残酷的也罢,那个人都是祈然,是我……深爱的人。
所以,请你……不要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
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你根本就不了解……蓝烟颓然坐倒在地上,声音哽咽哭泣,你以为我不爱少主吗?我的爱绝不比你少,可是……如今的他只会让人恐惧和害怕。
以前那个温柔善良的少主,再也……再也回不来了……少主他……是因为你的死才变成今天这样的,你也有责任,求求你把他变回……你说够了没有!我狠狠地打断他,蓝大小姐,请你搞清楚了!在他是你心目中那个温柔的少主,或是……残忍的魔鬼以前,那个人……他首先是祈然!萧祈然!不管变成什么样,不管他……潜藏着什么样的本性,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我……会为他变得不快乐而难过,会为他失去了往日的善良而悲伤,会为他遮住了我的眼睛而生气,会希望他变得快乐、不再残忍。
可是……我绝对、绝对不会去否认他任何一面的存在。
蓝烟,你……真的爱过他吗?只是单纯的……爱过萧祈然这个人吗?你的爱……甚至及不上白胜衣的执念。
我擦过已经变得呆若木鸡的蓝烟身边,狠狠扯开门。
淡淡的幽谷清香扑鼻而来,我望着外间颀长而立的身形,一时脑袋如被抽空般楞在原地,心跳都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
我嘴角扯了扯,面对祈然绝世的容颜,看不出喜怒的表情,竟扬起……一抹冷笑。
我知道这些不是刻意的安排!可我还是想笑,这算……什么?小说的经典俗套吗?我刚刚是不是做了一场……催人泪下、感人肺腑的真情告白?我收起冷笑,面无表情地擦过他身边,迅速往外掠去。
手腕一紧,身体被猛地扯了回去,落入一个温暖清香的怀抱。
祈然紧紧收拢双手,在我耳边吐息:既然爱我,为什么还要推开我?你只听到了这句话吗?我停止了挣扎,只觉心里又一阵翻胃般的堵涩,开口的声音又冷又硬:祈然,这些事,每一件,每一件,你就非要我从别人口里听到吗?为什么要管这些事情?祈然的手越收越紧,语气也开始暴躁起来,你只要……象从前一样,待在我身边就好了!祈然,你放开我。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蓝烟还在屋里,恐怕听到祈然的声音已经被吓呆了吧。
我望望环在腰侧不松反紧的双手,淡淡道:如果不想我再次动用内力的话,就请……少主,放手。
嘎嘎的骨节摩擦声响在耳侧,我能感觉到祈然全身的僵硬和怒火,但他的手还是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放开了我。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顿了顿,手扶在门把上,淡淡开口,心中只觉悲凉而萧索:当初,醒来的那一刻,没有回头去找你们,是我今生所犯……最大的错。
祈然,真的……对不起。
虽然只有一年,可是,你也好,步杀也好,我们……都回不去从前了。
我打开门,一步步走出房间,走入阳光下,又将门轻轻带上。
我没有回头,所以,也没有看到祈然脸上的悲伤、绝望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祈然,以前的那个梦,已经结束了。
如果,你还无法想通这一点;如果,你还不能正视如今的自己;如果……你只想将我绑在身边怀念过去,那么,我们就真的……只能错过了。
其实,那个时候的我,根本没有真正理解蓝烟说的那些话,也没有意识到如今的祈然,究竟……有多……出乎我意料。
直到……紫萱捧着……,站到我面前的……那一天。
]我打开窗户,阳光带着烤面包的香味,洒进屋里,落在我脸上,衣服上。
天气真好。
我伸了个懒腰,快乐地发现身上的伤终于好全了,当下便做了个决定——出宫去走走。
要出去走,没钱自然不行,我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终于悻悻地发现,虽然冰凌是天下第一富有的国家,可是这个房里,却连一两碎银都没有。
无奈之下,我只好用手帕包了几件金银首饰,又换上一身轻便的男装,独自出发。
走到皇宫大门的时候,却被守卫拦了下来。
对不起,这位公子。
没有文丞相的手谕,谁也不得擅自进出皇宫。
无奈之下,我又开回去找文若彬。
他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怎么,你要离家出走?我一脸有气无力,凉凉道:是又怎么样?你到底给不给?再这么折腾来,回复去的,天都黑了,我还出去玩什么啊?小若开口了我敢不给吗?文若彬随手把一张盖了印的纸递给我,笑得一脸欠扁,不过,到时少主要砍我脑袋的当口,你可千万要记得给我求情啊!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抽过纸,往宫门方向走去。
一想到许久未见的海阔天空,我的脸上不由挂起了淡淡的微笑。
眼前忽然暗了暗,一股清谷幽香扑鼻而来,我心里紧了紧,抬头果然看到祈然由惊讶转为震怒的脸。
你要离开?!祈然一把抽走我手上的纸,捏了个粉碎,眼里充斥的全是若隐若现的恐惧和几近失控的怒火,你要离开我?!我颓然地看着那些几乎变成粉末,飞扬在空中的纸屑,心里的挫败感简直到达了极点。
我只是想出去,看看你管理的这个国家。
冷静、冷静!我拼命深吸了一口气,本来这场冷战就已经持续地够久了,我可不想再雪上加霜。
暴戾、不协调的呼吸慢慢消失。
空气中静静地,流淌着久违的,安逸、平和的气息。
手上忽然有温润清凉的感觉,然后一紧,祈然拉着我便往前走。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两旁的侍卫恭敬地向他鞠躬行礼,一脸的崇拜和激动。
可惜的是,祈然,他们的少主,却连正眼也没瞧他们一下。
看得我越加郁卒。
这算什么?差别待遇吗?。
祈然,去哪?我挣扎了一下,可惜挣不脱。
祈然的手紧了紧,却没有停下脚步,淡淡道:你不是想出去看看吗?我带你去。
路上来往的人目光怪异地看了过来,我忽然醒起自己还穿着男装,脸上不由红了起来:祈……祈然,要不……我先回去换身衣服……本来穿男装,也是因为只有一个人出去逛,方便一点。
祈然抬头淡淡扫了路人一眼,绝世的容颜和与生俱来的气势,让人根本无法逼视,几乎只能痴楞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皱了皱眉,把我拉前几步:管他们做什么?腰间一紧,他索性光明正大地揽住我继续往前走。
我有些发愣,脸上却忍不住泛起浅笑,喃喃道:不知道这年头流不流行男宠……可惜终究脸皮还是不够厚,我无视祈然微愠的目光,伸手打散了头上的男子发髻。
就算是掩耳盗铃,也……聊胜于无啊!我可不想好好的一个约会日,从头到尾被人盯着瞧,咳咳……算是……约会吧?一路无语,实在是这场冷战持续地太久,以至于我都不知道在这么亲密的举动下应该说些什么,来缓和这诡异的气氛。
不过,到了街上,这些郁闷的想法便被我抛到九霄云外了。
原因是,这个沧雪国实在太繁华、太和平了。
今天,看上去象是赶集的日子,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奇怪的是,这里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满足、幸福的笑容。
不管是熟悉的,还是点头之交的人,遇到了,都会礼貌地打个招呼,互问安好。
街上的人,发色肤系口音各有不同,却不象其他国家一般,凭着这些区分贵贱。
人人都在忙碌,人人都有自己的职责,没有明显的压榨,没有悬殊的贫富差异,若非国家太小(比一个大国善于治理),这简直就是古代理想的太平圣世。
有其他国家的游人百姓路过,总会受到本地人热心地招呼和款待。
看他们的举止、神情,不卑不亢,却热情地恰倒好处。
介绍起本国的国情和生活时,更是满满地,身为依国人的骄傲和庆幸。
这样的笑容,这样的平和幸福,仿佛能感染大街上的每个人。
一直微微拧起的眉头在无意识间舒展开来,有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的喜悦从心底慢慢升起。
祈然,这是一个很好的国家呢!我抬起头看向他如玉般俊秀地容颜,由衷地微笑。
祈然低头看着我,眼神柔和而……黯然:你喜欢就好。
胸口有轻微的扯痛,也是为了建立这样的国家,他才不得不变得残酷,甚至……被人称为魔鬼吗?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们那个世界,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祈然,你是一个真正的天才。
你的降世,你的苦难,甚至你的改变,也许都注定了,要为这个……喧嚣了千百年的乱世,画上一个休止符。
祈然怔怔地看着我,许是……有些惊诧,一时回不过神来。
湛蓝的双眸,从沉静到缓缓波荡。
它们不象我初见时,清澈如一汪秋水;却也不若再遇时,映不入世间万物。
我想,这就……足够了。
祈然的手紧了紧,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可疑地红晕一闪即逝,他垂下头,长发遮住了眼,下巴在我发间轻磕了一下。
忽然风牛马不相及地冒出一句:不许离开我!叹气!除了叹气还是叹气: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离开你了?逛了半日,肚子有些饿了,正待叫祈然去吃饭,忽然瞥见一个很精致的连指手环。
心慧的右手,由于筋脉断裂而有些变形,虽然不细看是注意不到的,可是右手手腕还是比左手小了将近一毫米的半径。
如果把这个套上……我歪头看了半晌,又想到祈然答应过要帮她做手术,还是之后再说吧,或者……应该叫文若彬来买?算了。
我撇撇嘴:祈然,我们去前面坐下,吃点东西吧。
说完,便兴冲冲地往离我们最近的酒家赶去。
下午要不要试试疯狂购物呢,好久没看到祈然和步杀两手抱满东西,一脸无奈和强装冷漠(请把表情对号入座)的样子了。
想着,脸上不可抑制地泛起层层恶质的笑容……啊——还没得意上多久,眼前猛地一黑,便已撞上了某堵墙,好痛……街上实在太热闹,这一路上也不是第一次撞到人了,不过前几次都有祈然在关键时刻,一把拽回我,这次,却是撞了个实打实。
我踉跄地挨着人群退开两步,皱眉揉着被撞疼的额头和鼻尖,一脸抱歉地抬头:对不起,我……————顿顿,死机中……对面是三个同样呈石化状态的……冰……依……人流还是在我面前川息着,他的声音却仿佛将这一切都停止了,静静地,浅浅地,带着熟悉又陌生的低沉和磁性,流淌、萦绕在我的耳畔、身旁……他跨出一步,俊秀贵气的脸上是淡淡的温柔和欣喜,脚步顿了顿,然后毫不犹豫地穿过人群,走向我……这位公子,请问想买什么?摆摊的老妇一边摆放着东西,一边热情地招呼。
祈然看了眼,已经莽莽撞撞挤往前方的少女忍不住头疼地皱了皱眉,淡淡道:这根链子,包起来。
快点。
好勒!老妇吆喝了一声,迅速把装好的链子递到祈然手里,您收……——祈然没有去管因为看到他而暂时呈呆滞状的老妇,只是望了眼手中的锦盒,脸上露出淡淡的如婴孩般纯净的笑容,双眸轻浅而天蓝,转身去追前面的身影。
脚步,猛地顿住。
祈然怔怔地望着前方,在拥挤的人群中若隐若现,被人紧紧抱在怀里的少女,和将她抱住的男子。
杀气,缭绕,紧紧克制在他周身。
天蓝的双眸,渐渐转深,转冷,映着掉落在地,几不成形的手链,仿佛被漫天冰雪覆盖的荒芜天空,绝心……绝情。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十七章 卫聆风章节字数:5166 更新时间:2007-04-21 12:00我对面的人,跨出一步,俊秀贵气的脸上是淡淡的温柔和欣喜,脚步顿了顿,然后毫不犹豫地穿过人群,走向我……还是檀香夹杂着淡淡龙涎的香味,我的额头鼻尖紧紧抵住温暖坚实的胸膛,环在身侧的手紧紧箍住我身体,收拢抱紧,绵绵包裹住我,仿佛生怕我再次逃脱。
我的手抵上他胸膛,努力撑出一段距离,蹙眉道:卫聆风,够了吧,大庭广众的!一声低低的闷哼从他喉间溢出,鼻尖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我微微一楞,抬头看向他略显苍白的脸:你受伤了?只是这一顿,身体便猛地被他收紧的手扯了回去,再度紧紧抱住。
略带笑意的声音顺着贴住我发丝的下巴,传入耳中:知道了,就别乱动。
的!我狠狠一把推开他,你受伤关我什么事啊?看他明明痛地嘴唇发白,却越发灿烂的笑容,不由火气更胜。
冷静!冷静!绝对不能去跟他计较,我哪次交锋,不是平白被他算计的?无夜!!我咬咬牙,转移目标,你小子逃脱了不知道要通知我一声的吗?一声不吭地就跑回他身边,想帮他收尸啊?咳咳……哈哈……发笑的是站在卫聆风身后,实在忍不下去的文策。
无夜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走上前来,闷闷回荡地声音从面具下传出来:主子。
听着这声主子,心里多少有些郁卒。
主子不过是个称呼,我其实是不希望他这么叫的。
可是成天被这么叫着了,就算心里当他是朋友,再回头看看他鞍前马后地效忠别人。
唉——我瞥了卫聆风一眼,愤愤道:无夜,你可别叫错了,那才是你主子。
卫聆风嘴角微扬,看向我,正待说话,神情忽然猛地一顿,眼神似深似浅,静静滞留在前方。
腰间被狠狠扯了一下,我踉跄几步,跌进一个怀抱中。
闻着淡淡的幽谷清香,第一次感觉头皮发麻,脑袋里飞过两个字——完了!我竟然……忘了祈然还在后面,好不容易才缓和过来的冷战啊!我欲哭无泪。
祈然,好久不见。
卫聆风瞥了他紧紧环在我腰间的手一眼,脸上挂起了浅淡却真实的笑容。
祈然的手略略松了一下,应该说是柔软了半分,停了半晌,他潺潺如溪流般的声音,仿佛隔了千百年响起:大哥……这里,是一个酒楼的雅房,现代统称包厢。
房间里,除了面面相觑的我、祈然和卫聆风三人,就只剩下一桌飘香四溢的酒菜了。
我埋着头,努力往嘴里塞可口的饭菜,以期尽快填饱我早早就在唱空城计的肚皮。
耳边传来祈然和卫聆风异常诡异的叙旧之言。
是白胜衣告诉你的吗?祈然点了点头,目光有一瞬落在我身上:大哥……我没想到,他敢对你下噬心术……卫聆风嘴角掀了掀,冷笑:不是他下的,量他……也没这个胆。
不是他?祈然一惊,可是天下除了他……声音猛地一顿,瞪大的蓝眸带着惊诧和难以置信,望向冷笑未退的卫聆风。
卫聆风挑了挑眉,打断他的话:你找了我很久吧?房间里,针落可闻的静,我叼了筷子,含着嘴里可口的菜,低垂了头,连咀嚼都没敢。
这个国家……治理的不错。
卫聆风忽然凭空冒出一句。
祈然搁在桌上,我身边的手,轻轻颤了一下,声音有着淡淡的落寞:对不起……大哥……卫聆风笑笑,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放在桌上,推到祈然面前。
我原本夹菜的手顿了顿,看着这把见过两次的匕首……手动,夹了块黑鱼,挑刺,继续吃。
可惜,最想吃的红油炒手离我太远了,够不到。
祈然接过匕首,脸上有一瞬间的愣怔,我微微凑过去看了一眼,刀柄上刻了一个然字,字体刚劲有力,还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卫聆风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脸上是我曾一度见过的怀思,还有……苦涩:这是当年,原准备贺你十四岁生辰的礼物。
刀刃由玄铁打造,刀柄出自千年杉木,触手冰凉,可切金断玉……现在,卫聆风放下酒杯,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优雅和深不可测,还是把它送了给你吧。
祈然低垂了头,晶莹修长的手指缓慢而小心地抚过刀身,然后叹了一口气,收进怀里。
唉!我跟着在肚里叹息一阵,这么一桌的菜,你们两位都不饿吗?眼前忽然多了双红木的筷子,然后……一块我谗涎已久的红炒油手,被轻描淡写地放进了我碗里。
喵喵的~好香,我抬起头,对上卫聆风含笑的眼,开心地道:谢谢!如果能把整盘都搬到我面前就更好了。
所以说,这年头想啥有啥呢!祈然探手将那盘红炒油手换到我面前,淡淡道: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我抬起头来,欢快地冲他点头,就差没摇尾巴。
你的伤……是不是……祈然的声音欲言又止,我的心紧了紧,脑中倏忽间飘过那张黑发黑眸的脸,忙竖起耳朵倾听。
不是。
卫聆风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虽然对外是这么宣称的。
但伤朕……我的人,不是他。
我怔了怔,心中忽然有什么慢慢变得透亮。
我抬起头看向卫聆风,蹙眉道:步杀接到的任务,是你派给他的?卫聆风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拢起袖子,顺手夹了一块糯米酥到我碗里,嘴角微扬:猜对一半一半。
我和他之间,不是任务的分派,而是……合作。
怪勒!这家伙每次跟我同桌吃饭,就喜欢帮我夹菜,难不成有这方面的癖好?我低下头一边咀嚼着尚算美味的糯米酥,一边猜测着步杀的意图,却是越想越迷糊。
算了!这么复杂的事情,交给祈然去操心得了。
我只希望,步杀别出事就好。
回头看看祈然的表情,除了阴沉一点(我心虚个什么劲?!),却没有半分诧异,看来他已经成竹在胸了。
果然,在这两个聪明过头的人面前,我只有低头扒饭的份。
祈然的手静静地搁在桌上,自始至终没有拿起过筷子,连酒水也没喝过一口。
唉!各位知道他的胃病是怎么来的了吧?我低垂着头,夹了一块精致的糕点甩在他碗里,低声嗫嚅道:小心你的胃。
祈然的手动了动,拿起筷子,然后,感受到卫聆风的视线紧迫地落在我身上。
所以说,我到底心虚个什么劲,我跟他又不是真的夫妻,搞得我现在象在外面私会情人。
问题是,分不清哪个才算是偷情的对象……咳~~,胡言乱语、神经错乱中……听说你的身边,除了白胜衣和若彬他们几个,其余都是与冰凌无关的人?卫聆风用的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是。
祈然的声音顿了顿,再出口却带了抹淡淡嘲讽地笑意,安排在我身边的人,倒是不少。
这么说来……卫聆风的语调有些诡异的深沉,令我忍不住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祈然身上,眼中精芒电闪,仿佛天下万物都尽在他手中地自信,淡淡道,祈然,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祈然的神色,变化不大,眼中反而渐渐流露出一丝疲惫和漠然,目光移向我,缓缓变轻变柔,待再转回头,眼中已只剩下决绝的冰寒:我们的目的,确实相同。
所以,大哥……祈然伸出晶莹修长的手,横过桌子,摆在卫聆风面前,冷冷笑道:合作愉快。
卫聆风微微一楞,随即伸出同样白皙如玉的手,握住,优雅难测地笑道:合作愉快。
怪了!真怪!……我塞了一块糕点到嘴里,双眼望望这个又瞅瞅那个。
貌似……在我还如坠云里雾里的时候,一件悠关天和大陆生死存亡的大事,就这么……在我一人独食的饭桌上被……轻描淡写地敲定了?……冰依。
啊?我一惊回神,咬着口中的筷子望向声音的主人。
卫聆风唇边挂着轻浅的笑容,眼中全是淡淡的宠溺和疼惜,白皙修长的手指环过来,轻轻将我凌乱的碎发拨回耳后,才轻柔开口:玩够了,是不是该跟朕回去了?好冷~~~,我抖了抖,古代又没有空调,为什么觉得房间里寒气汹涨呢?我叹了口气,苦笑:卫聆风,你真的认为我在玩吗?从我……逃离皇宫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再回去那个金丝牢笼。
金丝牢笼?卫聆风失笑,这个比喻倒是恰当。
或者,朕在宫外为你盖一座别苑,只要你喜欢,依旧让无夜、心慧他们跟着你……卫聆风!!我一把甩下手中的筷子,狠狠瞪回他眼中若隐若现的戏谑,你是不是觉得耍人很好玩啊?卫聆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中的戏谑和讥讽却是一丝不落地泄露出来:恩?不喜欢吗?朕还以为,冰依只是单纯地不愿待在皇宫,才单方面违反了契约。
我一怔,讷讷地看着他眼中汹涌的怒火和极力想掩饰的伤痛,心口莫名的揪紧……手上蓦地一紧,跟着麻麻的一阵热痛,让我忍不住低声呼痛。
祈然……我心虚地看着祈然一脸的阴寒,下一刻连人带椅被他拽过去紧挨在身边。
大哥,跟你介绍。
祈然的手紧紧圈住我身体,声音平静无波道,这是我的未婚妻。
未……未婚妻?!我低呼一声,满头黑线地抬头看看眼神冰冷的祈然,没……没胆开口。
好吧,未婚妻就未婚妻,反正是白捡的。
她是我这一生唯一爱的人,也是……我唯一想娶的人。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眼眶湿湿热热的象是要流泪,却落不下来。
祈然……我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贴着掌心的薄茧,十指相扣。
这可就麻烦了。
卫聆风斜靠着椅背看着我们,双眼危险的眯起,冰依,你没有告诉过他,你的身份吗?圈在我臂上的手猛然收紧,仿佛连骨膜都能感受到从掌心渗透而来的不安,然后又缓缓松开。
我诧异地看着祈然收尽眼中所有的挣扎,甚至……一种名为感情的东西,蓝眸淡淡浅浅,象无垠的天空,却更象吞噬完一切的大海。
大哥,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予取予求的皇子了。
祈然静静地看着对面依然斜靠着的卫聆风,所以,不要逼我跟你为敌。
因为,你……输不起。
是吗?卫聆风脸上挂着漠然地冷笑,自行斟了一杯酒,轻抿,又一口饮尽,表面看来,的确如此。
你,是冰凌的少主,又拥有自己的国家和军队。
光从这一点来说,你就已经有了不输于我的实力。
但这些,恐怕都不是重点。
如今的你,除了冰依和步杀,无牵无挂,冷心绝情。
而我,却还贪恋着天下和权势,所以,与你为敌,最终输的肯定是我。
对吗?耳边传来屋外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动的叮叮咚咚声,天气仿佛是一下子暗了下来,有些急噪不安的风卷着窗外的陈杂的空气。
屋里灯火飘摇,影影绰绰。
祈然湛蓝的瞳人慢慢收缩又扩张,薄唇紧抿,轻轻吐出一句:大哥说的都没错。
如果,卫聆风端着空酒杯举到面前晃了晃,直起身子,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嘴角扬起一丝轻若柳絮的冷笑,如果……即便如此,我还是执意要你身边的女子呢?唯一爱的人,唯一想娶的人,唯一……不会放手的人。
祈然,我们……果然是兄弟!我——!我震惊地看着卫聆风似笑非笑的脸,明明那么深不可测的表情,明明那么嬉笑戏谑的口气,可是他眼中的决绝……我却无论如何,也忽略不了。
——冰依,你是真的迟钝还是假装糊涂?朕想要的是怎样的感情,怎样的回应,你难道不清楚吗?——可惜如今,他唯一真正想要的……朕却也不愿放手。
脑中清清楚楚地回荡着他当初说的每一句话,我……是真的迟钝,还是假装糊涂?逃避,逃避,逃避!这一路走来,一旦遇到无法面对的感情,除了逃避,我还做过些什么?卫……聆风。
我挣开祈然的手,扯下挂在脖子上的雪玉紫凤,摊开掌心递到他面前,对不起,我……叮——地一声轻响打断了我的话,卫聆风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我,眼里浅浅流动的,是一直被我刻意忽略的温柔:冰依,朕承认,当初娶你回去的确有其他的目的。
可是,早在你抱着朕哭泣,问我,这个少女的心该由谁来守护。
当时,朕就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傻瓜娶回去,疼你,守护你,一辈子。
卫聆风握上我冰凉颤抖的手,轻轻折起,把那块雪玉包裹在我手中,又将我纤小的手包裹在他温暖的大手中,柔声道,朕……可不可以反悔……砰——!我猛地站起,身后传来椅子翻倒的声音。
我握紧了犹在手中的雪玉,楞楞地看着面前,我从未真正了解过的,我名义上的丈夫,惊呼道:那个人不是无夜吗?!卫聆风浅笑平静地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我身子晃了晃,踉跄往后退了一步:真的是你?那么,那句话……傻瓜,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不是一边摔交,一边学坚强?那句话,也是……你在我耳边说的?卫聆风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轻轻将我的头按到他胸前,随着起伏,用低沉轻哑的声音,淡淡道:冰依……朕曾经说过,不稀罕‘朋友’这两个字,现在……可不可以反悔?就算只是朋友也没关系,留在朕身边,可好?--------------------------------------------------------------------------------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十八章 受伤章节字数:5723 更新时间:2007-04-21 12:02啪啪——窗外的风更猛、更烈,终于吹开了虚掩的红木雕花窗瓴。
一股夹杂着尘土的飓风扫过我裸露在外的皮肤,阵阵生疼。
我心中一凛,正待挣脱卫聆风的怀抱,却只觉眼前一花,手腕痛愈火烧,身体被狠狠扯退了几步,跌进祈然怀中。
我有些慌张地看向祈然平静到至乎冷酷的眼神,心里没来由地冒出一阵恐慌。
祈……祈然,我——祈然面色不变,冷冷看着浅笑的卫聆风,淡淡道:我们回去……再说。
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单手箍紧了我的腰,几乎是半拖着我,决绝地向外走去。
冰依……门被重重扯开的瞬间,身后传来卫聆风波澜不惊的声音,中间间隔着窗户拍打木框的劈啪声,别小看了傅君漠这个人。
他一旦起念要得到的东西,就算毁掉,也会不择手段地抢到手。
尤其是你,小心……卫聆风的声音消失在耳畔,眼前景物飞驰后退,环在我身侧的手僵硬、灼热,几乎要将我拦腰折断或生生融化。
祈然!祈然!你先停下来听我说啊!祈然,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生气?我……咳……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是卫聆风,不是……这个无关啊!总之我跟他之间……没什么……的咳咳……风呛进嘴里,难受地我胸口剧痛,无法呼吸。
腰间箍住我的手,几乎要将我生生折断。
我狠扯他的袖子,让他停下来,祈然,我很难受啊!咳咳……快……快停下来吧!急速前进中的祈然阴沉的脸色,一如这突变的天气,连看也不愿看我一眼,只顾继续前进。
萧祈然——!!我运起丹田中十成的内劲,久未经开拓的经脉仿佛被炸裂般,痛得我全身颤抖,却也让我积聚起一时的力气,狠狠一把推开他。
我趔趄地跌倒在地,胸口象打翻了热的油锅,紧接着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我喘着大息,从地上爬起来,睁大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委屈而迷蒙水雾的眼,瞪着他,哽声道:少主,就算要判人死刑,也至少让我死个明白吧?祈然看着我苍白的脸,颤抖的身体,还有……嘴角嫣红的血迹,薄薄的唇紧抿,脸色竟比我还苍白了几分。
气息在体内自然流转,体内的经脉终于也慢慢适应了这种情况,除了胸口隐约的疼痛,我轻轻站直了身体。
祈然,我跟卫聆风之间没什么,信不信随便你了。
我静静地说完,然后转身,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祈然……你能不能至少听我一次解释呢?一次就好!祈然……你可不可以正视一下如今的我呢?哪怕只有一眼!皇上,就这么放娘娘走了,这样……好吗?卫聆风看了文策一眼,脸上挂起惯有的属于帝王的笑容:无妨,反正……马上又会再见。
说到这里,他声音顿了顿,转头看向一直静默无声的男子:若是想跟随她,现在就走吧。
皇上……无夜一楞,抬头看向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皇帝,难掩神色中的惊讶。
卫聆风笑笑,笑容极冷:顺便替朕转告莫言,小心保护好……朕的妻子。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又停,停了又下,与适才狂风来时的猛烈,形成鲜明地对比。
雨滴象是粘腻着睫毛的泪珠,沾上路边的草茎、树叶,摇摇晃晃,不肯落下。
这本就不是一条喧闹的路,如今……因着这骤冷的天气,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狂风细雨,人影一时被冲刷了个干净。
然而,路中央还是站了个人,一个颀长而立,长发轻飘的少年。
他的全身都沾了水,欲湿不湿。
黑发贴着长衫,忽而被风扬起,又颓然飘落。
少年有着一张俊秀到让人无法逼视的脸,即便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都让看到的人无法在心里亵渎他半分。
只是那张如神迹般完美的脸上,却嵌着一双冰寒彻骨的蓝眸,望着一个时辰前,身影消失的前方,又仿佛什么也没望。
明明如此冰冷、残酷的眼神,却让看到的人,无法忽视那隐藏在背后的孤独和绝望,忍不住从心底泛起酸涩和怜惜。
少年的身子晃了晃,苍白的左手,紧握成拳,抵在腹部,半跪着蹲下身去。
以前,从来不觉得,胃会抽痛。
如果……没有被那个人,如此温柔地关心过。
也许……痛了才好……少年的脸上露出一抹极为惨淡的苦笑,单手撑地,单膝跪地……她已经不是那个,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看得到她全身光芒的少女了。
她已经……不是那个,眼里除了自己,甚至容不下整个世界的孤独少女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脸上的苦笑,缓缓转变为冷笑。
那抹绽放在唇边的笑,仿佛即将冲破临界点的猛兽,张扬欲出——冷笑,猛地一滞,他抬起头,怔怔地、夹杂着希望与绝望地矛盾渴求,望向前方。
那抹纤瘦单薄的身影,缓缓进入眼帘。
从时进时停地犹豫,到看到自己跪蹲在地上时那一瞬间的呆楞,以及眼里逐渐流泻出的恐惧、慌乱和痛惜。
祈然——!!她骇然惊叫了一声,象一阵风卷起掠过,向自己飞奔过来。
只有……一种感觉在心底流淌,熟悉,又仿佛隔了千年的久违,叫做……温暖。
我飞奔到祈然身边,蹲下身去扶住他冰凉到几乎归零的身体,颤声道:祈然,你没事吧?我抬头看看他惨白的脸,一身湿透的衣衫,滴水的长发,还有握拳抵在腹部的手,心里象有几个锔子拉过,一下又一下,痛得我眼泪都忍不住掉落。
你是白痴吗?!胃痛还呆在雨中,一个多时辰了,你就这么站着……祈然握拳的手缓缓松开,绕过我身体,环住我的腰,另一只撑在地上的手握紧了又松开,轻轻抚上我被雨水打湿的头发。
我却恍若未觉,心里又是气恼,又是疼痛,一面按摩着他的胃部以真气送入暖流,一面哽声骂道:如果我不会回来,你是不是打算在这雨中呆到昏迷呢?你到底……呜——原本轻环在我腰上的手狠狠收拢,后脑勺也被紧紧扣住,没有一丝退却的余地。
冰凉温润地唇猛地贴上我的,在唇齿撞击的疼痛中燃烧灼热。
这个吻,来得又猛又烈,带着惩罚的滔天怒意,仿佛要燃尽一切的决绝和疯狂,娇嫩的唇瓣被肆意地蹂躏,几近撕裂,伴随着粘腻而下的雨丝,肿胀疼痛。
呜……祈……你放开……呜——!我拼了命地挣扎,可是跟以前轻柔怜惜的吻都不同,跟以前温柔清俊的少年不同,如今扣住我的一双手,充满了侵略性,仿佛要将我撕裂了,拆开了,再放入他自己的身体。
这样的祈然,让我惶恐,让我不知所措。
想推开他,却被越扣越紧,想开口阻止,却被趁机橇开唇齿,灵舌长驱直入,追逐着我的舌尖,侵蚀我体内每一寸空间。
他的吻狂乱、不安,又矛盾地带着深深的渴望,然后,又因为我的反抗,我的拒绝,而越加亢奋、暴躁,仿佛是要将我整个灵魂吸入他体内,融为一体。
明明那么霸道的吻,明明那么不加怜惜地肆意蹂躏,我的心却渐渐酸痛苦涩,渐渐柔软疼惜。
我缓缓垂下推拒在他胸前的手,放弃了抵抗,身体在他绵绵密密的吻和怀抱中柔顺下来。
祈然,我明明就在你身边,我明明说过不会离开,为什么还要如此……绝望呢?我闭上眼,承接着他如暴风雨般猛烈地深吻和感情,无法喘息,盈融许久的泪终于自眼角滑下,落到我手上,灼热……心痛。
即使在这样冰凉的雨水冲刷下,唇齿间,心底最深处,还是渐渐温暖,弥漫出丝丝缕缕熟悉的幽谷清香。
我环过手,紧紧抱住祈然,身体偎贴住他在雨中冰凉,却依然坚实、令人安心的胸膛,只愿……一辈子……祈然喘着息,轻轻啄吻我殷红、痛到麻木的双唇,一遍又一遍,轻柔而小心,然后猛地一使劲,把我紧紧抱在怀里。
冰依,我们成亲吧。
他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声呢喃。
成……亲……?我的脑袋还捣着一堆糨糊,迷迷蒙蒙的,不知今昔何夕,只懂机械地重复,重复,然后倏地一惊——诶?成亲?!我的头埋在祈然怀里,湿冷的手缓缓抚上早已空荡荡的胸口。
——冰儿,你看到了吗?这座奇迹的建筑物。
到你和冰烨结婚那天,爸爸就在这即将落成的空中楼阁上,举办两场空前盛大的婚礼。
——爸爸发誓,一定会把我们的幸福,传达给你们远在天堂的妈妈。
已经……回不去了呢!或者……是决定了不再回去,其实都是一样……我歪头狠狠给了自己太阳穴一拳,既然决定的事就没必要再患得患失,充其量也不过是无病呻吟而已。
可是说到成亲……我心虚地咽了下口水,支吾道:那个……成亲的事,可不可以半年后再说啊?半年?祈然的口气极度不悦地质问,声音冰冷。
我干笑了两声,扶着他的手臂站起身来。
哎呀——我低低惊呼一声,祈然慌忙扶住我,紧张地问:怎么了?我两手撑在他身上,抬起垮成一团的小脸,惨兮兮地道:腿……麻了。
转移话题要紧。
祈然看了我半晌慢慢站起身来,微湿的睫毛忽地颤了颤,蓝眸微微闪亮,,那笑容竟如月华初显,融融浸浸,飘渺优美,看得我不由痴了。
身子忽地一轻,双脚已然悬空挂在了他手臂上,耳边传来他略带警告地温润嗓音:好,就依你说的,再等半年。
可是……祈然,你这样就算求婚了吗?也太……没有可是!祈然环抱我的手狠狠一紧,暴躁地打断我的话,除了大哥和傅君漠,你还招惹过谁?啊?我微微开合了双唇,震惊……这个……不算是我招惹的吧?我也不想啊!好吧!我心虚地别开了眼,虽然本意不是如此,可我多少还是要负点责任。
祈然忽然低头猛地含住我下唇,使劲一咬,我忍不住低声呼痛,却听他沉沉暗哑的声音伴随着渗入唇齿的铁锈味,胶着在我嘴边,恨声道:你让我平白在你的记忆里空缺了一年,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呢!那个祈然……虽然我从来没向你兴师问罪,可是,你招惹的人也不比我少啊!我吞了下口水,继续不怕死地发言,而且,貌似还有个男……的……祈然的脚步猛地一顿,俊挺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才黑着张脸,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好!那我们便算扯平了!噗嗤——我把头埋到他胸前,闷笑不止。
祈然抱着我,眼望前方,喃喃低语,不要……再让我感受到你的动摇……否则……你说什么?我愕然抬头问道,却被他眼中一闪而逝地阴郁吓了一跳。
接着,一路无言。
冰依……恩?我勉力撑了撑厚重的眼皮,含糊地应道。
祈然应该催动了内力,所以他的怀抱才融热温暖,舒适地我只想睡觉。
没事。
他提了提手臂让我把头靠在他肩上,睡得更舒服些,困了吗?啊……我轻轻蹙起了眉,闭着眼嘟囔道,这几天和你冷战,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严重失眠中……没见我都有黑眼圈了吗?是我们太无情,还是生活太多情。
年轻时候遇到的感情,永远掺杂太多的任性,比如说随意地离散,或者匆忙的判断,甚至是刻意的试探……我闭着眼,喃喃低语:记不清是在哪本书上看过的了,不过,讲的真好。
均匀地脚步略略混乱,然后一个温凉地吻落在我拧起的眉心,只听他柔声道:安心睡吧。
恩。
我把头往他颈项靠了靠,好好闻的味道,祈然,我们别再争吵了。
后面的路那么长,那么辛苦,没有你,我……走不下去的。
我会退缩,会放弃,甚至……会后悔。
那样,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卑鄙、无耻……可悲。
好。
仿佛是静默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祈然加深了那个落在眉间的吻,轻声承诺。
刺眼……我微抬了抬眼皮……呜,好刺!迷蒙的意识轻轻一动,我蹙着眉支起还有几分东倒西歪的脑袋,四处看了看。
这里是……我房间?我看看外面大好的阳光,还是在东边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默然一阵,难不成,我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身上的衣服是干净的,恩……大概是让心慧帮忙换过了。
(咳~~依依啊,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说不定是偶家然然换的呢?)我爬起身来自行洗漱完毕,才慢吞吞地从柜子里拿出件衣服穿上。
右手刚顺着丝滑的纹路套进外衫,一阵冰寒熟悉的气息袭体而来,我的动作猛然一顿,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瞳孔扩张了又紧紧收缩。
黑影在我眼前轻轻一晃,空气中霎时弥漫了浓烈的血腥味和刺骨的寒冷,我看着眼前黑衣黑眸静静看着我的步杀,不知为何,眼泪忽然便涌上了心头。
他在我面前摊开宽大的手掌,冷声道:把这个交给祈。
我一楞低头,只见青白红黑四块圣石,沾着斑斑血迹,静静地交叠在他略显古铜色的粗糙掌心上。
手,忽然被抓了起来,粘腻湿冷的触感,惨白灰败的面容,还有越来越浓烈刺鼻的血腥味,一种不好的预感夹杂着极度的恐惧,慢慢在我胸口滋生蔓延。
告诉祈……他把四圣石全部放到我纤小的掌心,那冰凉的触感让我微微一颤,玄武石便一个翻滚落到了地上,转着圈,滚离了我们。
步杀身子轻晃了晃,仿佛想去捡那块石头,却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慢慢顺着我扶住他的手瘫软下来。
步杀——!!我骇然惊叫了一声紧紧扶住他,本来半挂在身上的外衫,被压在他身下,抽不动,拉不出。
中食指搭上他的脉搏,混乱,完全混乱的经脉和气息,仿佛是汹涌澎湃的大海,却又渐息渐弱。
无始无终,无根无源。
我……不行!真的不行!为什么?为什么,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却什么都把不出来!我学的医术,到底……有什么用?别哭。
他轻轻说了句,手抬了抬,却又无力地颓然放下。
我……哭了吗?竟然哭了吗?可是,仿佛就因为这个认知……步杀,你别怕。
我……我去找祈然回来救你……我的泪索性落的更猛烈,更肆无忌惮。
告诉祈,去别有洞天……步杀深吸了一口气,明明虚弱到无法呼吸,却还是用着冰冷淡漠的口气,永远都是如此,他的母亲,真正的母亲,在那里……他的手覆上我止不住颤抖的手,轻轻地,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闭目……步杀————!!!--------------------------------------------------------------------------------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十九章 救治章节字数:4392 更新时间:2007-04-21 12:09小姐,你醒了吗?心慧轻轻推门进来,小……小姐!!怎么回事……我头也不抬地继续将手中捻起的银针刺入步杀心脉周围的大穴,沉声道:文若彬在哪?是……是步杀吗?心慧小心走近几步,忐忑地看着我,和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
我点了点头,起身洗净了手,深吸一口气,加重语气:文若彬在哪?在……在他房中。
我扯过被子替步杀盖上,抓着锦被的手指纤细、惨白无比,使劲了浑身的力气,才勉强止住那筛糠般的颤抖。
心慧,对不起,除了你,我没有人可以信任。
拜托你!我压下颤抖哽咽的嗓音,回身扳住她肩膀,乞求般地低语,无论你用文若彬的名义也好,祈然的命令也好,帮我看好步杀,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他,直到……直到我带祈然回来。
因为祈然的安排,我房间在皇宫最偏僻静谧的地方,平日没什么人会来,可是难保……心慧震了震,眼里流露出微微的心痛,半晌才郑重地承诺:小姐,你放心吧。
我点了点头,感觉心头卡着酸涩与淡淡的感动,转身飞速掠出了房间。
城北落日军营——文若彬二话不说,笑着给了我这个地址,我却没办法对他的调侃,做出哪怕一点点虚掩的反应。
我飞奔在喧嚣的大街上,不管是撞倒了什么人,或是被大声喝骂,我都只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因为我没办法停留,一分一秒,也不可以。
从皇宫到军营并不是只有这么一条路,可是,却绝对是最近的一条。
对不起,请借过!我喘着息,一遍又一遍在奔跑中,机械地说着毫无诚意的抱歉。
肩膀上狠狠一痛,我死咬了咬牙,拼命稳住东倒西歪,痛到麻木的身体,脱口仍是那句:对不起,请……——!苍雪国的大街,本是热闹而不混乱,却因为我的冲撞,硬是破坏了这和谐的气氛。
耳边充斥的是什么声音?象是怒骂,又象斥责,我却全然听不入耳。
拥挤的人群,在我身边,压得我无法动弹半分。
焦灼的心,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几乎要涨破我全身每一个细胞。
我狠狠运行起体内仅余的一点真气,也顾不得会伤到谁,拼命撑开人群,踉跄着跌出最拥挤的包围圈。
虚软的脚却再也站不稳,我心中低咒了一声,无能为力地只能由着身子往前方扑跌过去……唇上微微的温热和麻痛,我看着被压在身下的陌生男子,楞了楞。
接——接吻了?对不起!我猛地弹起身来,越过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
心里微微有丝诧异滑过,刚刚跌倒的那一瞬间,我明明有运用内力闪开眼前的人,却没想到还是跌倒在他身上。
只是这念头也不过是一晃,便被我抛诸脑后。
对现在的我来说,只有时间,哪怕是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我没有回头,所以也看不到,我身后那个仍躺在地上的男子,伸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唇,嘴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诡异笑容。
马——?!闯出城门的时候,体内的真气几乎被完全用尽了,浑身疲惫酸软不说,连呼吸都无法正常维持。
所以第一眼看到那匹被拴在城门不远处的白马时,不由感叹地想要大笑一阵。
骑马?见过,也被人牵着缰绳溜过几圈,可真让我坐在马上飞奔……对不起,借你马儿一用——!!只是怕有借没法还啊!我向着不远处正朝马儿方向走来的男子大喝了一声,随后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狠狠一甩缰绳。
驾——!!一直以来,默默站在我身边保护我的,是你;为了祈然独自承受一切痛苦的,也是你!步杀……步杀……步杀……驾——!!我稳住在狂风中跌荡散架的身体,心里一遍又一遍念着这个名字。
砰——!我从马背上被甩下来,缰绳勾住我的脚腕,拖曳、疼痛、挣扎,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我猛地挣起身体,滑出袖口中的匕首,割断缰绳,一个纵跃,再度跨上马背。
驾——!!嘶哑的声音,带着血与泪,嚣叫在空中。
步杀!我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混合着血泪的凄美与心酸,这一次,终于轮到我和祈然,站在你的前面,保护你!所以,请你……一定一定要撑住!站住——!!我的眼前尘沙迷糊,隐约间看到一个手握长枪的士兵对着我吼,擅入军营者死!!还不快下……啊——!!兵大哥,不是我不想停,是这马被我抽疯了,根本停不下来啊!来人啊——!!被马撞翻在地上的士兵迅速起身,朝着身后来回走动或操练的军队大吼,有人闯军营!黑压压的人影朝着我和飞驰的马儿方向聚拢过来,绊马索横贯面前,我心中一凛,眼看就要来个人仰马翻。
我人在马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刀割般的冷风灌入喉咙,疼痛难当,我干咳了两声,运起透支又透支的内力,大声吼道:祈然——————!!祈然——————,祈然————,祈然——……军营临山而建,三面依着峭壁。
我的喊声,嘶哑无力,却随着飞奔跌倒的马儿,和翻腾卷曲在空中的羸弱身体,于这人潮济济的空旷山谷中,一遍又一遍回荡。
身体如愿的,在千钧一发之际,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轻轻旋转,点落地上。
你到底在干什么!!祈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沾满血的手掌,和我全身破烂的衣衫、数之不清的伤口,又一回失控地大吼。
你们谁伤的她?!祈然把我抱在怀里,狠狠地望向四周早已傻眼了的士兵,浑身暴涨的杀气,让所有人都身不由己的颤抖,噤若寒蝉。
祈然……我闻着那淡淡的幽谷清香,是因为安心,是因为完全的信赖,所以一直忍住的泪才会一滴滴掉落,回去……快!祈然顿了顿,收回浑身的杀气,低头惊痛又愤怒地看着我。
快回去,再迟……就来不及了……我抬起伤痕累累的手指,在他胸口一笔一画地完成那两个字——步杀。
是——……!!瞳孔猛地扩大又收缩,祈然有些惶然的看着我,象是要从我眼中印证那不是真的。
我忍不住咬住下唇,狠狠点了点头。
莫言,告诉他们,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
祈然用平静地语气叙述,还是众人熟悉的,淡淡的神情,至高无上的威严。
却只有紧贴着他的我,才能感受到他全身浮满恐惧和不安的颤抖,一阵又一阵。
士兵们不由松了口气,大概在庆幸,少主依然是他们心目中的那个王者。
然后,带着心有余悸的表情,探头张望窝在祈然怀中的我,猜测着这个其貌不扬,邋遢无礼的小丫头,到底是何人。
你还吃得消吗?祈然牵过士兵手中的马,通体纯黑,双眼桀骜不训,应该是一匹极度烈性的马。
我点了点头,咬牙苦笑道:你就当我不存在好了!祈然的眼中一痛,却还是点了点头,抱着我轻轻一跃,跨上了马背。
黑风,祈然的手轻轻抚过马儿长长的棕毛,低声道,今日我给你特权,随你爱怎么跑,只要你能用最快速度赶回皇宫。
咴~~~黑风仰天大叫了一声,声音说不出的愉悦和久被压抑后释放的痛快。
祈然将我牢牢护在怀中,单手抡起缰绳,狠狠一甩:驾——!!祈然抱着我脚步混乱地推门而入,两人的脸色都是纸般惨白,这黑风的变态跑法,我真是……小姐,你回来了?心慧从里屋推门出来,身后还跟着个人,我心中一惊,却听那人叫道:主子。
祈然放下我,光速冲进里屋,砰——!门被重重关上,密密实实。
我全身蓦地一阵虚脱,瘫软在地上,浑身的伤口,火辣辣疼痛。
无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怎么进的宫?无夜小心地将我扶在床上坐下,低声道:刚到没多久。
回主子,我是以祁国特使的身份,进入皇宫的。
我点点头,伤口忽然有麻痒的感觉,我低头看到费力舔着我伤口的小银,诧异地道:小银,你这几天都跑哪去了?小银吱吱叫了两声,并不理睬我,只埋头,仔细舔我全身数以百计的大大小小血痕。
时间一分一秒,又一分一秒,我仿佛能听到家里那个华丽挂钟的滴答声,不断响在耳畔,提醒着我祈然进去的时间,和……步杀危险的程度。
主子,你休息一下吧。
是啊,小姐。
心慧抱走累瘫熟睡的小银,想是怕我冷,又给我套上另一件外套,少主进去都已经三个时辰了,而且短时间内恐怕出不来……冰依——门毫无预兆地打了开来,祈然额头见汗,脸色愈加惨白,没有一丝停顿地对着我道,去太医院取三两人参和五两何首乌,还有,让你师父马上过来这边,快!好!我猛地从床上蹦起来,根本不等心慧和无夜阻拦,冲出屋外。
祈然把想要跟着师父进去的我拦在房外,肃然道:你现在身子太虚,精神力不够集中,进来帮忙反而会坏事。
说完,也不等我回话,砰地一声便关上了门。
我长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苦笑,帮不上忙,心里倒是有些为这样的祈然高兴,却又马上被担忧步杀的心情,彻底淹没。
等待是漫长的,心慧端给我的饭菜,热了一次又一次,摆在我面前。
不是我不想吃,只是我很清楚,现在的我,即便勉强咽下了这些食物,也会马上吐出来。
屋里开始传出了粗重的喘息声,师父叹息的声音,还有……祈然的静默无声。
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房间的门,移不开,闭不了。
象是僵化的石膏,却随着紧缩的心脏,慢慢破裂剥落。
……小姐,别担心,不会有……吱哑——,门被轻轻拉了开去,师父花白的头发首先印入我眼帘,他看着我,眼神有些悲伤和对晚辈的心痛,摇摇头叹了口气,跃过我步出了房间。
我浑身猛地一震,全身的血液象是被抽尽了,脑中,胸中,眼中,一片空白。
我忽然,好怕好怕,知道结果。
从来没有怀疑过祈然医术的我,竟然也会……害怕知道结果。
眼前有个白色的身影晃了晃,我抬头看到祈然惨白的脸,汗湿的额发,还有通红的蓝眸。
他一步一摇地走到我面前,双眼落在我身上,仿佛悲伤到要哭泣地,就这么静静看着我。
步杀他……我僵硬地开口。
祈然俯下身,把脸埋在我颈间,一分紧似一分。
我要杀了那个人!祈然咬着牙,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我发誓,一定要杀了,那个人!我抬手想抚上祈然抖动的肩膀,却只抓到他垂在一旁的黑发,颓然下拉。
他贴着我身体,轻轻地开口,苍凉、悔恨又数不尽的悲伤:步的武功……被废了。
……被……废了?他说:步的武功,被废了。
我能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脖子,轻轻流淌进我的身体,我的……心里。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二十章 出发章节字数:5767 更新时间:2007-04-21 12:10哎,祈然,你从小到大,有没有什么梦想?梦想……?我兴奋地点头:对啊,就是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祈然放下手中的医书,低头沉思了半晌,才轻柔一笑道:医行天下。
好……好厉害。
我看了一旁沉默不语的步杀一眼,咋舌道,果然不是普通人的志向。
我倒是也想行天下,不过不是医行,而是吃行,嘿嘿。
那步杀你呢?我一蹦一跳到步杀面前,支头看着他,问道,你的梦想是什么?步杀看了看我,又看看祈然,冷冷地开口:探索武道的最高峰,然后……终有一天,打败祈然。
下巴脱落,震惊,极度震惊,我压根没想过他会回答,还是……还是这种答案。
祈然也愕然抬起头,看着他,问道:真的?步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站起身来,淡淡道:开玩笑。
祈然看着步杀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忽然浅浅笑道:看来这段时间,步也很开心啊!(:这个发生在无游组建立之后。
)探索武道的最高峰……我抹了抹泪湿的脸推门走进屋内,轻轻一笑道:步杀,身体怎么样了?可以正常走动了吗?步杀正坐在床沿,望着窗外,淡淡点了点头。
我把手上的托盘放到桌上,在他对面的椅上坐了下来:呐,这是祈然亲手做的食物,我敢保证,这世界上,除了我和你,绝对没有第三个人有幸尝到。
他看了我一眼,探手端过去,三两口吃了个干净。
我满头黑线,叹息:可怜的祈然,枉他还煮的那么用心,简直就是牛嚼牡丹嘛!步杀眼中微微露出笑意,正想回话,忽然抬起头来望向紧闭的房门。
我愕然跟着看去,半晌之后,祈然轻轻推门进来。
我瞠目结舌地看向一脸冷然的步杀,抖着手指,点向他:你……你真的失去武功了吗?怎么好象,反而比以前更厉害了?什么怪物……祈然忍不住笑了出来,踏前两步扣了下我额头,轻笑道:我在给他金针过穴的时候,不知是沿了什么媒介,将我的灵觉,大部分传递给他了。
我汗,再汗,瀑布汗!这也能……传递?这么说来,你的灵觉,失去了大半?祈然警戒地看着我眉开眼笑的样子,没好气地道:是啊!那又怎样?不怎样,不怎样……我咧开嘴笑得开怀,然后一本正经地道,祈然,你要知道,人不能做的太完美,否则连老天都会嫉妒的。
祈然头痛得和步杀对视一眼,好气又好笑。
步,真的不记得伤你的人是谁吗?我心中一凛,抬起头来拧眉看着他。
步杀摇了摇头,淡淡道:记忆好象被抽去了一部分。
我只记得从卫聆风手里换取了白虎石,之后的事,都模糊了。
很奇怪,我后来查看过你的汲血,已经破刀了。
祈然在步杀身边坐了下来,漂亮的剑眉紧紧皱起,在整个天和大陆,能胜过你手中汲血,又伤你如此之重的人,寥寥……无几。
汲血破刀是什么意思?我诧异地发问。
汲血,顾名思义就是吸取人血,欲要……步杀猛地打断祈然的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祈然一楞,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遮住波光闪动的蓝眸,低声道:三天后吧。
待我替心慧接了手筋,处理好宫里的事情,就上路。
屋里静静的,甚至有些沉闷,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话啊……步杀忽然嘴角一扬,露出一个冷漠到极点的苦笑:如今我总算知道你的感受了,还真是一个……讨厌的能力……祈然猛地抬起头来,撑在身体两侧的拳头紧得咯咯做响,几乎是大声吼道:那么你以为我该表现得如何,激动?震惊?迫不及待?你以为……对我来说,一个素未蒙面、只是与我沾了点血缘关系的人,和这个世上我唯一的朋友,到底哪个更重要?!我长叹了口气,母亲吗……祈然,不要说得那么肯定。
我抓过他握紧的拳头,将他深扎入掌心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来,轻柔地道,那个人,毕竟是你的母亲啊!祈然愤怒地抬起头来:连你也……也有好事不是吗?我贴住他修长的手掌轻轻举到眼前,然后将另一只手递到步杀身边,我们三个,终于又聚到一起了。
步杀眼中,微微露出笑意,举起手贴上我白皙的掌心,响亮一击。
我将麻麻的心痛掩在笑容背后,轻松地道:那么三日后,我们三个就一起出发吧!你也要去?祈然愕然收回手。
我也去?步杀冷漠的表情中也露出微微的诧异。
恩?这个……我抓了抓头发,你没打算让我们一起去吗?我知道路上肯定很危险,可是,我们两个留在这里就安全了吗?我可是……极度害怕见到白胜衣和蓝莹若他们。
祈然低头沉思了半晌,再抬头,蓝眸中已经有了淡淡的喜悦和释然:好,一起便一起。
我们三个可是无游组,永远不离不弃。
我有半晌的愣神,无游组的宗旨,如今听来,竟仿佛是一股被遗忘了许久的暖流,淌遍全身。
心若自由,身沐长风。
无游天下,不离不弃。
我偷眼瞧瞧,虽然冷漠如昔,却明显有些动容的步杀,不由好心地拍拍他肩膀,大笑道:我说步杀,你就认命地让我们两个保护吧!帮主都发话了,这辈子,你就别想从无游组脱身了。
步杀淡淡瞥了祈然一眼,然后极度鄙夷的目光落到我身上:你?保护我?哈哈……祈然把气到抓狂暴走的我拽在怀里抱住,声音是重遇后便不曾听到过的开怀,放心吧,我会保护你们的。
月色光华如练,一个修长清瘦的男子身形毫无征兆地忽然出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一摇一晃,走得很是嚣张,嘴里还轻轻哼着断续不成音的调子。
男子的脚步蓦然一顿,嘴角勾了勾,复又压下,转为极度妖冶的冷笑,亦男亦女的嗓音倾泻而出:今天倒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站在敞开了大门的房屋中央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绝世的面容沐浴在月色的银辉中,端的是飘渺如仙。
不是祈然是谁?他拧了拧秀气的双眉,淡漠开口:师兄。
白胜衣浑身猛地一震,忽地抬手抚上胸口,脸色惨白无比。
祈然一个晃身,倏忽间来到他身边,抬手便将指间的银针刺入他的肩井穴,缓和疼痛。
半晌之后,白胜衣慢慢抬起头来,随意地抹掉嘴角血迹,苦笑道:你有多久没这么叫过我了?我想想……好象是从雪儿死后吧?我……不记得了。
祈然无情无绪地退开一步,从怀里取出一个令牌递到他面前,淡淡道:我要出去一些日子,这段时间,依国的事就交给你和若彬了。
白胜衣毫不犹豫地顺手接过,揣进怀中。
同样的话,我也嘱咐过若彬了。
你们要记住,在我回来以前,别再扩张领土,暂时别惹起冰凌和尹钥两国的注意。
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机,必要时,可以向祁国求救。
白胜依眼中精芒轻闪,点了点头。
交代清楚,祈然越过他身边,正待离开,却听白胜衣幽冷的声音忽地响起:如果……我没有一点利用价值,你会杀了我吗?祈然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绝世的脸上冷漠无情。
半晌才转过身,蹙眉道:大哥的噬心术果真不是你下的?白胜衣从怔忪中猛地清醒过来,幽幽冷笑道:我发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比你还震惊。
按理说,这个世界上会噬心术的只有师父和我两个人,何况我所学的也不过是皮毛。
可是当日,师父因为噬心术过于歹毒、不合常理,便封了自己和我的络脉,后来你拜师的时候,他也没再把这门奇艺传授给你。
也就是说,排除我阴差阳错下打通了你的络脉,整个天和大陆,应该没有第二个人会使用噬心术了?没有。
应该……没有。
白胜衣双眉皱得死紧,语气却渐渐变得不肯定,或者……也不一定。
然,你还记得那个人吗?白胜衣慢慢抬起头来,殷红带血的唇轻张,无声诡异地吐出几个字。
三天转眼即过,心慧的手筋总算是接上了,后续的结果却要等一个月后才能知道。
我和祈然、步杀三人都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其实,除了看到心慧和心洛哭红的眼时非常难过外,我的心情总体来说还是很愉快的。
毕竟这皇宫待着无聊又无趣,还要应付一大堆麻烦的人物。
心慧在送行的时候,给我准备了一大堆的东西,就差没把整个皇宫都往我马背上搬。
我说心慧……我苦笑着摇头,我又不是要出嫁,就算是准备嫁妆,这也未免……太多了吧?心慧哀怨地看了我一眼,估计还是在怪我不带她同行。
可问题是,她现在这个身体情况,我怕带了她走,文若彬会一剑劈死我!小姐,我总觉得有件事卡在心里,要跟你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心慧忧心忡忡地第+遍重复。
好啦好啦!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句话你三天都重复几遍了,别担心,有祈然他们在,我不会有事的。
心慧这才勉强露出个笑颜。
无夜本来也是要与我们同行的,可是不知为何,祈然并不同意,步杀冷着张脸没有说话,我也只好悻悻地作罢。
无夜倒是没什么生气的样子,只是剩下我们两人的时候,用回荡在铁面具下的闷声道:主子,我在这里处理完事情就会回皇上身边。
皇上他……也会去别有洞天,所以,到时我们总能汇合的。
我一楞:卫聆风也去?他……去干什么?无夜眼中微微露出诧异:主子不知道?步杀没告诉你吗?他顿了顿,总之,到时主子就明白了。
我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对不起啊,无夜。
不知道对不起什么,心里却真的有着隐隐的愧疚,以至于连话都说得毫无底气。
无夜眼中微微闪过星芒,出口的声音却有些刻意地淡漠疏离:主子言重了。
我真想一拳打掉你满口的主子。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算了,要是不小心挂了,记得找人稍个信给我。
我好赶去——给你收尸!沉沉的低笑声突兀地从他面具下溢出:那么,你自己保重。
想起那一年,我们五个天天在一起的日子,我忽然有些伤感,努力点了点头:你也是。
……让我们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我轻轻哼着歌,在这熏人欲醉的暖风中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缰绳,只觉人生最惬意的日子,最潇洒的生活,也不过如此。
耳边传来祈然比清风更柔和动听的声音:现在骑马不会再遍体鳞伤了吧?我尴尬一笑,随即又觉得有些冤枉,反驳道:那日可是我第一次骑马,心里又着急步杀的伤,会坠马是很正常的事嘛!我还能活着见到你,你们两个就该阿弥陀佛了。
啊——!!我忽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祈然紧张地掉转马头靠近我,连步杀也放慢了在我们之前的脚步,回头看着我。
没……没事。
我苦了张脸,懊恼万分,我好象把那匹白马给忘了。
祈然松了口气,一脸无奈却漠然:顺手牵羊的?我心虚地笑笑,当时那种情况,不顺手牵羊,难道还乖乖等卖主来谈价钱吗?更何况我也没银子付帐啊!前面就到钥国边境林越镇了,我们今晚就在那歇一夜再起程吧。
好啊!我动了动已经坐得有些麻痛的屁股,开心地应道。
我们三个把马牵给小二,一起进了洛安楼。
酒楼里客人爆满,几乎找不到一个落脚的位置。
我咋舌,生意竟然如此之好,简直和汀国的天涯楼有的一拼。
我和步杀被领着绕过人群,在二楼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祈然因为黑风不肯让陌生人靠近,只得自己先去安顿马儿,想起那天黑风变态的跑法……我忍不住一阵恶寒。
两位客官要来点什么?我接过菜单瞄了几眼,一如既往,有看没有懂。
你说步杀,算了吧,他要是会对食谱有研究,我就把水冰依三个字倒过来写。
恩……就来几样你们这里的招牌菜吧。
好勒!客官稍等。
小二立马恭敬又眉开眼笑地退了开去。
看来等下端上来的菜肯定会贵的离谱,嘿嘿,这就叫花别人的不心疼。
反正冰凌的少主别的有没有我不知道,银两肯定是不缺的。
第一盘菜端上来的时候,祈然也回来了,他刚一坐下,酒楼里便轰动了起来。
我诧异地看看祈然,明明戴着面具啊!总不至于……祈然无奈地瞟了我好奇的表情一眼,回首抓住一人,用他天籁般地磁性嗓音问道:请问一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快放……被抓住的那个女子正欲发火,却在听到祈然声音后怔了怔,转为害羞矜持的语气,公子不知道吗?今日江南四大名妓之一,品性最高洁,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被称为一代才女的马莹燕,要来这个酒楼献唱。
祈然放开手,看了我一眼,意思是‘现在你满意了吧?’,随后才转头对那女子淡淡一笑道:多谢姑娘的解释。
我眼望那女子迈着依依不舍的脚步离开我们这桌,不由埋了头闷笑不止。
你到底笑够了没有?祈然夹了个菜到我碗里,没好气地问道。
恩恩,呵呵……我拨了菜在嘴里咀嚼,含糊地道,今日这么多人,我们竟然还能有位置,真是好运,嘿嘿。
祈然和本在闷头喝酒的步杀对视一眼,象看白痴一样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明摆了在说——你不会以为有好运,就会有位置了吧?这个洛安楼,本来就是冰凌的产业之一。
祈然拍了拍我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向着他龇牙咧嘴,随即一楞,对了,洛安,那不就是……忽然,底下骚动的人群拥挤着往二楼涌来,打断了我正要问的话。
人群到了二楼前方的圆形前台,慢慢四散开去,只见一个桔衣轻纱白裙的女子,美好的背影向着我们,缓步走上前台。
前台上早已搁置了一架古色古香的瑶琴,马莹燕走到琴旁,悠悠一个转身,席地坐了下来。
只见她一身冰丝蚕衣上琉璃对珠在胸前巧妙分布,衬托出她曼妙有致的身形,金丝琉穗挂在白净的长裙两侧,只是轻轻一个转身,便流转出无限荧光.目光落在她凝脂般的脸上,精致秀气的五官,我忍不住在心底赞叹,好一个不输蓝烟和尹天雪的美女。
祈然替我夹菜的手微微顿了顿,又细细看了马莹燕一眼,才淡淡地自语:果然是橙儿。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二十一章 洛枫章节字数:6202 更新时间:2007-04-22 11:26祈然替我夹菜的手微微顿了顿,又细细看了马莹燕一眼,才淡淡地自语:果然是橙儿。
我楞了楞,扬起唇角:七圣女之一?你怎么知道七圣女的事?祈然微微不悦地皱了皱眉,把菜放到我碗里,我努力啃。
芊芊告诉我的,哦,对了,芊芊就是青衣。
祈然恍然地点了点头,续道:橙儿不是七圣女之一,其实,七圣女在六年前便已死了三个。
橙儿她……祈然顿下,看了面无表情的步杀一眼,才道,她是红袖的妹妹。
红袖?我咬着筷子,歪头想了半天,这个名字好熟……啊!就是那天在太后长青宫拦住我的红衣女子。
呐,步杀,是不是?步杀点了点头,一如既往地喝酒。
你光喝酒不吃菜的吗?我愕然看了他一眼,把菜夹到他杯前的碗中,咦,我记得那天从长青宫出来,好象听到你和她的对话……说的是什么呢?悠扬的乐声忽然在楼内婉转回荡,又渐渐低缓下来,只听马莹燕轻柔的嗓音,不抑不扬响起:今日莹燕要弹奏的一曲,词曲均非莹燕自己谱写,而是得自一位友人的誊录。
她的嗓音轻柔和缓,每一字都仿佛有着软软绵绵的余音,缭绕在耳畔,配上纤纤十指不时波动,流泻出的音符,让人不自觉陶醉。
莹燕当日一见,便爱不释手,故今日特地在此弹奏一曲,与众人分享。
楼内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随后又渐渐归于宁静,当静寂达到顶点时,马莹燕十指轻拨,一阵悠扬悦耳又……的乐声,仿佛平地拔起,婉转低吟。
这……这个是……我夹菜的手瞬时僵在当场,挤在两跟竹筷间的糕点随着起伏的乐音,摇摇晃晃,欲掉不掉。
怎么了?祈然正拄了头专注等待下面的词曲,并没有发现我的异样。
反是步杀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见我神色有异,不由冷声问道。
祈然闻声回过头来,此时,马莹燕那比我动听悦耳上千百倍的嗓音,整好倾泻而出。
每一次 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 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 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啊——大厅里响起一人的低呼声,这首曲子我知道。
原本侧耳倾听,正待发怒的众人,一听此话,不由压低了声音纷纷询问。
你们不晓得吗?半年前,这首曲子在祁国邺城一代,几乎人人争相传抄歌唱,却无人能拼凑出一份真正完整的版本。
我抖了抖手,把糕点放进碗里,额头已经有微微见汗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那首,由当今祁国琴宁皇后,在登船出嫁前,亲身弹奏谱唱的……惊世一曲?!我终於 看到 所有梦想都开花追逐的年轻 歌声多嘹亮……马莹燕丝毫不管底下众人不合宜的窃窃私语,只兀自含了淡淡的浅笑,融情入景地低低弹唱。
我困难地咽下口水,抬头看看祈然和步杀瞪大的眼睛,干笑了两下压低声音道:那其实也不是我谱写的,你们应该最清楚了,只是……我们那个世界的流行歌曲而已。
旁人的低语,又隐隐约约传入耳中。
没想到那种卖国求荣,连亲身父亲也会出卖的无耻女子,竟然能弹唱出如此一曲。
话不能这么说。
一个愤愤不平的女声,低叫着响起,听说,那个皇后是爱惨了祁王。
尽管明知大逆不道,为了爱情,却也不得不心甘情愿被利用。
对!另一个陶醉地女声接道,师兄,你根本不懂,对女人来说,为了所爱的人,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
这个琴宁皇后虽然不值得敬佩,却让人怜惜,相信祁王也一定……后面的话,我一句也没听入耳,脸就差没埋到碗里面去。
心里在一万八千遍地诅咒这两个同情心泛滥的八卦女,丫的!听说,听哪个王八蛋说的?呜……抬头偷瞄一眼,步杀冰冷如昔,拧眉看着我和祈然。
祈然的面色有点阴沉,却仍在很用心地听这首弹唱中的歌曲。
我不由回过头,双眼凝视在静静弹唱的马莹燕身上,淡淡的笑容,无悲无喜的歌声,却一丝一点渗入人心。
灵魂仿佛脱离了身体,飘摇到半年前的海滨,那个满心伤痕,却依旧渴望飞翔的自己身边……红衣黑发,清歌嘹亮。
水光盈盈,恍然如梦。
不去想 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我看见 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我终於 翱翔 用心凝望不害怕哪里会有风 就飞多远吧……一曲终了,佳人早已跃楼飘仙离去,在坐的听众,却沉浸在歌声中,久久未能回神。
不得不说,马莹燕唱的非常好,不管是曲音曲调,弹唱技巧,还是融情入景,她都做足了十分。
我所听到的,已经不是一首流行歌曲,而是真正释放心灵感情的妙乐。
酒楼里的众人慢慢回过神来,赞叹之余,又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恢复了正常的谈笑。
喧嚣热闹,却是除了身旁,谁也不会再注意到谁。
我埋了头扒饭,抬头看了一眼祈然依旧阴沉的脸,求助地望向步杀。
砰——一把长剑忽然被不轻不重地横放在我们用餐的桌上,剑身微微露出剑鞘,竟通体锈迹斑斑,却散发出迫人的冰寒之气。
祈然也不抬头,兀自饮尽一杯,瞥了那剑一眼,吐出两个字:凝章?好眼力。
来人轻轻一个旋身,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声音低沉浑厚,却又透着淡淡的柔和,甚是好听,此剑正是四大神兵利器之一的凝章。
我抬头望去,只见那是个二十五六岁上下的年轻男子,个子与祈然差不多(米左右)。
他的五官分开来看并不奇特,整合在一起,却意外地儒雅俊气,隐隐透出淳朴的孩子气。
只是一双眼睛,深邃悠远,时而精光闪烁,时而内敛沉静,令人琢磨不透。
他的脸色略微显白,但配上挺拔的身形,却完全没有虚弱的样子。
他触到我的目光,不由咧嘴轻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在下洛枫。
我点了点头,礼貌地回应:你好。
怪了,怎么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小二,再来双碗筷!这个叫洛枫的人,脸皮也真是够厚的,就这么接过碗筷大咧咧地跟我们同桌共食起来。
不过,比起我身边这两个人的处变不惊和视而不见。
我为自己的定力叹气……继续吃饭。
萧祈然,我想跟你比一场。
洛枫转眼望着祈然,脸上露出个似浅似深的笑容。
前钥王座下第一谋士,天和大陆身价最高的剑客——洛枫?祈然放下了酒筷回视他,诧异地问道:我们……认识吗?我心中一惊,隐约记起好象曾模糊听说过这个人物。
洛枫,五年前曾经是傅经手下最为善计诡谲的谋士,却不知为何,忽然在三年前叛出钥国。
也因为他知晓傅经太多的秘密,钥王几乎倾尽全部武力,要将他诛杀,却不只每次都被他从容逃逸,还让他陆续刺杀了除傅君漠外的所有皇子。
这种赤裸裸的警告,钥王傅经虽满心忌惮,却再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派兵为难于他。
此后,他不定期的效力于各个国家,听说只是接几个无关痛痒的任务糊口,却始终不曾效忠于谁。
但凡是慕他名前去挑战的,想用强将他收归帐下的,无不刹羽而归,下场悲惨。
至此,天和大陆第一剑客,能左右天下局势的一代谋士——洛枫,名动天下。
直到,半年后,冷月教杀手步杀的异军突起,隐然被人骇称为天下第一杀手,才能与之分庭抗礼,而洛枫,却不知因何,突然突然于此时销声匿迹,仿佛在人间蒸发了一般。
我眯着眼打量了身边的人半晌,低头继续吃饭,始终难以置信,这个人单从外表看来,哪点象传奇人物了,整一个刚刚长大的孩子。
洛枫含笑摇了摇头却不答祈然的话,手轻轻抚上凝章,把剑身全部还入剑鞘。
忽然抬起头来,幽幽一笑,道:赌注嘛!就用你身边这位女子好了。
咳咳——一口食物硬是卡在喉咙,涨得我满脸通红。
步杀好心地递过一杯茶到我面前,我忙狠灌了几口。
好冷,我为周身的寒气打了个抖,忙抬头看着祈然,就差没举手发誓,脱口喊道:我绝对没招惹过这个人,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姑娘,你这么说,我可就太伤心了。
洛枫看看我,又看看祈然,笑得一脸孩子气,却分外欠扁,且不说你顺手牵了在下的马,至今仍未归还。
难道姑娘这么快就忘了几日前在大街上,我俩的一吻之缘了吗?啊——!!我惊叫了一声,几乎引来全酒楼人的注意。
无地自容,我又想把头埋进碗里去了,恍然地叹了一息,没好气道,原来是你。
天下第一剑客?为什么他会向祈然挑战,而不是步杀呢?我心口微微紧了紧。
洛枫笑得一脸幽深,把视线投射在祈然身上,悠然道:赌注之说只是玩笑,不过,可以跟我比一场吗?冰凌……少主。
我浑身猛地一震,知道萧祈然这个名字并不希奇,因为不论住店登记或是其他,祈然都从未有过遮掩,可是冰凌少主这个身份……我抬头看向祈然和步杀,虽然面色凝重,却是波澜不惊的沉稳,心里也不由稍稍安定。
祈然抬起头来,蓝眸止水不波地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菜夹到我碗中,淡淡道:好。
这么多我哪吃得完啊?看着碗里越堆越高的菜,我忍不住低呼。
步杀……我无聊地拔着草,你说他们两个谁会赢?不知道。
不……知道?我惊怔地抬起头来,那个人的武功,会比祈然还高吗?步杀象是微微叹了口气,再细察,却又什么表情都没有。
这个人的内息绵长不定,似有若无。
还有他的心绪,我一点都感应不到。
你是说……祈然不得不答应比试?我微微蹙眉,否则就算以祈然之能,也未必能同时保得我们两个周全?步杀眼中寒光一闪,随即是复杂的神色,却也是一瞬即逝:此人是敌是友,仍不清楚。
唉!原来祈然早就知道了。
那又为什么不许我们旁观呢?难道……是怕输了难堪?步杀的嘴角抽了抽,欲言无言。
忽然,他猛地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凝神把我狠拉到身后,靠着轻轻踢腾的马儿,全身肌肉紧绷。
杀气,陡现。
仿佛连黑风也意识到了危机,发出一声嘶吼。
我拧眉看着四周,因为被发现,而瞬息间围上来的众人。
好久不见了,步杀!一个身着绿衣,长相尚算英俊的男子缓步从一群黑衣蒙面、站立位置诡异的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的声音听在耳中,仿佛有粘腻恶心的爬虫掠过身体,让我浑身忍不住起了阵寒立。
看他那双与清秀面容丝毫不符的倒吊眼,赫然正是当日在祁国昌平郡中所遇,要抢夺玄武石的其中一人——秦业。
当日你断我一掌之时,可是嚣张万分啊!他举起套上铁腕的手臂,眼神虚空地向后瞟了一眼,笑得一脸得意、疯狂外加变态,武功被废,哈哈……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此刻,我心中的震惊绝不是一点点。
步杀武功全失的事,除了我、祈然、师父、心慧和无夜,根本没人知道,为什么消息会如此迅速地传递开去?而且……为什么偏偏发生在祈然跟人约斗的时候……等一下,步杀贴近身后的我,压低声音,我一打手势,你就骑上黑风离开。
我叹了口气,仰首望着步杀冰冷凝重地表情,忽然嘴角一扯,狠狠踹了他一脚。
步杀低低闷哼了一声,蹙眉看着我。
我舔了舔干裂颤抖的唇,正待说话。
秦业却已不容我们再拖延半点时间,完好的左手缓缓举起,面色夹杂着报复地快感阵阵扭曲,却意外凝重:记住,那个女子,要抓活的,切不可伤她性命。
上!我闻言忍不住心中微动,袖里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滑落到右手掌上。
步杀,请你好好看着……我踏前三步,背对着步杀,眼望向我们直冲过来的人,缓缓抽出绝丝,幽幽笑道,这就是如今的我!身动,如鬼魅幽魂。
胸口有阻窒的郁闷,难以宣泄,仿佛下一刻就要有鲜血破体而出。
我苍白了脸,勉强站稳身子,手上的劲一松,本吊在我手中的一具尸体,便如破败的棉絮,瘫软在地。
四周的十几个黑衣男子,看不到表情,眼中却有着明显的惊惧。
我只杀了一人,手法也简单异常,却让他们不得不震惊。
因为,谁也没看清楚,我到底是如何在一息不到的时间里,割破了眼前这人的喉咙。
我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脸色变得正常韵红些,然后转头看着步杀。
步杀,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
我浅浅地笑,静静看着那双冰冷如昔,却缱绻波动的黑眸,认真地请求,就算……我还没有保护你的能力。
那么至少,也让我站在你身边,并肩战斗。
步杀低下头,缓缓抽出手中的黑刀,忽然低声道:暗处至少还隐着三个人,小心点。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暴躁的沙砾,让我心中总有种异样的预感,说不上是吉是凶。
秦业忽地踏前几步,补上那个被我杀死的黑衣男子的位置,用颤音吼道:不要乱了阵法,把他们两个隔开,先诛步杀。
没有人应是,四散的人却忽地移形换位动了起来。
阵法?我看着不断移动变换却不易其根本的人群,心中忽地豁然一亮,终于意识到,问题到底出在哪了。
兵刃交击的声音,喘息声,喝令声,交杂在空气中……疏离而靠近。
我和步杀被渐渐隔了开来,三十几个蒙面人,七成以上都围到了他身边。
也许,即便我刚刚露了那么一手,即便如今的步杀内力全失,他们最忌惮的,还是这个天下第一杀手。
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也未可知……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了暗杀术最大的缺陷——只适合近身战斗。
人的多少不是问题,如今我面临的难关,是他们十几人天衣无缝地配合。
让我无从将任何一个人,利落斩杀。
不过,他们的长剑,触到我的绝丝,便断为两截,伤了两人之后,便不敢再贸然进攻。
一时半会,大家谁也拿对方没辙,便是了。
可是,步杀那边的战斗,明显没有这么乐观。
围堵他的黑衣人,仿佛是吸了我这边人发泄不出的怒气,剑剑凌厉,甚至以命博命,显然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斩杀。
步杀的身法,是一流没错。
可是,如今砍出的每一刀,都不似从前,带着石破天惊地气势,无人能敌其万一。
偶尔刀剑相击,他都会被迫退几步,或挨上几剑,嘴角身体慢慢渗出血丝。
而且,每被迫退一步,包围圈便慢慢成形,他的处境也便危险几分。
我心中慌乱,手臂上便被划了两道,伤我的人,眼神却比我更慌乱恐惧了两分,四散乱瞟。
心中的笃定越来越重,我望了眼脸色逐渐惨白不支的步杀,咬紧了牙关。
我知道,这一刻,我不得不赌一次。
我忽地收回绝丝,往西南方横冲过去。
平衡在瞬息间被打破,围堵我的人,犹豫地举着剑砍向我身上,想迫我后退,却在即将伤我的刹那,狼狈收回。
我猛然提气轻身,脚尖在几把冲到我面前的长剑上微微点过,一个纵身,落在西南方的目标方位上。
那里站了一个人,一个不起眼的黑衣人。
可是,当我举着手中的匕首,攻击他时,所有的人,包括秦业,都慌乱了。
他的身体没怎么动,一双阴郁沉暗的眸只是静静看着我淡漠冰冷,又孤注一掷的表情。
然后,当匕首划上他颈侧时,身子微微一动,避开了锋锐。
我在心中冷笑,嘴角便也跟着扬起。
刚刚放弃绝丝后便一直放在腰间的手忽地抽了出来,准确无误地瞄准他黑衣包裹下跳动的心脏,冷漠地道:如果你不想再尝一次,子弹穿心的痛苦。
就叫他们全部停手,傅——君——漠!--------------------------------------------------------------------------------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二十二章 较量章节字数:6050 更新时间:2007-04-22 11:34一个月前,尹钥两国的国王尹天傲和傅经,在和谈连横抗祁时,被步杀刺杀,当场死亡。
尹国一时内乱纷争不息,大皇子和三皇子各成党派,终日无主,国力日弱。
而钥国的皇太子也未登上皇位,只因他立下重誓,不报父仇,永不称帝。
一时间,整个天和大陆人心慌慌。
撇开冰凌不说,步杀的悬赏总额,竟高达一千万两之多。
哼!冷笑,什么报仇,真是无聊。
最想傅经死的,可不正是他自己吗?我一手握枪抵在傅君漠脑门,轻轻绕了个圈,转到他身后,一手从闷闷发痛的胸口移开,揪上他蒙面黑布,轻轻一扯。
你是如何发现我的?傅君漠瞥了我一眼,没有动弹,表情却也没有被威胁之人该有的恐慌和紧张,只是……相当黑沉。
我松开手,黑布缓缓落地,胸口的痛一阵阵袭上,化为喉咙上的腥甜,又被我勉强吞咽下去。
是‘三乾四坤’阵法。
我轻轻动了动扣住扳机的手指,勉强提气回答,我本来也不是很肯定,但秦业的那个补位提醒了我。
傅君漠嘴角一扬,露出一个苦笑:一直留在‘生门’,虽不起眼,却最起眼,是我大意了。
他转过头,无视我抵在他太阳穴上的枪口,阴冷残酷的眼中慢慢泻出温柔的神光:若儿,看来我每次遇到你的事,都会方寸大乱呢。
我眉头一皱,握枪的手举起来,狠狠在他颈椎骨上敲下去。
噗——他闷哼了一声,随即一阵干咳,吐出一口鲜血。
我再度将枪口抵在他脑门,冷冷道:我还真想就这么杀了你!傅君漠低垂了头半晌,忽然抬起来,狠狠瞪着我。
那眼中的狠辣和阴郁,让明明占尽上风的我都忍不住一阵颤抖。
我还以为,那个扎根在你心底的人,会有多了不起。
傅君漠抬手抹了下嘴角的血丝,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废物!咳……傅君漠在我的重击下吐出了第二口血。
太子——!!将军——!!刚刚因太过震惊没有回神的众人,终于惊呼出声。
围堵的人群,还有漫天的杀气,慢慢离开步杀,往我这个方向聚拢过来。
退回去!傅君漠猛地一声大喝,眼中精芒电闪,映着嘴角鲜艳的血红,谁敢不听我指挥,一律杀无赦!我握枪的手猛地一颤,傅君漠却望着我幽幽笑了起来,那笑竟说不出的疯狂和……狠绝。
他再度擦掉嘴角的血迹,冷声道:她加诸在本太子身上的痛苦,你们给我十倍百倍地偿还到那个杀手身上!我承认,我不敢赌。
如果我赌了,以傅君漠和我自己的命赌了,那么,至少还有一半的机会赢。
可是我没有,因为知道祈然就在附近,因为知道他马上会回来。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只想拖延时间,而没有一点破釜沉舟的打算。
冰依!小心——!!虽然被大部分人围攻,却依旧沉着战斗中的步杀,黑眸猛然瞪大,大叫了一声,瞬息间,神分。
音未落,寒气凌空而至。
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步杀一开始就说过,至少有三个人隐在暗处,而挟持主傅君漠的我,竟一时大意,压根没有暗自留心。
我收枪,翻身,滚地!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丝多余,真气被刹那间提到了最高。
交错间,黑影向着我铺头盖脸罩来,明晃晃的刀,漫天的杀气,凌厉的眼神。
我仰躺在地上,枪举过头顶,所有的精气神都集中在那几个小小的孔上。
成线——砰——!!巨响在空旷的草野中回荡,让所有打斗中的人震惊。
我握着不断吐出硝烟的手枪,缓缓爬起身来,傅君漠看着我手里的东西明显震惊动容,两道浓黑的眉毛紧紧纠结在一起,脸色是受伤后的苍白。
如今,是怎生一幅场景。
我的面前躺着一具无法瞑目的尸体,扭曲的英俊脸庞,熟悉的倒吊眼,心口泉涌般流淌出鲜血。
秦业,死了。
步杀的脖子上横七竖八地架了几把剑,紧贴着颈部皮肤,渗血见红。
他被狠狠压跪在地上,傅君漠看了我一眼,一步,一步,走向被困住的步杀。
——冰依,千万不要小看了傅君漠这个人……从来,没有象这一刻,那么懊丧自己没有听卫聆风的警告。
潜意识里,我是真的小看了傅君漠这个人。
不过,后悔是无意义的,因为祈然还没有回来,我们未必全然没有获救的希望。
我收回手中的枪,坦然望向傅君漠:你想怎么样?子弹只剩下四颗,面对的敌人却有三十几个。
我必须……拖延时间。
傅君漠的手中忽然多了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我一惊,是刚刚躲避翻滚时掉落的,我的匕首。
他眼中阴狠的光芒暴涨,又敛起,化为残忍的冷笑。
忽地手起,刀落,猛地扎入步杀肩膀。
步杀——!!我看着他提刀,带起翻飞的血肉,迷离我的眼,又狠狠落下,住手——!住手!住手!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他把玩着手中没有沾到半滴鲜血的匕首,脸上的神情似在诧异刀刃的质料,又象在玩味猫捉老鼠的乐趣,淡漠地道:那么……求我啊!求求你住手!我没有半分犹豫地大喊……抬起勉强忍住泪的脸,却只觉模糊一片,我向你道歉,我承认我输了,所以……求求你停手吧!步杀的脸色苍白,却自始至终没有哼过一声,神情冷漠异常,没有半分动容。
他的眼帘低低地垂下,看不到那如黑幕般的双眸,也看不到加诸在他身上,非人的痛楚。
可是,我的声音,我的乞求,还是让他忍不住浑身一颤。
缓缓抬起头来,黑眸深邃沉静如昔,映着苍白灰败的容颜,却掩不住寒潭深处灭顶的痛楚和不甘。
苍白干裂的唇,微张了张,忽然用沙哑虚弱地声音冷然道:别再求了,真难看!咳……傅君漠的脸色愈加阴沉,狠狠一刀刺进步杀背部,再开口,声音仿佛带了极端的自制和嫉恨,才能溢出唇齿:若儿,你究竟在乎他到什么地步?他的目光落到我苍白渗出血丝的双唇上,眼中的怒火几乎燎原,忽地冷笑道:你这样……便算求了吗?我看着他的眼睛,只一瞬,没有半分半点犹豫,双膝一曲,利落跪倒在地上,仰首,声音轻而缓慢:求你……住手。
傅君漠放开了手,任由匕首留在步杀体内,目光缓缓下移,再度停留在我身上。
刻骨的仇恨、嫉妒、占有欲,还有逆我者亡的狠辣,赤裸裸,不遮掩半分。
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半蹲跪下来,丝毫不怕我再度拔枪威胁他。
若儿,听到你离开卫聆风的消息,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他的手抬起来,落在我颈侧四散的头发上打缠绕圈,用着很温柔的语气,这次的行动,我本也不必亲自参与……可是……语气忽然一变,我低低呻吟了一声,双眼已瞥见一撮被生生拽下的头发,和他阴狠霸道的眼神:当初我就跟你承诺过,因为……你是我看上的女人,所以,我一定要自己抢回来!跟我回去!他忽地反手掐起我的下巴,冷冷地说,跟我回去,我就放了他。
我撇过头,甩脱他的手掌,学他的样子单脚站立起来,半跪在地。
勉强喘过一口气,胸口痛愈火烧,我抬头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却忽而幽幽地笑了,无声吐出一句:你做梦!求饶也好,下跪也好,这些侮辱,比起步杀的命,哪个更重要,我太清楚了!可是,如果我为了救步杀,而跟着傅君漠走,那么毁掉步杀的就是我自己。
我不会再做这种,彻头彻尾的傻瓜了!傅君漠的脸由怒极变为扭曲,右手举起,忽地象我直袭过来。
砰——!我一个纵身,右脚踢上他腹部,退开一米距离,跌躺在地上。
勉强压下胸口涌上的疼痛,我爬起身来,冷眼看着他,捂着腹部,脸色因疼痛而惨白。
臭丫头——!!随着一声暴喝,从刚刚枪击现身后,便一直警惕地跟随在傅君漠身边的老头,向我直扑过来。
这一次,胸口是被袭击的剧痛,我慌忙后退,将全身劲力卸尽,才勉强躲过那一击未受重伤。
若儿,不要考验我的耐性!傅君漠一步步退到步杀身边,猛地拔出插在他身上的匕首。
看着我沉静的脸慢慢露出恐慌,冰冷却残酷的笑意慢慢传到了他眼底,听说,你的那个丫鬟,手筋脚筋全断了……说着,笑着,匕首……慢慢滑向了步杀撑在地上的右手。
步杀低垂着头,谁也没注意到,他的身体忽而轻微一震,被长发遮盖的嘴角缓缓地,不可抑制地扯出一道绚丽的弧线。
傅君漠!!我骇然叫住他,枪握在手上,没有半分偏差地瞄准了他,可是声音除了颤抖,还是颤抖……,我发誓,如果……如果,你那一刀下去……一生一世,我将罄尽我的一切,让你生不如死!黑衣人忽然动了起来,密密围在他四周,没有半分空隙。
刚刚伤我的老者,也警惕地注视着我,却不敢动弹,显是忌惮我手中枪的厉害。
哈哈……傅君漠忽然大笑了起来,看不到脸色,笑声却不若听起来那么欣然,反而愈加愤恨痛苦,就凭你?除非,你现在就杀死我,否则,你凭什么?银白的刀光透过人缝在我眼前闪过,我仿佛看到了傅君漠恶魔般的笑容……心底有沉积的痛楚和仇恨,如跗骨之蛆缠上我,食指缓缓扣上了扳机……如果,无法善良,无法妥协。
那么,就让我彻底地杀戮吧!住手!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忽然凭空插了进来。
眼前耀眼的光芒一闪,只见一个橘色的身影,忽然如鬼魅般穿梭入密集的黑衣人群,所到之处,原本严阵以待地人竟纷纷倒地。
马莹燕?我诧异地低语,口鼻中忽然闻到甜腻的花香,身体蓦地酥软,一下子瘫软在地。
我心中忽地一动,已知道这些人都中了她的迷药。
我狠狠咬破下唇,以疼痛减轻麻醉,取出怀中银针,勉力扎上穴道。
此时马莹燕,应该说橙儿,已经踢开挤在步杀周围的人,将他一把抓了起来,皱眉道:啧啧~没想到姐姐竟然会喜欢象你这么没用的废物!步杀连瞧也没瞧她一眼,甩手,捡起地上的汲血,一步一个踉跄地走到我身边。
没事?他屈膝,颓然坐倒在我身边,冷冷道。
他……好象刚刚被扎了很多刀吧?现在竟然象个没事人一样,果然不是个正常人。
我拔出银针,向一脸愤恨的橙儿冷冷一笑,才转头:没事!一种会对有内力之人起作用的迷药,发作极快,但药效不强。
的!这丫头明明在附近看了半天的戏,却到现在才现身出来相救……刚刚在唱歌时对她留下的一点好印象,现在彻底作废!橙儿却不看我一眼,快步走到低垂了头在检视伤口的步杀面前,狠狠踹了一脚,恨声道: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刚刚可是我救了你耶!步杀浑身一颤,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原本就勉强支撑的神志开始迷糊起来。
我看着步杀的伤口流血更甚,一滴滴落到碧绿的草地上,橙儿却仍一脸不依不饶的神情,冰冷的怒气从心口慢慢积聚。
步杀的手握上了汲血,没有内息,黑眸几近失焦昏迷,我却能清楚感受到他心中翻腾的杀气。
如果此刻他还有一点力气,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本姑娘在跟你说话呢!橙儿一张宜嗔宜喜的俏脸涨地通红,从未被人彻底忽视过的自尊,她的脚抬起来,几乎用上十分的力道,往接近昏迷的步杀身上狠踹过去……哧——!!恍若无音的破空之声瞬息响起。
我收回手,把倒在我身上,彻底昏迷过去的美女一把推开,跟着狠狠……踹下去的时候力道还是放轻了,冷声自语:有本事你再踹一下试试!浪费我的麻醉针……步杀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我慌忙点了他几个穴道止血,可惜疗伤的药都在祈然身上。
只见他呼吸均匀、沉稳,面色除了有些苍白并无异样,想来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果然是……生命力比蟑螂还强盛的家伙。
我紧紧按了按泛疼的胸口,往躺倒在地上的傅君漠走去。
心慧的,自己的,还有……步杀的,新仇旧恨,我迫不及待地想跟你好好算算了呢!钥国……皇太子!我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一步步走向仍勉强维持着自己意识的傅君漠。
我手起,刀落,狠狠扎进他肩膀:伤害别人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也有今天?第一刀。
他迷蒙的意识猛然情形过来,却因为我凌厉的一指,仍无法动弹,无法言语,只狠狠地瞪着我,那眼神,那震怒,仿佛要把我吞噬掉。
我却不管,拔出刀,带起血幕,幽幽地笑了:我当初就告诉过你,永远都别妄图掌握他人的命运!否则,终有一天,你的命运也将不再是你自己的!他的脸色慢慢褪尽,原本恨到极端的眼神,怒到极端的眼神,却在看到我的笑,听到我的话时,猛地一滞,仿佛想起了什么,连他自己也无法抑制地转柔……我狠狠刺下第二刀。
第三刀……匕首没进了他颈旁的草地,我缓缓拔了出来,擦净,收回。
他忽然眼望着我虚弱却欢快地笑了起来,那眼神仿佛在说:下不了手?我冷冷地睇了他一眼,起身,没有丝毫留恋。
三国鼎立的局面,还不到打破的时候,否则,会给祈然和卫聆风带去莫大的变数和麻烦。
胸口闷闷作痛,我正待转身离开……冰依——!!温润悦耳的声音夹杂着无边的恐惧和忧虑由远及近传入耳中,下一秒,我已经被拥进一个温暖却僵硬到颤抖的怀抱。
祈然,我没事!我抓住他冰凉颤抖的手,浅笑着安抚,步杀伤得很重,你快去看看他吧。
祈然脸色一变,看了躺倒在地上满身鲜血的傅君漠一眼,蓝眸中瞬时凝聚起冰寒的杀气,手起,我却只觉眼前银芒轻闪,有什么猛地没入即将昏迷的傅君漠胸前。
下一秒,祈然看了我一眼,狠一握拳,瞬移到不远处的步杀身边。
水姑娘……低沉磁性的声音毫无预兆般响在耳侧,我一惊回神,才发现洛枫不知在什么时候竟已到了我身旁,还是那副悠然含笑地样子。
他望了躺在地上无法动弹,慢慢从痛苦震惊的神情陷入昏迷的傅君漠一眼,谦恭地向我抱拳:可否给在下一点面子,饶过他一……咳……胸口的痛终于沉积勃发,化为喉口的腥甜,溢出嘴角。
你……!洛枫震惊地看着我苍白的脸,殷红的血。
祈然仿佛感应到什么,往这边看过来。
我心中一慌,转到洛枫身旁,恰恰遮挡住祈然的视线,低声恳求道:请你别支声,我没事。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胸口的痛是因为什么。
天和大陆四大神兵利器之一的寒血剑,如果不是当日祈然用药驱走了我体内大部分寒气,恐怕这一生,我都无法再动用内力。
可是,疗伤的那几天,我却偏偏再度……我举起袖子,想抹掉嘴角的血迹,却见一条手臂横贯到了我面前。
我愕然抬头,却看到洛枫真挚的笑容,用我的袖子擦吧,否则依萧祈然的敏锐,肯定会发现的。
我笑笑,扯过他袖子,擦掉嘴角的血迹,虚脱地坐倒在草地上,低声道:谢谢。
他无所谓地一笑,弯腰背起满身是血的傅君漠,低低沉沉的声音响起:我先安顿了他,再回来找你们。
那这些人呢?我愕然指了指身旁躺着横七竖八昏迷的人。
洛枫双唇一咧,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我管他们死活!--------------------------------------------------------------------------------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二十三章 舞剑章节字数:6187 更新时间:2007-04-28 09:16十天后,我们终于离开了钥国境内,到达尹钥交界处的混乱国地带。
当然,这只是从前,如今这里早已是依国的领地,到处其乐融融,繁华升平。
依国东南分国——风游,也就是我当日从汀国出发嫁往祁国时,途经的那个小国。
当时,我恐怕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让我赞叹的国家,那位让我忍不住想一睹其风采的少主,竟然会是祈然。
踏足风游国的第一天,我们就收到了一个震惊全天和大陆的消息。
原本形成长期三国鼎立之势的银川国雾都城,在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被祁国护国将军玄天带领的天甲奇兵攻占。
自此,这个世界表面上维持的平衡和短暂的稳定,彻底被打破。
天和大陆,正式进入三国,不,四国争霸的战乱时代。
祁国车坩,临都皇宫,风吟殿。
宫殿的大门被无声无息地推了开来,一个身着暗色宫装的女子向身后挥了挥手,随后行状慵懒地走了进来。
殿中昏暗的灯光,影影绰绰地照在她脸上,映出她绝丽到,浑不似人间女子的艳丽容颜。
她的年岁,说不上来。
单看那冰晶玉肌的肤色,仿佛只双十不到年纪;但明明秀美到世间少有的容颜,却能让人很一眼便看出,她经历了多少沧桑;再看那双,明明彻亮,却深不见底的眼睛,便说她已年过半百,也让人不得不信。
那绝丽女子——冷清雅,明明走的幽雅懒散,却偏偏落地无声,若是有人闭上眼睛呆在这宫殿中便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穿过正殿的帘幕,走入后室寝殿,冷清雅一直微笑幽深的面容终于滞了滞,眼中有一抹奇异复杂的温柔之色,一闪即逝。
只见寝殿左侧的一张长案上,摊满了纸笔,案几后方的雕龙梨木椅上,卫聆风微侧着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安眠。
他异常俊秀的面容上微微显出憔悴之色,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双眉紧皱,显示他睡的极不安稳。
白皙修长的双手,一只轻搁在椅臂上,另一只则仍牢牢抚在案几的白纸上。
冷清雅的目光,先是落在案几的白纸上,只见那只是张普通的宣纸,上面歪七扭八地画着几幅类似船的图画,笔法很是生疏,倒象是不懂画之人所做的。
冷清雅秀丽的眉微微皱起,眼中闪过疑惑之色,随后目光稍疑,落在卫聆风脸上。
良久之后,不知为何,她原本清明的双眼开始变得恍惚迷离,象是透过那张俊秀非凡的年轻面孔,看着自己久远以前的爱恋和记忆。
她缓缓伸出与十几年面没有任何变化的青葱玉手,缓缓抚向那张俊秀的容颜……啪——一只晶莹修长的手,堪堪截住了冷清雅仿如着魔般的动作。
母后。
一双冰晶般透亮,却无比幽深的眼睛,缓缓睁开望向冷清雅,那里没有半分疑惑,没有半分惊讶,沉静幽冷无比。
卫聆风松开手,身子轻动,舒展了一下,再望向冷清雅时已经挂起了优雅莫测的笑容:难得母后会驾临朕的寝宫。
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不坐吗?或是,要朕招人来伺候?冷清雅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但也只是一瞬,便恢复平静,娇柔幽雅地坐了下来。
冷清雅轻柔开口:轩儿,你让玄天攻下银川国,之后打算怎么做?卫聆风微微挑眉,疑惑地道:母后竟也会关心这些小事?轩儿……冷清雅眼中闪过寒光,你该知道,凭你是斗不过你父王的。
呵——卫聆风象是一时忍不住笑意,眼中却是越加幽深,右手中食指有节奏地叩击着椅臂,那么母后的意思是,朕应该依附着您的保护,是吗?卫聆风顿了顿,身子微微倾前,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冷笑道:别忘了。
当日毁去我记忆,将我抛在这陌生皇宫中的,母后你也有份。
更何况,若论起最终该恨的。
卫聆风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收起桌上的画纸,淡淡却又冷漠异常地掷出一句话,父王做这一切,可不都是为了母后你吗?冷清雅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半晌之后,她的面容慢慢平静下来。
她缓缓起身,脸上一片慵懒淡漠,浅笑吟吟,仿佛刚刚那一长段时间的失态,从未存在过一般。
轩儿,母后也没有干涉你执政的意思,不过这后宫之事,母后却不得不过问一二。
你的后位……到底还准备虚悬多久呢?也是时候废了那个不知所踪的丫头,另立新人了吧?卫聆风眼中寒光闪过,嘴角扯出一抹幽暗的冷笑,一字一句,沉声道:废与不废,这是朕的私事,就更不劳母后操心了。
冷清雅眼中森寒的杀机一闪即逝,随即悠然一笑道:但愿皇上不要后悔,今日跟哀家说的这番话。
说完,再不停留,转身扬长而去。
卫聆风听着,却没有抬头,望着手中收起的那几张画纸,眼中闪过温柔微痛的眸光,忽然沉声道:成忧,传文策和莫劲。
是,皇上。
空旷的殿堂中传出恭敬的回声。
卫聆风挑了挑眉,想到马上要再见到那个人,嘴角勾起一抹轻柔的笑意,淡淡道:布置出朕身在银川的假象。
我们……出发去尹国北境。
我说祈然……我仰起头,在轻微颠簸的马背上,视线对上那张绝世的容颜,却一脸郁闷,洛枫跟上来也就罢了,为什么连她也一起跟来了?洛枫和祈然的那场比试,最终没有分出结果。
因为比赛的中途,祈然忽地便心神不宁,无论如何都集中不了精神。
要知道,高手过招,每一瞬间的分神,都可能是致命的疏失。
幸好洛枫看他状态不对,便自动终止了比试,匆匆赶回约见的地点。
那日洛枫带走傅君漠以后,还真的又回来了,死皮赖脸地要跟着我们走。
先旨声明,我们三个,谁也没让他跟的意思。
可是他武功跟祈然不相上下,脸皮之厚与我……咳……,轻功和追踪的经验更是比之以前的步杀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终于,无奈之下,这个行踪成谜、武功成谜、身份成谜,仿佛凭空冒出来的男子,在祈然不追,我不究,步杀无所谓的态度下,就这么顺理成章跟我们成了一路人。
本来嘛,多了个洛枫已经够意外了,谁知不出三天……我的视线瞟向瑰丽的夕阳下一脸青春气息,美得让我有些恍不开眼的橙儿。
唉!对于她那天踹步杀的一脚,我始终还是耿耿于怀。
祈然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稳住我不安分的身体,垂目道:她说要帮红袖看着步杀,赶了一路,她便求了一路。
说起来,橙儿对旁人,比如我和洛枫的态度,倒不差,也没有计较我当初射她的那几枚针。
只是谦和中带点疏离和高傲,这种个性的女子,真性无遮掩,我也……不能说不喜欢。
至于面对祈然,我彻底无语,只能说是冰凌下位者对上位者天然的恭顺和崇拜,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是,说到她对步杀的态度,我就忍不住一阵恶寒,那叫帮她姐姐看着喜欢的人?纯粹是没事找茬,有事添乱,好象不见到步杀出丑、变脸,就死不瞑目一般。
我怀疑,这几天,步杀也差不多忍到极限了。
最离谱的是那个红袖,我一想起她瞪着我时,恨不得把我撕裂我的眼神,恶寒更甚。
她是步杀的师妹?她……喜欢步杀?没搞错吧?祈然的马在我的沉思中渐渐放缓了脚步,他望了身旁的步杀一眼,淡淡道:为了走捷径,我们今晚恐怕只能在这个林中露宿了。
步杀表情不变,冷冷点了点头。
我们并没有去风游宫殿宿夜,理由嘛无非是不想声张。
而且按照我的描述和祈然的记忆,穿过这个森林,再途经一个小镇,就到达别有洞天所在的山头了。
天色逐渐昏黑。
今晚我们就在这里露营吧。
祈然开口,自然没人会有异议。
虽然山间天寒地洞,蚊子飞虫多多,可是我向来都窝在祈然怀中睡觉,天然暖气外加熏香驱蚊剂,自然乐得自在。
我们捡了附近的一些柴枝,架起火堆。
天幕很快就全黑了,不过今夜明月当空,星光闪烁,倒是别有一番露营的氛围。
洛枫和橙儿去了附近寻找新鲜食物和更多的柴火,我们三个则留在原地照看行李马匹。
自从那天被傅君漠伏击以后,祈然就寸步不肯再离开我和步杀左右,以至这几日行动,都是三两成组的。
冰依,趁今晚,学一套剑法吧。
祈然忽然放下手中的木棍。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啊!我抬头看了半晌,挠头,不好意思地问:难学吗?祈然笑笑,抽出剑丢给步杀:逍遥游的剑法,你先练一遍她看看。
步杀二话不说,淡漠地接过剑,绕到火堆前空旷的草地上。
诶诶?步杀他不是……没内力了吗?祈然瞥了我……一眼:步是杀手,武功招式都以隐和快为主。
如果内力未失,你恐怕连他的一招也看不清楚。
说话间,步杀已经提剑轻松击出。
还发呆。
祈然含笑轻叩了下我的脑门,看清楚步的每一招每一式,我为你详细解释。
我傻傻地转过头,眼前银光一闪,步杀已经在周身轻轻舞开了剑花,伴随着祈然如溪流般潺潺淌过的嗓音。
逍遥游剑法共分三招十二式。
第一招,如鱼得水;重在轻灵洒脱,只需领会剑招,而不重剑意……第二招,游龙潜水;你看清楚步每一个动作之间的连接,这一招,务必保持式式连贯,形神圆润成环……我凝神看着,月光下挥洒的黑色身影,脑中不住消化来自祈然温润嗓音的信息。
最后一招,任我逍遥,也是整套剑法的灵魂所在。
无形无招,无欲无我;天上地下,任我逍遥……步杀轻轻一个旋身,收起长剑,在火光前站定,银白色的月光,赤红的火苗,轻轻飘摇,映照着他的黑衣黑眸,映照着他冰冷的容颜。
丫头,又发呆……祈然无奈地唤回我的神魂,怎么样?记住了多少?我茫茫然回过头,一把抓住他衣袖,兴奋地叫道:我还以为那些剑法刀法、绝世武功都是武侠小说写来骗人的呢!原来真的有啊?对了,这套剑法是谁创的,你们两个都会?祈然环手摘掉飘落在我头上的草屑,笑容中仿佛是融尽一切的宠溺和疼惜:是我自创的。
当初刚想到时,曾在步面前演示过一遍,所以……这……这这……两个人,的,难道生来就是让别人自卑的吗?祈然探手把躲在角落里画圈圈的我捞过来抱在怀里,无论如何也掩不住话语中的笑意:这套逍遥游剑法易学易用,且不论近身远攻,都很适合你……逍遥游……我攥着祈然的衣襟,靠在他胸口喃喃重复,有个念头在我脑中闪呀闪、闪呀闪。
对了——舞!剑!我怪叫了声,一跃而起,取出心慧塞在行李中的杂物之一——瑶琴,对着不知是傻楞还是依旧冷漠的步杀,兴奋地道:步杀,那个……我还没学会。
你再舞一遍?!两人对望了一眼,祈然无奈地摇头笑笑:我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你就再舞一遍吧。
我在祈然身边盘膝坐定,瑶琴就随意地摆在我腿上,仰首道:开始吧。
步杀眨了眨眼,身形不动,仗剑退后一步,剑花轻挽,在夜幕中划出了一个绚烂的光圈。
我细瘦的十指轻拨琴弦,流畅的曲音恰恰赶上步杀舞剑的节奏,朗声吟唱……岁月难得沉默 秋风厌倦漂泊夕阳赖着不走 挂在墙头舍不得我昔日伊人耳边话 已和潮声向东流再回首 往事也随枫叶一片片落步杀一个旋身,利落地在月下挽起剑花,动作没有千钧的力道,没有飘逸的灵动,却潇洒的不带一丝多余的动作,仿佛那简简单单的一个招式,便能让人看到他的坚忍、刚毅和百折不挠,而我……只需静静望着,相信着,便能安稳、安心。
爱已走到尽头 恨也放弃承诺命运自认幽默 想法太多由不得我壮志凌云几分愁 知己难逢几人留再回首 却闻笑传醉梦中……步杀止招收步,宽阔的额上已微微见汗,他轻轻甩手,长剑在火堆上方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落到祈然手中。
歌声停止,琴音却依旧在山谷间铮铮回荡。
我把手边的方巾抛给已坐在我左近的步杀,随即向祈然展露一个请君表演的微妙笑容。
十指轻拢,长调又起……爱已走到尽头 恨也放弃承诺……笑叹词穷 古痴今狂终成空刀钝刃乏 恩断义绝梦方破……月光下,一身白衣的少年悠然地合着节拍,在星光闪烁,月色光华的山林间,仿佛不小心遗落世间的神子,轻轻描绘着天界人世的……幽然。
路荒已叹 饱览足迹没人懂多年望眼欲穿过 红尘滚滚我没看透自嘲墨尽 千情万怨已皆愁曲终人散 发花鬓白红颜殁烛残未觉 与日争辉图消瘦当泪干血隐狂涌白雪纷飞 都成空祈然在空中一个轻灵的翻腾,衣袂飞扬,动作潇洒飘逸到了极点,黑发如丰厚的绸缎,扬起又飘落……清风,拂过耳畔,撩起发丝,一如拨动着十指的琴弦,轻轻划过我心底最深处,奏出最美妙的篇章。
我转头望向火堆前面色清冷,却无法掩饰黑眸中熠熠星光的步杀。
在这空旷的山谷间,在这漆黑的夜幕下,我们……三人成行,不离不弃。
我的嘴角轻轻扬起,有什么落在心里,漾起一轮又一轮的光圈。
原来……这就是,幸福啊!琴音渐止,祈然一个飞跃落在我面前,仍有几屡被风吹乱的长发拂过他耳畔,唇边,又柔顺服帖的垂落。
他递过长剑,声音轻柔却带着笑意:看了三遍,再笨也该学会了,我帮你奏乐吧。
宁静的山谷间,温润空旷的低沉嗓音,伴着跳跃的火苗,轻轻流转。
火光映照下,是一个衣袂翻飞,持剑翩然起舞的少女。
一身粉白飘红的淡雅丝锦,一头随风扬起的秀发,一张融尽世间喜乐的清秀面容……轻盈的花瓣,飞洒的落叶,打着卷,一圈又一圈,包裹住她,又飘然洒落。
拢琴低唱的绝世少年,静坐安然的黑衣男子,持剑翻腾的空灵少女,一切的一切,尽在谷中,又仿佛从这山间抽离了出去,自成世界。
那是一个,只要存在,便再也没有人可以介入,可以破坏的……幸福世界。
左手提着食物,右手捧着柴火,刚踏入谷中的洛枫和紧随他而来的橙儿眼中,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忽然,一道冷冽的视线落到洛枫身上,一直冷漠坐在火堆前的黑衣男子——步杀,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的眼神黑漆清冷如昔,可那道一瞬即逝,快到他几乎以为是自己错觉的视线,夹杂着冰冷的杀意,却让他轻轻蹙起了眉。
紧接着,萧祈然也默默抬起了头,他依旧在低低吟唱,声音温润。
如海般深邃的蓝眸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的扫过他,不作停留。
只是那一眼,却包含着明显的警告、威胁和……杀机。
然而,只是转瞬,待那舞剑的少女旋过身去,他们所有的神色便被静静掩起,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转为清雅潺流如水的温柔,和……幸福。
洛枫撇开眼,望着火堆前翻腾的清瘦身影,他的眼神有些迷离,有些怅惘,稚气明快的神情慢慢僵硬,嘴角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低低呢喃:还真让人……忍不住想破坏呢……这个世界……橙儿就站在洛枫身边,这句话虽轻,却应该听到。
只是此时此刻,她莹白汗湿的双手紧紧揪住衣衫裙摆,心口竟不知为何,一阵阵生痛,什么也听不入耳。
她一直以为,那个人,是天生冷血的杀手,天生无心无情。
永远……永远……都不可能露出,如此……温……柔……,是……温柔的表情。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二十四章 窃听章节字数:5712 更新时间:2007-04-28 09:21尹国边缘小镇——百里。
百里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我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倒也能随时感受从我身边掠过去的人流,耳边时断时续地飘过各种小贩的叫卖声。
走了两步,我顿了顿,又心不在焉地边四处看看边往前走,然后……回头望了望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长叹一口气,终于往回走。
其实,挺想随处逛逛的,可是趁祈然在给步杀疗伤的时候独自跑出来,一会他见不到我,恐怕会担心吧。
我念叨着,眼角余光微微瞥到一个人侧影——侧脸?……垂头丧气的模样猛地一滞。
灰色系武士服,罩住整张脸的铁面具,我兴奋地一笑,张了张嘴:无……声音……卡在喉咙口,发不出去,我看到一个温文俊秀的男子微笑地走到无夜身边,状似无意地拍了拍他的肩,随后低头在他身旁耳语了些什么。
无夜轻轻点头,那男子嘴角轻勾,仿似什么也未发生过一般,扬长离去。
尹子恒——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无夜竟跟他认识?而他……一个尹国四皇子,于这种兵荒马乱、国体动荡的时候,来百里这样的偏远小镇做什么?我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也完全忘记了祈然会担心,就这么或将自己的气息藏于人群中,或屏住呼吸,紧紧跟在前面独行的无夜身后,忽远忽近。
我转过拐角后,看着眼前华丽的大宅和空荡荡的大道,发……呆。
进,还是不进?一只宽大的手搭在我肩上:冰依,你独自一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我被狠狠吓了一跳,回过头去,首先入目的是轻咧开的嘴和两排洁白的牙齿,然后是一张略带些孩子气的面容和一身洁净的青衫。
我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洛枫,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你……又为何会在这里?洛枫笑了笑,收回手,随意地怀在胸前:你的灵敏度还真低,我从大街上一路跟你到这里,你竟一点也没察觉。
怎么,想进去找刚刚那个铁面人吗?我有些颓丧,随即眼睛亮了亮:你的轻功很高?……!…………我在洛枫的帮助下顺利进入那个大宅,里面空荡荡的,偶尔有三两的丫鬟拿了东西来去,也没有护卫保镖,地面却很干净,有几个看上去年幼的小厮拿了半身高的帚子在打扫。
我正仗着柱子的掩护探头探脑,想寻出那熟悉的身影来。
腰身却忽地一紧,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只听一缕极轻的门开合声,洛枫已半拖着我躲入身后厢房的一个橱柜后。
这应是一个贴壁的衣柜,不知为何竟在柜壁与墙间留了一人身的缝隙,倒象是专门用来让人躲藏偷听的。
怎么……我脚没站稳,正想回过身去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嘴巴便猛地被一个温暖又略微粗糙的宽大手掌捂上,洛枫半抱着我,贴近我耳侧,轻嘘了一声。
我心头一颤,全身不由绷的死紧,半晌直到冷汗都要冒出来了,才听到门轻轻开合的声音。
眼角余光瞥到一双皂黑的男式靴子和投到地上的长影,来人应该很高。
婉柔,在里面吗?男子的声音不轻不重,语调平稳却带着冷漠倨傲,听地我浑身狠狠一震。
洛枫慌忙紧了紧环在我腰侧的手,以示警告。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我忍不住满头黑线,追踪一个无夜,竟然会先后看到尹国四皇子和……钥国皇太子。
是啦,这个声音,熟悉谈不上,却还是极好辨认的,不是那个变态傅君漠,又是谁?等等,他刚刚在叫谁?婉……柔……?莫不是……?太子。
屋里传来一声低婉柔美的声音,把我狠狠吓了一跳。
天哪,屋里竟然有人!若不是洛枫进出风一般的速度,还适时捂住了我的嘴巴,怕早被发现了。
轻且柔的脚步声由内而外响起,屋里是气闷的窒静,吓得我们两个只能全力屏住呼吸,洛枫捂在我脸上的手,更是紧的一刻不敢放松。
苏婉柔——江南四大名妓之一,尹国四皇子尹子恒的红粉知己。
为什么会和傅君漠同时出现呢?太子,莫……苏婉柔的声音顿了顿,似有些疑虑,他走了吗?房里静默了一会,才听到傅君漠坐下的声音,茶水倒落的声音。
婉柔,通知你家主子。
傅君漠的声音带着森寒的怒气和杀意,就说……那边传来消息,鱼儿已经上钩了,让他准备好,四面收网。
我心口猛地一跳,几乎要露了痕迹,幸好口鼻的呼吸都被洛枫遮掩了,否则绝对露了形迹。
可是,傅君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说的鱼儿,到底是祈然还是卫聆风。
是。
苏婉柔的声音,平静沉稳,柔软中又带了丝丝的倔强,却不见狠毒,子恒已经准备妥当了。
只待……他们困住了步杀和卫聆风一行人,尹国就会配合太子,进攻祁国。
哼!傅君漠又是冷冷哼了一声,语调中却是除了狠辣,还带着得意,卫聆风以为得了银川国,他就可以稳坐天下了。
却不知,正好掉入了我们的陷阱。
若不是他,我也不会失去……傅君漠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话中的杀意,却早已是赤裸裸地不遮掩半分。
啊——耳边忽然传来苏婉柔的惊呼,然后是丝绸摩擦的声音,倒落在怀的声音。
只听傅君漠的语气稍稍柔软了几分:婉柔为何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难道不为本太子和你家主子的胜利开心吗?只听苏婉柔低低地叹了口气,才道:婉柔只是担心,那个人……真的可靠吗?他如此大的权势,若是将来……傅君漠似是在苏婉柔脸上亲了一下,语气柔和却带着冰冷的傲气:放心吧,他们……若真有心争夺天下,也不会到如今仍甘于隐在暗处。
更何况,想要反噬,哼!本太子又岂是如此好相与的人?我浑身狠狠一震,眼睛倏地睁圆,心里只觉惊骇莫名。
这个人……这个人,莫不是……?耳边忽然传来粗重的喘息声,然后是苏婉柔低低的呻吟,和娇声抗议:太子……现在,现在……仍是白天,……呜……白天又如何,有谁敢来打扰本太子?傅君漠的声音里已经染了情欲,伴随着沙哑的声音抱起怀里之人,越过我们躲藏的橱柜,往床榻走去。
在一闪而逝的瞬间,我看到了躺在傅君漠怀中那个风华绝代,脸泛晕红的名妓眼中,闪过深沉的悲伤和绝望,伴随她无声,悄悄滑下的泪珠,落进我心底。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绝对是我这一生中最难熬的时光。
恐怕就算给我个通天的本事,我也绝不会想到,自己竟会有躲在橱柜后,偷听别人床戏的一天吧?屋里弥漫着粗重的男声,婉转呻吟的女声,床榻摇晃的声音,肌肤相拍的声音,还有无处不在的淫糜之气……洛枫仍一手捂在我脸上,一手搭在我腰间,身体紧贴着我。
刚刚明明再单纯不过的动作,可是在这一刻,他的手,他的身体,却如针尖般,让我站立不安。
贴着我脸上肌肤的手,扶在我腰间的手,随着时间的推进,随着……床……床戏进入高潮,而越来越热,仿佛要将我的身体灼烧般,却不肯松开半分。
我不敢挣动,更不敢回头看哪怕一眼,只一张脸涨得通红,肌肤仿佛要烧起来一般敏感。
轻轻拉扯了两下,洛枫不肯松手,我却也偏偏动不得半分。
今日听到的消息,绝对有着惊天的内幕。
只要我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消息传递给祈然,那么他和卫聆风就很可能可以从中分析出有用的情报,做好一切准备。
如果我现在出去,自然有很大的可能逃脱。
即便没有洛枫的帮忙,在搞得他们鸡飞狗跳后,我还是有自信可以安全脱困。
可是之后呢?傅君漠如果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被人窃听,那么必然会改变计划。
也不知那人到时……会再想出怎样阴狠的招数。
……若儿……若儿……耳边传来傅君漠神志迷蒙的声音,我浑身又是狠狠一震,尴尬难堪当真已经上升到了极点。
我怀疑,若再不离开这个地方,恐怕我会在被发现前,先因为脑充血死亡,一样无法将消息传递给祈然。
顶上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低笑,扶在我腰间,捂在我唇边的手,却轻轻颤抖了下,反而越加灼热,灼热到嚣张了……一路上,我就象被一百只疯狗追赶一般,拼了命地只知低头往回赶。
耳边传来洛枫开怀的笑声,让我越加愤恨难堪。
回到我们入住的客栈时,晌午都已经过了。
我用冰凉的手,抚了抚发热的脸颊降温,好好稳定了情绪。
这才,怀着忐忑的心情,往租住的房间走去,洛枫跟在身后,却是一脸悠哉游哉的表情。
祈然一定找了我很久吧?一定很担心……我踩着吱嘎做响的木质楼梯,无意识地望向上方半敞开的房门,却忽而脚步迈不动一下。
一身浅蓝衣衫的祈然,一脸淡然柔和表情的祈然,轻轻扶着一个不小心摔倒的少女,少女抬头羞涩地向他一笑,遍布刀疤的脸上绽放出比日月星辰更美丽的光辉。
这一幕,何其熟悉;这样温柔的表情,何其……珍贵。
我深吸了一口气,正待开口叫唤,祈然却已经回过头来,比他的神情反应更快的,是一道白光闪过,窜进我怀里。
我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开心地抱紧了怀里的白狐:小银,你怎么会来的?小银窝在我房里使劲的蹭啊蹭。
祈然的双眉紧蹙在一起,走上前来上上下下把我检查了个遍,见没双眉损伤,才呼出一口气,道:这里不比沧雪,太多危险,以后不要独自出去了。
我心道:在沧雪国时,也不见你肯让我独自出去了啊!但面上当然要装出乖巧认错的样子,低头道:对不起,我知道了。
祈然抬头,仿佛是此时才看到洛枫却只淡淡地道:多谢洛兄保护她平安。
洛枫潇洒地耸了耸肩转身离去,临走是那别有深意的一眼,端的看地我寒毛直竖,想起刚刚……我忍不住面上又红了红。
少主……耳边传来蓝莹若低低的唤声,莲月求你放过木丞相一命,毕竟……毕竟,莲月的命,是他救的。
祈然转过身,对蓝莹若,柔声道:你回去告诉胜衣和若彬,就说是我的命令,让他们暂缓处置木离风。
毕竟,我也不想跟父皇闹僵……到最后一句时,祈然几乎已经变成了自言自语。
蓝莹若的眼中,却深深闪过光芒。
少主,蓝莹若看了我一眼,象是忽然有种恍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道,对了,还有件事,白丞相让我告知您。
祈然微微扬了扬眉,蓝莹若马上掂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轻声呢喃了几句。
我只能隐约听到军事……布防……几个字。
祈然的神色从惊疑,到难以置信,再到皱眉沉思,最后落到我身上,带着似有若无的戒备和疑虑,虽然只有一瞬便离开。
我跟祈然相识了这么久,自然分辨的出,他刚刚的惊疑和沉思绝不是装出来的。
我想起蓝莹若曾说过的话——只要你把少主让给我。
心里忽然有什么赌的慌。
我轻咬了下嘴唇,抱起小银往与后院相通的阶梯走去。
冰依!身后传来祈然有些慌乱的声音。
我没听见,什么都不想听见。
萧祈然!你这个王八蛋,对着别人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也就算了。
竟然还把怀疑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最好一辈子都别来跟我说话!手腕猛然被扯住了,我停留在原地,不挣扎,却也倔强地不回头。
对不起,少主我……身后传来蓝莹若怯懦的声音。
你先回去吧。
祈然拽着我的手越发使劲,却仍是淡淡地开口,让胜衣别轻举妄动。
记住,在我回去前,守住如今的战果就好。
低低应是的声音,门开合的声音,然后屋里就仿佛忽然被抽干了声响一般,静寂下来。
良久,久到我几乎忘记手腕的痛,久到我双腿麻木。
祈然忽然开口了:我没有怀疑你。
我撇了撇嘴角,想开口,却觉得委屈,他的表情是不是装的,我会不清楚吗?所以依旧不回头。
有些事情我的确不想你知道。
可是,你要相信,在这个世界我唯一不会怀疑的,就是你和步杀。
我吸了吸鼻子,真难看,差点就哭了。
其实,我也不相信祈然会怀疑我,可是他刚刚的表情,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果真是被嫉妒冲昏头脑了啊!祈然轻柔地扳过我身子,把小银从窗口丢到后院的花园。
我惊呼了一声,想去接,却被祈然温柔却坚决地抱在怀里,在我额头轻印了一个吻,沉声道:小狸通人性,我可不想他在旁看我们亲热。
咳……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祈然讲的什么话?脑中不自觉又回忆起刚刚……我忍不住面上通红,只觉祈然原本清新温暖的怀抱,此刻都让我感觉浑身不自在。
说真的那种香艳的场面,虽然只听未看,短时间内想忘掉,可还真不是易事。
冰依……祈然忽然掐住我的下巴,迫我抬起头来,眼中蒙上了淡淡的急迫和阴郁,你刚刚……跟洛枫发生什么事了吗?怎……怎么可能嘛!我不自在地想撇开头,脸越发热了,以前怎么没觉得祈然的一张脸这么魅惑的呢?即便他此刻正在生气,对了,我在街上看到了无夜。
祈然的表情微微一顿,钳制我的手也松了开来,双眉轻皱:他独自一人?我摇了摇头,然后把我跟踪无夜,接着遇到洛枫,还有偷听到的,傅君漠和苏婉柔的对话,统统详细说了一遍。
祈然深思了半晌,蓝眸总的风暴,脸上的神色,越加凝重。
我皱眉道:我看他们要对付的人,恐怕不是你,而是卫聆风,你还是提醒他早做好准备吧。
如今既然祈然要和卫聆风合作,那么唇亡齿寒,自然不能眼看着他有危机而不顾。
更何况,对于卫聆风,唉!我就算不愿留在他身边,也不能明知他有危险,却丝毫不管不顾啊!祈然的表情顿了顿,忽然脸上便露出了不快,扶在腰间的手一紧,将我狠狠抱在怀里,蛮横地道:大哥的安危自有我操心,以后都不许你再管。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口,轻声道:其实,我宁肯你这样吃醋。
也不希望,你阴着张脸,把什么都埋心里,却跟我生气。
虽然,我承认,我刚刚明明吃醋了,却也是阴着张脸跟你生气。
想到这里不由笑得更欢了。
我在心里默默吟唱:恋爱中有人被打垮,有人长大,你还爱我吗?爱我吧!祈然低头看我嘴角只见绽放不见收敛的笑容,忍不住露出无奈宠溺的神色,却将我抱得更紧了:那个洛枫,虽然暂时没有危险,但却绝不简单,不要跟他太过接近,知道吗?我在他怀里乖巧地点了点头,清香扑满鼻。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二十五章 幻梦章节字数:6316 更新时间:2007-04-28 09:26第二天,橙儿不辞而别。
她给步杀留了封信,透着烛光看去,我隐约觉察那是一首诗。
只是我深信,依步杀的文学造诣,是绝对看不懂,而他,没有让我们过目便独自将信烧了。
只是好久以后,我才迟钝地想到,也许……橙儿是喜欢上步杀了,所以才会总对着他无理取闹,希望引起他,哪怕一点点的注意。
三天后,我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洛枫,告辞。
我虽然很笨,却知道这个人身上有着太多的隐患,不管他是真心要走,还是被祈然逼走的,我都不该挽留。
只是……橙儿,还有洛枫,便真的消失无踪了,心里还是只不住的怅惘。
五天后,我们终于还是抵达了别有洞天所在的山头。
在这个,我带走小银,遇见无夜,救了卫聆风的山头上,我很意外地,却又隐隐觉得在情理之中地,又见到了卫聆风、文策,还有……无夜。
我们到达的时候,卫聆风一袭月白的长衫,正立在当日我从士兵手中救下他的山丘,面色平和宁静,却隐隐带了抹肃杀之气。
无夜和文策分立在他两侧,见我们到来,也只是回过头来微微望了一眼,并未大动。
卫聆风的身旁,没有平日寸不不离跟随左右的十二侍卫,可是,我却不会傻到相信,一国的皇帝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即便别有洞天中,当真有着天大的秘密。
若非,那十二精卫正隐在暗处,至不济,他也必然在来以前便拟好了退路,自保无虞。
即便是冒险,也定然在有七八分胜算的情况下,这就是卫聆风,天和大陆最年轻,却也是最可怕的皇帝。
行至别有洞天墓门前。
恩?卫聆风看着我和祈然,俊眉轻挑:朕为何会在这里,步杀没有告诉你们吗?我看着他优雅难测的笑脸,晶亮耀眼的双瞳,总觉得他今日的笑,有些……牵强。
祈然环手扯掉落在我发间的枯叶,语气淡然地回答:步的记忆,被消去了一部分。
卫聆风的表情微微一滞,却又转瞬恢复如初,他接过文策递来的琥珀玉杯轻抿了一口,淡淡道:既然如此,由朕来说也是一样的。
朕和你……卫聆风的声音顿了顿,低头,望着杯中自己若隐若现的影象,声音越发冷淡莫测:是真正,同父同母的……兄弟。
同父……我轻抽了下嘴角,这家伙,可真会享受,到了这种深山野岭还要人伺……侯……同母?什么?同父同母?!卫聆风看着我震惊的表情,忍不住薄唇轻咧,终于露出个浅淡却真实的笑容。
只见眼中原本暗淡的光辉轻亮了亮,复又归于宁静。
是了!我呆呆地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什么豁然明了。
难怪我今日见着他后,就一直觉得有些奇怪,卫聆风的神情,从一开始,就有些幽深莫测,又隐隐潜藏着肃杀之气。
虽然,平日里他本就是个难以琢磨的人。
可是,往往所有的算计都潜藏在他温和高雅的笑容下,全不似今日,这般锋芒毕露。
倒象是……我惊了惊,倒象是……他中血蛊时,被我告知中了噬心术时……因为,受到伤害,所以,刻意地隐藏懦弱,反而变得更加冷漠无情。
我还在深思,却忽然听他道:即便忽然换了个身份,朕和祈然,还是兄弟。
还是……兄弟。
我抿紧了唇,细细咀嚼着这句话,他明明是在对着我说的,可是目光却在祈然身上停留又走。
正是。
祈然的声音不咸不淡,不抑不扬。
他自然而然地牵起我的手越过深密的草丛,仿佛忽然之间,卫聆风这个人——他大哥,便不再被他放在心上了。
步杀轻轻呼出一口气,如平时一般稀释着自己的存在,缓步跟上。
经过无夜身边的时候,我忽然心中微动,停下脚步:无夜,七天前,你在哪?无夜眼中微微露出疑惑,但还是恭敬地回道:主子,那时我在帮皇上办事。
我一楞,心中的疑惑越胜。
心道:无夜啊无夜!不管是你还是卫聆风,我都想保,可莫怪我出卖你了。
目光移向卫聆风,镇定地道:你让他见尹子恒做什么?此话一出,周身的气氛猛地凝固起来,仿佛跳跃闪烁着某种摄人的,暴躁不安的气息和火苗。
我看到无夜的身体轻轻震了下,随后漠然低下头。
文策的目光唰地落在无夜身上,脸上露出深思复杂的表情,手却不自觉地落到他腰间的折扇上。
祈然的脸色从我一开口时,便有些暗沉,但始终没有阻止。
偌大的劲风猛地袭来,刮得我发丝飞扬,肌肤生疼,绒袋中的小银探出头来,发出欢快而又感伤的叫声。
夕阳的余辉落在我们身上。
别有洞天的门,终于……打开了。
卫聆风伸出晶莹修长的十指,将被风吹乱的发丝自眉梢轻轻拨离,眼中变幻莫测的笑容更深,却只是淡淡地拂了拂袍角,对着我柔声道:还不进去?文策,你们在外面侯着。
皇上——!文策忍不住惊呼,却在接触到卫聆风的目光后颓然后退,低低应了声是。
至于莫……劲。
卫聆风看都没看无夜一眼,微微冷笑,跟朕进去吧。
我被祈然拽着手,茫然地穿过劲风带往里走,听着身后沉重压抑的脚步声,胸口象有千翻巨浪在汹涌,竟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胆量回头将目光落在那双,在铁面具后似隐若现的漆黑双眼上。
我这么做,把真相赤裸裸地摆在大家面前,真的对吗?看卫聆风他们的反应,显然并不知道这件事,那么……难道,无夜……真的是尹子恒的手下?难道,他从一开始……就是刻意地接近我?不,不会的!怎么可能?他那时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可是,我狠狠攥紧了拳头,尹子恒知道,当初……我陋颜奇女的身份,长相,尹子恒是见过的……如果,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我……:啊!痛……我猛命地想甩动被祈然抓住的手,却脱不出他的掌握。
祈然看了我半晌,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终于忍不住轻叹了口气,轻柔却坚决地把我揽在怀里,无声吐息道:他……确实有问题。
包括步受伤的消息会被这么快传递出去……祈然说到这里还是顿了顿,显然有很多事情他依然不想我知道,只冷漠地道:冰依,无论以前他为你做过什么,你都不能……再尽信他了。
我微微开合了双唇,耳边听到砰——的一声,别有洞天的门,在我身后缓缓关闭。
不能……再尽信他了。
连祈然都这么说,可是……他未曾解释过一句,我……很快,我们就将别有洞天中可以通达的石室通通逛了一圈,可是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与我当日所见不同的地方。
你是说,开启别有洞天之门的方法,只有步杀知道?我极度震惊地看着卫聆风。
卫聆风也颇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他自然不会尽信于我,所以当日,他恐怕是只打算告诉祈然的。
却没想到……他微微一笑,眼中闪过凌厉的精芒,会在途中失去记忆。
步杀微低了头,靠在墙沿,黑发垂下来遮住了眼帘。
他明明不可能听不出卫聆风语中的讽刺,我却能想象,他黑发掩盖下淡漠冰冷的神情。
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再无干系,凉薄到……即使我们就在他身边,却也常常感觉不到任何存在气息的……杀手。
别有……洞天……祈然微微抬头,环顾着四周,目光却因为兀自的沉思而并未集中。
忽然,他蓝眸中的神光轻轻一亮,缓声道:别有洞天……我们回去进来时的那个石室。
一语惊醒,我们五人开始沿着来路回转。
我一手被祈然牵着,一手无意识地扶着墙沿,这几天发生了好多事,我一直浑浑噩噩地,因为有着某种不好的预感,所以从未敢去深究。
步杀有事情瞒着我和祈然,不!或许,只是瞒着我。
比如,他和卫聆风的合作,为何要刺杀尹钥两国的皇帝,又是如何一击成功的;再比如,他为何如此执着于找出祈然的母亲,甚至不惜冒着与祈然相背离的风险。
祈然也有事瞒着我。
他建立依国的真正目的,究竟何在?自恋一点吧,如果他有五分的意愿是为了想念我,那么,剩下的五分,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他和卫聆风的合作,又意味着什么?对冰凌的正式宣战吗?而无夜,我深深叹了口气,扶在墙沿的手忍不住加深了指力。
如今细细想来,竟恐怕已不是隐瞒和欺骗那么简单了……吱吱嘎嘎………………耳边忽然传来刺耳的机关运做声,我还来不及细想,身体猛然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吸力。
啊——!!我大叫了一声,眼前天旋地转,身子又是坠沉,又是往某个方向倾斜。
然后鼻尖似乎充盈了奇特的清香,还有徐徐的微风,温凉的雨丝,顺着我全身每一个毛细孔渗进我体内,奇异地舒适酥麻,却又有着莫名的快感,搅乱我心湖。
冰依————!!!耳边听到重重惊骇莫名的叫唤。
双手似乎被什么拽紧了,然后有股相反的力量在拖着我,却无奈地只能跟着我下沉。
我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里无声地苦笑:别叫地那么大声,根据著名的穿越下坠定律,我肯定死不了!意识被欲生欲死的奇异梦幻吞噬前,我隐约看到祈然和步杀随着我下坠的身影……两个笨蛋,我不会死,不代表你们不会死啊!我楞是强撑着在心里将他们狠狠数落了一顿,才随着划过耳畔的急风,沉沉睡去。
耳边有悠扬动听的歌声,在黑暗的洞穴中,在三个急速坠落的身影间,回荡,回荡……细雨飘 清风摇 凭藉痴心般情长浩雪落 黄河浊 任由他绝情心伤……轻微地脚步声从半敞开的窗外传来,步杀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来,打量四周。
杀手的直觉,让他无论身处何地,都能很快地判断周身的形势,从而确认自己的安全和任务完成的可能性。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木屋,却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说普通,是因为他见过寻常百姓所住的屋子,大抵都是如此简陋朴实的。
可是,他为何会躺在这里?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应该什么……?步杀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刚刚他想告诉自己什么?好象也没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他从床上起身,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装束。
衣服仍是这套,汲血也在身边,很好。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步杀浑身一紧,下意识地便让自己处于戒备状态,部分真气自然流转,这种受伤后常有的状况,并不陌生。
可他却忍不住一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啊——!来人推开门的瞬间,在横劈至的汲血刀之下,脸色苍白,半晌才一甩手中的篮子,大骂道,步杀,你发什么神经啊?!步杀楞楞地看着面前柳眉轻皱,小脸蕴怒的少女,汲血也忘记要收回。
怎么了?看他如此模样,少女反而收敛了怒气,泛着琥珀色的眸中轻轻闪过一丝担忧,清凉滑腻地小手抚上他额头,低声自语,难道伤势又复发了?冰……依……?步杀收回汲血,望着眼前的人,半晌,又是半晌,终于忍不住疑虑地开口。
恩?冰依歪着头看了他半晌,忽而叹了口气,是不是思维有些混乱?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谁让你这次伤地如此重。
冰依忍不住一边抱怨,一边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了下来,但转眼飞扬的神采便黯淡下来,目光凝注在他身上,琥珀的微芒流光莹彩,却掩不住深处的忧心和悲伤,以后别再拿自己的命去拼了,即便是为了我也不可以,知道吗?步杀只觉得胸口在隐隐做痛,却不知道为了什么。
他的思绪明明是茫然的,可是面色在外人看来却仍是一如往常的冰冷,但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的要求,自己便再没有拒绝过。
是不愿,也是……无法拒绝。
见他点头,冰依才终于露出轻快地笑容,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草药,柔声道:你的外伤已经无碍了。
内伤却比较麻烦,可能只两三天,却也可能要两三年,才能完全痊愈。
如今你只有三成的内力,所以,这几天千万莫要出去了,免得被人追杀。
好。
步杀冷冷地点头。
心情恢复了淡淡的平静,却总有什么在心口揪着,让他有种莫名不安的感觉。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对了,步杀猛地一震,迅速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眼含满意微笑的少女,近乎低吼地问道:祈呢?祈然在哪?!眼前的少女微微皱起了秀气的双眉,轻轻歪过臻首,半晌才漠然开口:祈……是谁?祈然……又是谁?她的眼睛微微闪亮,散发着淡然内蕴,却引人至深的光芒。
而在那缕缕微光下,却写着纯然地,赤裸裸没有半分遮掩的好奇和……疑惑。
步杀只觉耳边轰然巨响,饶是瞪大了写满惊惧的黑眸,却惶惶然地,竟无法确定眼前的人是谁,祈然是谁,自己……又是谁?……放下吧 手中剑 我情愿唤回了 心底情 宿命尽为何要 孤独绕 你在世界另一边对我的深情 怎能用只字片语写的尽 写的尽不贪求一个愿……少主!少主!……冒失的叫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祈然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刚来得及伸手拉开房门,就见一个幼小的身影蹿进自己怀里,急促的喘息在胸前起起落落,祈然忍不住叹了口气,却也不忍责备:小玄,我不是告诉过你,别总这么冒失吗?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掌管着冰凌财政的堂堂户侍啊!千玄忙站稳身子,尴尬地抓了抓头,才咧嘴笑道:少主!你可不能怪我冒失,我还不是为了赶着来向你报告喜讯吗?什么喜讯?千玄得意地扬了扬眉,朗声道:刚刚皇上已经宣布了你和水姑娘的婚期,冰凌的御用衣纺团都刚刚到达了。
你说,这可是喜讯不是?祈然心头猛的一震,不知为何,竟几乎站不稳身子。
他觉得自己明明应该开心的,可是却有种镜花水月的空虚感,强烈地撞击着他的思绪。
少主!你怎么了?千玄慌忙扶住脸色骤然苍白的祈然,声音都几乎带了哭腔。
小玄,祈然看着他,艰难地开口,你说……我要和谁成亲了?水冰依,水姑娘啊!千玄一脸地愕然,少主,你不是心心念念地,只想着和水姑娘天长地久吗?连皇上和皇后都拗不过你,终于还是妥协了……千玄还在一旁念叨着什么,祈然却是一句也听不入耳了,只是反反复复地念着那句——天长地久。
忽然,他长身而起,急切地道:冰依现在在哪?!在来仪阁……哎,少主!成亲之前新郎新娘不能……见面的……千玄看着早已消失在长廊前方的身影,只能无奈地苦笑。
祈然左穿右行,避过了来路可能碰到的任何人,好不容易才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了来仪阁。
他意外地,在阁外看到了他的大哥,萧祈轩。
大哥。
祈然轻轻抚平着胸口莫名升起的戒备和怒气,微笑开口。
萧祈轩回了他一个幽深却温和的笑容,忽然道:父皇说,明日将宣布我为摄政太子。
重新恢复我冰凌少主的身份。
真的?!祈然猛地抬起头来,声音里再掩饰不住飞扬的喜悦。
他将不再是冰凌的少主了,而大哥,却可以完成他从小的梦想。
这一切,都象梦境一般,让他无法置信,竟真的成了事实。
直到这一刻,我才完全确信,你是真的,从未在乎过冰凌的一切。
萧祈轩面上露出微微的苦笑,却又释然,神色转为深藏在祈然记忆中的那抹关怀和温和,淡淡道,冰依说的没错,我不能强求太多,毕竟她爱的人只有你。
进去吧。
萧祈轩脸上展露出幽雅从容的浅笑,举手投足间仿佛就能睥睨天下,眼中却透露出真诚的喜悦和……淡淡的悲伤,还有,恭喜……你们!……又想起 你的脸 朝朝暮暮 漫漫人生路时时刻刻 看到你的眼眸里 柔情似水今生缘 来世再续 情何物 生死相许如有你相伴 不羡鸳鸯不羡仙……--------------------------------------------------------------------------------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二十六章 愿望章节字数:8886 更新时间:2007-04-28 09:31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熟悉?我身处在层层迷雾中,停停走走,然后,仿佛早做惯了一般,轻轻拨开那弥漫在眼前的浓雾,看向不知是真是幻的万千世界……耳边有回旋缭绕的歌声,伴着我相看……相受……情天动 青山中 阵风瞬息万里云寻佳人 情难真 御剑踏破乱红尘……芸芸,对不起。
我必须要回去……自己的世界。
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会后悔。
也许穿越时空的机器发生故障,我再也不能回到你身边。
可是,此时此刻,我抛弃不了远在四百年后的亲人和家庭。
如果……不回去一趟,我也绝不会甘心,甘心让四百年后的那个世界,就此灭亡。
这个十字架,你好好保存着。
里面注入了我新研发出来与你体内磁场呼应的能源,只要时刻将它放在身边,就能保证你一直平安,也能让我……找到你。
……妈妈单膝跪在一块巨大的鹅蛋形岩石前,将手中的十字架埋入土中,美丽的脸上露出苍白的笑容:你要做拯救世界的英雄,那样的负担太深、太重,所以我便……不想再要你的救赎。
我们的孩子……也是。
哥哥手中拿着那串刚刚看来还灰暗无光,如今在手中却晶莹耀眼的十字架项链,眼中有微微的恍惚和茫然,良久才沉声问道:这个……多少钱?中年男子的目光一直盯在哥哥身上,那目光,甚是专注,专注到仿佛是用尽了全力来弥补一生看不到的时光。
良久,直到哥哥眼中露出蕴怒之色,才用有着哽咽的声音缓然道:这个项链,只需索取先生身上,那枚五元的硬币。
……冰儿,生日快乐。
哥哥将十字架项链小心地挂在我颈上,脸上有着些微地尴尬和不自在,却还是对着我和爸爸,坚定地说:我们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
凌小姐,你要怪,就去怪你那无情的哥哥。
我护着身后的小雨,看着眼前之人怨恨而又狰狞地控诉,他为何要将我们公司赶尽杀绝,为何……不能给我爸爸留一条后路?!我知道,哥哥现在是凌云集团的真正执行者;我也知道,哥哥行事决绝狠辣,不留一丝余地。
可是却不知,他到底……绝情到何种田地。
车子歪扭着,翻跌着向前行驶,一声惊雷般的枪响在车中响起。
小雨拼了命冲撞开枪的人,枪滚到我手上,车内乱成一团,突然便沿着陡峭的碎石壁直翻而落。
车门被撞开的瞬间,我使劲浑身的力气,将左臂见血的小雨推出门外,自己却因为冲力,和两个歹徒撞向后车窗。
车窗碎裂,玻璃飞溅,我只觉浑身剧痛,下坠着失去了知觉。
天地间,一道绚丽地五彩光芒由我胸口散发、弥漫,转眼间充斥了整个山谷。
在缓缓消失的我身下,是止不住下坠之势,却睁大了惊恐的双眼,透过朦胧泪光,眼看着我消失在光芒中的……小雨。
落水,飞溅。
远远的似有悲伤的歌声,动人心魄,仍在我心底,久久回荡,回荡…………又想起 你的脸 朝朝暮暮 漫漫人生路时时刻刻 看到你的眼眸里 柔情似水今生缘 来世再续 情何物 生死相许如有你相伴 不羡鸳鸯不羡仙幽静的深谷夜间,有一间极为普通的,新改造而成的石屋。
石屋前,月色下,立了一男一女。
男子黑衣黑发,神色冷漠,握了把细黑的长剑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而女子不过十六、七岁模样,此时却是皱紧了一张小脸,兀自在托腮沉思。
为什么你的内伤还是好不全呢?冰依眨了眨眼,望向星光闪烁的夜空,深思道,你的筋脉阻塞淤滞,而且伤你的内力中,带有与你本身阳刚内力相克的阴柔之劲,是以无论你如何将真气运转十二周天,都无法打通所有经脉。
步杀看了眼那张极其认真的小脸,心底隐隐有些好笑,却并不搭话。
所以,我便让你学习武侠小说中的疗伤方法,让真气从两脚涌泉穴开始灌入,务必要一阴一阳,一寒一热,先天气穿穴而入,从弱渐强的缓缓贯脉通经,滋养窍穴。
听到这里,步杀也不由微微动容,冰依口中常常会冒出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就比如这几日她常提起的习武之道,疗伤之法。
初时听来只觉奇异好笑,抽丝拨茧后,却惊异地发现,有些竟真的涉及修习绝顶武功的御气法门。
可是,为什么效果不如书上的理想呢?看她一副几乎要抓破头的模样,步杀的嘴角几不可弯地翘了翘,拉过她微凉的手安置在长椅上,心道:她还是一样怕冷。
淡淡道:想不通就算了。
这几日,生活平和宁静。
步杀只觉得,心中的戾气越来越淡,有着浅浅的,异样的喜悦在心底滋长蔓延。
有时,他会醒起,自己仿佛忘了什么极端重要的事情,可是转瞬间,却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啊!对了!是自然!清亮的叫声猛然打断他的沉思,只见冰依一脸兴然地跳起来,扯着他袖子大声道,你需要的天然之气,必须是天地间最纯净的,而且要自然吸取,完全不流能于形式。
可是这几日,你虽身在大自然中,却太过着意自己的伤势,反失去了平常之心,故而无法融于自然,取于自然。
步杀眼中闪过异色,随后沉思,心中竟豁然开朗起来。
原来……他的内伤并不是无可救药,而实是他自己太过着意了,反而无法达到冰依所言,洞然忘我的境界。
思及此,他便将手中汲血交到冰依手中,就在这浑然天成的幽谷山林间,微仰着头,面向夜幕星空,轻轻闭上了眼。
片刻后,他已无情无绪地沉浸在这平日忽略的天地,洞然忘我间,终从对武道的追求,对守护身边之人的渴望投身到虫鸣蝉唱的世界,其中的转接浑然天成,不着痕迹。
强大的内息自然流转,步杀缓缓睁开眼,神色依旧清冷如昔,却出奇地平和安宁。
缓缓对上那双,闪烁着琥珀色光泽的眼眸,轻声开口:谢谢。
冰依漂亮的双眸如月牙般弯了起来,随即睁开流泻出满谷的荧光。
她象是忽地想起了什么,低头在腰间掏了半晌,忽然抬头诡秘地一笑道:步杀,右手伸出来。
步杀恍了恍有些迷蒙的眼,有些嗡然做响的双耳,缓缓将右手伸出,静静摊开。
这一幕,何其熟悉;这一幕,仿佛纂刻般,深深烙印在他心底……因为他答应过那个人,从此以后,要牢牢记住,这一日。
步杀收回手,怔怔地看着手腕上,用歪七扭八的白色丝线绣着步字的黑色护腕,听着少女在耳边絮絮叨叨地念着:这个,叫作护腕。
在练刀或者与人搏斗时,可以缓冲你手腕受到的伤害……是的,他知道。
他早知道,这是护腕。
步杀忽然静静开口,打断了少女的话:祈然的呢?恩?你说谁的?少女的眼中再度闪过一丝迷惘之色,愕然问道。
步杀看着手上的护腕,专注地每分每秒认真地看着,看着。
然后,他嘴角一扬忽然露出一个极度自嘲却又恍然的笑容,喃喃自语:原来……在我心里,竟真的存在过这样的想念。
他接过少女手中的黑刀汲血,握在右手。
笑过之后,他的面容竟仿佛被波荡过的水面,反而缓缓平静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仍旧带着迷惘之色的少女,眼中慢慢展露出,从不敢轻易泄露的柔和光芒,一丝一缕,汇聚成海。
步杀叹了口气,左手缓缓抚上汲血的刀柄,双手上下交握。
他眼中的温柔之色如潮水般尽数退去,转为再无人可以影响,再无人可以左右的坚定之色。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守护那两个人,能守护一天,那便一天;能守护一年,那便一年;能守护一辈子,那便……一辈子。
这样的信念,无坚不摧,无情可化。
是的,无坚不摧,无情……可化。
即便他自己,也再无法动摇哪怕……一分一毫。
也许,这真的是……埋在我心底最深处的愿望。
步杀的双手缓缓举起,看着眼前如镜花水月般逐渐波动影重的世界,脸上露出一个淡然却极度珍贵的笑容,但却绝不是我——最想实现的愿望!黑刀闪着白影直劈而下,没有半分犹豫,没有半点停顿,然后,斩碎了镜花,斩碎了水月,也斩碎了……埋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世界。
翱翔那 苍穹中 心不尽纵横在 千年间 轮回转为何让 寂寞长 我在世界这一边对你的思念 怎能用千言万语说的清 说的清只奢望一次醉……祈然走进来仪阁时,出乎意料地看到一脸耍赖表情的冰依,和黑着张脸的步杀。
他不由摇了摇头,只觉好笑,想不明白冰依为何就如此喜欢整步呢?步杀,我告诉你,你若不做伴郎,我就不嫁了!祈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何谓伴郎,也许其他人不清楚,他和步却是听过冰依解释的。
一想到让步穿上大红喜服,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他就抑制不住浮上嘴角的笑意。
步杀显然早发现了他的存在,狠狠一眼朝他瞪来,随后面向冰依,冷着张脸:我绝不做!说完大踏步跑出房门,几乎可算是……落荒而逃。
哈哈……留在屋里的两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不过想来,步杀可能最终还是会答应冰依的要求。
毕竟他身上如此重的内伤,连他都治不好,却被冰依的奇思妙想化解了。
毕竟……他们三人本就是一体的,无游天下,不离不弃。
祈然走前,轻轻揽过一身红衣,未施脂粉的少女,心中满满的都是柔情和幸福,还有隐隐的,潜藏在心底的虚空和茫然。
冰依,我们真的要成亲了吗?祈然捧起少女晶莹的脸蛋,轻轻抚过,一遍又一遍,颤声道,十日后,是我和你,成亲。
不是别人?是我和你成亲,不是别人。
冰依柔顺地靠入他怀中,环手抱住他,声音平和宁静,却坚定无比,十日后,我就会成为你的妻子。
此情不变,此志不渝,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
祈然浑身一阵颤抖,恍惚间竟想着:即便这是假的,我也要抓住,牢牢抓住,我的幸福。
他将怀中的少女紧紧抱住,沉声道:我也是。
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
又想起 你的脸 寻寻觅觅 相逢在梦里时时刻刻 看到你的眼眸里 缱绻万千……十日后,冰凌国风之都,是从未有过的热闹。
冰凌的子民,原依国的臣属,他们都汇集在这个神秘的古都,只为了一事。
因为这一日,他们的少主,即将迎娶他心爱的妻子;因为这一日之后,他们的少主终究还是决定放弃到手的权利,飘隐远走。
但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噼啪作响的是鞭炮声,奔走喧嚣的还是喜悦之气。
人人都能看到那如天神般受人尊敬的少主脸上,洋溢着真正的,幸福美满的笑容。
祈然穿着一身新郎喜服,原本披散的长发被金丝绳束在身后,绝世的容颜,带着最深挚的渴望,没有半点遮掩地展露在众人面前。
于是,在这喧闹喜悦的都城中,凡新郎白马过处,所有的人声都沉寂下来,只贪恋地静静地看着那张,再无法用笔墨言语来形容的喜悦容颜,倾身跪拜。
小姐!小姐!都说了你现在不能随意走动……刚从马上下来的祈然错愕地看着他即将迎娶的准新娘,身披霞衣,头戴凤冠,从来仪阁中冲出来,后面跟的是满脸焦急的心慧。
冰依!祈然一把抓住来人的皓腕,忽然觉得有些头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眼中已酝酿了几分危险的气息,你不会想要逃婚吧?怎……怎么可能……?冰依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随后晃了晃被他抓住的手腕,脸现焦急之色,祈然,我的项链不见了!项链?祈然的神色微微一怔,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轻轻咯噔了一下。
总觉得,不知何时消失的空虚、茫然之感,一下子又回到了身周。
是啊!冰依兀自懊恼地跺着脚,颓然道,就是那条十字架项链。
那是哥哥送的,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就算不能让哥哥看到,也该让他送的礼物,陪伴左右啊!少夫人!少夫人!内堂传来一个侍女的呼喊声,只见她到了面前,先是有些怔忪地向祈然一福,随后醒起了什么,忙摊开右手道,少夫人看看,寻找的可是这件物事。
只见她的手心上垂着一条晶莹夺目的项链,项链底端还悬挂着一个呈十字的挂坠。
祈然只觉原本喜悦平和的心,一下子便被揪紧了。
冰依脸露愉悦之色,惊喜地叫道:就是这条,谢谢你啊!说着,正待伸手去取,却在中途被一双晶莹修长,形如美玉的手截住。
祈然将项链取在手里,紧紧握住,望向神色有些惊疑的少女,许久才平复了心情,柔声道:在我们成亲以前,这条项链,就先寄放在我这里,可好?冰依一双灵秀的柳眉微微皱了起来,眼中露出为难之色:可是……这毕竟是……先寄放在我这里。
祈然低头深深地凝视着她,眼里竟在不知不觉间流露出恳求的神色,用暗哑低沉的声音重复,可……好?冰依身体轻轻一颤,忽然伸手抱住了他,急切却又柔声地道:好!冰依紧抱的手松开了一点,身体却仍偎贴在他怀中,幽幽地说:祈然,你要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不!在所有的世界中,你对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人。
比最最宝贵的东西,还要宝贵。
所以,我绝无法抛下你独活。
所以,我才会想要嫁给你,一生一世,只留在你身边。
一生一世,只看你一人。
祈然的双唇,微微颤抖,他想开口说,我相信你;他想开口说,我也一样。
可是,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一幕,曾在他脑中幻想了一遍又一遍;这些话,曾在他心底渴望了一次又一次,终于……还是成为了现实。
只是,心底翻腾的不安是什么,胸口浮起的空落又是什么?镜花水月……难道终是空吗?风之都冰凌城的未央殿中,坐着数百个在天和大陆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冰凌国的皇上萧逸飞和皇后冷清雅坐在上首,脸露祥和笑容。
他们身边站着一个负责司礼的尚官,此时只听他对着堂下并肩而立的一对玉人唱道:一拜天地日月星,二拜东方甲乙木,三拜南方丙丁火,四拜西方庚辛金,五拜……唱完那烦琐的拜天地告文,殿中众人脸上昏昏欲睡之色,终一扫而光。
只听那司仪尚官清了清嗓子,向坐在上位的皇上和皇后,做了请示,这才回过头,朗生唱道:新人就位,觐见皇上,皇后!一拜——天地!新娘的头上盖着红布巾,看不到面容,新郎的绝世容颜,却是无丝毫保留地展露在众人面前的。
只见新娘先就着身前的红毯垫跪了下去,新郎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也跟着跪下,双双叩拜,随后起身。
二拜——君王!礼成。
三拜——父母!新娘已经跪了下去,正待叩拜,却发现身边的新郎有些呆楞地站着,并没有跪下。
不由扯着他的衣服下摆,轻声道:祈然,怎么了?祈然轻轻皱着眉,有些茫然地看看大殿之上,那两个慈目含笑,他极为熟悉的人。
然后,目光轻轻流转,落在神色难辨的萧祈轩身上,冷漠如昔的步杀身上……一一看去。
最后,他的耳中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低头看到那被遮住了面容的少女,心头一软,还是跪拜了下去。
只是……只是……夫妻——对拜!新郎和新娘,面对面站着,不再下跪,殿堂中响起喜悦的轰闹之声。
祈然的面色慢慢从迷惘变为沉痛,随后又从沉痛中缓缓蜕变出来。
蓝眸深深凝视着对面缓缓叩首行礼的新娘,头上的红绸丝巾如水波般粼粼抖动,他的面色一片宁静,宁静中又带着一抹决绝之色。
然儿,让你行礼呢?还发什么呆?耳边传来萧逸飞含笑的声音。
祈然微微垂首,斜飞入鬓的双眉轻展,竟不知不觉地笑出声来。
这一刻,原本都以为是新郎太过紧张的观礼之人,都有些被震惊了。
不为那张绽放笑意的脸容有多耀目,只为那笑声中,实在夹杂着太多嘲讽和决绝的意味。
祈然……冰依已经扯掉了头上的红盖,原本泛着琥珀色光泽的双眼此时一片黯然,望着他充满了焦急、恐慌之色。
我希望,父皇和母后一直是如记忆中那般慈爱的,从未算计过我,所以……祈然抬头望向坐在上首的两人,声音轻柔和缓,便在这梦中创造了你们。
他的目光移开,落在萧祈轩身上:我希望,大哥可以放弃冰依,继承这冰凌王国,让我远离世间权利仇恨,也成全了你从小的愿望,所以便有了此刻的你。
然后,他看向已经逐渐分不清面容身影的步杀,声音中流露出微微的苦涩悲痛:步,我最希望的,是可以治好你的伤,然后我们三个便可以如从前那般,畅游天下,或者隐居田园。
祈然微微叹了一口气,蓝光轻轻闪烁,终于落在眼前红衣黑发,头戴凤冠的少女身上,神色不可抑制的变柔:我爱的那个人,她的心里藏了太多的秘密,埋了太多的感情,我却希望,她只看着我一个人,心里……只装着我一个人。
我爱的那个人,有着太多的执着,太多……与我无关的执着和……不愿放弃的感情,让我总是恐惧着,她会不会终究还是放弃了我,选择其他。
我爱的那个人啊!祈然的脸上露出如春风般柔和的微笑,仿佛在透过虚无的空间看着这时间最宝贵的东西,就象风一样,渴望自由,渴望飞翔,绝不会为任何人彻底妥协停留。
也许这一辈子,我都别指望将她牢牢收在掌中。
所以,我便在梦中想象出这样一个你。
祈然伸出手,轻轻抚过少女如凝脂般的面颊,与我成亲,只爱我一人,只看着我一人,只为我驻足停留,这样的你。
只是……我骗的了所有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祈然收回手,轻轻笑了起来,笑容平淡而坚决。
没有人,可以取代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祈然的手轻轻抚上大红喜服上的纽扣,一一解开,声音坚如磐石,平静无痕,即便是你,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冰依,也一样。
大红的喜服在这似是喧嚣,似是静寂的大殿上漫天飞舞,仿佛忽然舒展的卷帘,又仿佛顷刻弥漫的红雾,遮盖了这原本喜悦却虚幻的世界。
一身月白长衫的祈然,抬手扯掉束在发上的金丝,一步一步,往大殿外白茫空旷的世界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亲身踩碎他自己的一个梦想;每一步,都更加靠近那个残酷冷血的现实世界。
可是他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过。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犹疑过,平静低沉,却声声回荡:这一生一世,不!这生生世世,我萧祈然都只会爱那一人,无论她象风象沙,是去是留,此情不变,此志不渝!……今生缘 来世再续 情何物 生死相许如有你相伴 不羡鸳鸯不羡仙我依然走着,没有终点,没有目的,只是静静地,仿佛与己无关地,看着这万千世界。
事实……却是与我切身相关的世界。
小雨浑身插满针管躺在医院中,仿佛死了一般。
哥哥放弃了公司的事,每天不是在医院照顾小雨,就是在外面疯狂寻找我的踪影。
爸爸重新接手公司,身体却一天差过一天,半夜里空旷的房屋中,有时能听到他的咳嗽声,还有苍白暗淡的灯光,映着窗前,他日渐惨白的脸。
小雨终于醒了过来,脱离生命危险,她清楚地告诉哥哥:冰依,消失了,消失在光圈中。
很有可能……是穿越时空,到了另一个世界。
哥哥还是每日在外面寻找,却更换了寻找的目标。
他想起,那串古怪的项链,他要找到那个卖他项链的中年人。
小雨在灯红酒绿、男淫女媚的黑社会地下酒吧,找到了烂醉的哥哥。
两个猥琐的男人抓住小雨,把她拖到了暗处。
小雨的衣衫被撕烂,露出纵横交错的绷带,雪白的绷带,丝丝渗血。
哥哥半醉半醒间,用绝丝切断了那两个男子的喉咙,抱着面色惨白的小雨,踉跄离去。
雨中,哥哥抱着小雨,看着她身上的伤,终于崩溃哭泣。
他说:小雨,如果不是我,你和冰儿不会遭人绑架,不会掉落悬崖。
他说:小雨,如果不是我,冰儿不会被那条项链带去陌生的世界。
他说:小雨,如果不是我,你今天也不会受这样的屈辱。
小雨脸色苍白,沉默不语,却将阳光般灿烂而纯净的笑容展现给哥哥,还有那最是温暖,能将所有人融化的,柔软怀抱。
她贴在哥哥耳边,轻轻地说:冰烨,你不要这么说。
冰依不是那么软弱的人,就算在另一个世界,她也一定能很好地活下去;就算活不下去,她也会为自己创造活下去的机会。
我也……不是那么软弱的人,那样的屈辱,就是你不来救,我也能想法子自救的。
哥哥终于找到了那个中年人——水宇天泽,天泽说,他有办法唤回被带去异世界的人。
可是,却阻止哥哥,如此做。
天泽说:每个人,都有他的命运。
也许冰……你妹妹,注定了与那个世界缘牵万缕。
也许,她已经爱上了那个世界的某人。
如果强行将她带回,那么最终,谁也得不到幸福。
哥哥激动地大吼:如果她一直想回来呢?如果,她在那个世界不幸福呢?那么,就都是我害的……他说:我一定要带她回来。
哥哥和小雨拿着天泽给他们的能源石来到我当日消失的悬崖。
能源石启动,五彩光芒充斥了整个山谷。
就在这个时候,枪响。
哥哥抱着小雨,躲开去。
小雨惊叫:冰烨,当初绑架我们的就是他们。
哥哥手上没有枪,还要保护小雨。
能源石在混乱中,坠落悬崖,混战,混战。
哥哥,还有小雨,谁保护了谁,谁又为谁牺牲。
血光在我眼前闪过,漫天的血,仿佛在某个梦中见过,如此之多的鲜血,铺天盖地。
小雨被击中了肩膀,哥哥却是被击中心脏附近。
他们两个,都被推进了手术室。
片刻,医生惊惶地跑出来说:他……他是孟买型血型,血库没有血可输。
我看着那个世界,心底忽然恐慌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拨开云雾,想走入那万千世界。
可是每一步,我都在走;每一步,我却从未前进过。
我眼看着手术室的灯,一明一暗,眼中仿佛能见到哥哥身体的血液,一点点流尽,却得不到补充。
我大声喊叫,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冰依,冰依……是谁,是谁在呼唤我,那么熟悉,那么心痛。
胸前——忽然大亮,如骄阳般,笼罩我全身。
声声的呼唤越来越清晰,眼前的景象却越来越模糊,我恍惚中看到了胸前悬挂的十字架,久违的十字架项链,渐渐……失去……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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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上祈然满含担忧的蓝眸,吃力地开口:祈……咳……咳咳……一口水呛了进来,我剧烈咳嗽起来。
祈然慌忙将我的身子托高,我勉力环视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这里竟是一个陌生的石室,我们身在石室的半空中。
是的,半空中。
这个密封的石室在屋顶处有四个入水口,一刻不停地向这个房间注入水流。
我、祈然、步杀此刻都身在半空,浮游般贴着墙壁浸在水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慌忙抱紧了祈然,忍不住打了个抖。
虽然我不是旱鸭子,水性却也算不上好。
而且,按照这水注入的速度,恐怕不用五分钟,我们就会被活活淹死在这个石室里。
祈然环视了一下四周,向步杀使个眼色,步杀微一点头,已经朝石室东南方的角落游去。
祈然面向我,神色有些凝重:冰依,这个石室的事,出去再跟你解释。
我们必须先想办法出去。
恩,恩。
你说,我听你的。
我慌忙点头。
开玩笑,我可不想莫名其妙死在这里。
看到右下角那块突出的方石吗?我将脸浸入水中,隐隐约约看到身下那块突出的正方形石块,猛地抬起头,晃了晃头上的水珠,点头道:恩,看到了。
要推进去吗?等下听我提示,我们三个必须同时推动机关。
否则注水速度只会加快。
记住要将整个手掌贴入方石中央的手印,然后催动内力。
我打了个抖,忙道:那现在可以开始了吗?祈然点了点头,放开抱住我的手,我身子一轻,竟忘了自己会游水,扑腾了两下,差点又被呛个半死。
咳咳……不……不好意思,我会游水的。
我有些尴尬地推开祈然,不去看他暗含笑意的眼,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同一时刻,步杀和祈然也都潜入各自方向的水中。
我在水中小心摸索,好不容易终于触到了那块方石,以及其上凹陷进去的手印。
忙憋着气,手安放在石上静静等候。
不过数息,一道轻微却明显的水波从祈然那个方向传递过来,直触到我贴在石上的手背,我心中一动,内力自然催发。
方石慢慢朝着内里推进,房间里四处都传出吱吱噶噶的机关发动声,石室上方的水流猛然变大,倾泻而入,灌满整个房间。
封闭的巨型鱼缸,我郁闷地想着。
胸口憋着的那口气,慢慢散尽,我脸憋地通红,耳边听到的机关启动声,渐渐被嗡嗡的耳鸣声代替。
就在我绝望地想着,难道还是失败了,我们要被淹死在这里?一双手牢牢环抱住了我,然后是温凉带水的唇贴上我的,生命般珍贵的空气,夹杂着幽谷清香,从唇齿相交间传递过来。
我贪婪地吮吸那仿佛源源不断的生命之气,心中不禁暗怪,难道祈然都不用呼吸吗?还是象武侠小说中写的那般,有内呼吸……切,这也太扯了。
砰——啪——!一阵奇怪的巨响,以水波为媒介,传入我耳中,象是鞭炮放在衣领里爆炸一般,良久双耳都象失聪般起不到半点作用。
然后,谢天谢地,我终于隐约听到水流退去的声音,然后,竟仿佛是大地崩裂的声音,石头坠落崩塌的声音。
先是我的头,缓缓从退去的水中曝露到空气下,之后也不过是眨眼的时间,那水便退到了脚下。
除了,地上仍带着水渍,其他便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蓝眸,脸唰——地红到了极点,忙推开祈然,看了脸色如常,仿佛什么也没看见的步杀一眼,心道:还好,还好!幸亏旁边没有喜欢八卦的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诧异地环视四周,惊叫道,石室呢?!此刻我才发现,我们三个竟站在一条宽敞的通道中,中间的路用石板铺成,两边却是泥土地,上面还种植着草皮,和一些从未见过的奇怪花木,鼻中还能闻到一种奇怪的香气,却相当隐约,仿佛是从很远处散发过来的。
我抬头,看到屋顶上那四个熟悉的入水口,才肯定这里确实是我们刚刚所在的地方。
颈上忽然有轻微地碰触,我愕然回头,看到祈然的手正在我颈上忙活着什么。
然后,微一低头,我楞住了——颈上悬挂的,竟是久违的那条,白金为底,碎钻、白水晶镶嵌的十字架项链,哥哥送我的……十字架项链。
我一惊,慌忙捂住项链后退一步,抬头看到祈然幽深的面色,心头一颤,干笑了两声,道:祈……祈然,那个石室,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本静立在一旁的步杀,微微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又是一颤,总觉得,他们两个的目光都有些冰寒。
祈然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微微叹了一口气,淡淡道:那个石室,在机关启动的瞬间,会从四面墙孔中喷洒出芙蓉花露以及幻药混杂而成的雨箭,空气中也弥漫了洛芙花根烧制的粉末。
能紊乱人的心神,在昏迷中,走入幻境而不自知。
幻境,什么样的幻境?我好奇地问道。
你不知道吗?祈然微微皱起了眉,抬手抚上我面颊,指腹擦抹去我脸上残留的水滴,柔声道,冰依没有梦到什么吗?恩,就是说啊!我微微弯起了眼笑,歪着头留恋那指间的温暖,我没有做梦的权利呢!以前,因为有太多噩梦活不下去,所以受过催眠,现在,已经失去这个权利……很久了。
祈然眼中的蓝光如冬日刚刚解冻的湖面,指腹轻轻抚动,柔和而怜惜:那是人心底最深处的愿望。
因为既是虚幻,却又是最美好的,所以很可能一辈子也不愿醒来,含笑死在这被水灌满的石室中。
啊!好可怕!如果真的是心底最希望实现的愿望,又有谁甘愿醒来呢?设计这个石室的人,真是有够变态的。
不过,他们两个这么快就能醒来,我抖了抖,还真不是普通的意志坚定。
可是,我也昏迷了不是吗?我疑惑地歪了歪头,既然这个石室中要全凭个人意志才能清醒,那我为什么还能醒过来呢?我的手缓缓抚上胸口,那里挂着穿越时空的关键——十字项链,只听祈然的声音继续道:我醒来的时候,步杀已经醒了,水刚刚漫过我们身体,他把我们两个都托出了水面。
好强!我忍不住望向步杀,眼冒星星,真的很好奇他到底梦到了什么?不会一睁开眼,就知道自己身在幻境,然后便跳出来了吧?估计我的崇拜实在太过明显了,他……他竟然朝天翻了个白眼,转身往通道前方走去。
祈然含笑拉着震惊中的我跟上,一边继续道:可是,水几乎漫上了屋顶,你都没有醒来。
我们也试了很多方法,可是……这个石室,就好象特意为我们三个打造的一般,缺了一个,根本没办法启动机关。
对啊!我忽然惊叫道,祈然,你的体质,不是百毒不侵的吗?为什么也会被幻境所迷啊?所以,我才说,这个石室,就好象是为我们三个准备的。
祈然一边走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沉声道,那些雨箭,在机关启动的瞬间,会成千上万地射入人体穴道,竟然能在那一瞬间减弱我抗拒药物的能力。
我瞳孔猛地一缩,只听祈然继续说:我无论如何唤不醒你,你的项链……祈然看了我胸前一眼,长长的睫毛垂下,看不到神色,你的项链却忽然亮了起来,我……把它挂回你颈上,然后,你便醒了。
说完,他撒开手,再不看我一眼,跟着前行的步杀,缓步向通道前方走去。
我看着胸前的项链,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将项链放入里衣。
冰冷地触感,让我忍不住打了个抖,我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两人。
转过一个弯,从刚刚就隐隐约约闻到的花香越来越浓烈,刺眼的光亮忽然传来,我勉强睁开眼,踏前几步,终于走出这个通道,不由惊呆了。
这通道的尽头……竟然是一个美得恍如仙境般的幽谷!幽谷的面积并不大,圆形,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幽谷的四面都是峭壁,头顶十几米处,以八块巨石封顶,巨石之间留出缝隙,阳光从缝隙间洒落下来。
谷的中央是一个只游泳池般大小的流动湖,湖水清蓝透彻,湖的两旁种满了白色的小花,刚刚闻到的香气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这种花,我见过。
六角形,有点象雪花,却是我们那个世界没有的,祈然说叫做——云雪。
谷的北面是一个小型瀑布,瀑布下有一个写着奇怪字眼的石碑,瀑布的水流淌下来,顺着一条溪流归入湖中,又顺着另一条溪流自东南面穿出幽谷,形成流动湖。
湖旁有一个外形简朴的石屋,石屋前石凳、石桌等一应俱全。
走近了,才看到石桌上还刻有棋盘,我四处望了望,果然看到一旁有两个石盒,里面放着黑白棋子。
心中忽然有什么感应,我转身望去,只见卫聆风和无夜从我们刚刚的通道缓步走出,看到这幽谷也是有些惊讶。
待目光落到我们身上,眼中均闪过释然和欣喜,往前走来。
有人。
步杀一直没有回身看卫聆风他们,忽然面朝着石屋冷冷道。
正在这时,木门缓缓打了开来,里面传出一个轻柔悦耳的女子声音:轩儿乖,娘带你去晒太阳。
今晚想吃什么?骨头汤可好?不喜欢吗……?首先入目的,是一头耀眼的……银发。
恩?银发?我惊愕地看着那个满头银发的女子,低着头,走出石屋,手上还抱着一个毛茸茸的白色小狗。
她仿佛是走出门外才忽然感觉到我们的存在,我离的她最近,她抬起头来,一双夜幕星辰般闪亮引人的眼睛,落到我身上,微微闪过诧异,柔声问道:小姑娘,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我……我……我张大了嘴无意识地说着什么,连自己都不清楚,脑中只反反复复得回荡着一句话:天哪!这……这真是人间女子吗?!她的眉眼,她雪玉般的肌肤,她天鹅绒般优美的颈项,她随风轻舞的银发……我狼狈退后一步,困难地咽了下口水,当真是很丢人啊!也不过是……第一次见到比祈然更震撼人心的如斯容颜而已。
恩?我眨了眨眼,又看清眼前女子几分,不由愕然。
这副容颜,好眼熟,真的……相当眼熟。
太后!我的脑中猛然闪过一个绝色的女子面容,对了!可不正是象极卫聆风宫里的那个老妖婆吗?只是,眼前这个女子虽满头银发,面容却似极了少女;而且,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全然不似人间女子的出尘气质,清澈澄净。
想到这里,我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向卫聆风,一看之下,猛然惊呆了。
卫聆风的目光象是着魔般纠结在那银发女子身上,白皙的面容此刻惨然无光。
他原本幽深的双眼,望不到底,此刻,我却能清楚看到那其中汹涌的是什么?喜悦?怀念?悲痛?伤感?……那是理该在任何人眼中闪现的感情,却绝不会是……卫聆风。
银发女子仿佛此刻才发现我以外的人,清晨露水般闪亮纯净地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带着微微的疑惑和不解,然后,落到了卫聆风身上。
她浑身猛地一震,那种震动不是轻微的、无意识的,而象是等待了千年之久,才等到了这个时刻一般。
她的眼中,忽然凝聚起了泪水,一步一步走到卫聆风面前,仿如冰雪雕刻成的双手缓缓举起,抚上卫聆风面颊,喃喃道:逸天,逸天,你终于还是来找我了是不是?逸天,你不会再丢下我了,是不是?虽然只是非常非常细微的一下,我却能感觉到,卫聆风的身体的确轻颤了一下。
他的声音平静和缓,与平日并没有什么,可是总觉得,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说:母后,是我,我是轩儿。
我猛地瞪大了眼,身边祈然的轻颤,象是空气波动般明晰。
卫聆风……叫她母后,母……后,她竟然是卫聆风的母亲。
也是……祈然的,亲生母亲。
银发女子一怔,神色从狂喜转为失落,然后是些微的迷惘,直到终于咀嚼完了卫聆风那句话,眼中慢慢亮起狂焰般的光芒。
她专注地看着卫聆风,银发被风吹起,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却也不管,只喃喃道:轩儿,你真是轩儿?卫聆风抬手拨开她眼前的银发,一字一顿地开口:冬日游,似水云雪落满头,莫是谁家少年不知愁,纵无心,跌入云泥,相看笑不休。
卫聆风的语调平静无波,我却只觉那每一字每一句,都不是从他口中吐出的,而是心中。
我仿佛能看到,在那个久远的世界,鹅毛般的大雪扑簌而下,一对恩爱的年轻夫妇带着年幼的孩子,在雪地中玩耍,孩子不小心滑倒,跌了满脸的泥雪,年轻的夫妇相视而笑。
轩儿……轩儿……你真的是轩儿?眼泪一滴一滴从银发女子的眼中掉落,她捧住卫聆风的脸,仿佛不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一遍遍触摸,一分分感受,良久才喃喃道,他不是告诉我,轩儿在当时就死了吗?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为什么……?银发女子象是忽然被什么纠缠住了,不断呢喃,不断呢喃,神色越来越迷失混乱,忽地便放开卫聆风捧着头大叫起来:逸天呢?逸天在哪?我的孩子在哪?……啊……还我孩子?!我……我微微皱起了眉,总觉得,她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银发女子忽然停止了喊叫,身子缓缓软倒下去,靠入卫聆风怀中。
很明显,是卫聆风打晕了她。
她叫冷琢夕。
卫聆风蹲下身去,将那银发女子安置在草坪上,忽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
然后,他抬起头来,一双敛去所有情绪的幽深眼眸望向祈然,深沉地道:祈然,我在告诉你,我和你的母亲,叫冷琢夕。
祈然紧紧皱着眉,望着躺在地上的陌生女子,神色数变,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茫然无神:我……完全没有印象。
地上的银发女子缓缓醒转过来,她一眼望见上头的卫聆风,眼中落下泪珠,神色却冷静了下来,目光轻转,扫了一遍我们几个,才问道:轩儿,你们是怎么进到这个别有洞天的?卫聆风扶着她起来,缓步走到我们身边,在石凳上坐下来。
我心中有些奇怪,如果说她既是卫聆风的母亲,也是祈然的母亲,为什么……看到卫聆风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对着祈然却象是陌生人一般呢?卫聆风指了指身后的通道,随即回首道:母后,以后去朕的宫殿居住可好?冷琢夕眼中露出迷惘之色:这个通道不是封死的吗?娘每次进去都只看到一面石壁,怎么如今又能进来了?我心中微动,已经想到,定是我们破除了机关,那个石室沉到地下,所以道路便通了。
当然,如今这氛围可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
卫聆风却不答,只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冷琢夕脸上越加迷茫,喃喃道:轩儿的宫殿?那里有云雪吗?轩儿……我……娘不要跟他们住在一起……她的脸上忽然露出恐慌的神色,拽紧了卫聆风的衣袖,颤抖不已,娘绝对不跟他们住在一起,他们……他们让逸天留了好多血,好多……好多……母后,别怕!卫聆风抱住冷琢夕柔声安抚,神色是处变不惊的淡漠,朕会在你屋子周围种满云雪,母后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朕保证,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母后。
母后……卫聆风在冷琢夕面前缓缓跪了下去,柔声道,以后,都让轩儿来照顾你,好吗?我有些震惊地看着这样的卫聆风,无法猜透那张温和含笑的面容下,隐藏的是怎样的心情。
冷琢夕这才点了点头,露出个欢快地笑容,如孩童般拊掌道:好啊!娘知道轩儿最爱吃骨头了,娘日日都给你煲汤喝。
哈哈……恩哼……我慌忙捂住嘴,可是转头看了眼在冷琢夕脚边摇头晃脑的小狗,想起刚刚冷琢夕好象喊他……轩儿来着,轩儿……哈哈……卫聆风懊恼地回头瞥了我一眼,满含警告。
却在看到我的笑容时,闪过一抹轻柔却又无奈至极的浅笑。
我慌忙撇过头,脸藏在祈然身后,双肩抖动个不停,憋笑憋得甚是辛苦。
祈然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嘴角含笑,却掩不住眼底深处的沉郁之色。
母后,这个人你还记得吗?卫聆风回过神,对着冷琢夕温和开口,手指指向祈然。
冷琢夕有些疑惑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卫聆风所指的少年身上,仔细看了半晌,眼中闪过异色,叹道:好漂亮的孩子!祈然微微蹙眉,脸上却是一片漠然,只是我不知,他心底会否有那么一点点失落呢?那个人,毕竟是他的母亲,却对他,没有半点特殊的感觉。
然后,卫聆风开口了,平静淡然、掷地有声:他叫……萧祈然。
萧……祈然?冷琢夕皱起了秀丽的双眉,眯起眼凝视着他,喃喃重复,你姓萧……和逸天一样的姓呢……祈然……祈……然……忽然,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中瞳孔猛然收缩了扩张,扩张了又收缩,一遍一遍,象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
她放下手,张了张唇,抿起,又张开,夺人心魄的双眼,如天高如海深,完全无法望到底。
她终于开口,声音轻柔却颤抖:你是……然儿?冷琢夕缓缓站起身来,单手捂住胸口,另一手指着祈然,又颤声重复了一遍:当真是然儿?祈然的身体,晃了晃,我看到他脸上的淡漠终于还是慢慢褪去,化为无可隐藏的迷惘,还有与生俱来的……孺慕之思。
冷琢夕双眼含泪,指向祈然的手微微摊开,晶莹如透明雪花般的手静静曝露在缕缕阳光下,她轻柔地再唤了一声:然儿……祈然仿似着魔一般,向着那双手,向着那个……名为他母亲的人,一步步走去,走到她面前。
你真的是然儿……?冷琢夕走前一步,靠近祈然,手缓缓抚上他面颊,声音仍是轻柔颤抖,眼中神光依然幽深难见。
祈然的面色微微转为柔和,看着眼前之人,缓慢却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真的是然儿。
冷琢夕抚在祈然面上的手一点点,一点点滑下,低垂的银丝遮住了她面容,看不到神色,只是不断重复地呢喃,真的是然儿。
那么……祈——!!步杀忽然惊惶地大叫,小心……!我来不及想步杀到底在喊些什么,却已经看到被风吹散的银丝后,那张狰狞绝艳的脸。
你就去死吧!!一声尖利绝望的喉叫,刺穿了我的耳膜。
那张冰雕玉砌般的手中,握着一把细长的匕首,闪着耀目的寒光,没有半分犹豫地扎入了……祈然胸膛。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二十八章 前仇章节字数:8840 更新时间:2007-04-28 09:42那张冰雕玉砌般的手中,握着一把细长的匕首,闪着耀目的寒光,没有半分犹豫地扎入了……祈然胸膛。
祈然——!!我尖叫了一声,狂冲过去抱住站立不稳的祈然,鲜血顺着我扶住他的手滴滴洒落,粘腻而灼热。
都是你害死了逸天!!冷琢夕一把抽出扎在祈然胸口的尖刀,鲜血狂涌,迷离了我的眼。
冷琢夕一把撞开拦阻她的步杀,刀锋划破他的衣衫,黑衣渗血。
冷琢夕半刻不停,疯狂地拿着尖刀又冲过来,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如果我当初不让你出生,逸天就不会死了!对,逸天就不会死了。
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砰——!!我凝聚起全身十成的功力,一掌将她打飞出去,再不抬头看一眼。
我点了祈然胸口的穴道,看着那被鲜血染红一大片的浅色衣衫,映着他苍白如雪的容颜,潸然落泪。
卫聆风冲过来接住冷琢夕飞退的身体,几丝血线从她口中溢出,然后浑身猛然一震,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没有昏迷过去,脸色惨白,却慢慢平静下来。
只是,我没有时间管她是死是活。
祈然……你怎么样?我语带哭腔,抱紧他,幸好没有刺中心脏,幸好!祈然对着我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柔声道:我的腰带里有一颗黑色的药丸,你取出来剥去外面一层,喂我服下。
别哭,我不会有事的。
我狠狠点了点头,连忙照做。
服下药后,祈然的脸色慢慢恢复过来,他勉力站起身来,望着情绪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的冷琢夕,淡淡道:你口中的逸天是谁?为什么说是我害死了他?冷琢夕靠在卫聆风怀中,再度深深凝视着祈然,眼中慢慢流露出痛苦、怜惜以及悔恨的神光,良久,她凄然地笑了笑,语音惨淡:哈哈,你竟不知道逸天是谁?萧逸天,他是你的……谁!步杀忽然望着幽谷地西南方,大喝了一声。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只听哗啦啦……声大响,西面的岩石壁竟缓缓向两边收缩,一道八尺见方的门,诡异地呈现在我们眼前。
一道低沉如深海磁石的声音,带着仿佛天生的微微的沙哑,在那道门后悠然响起:萧逸天,他是你的亲生父亲……然儿!强劲的风,夹杂着飞沙向我们直袭过来,我忙举起手臂用衣袖掩住口鼻,隐约中只看到一个身着藏青锦袍,黑发高束的男子,缓步从石门中穿越进来。
风沙退去,石门关合了起来,我揉了揉有些涩痛的眼睛,看到一张温文含笑的脸。
那张脸,很奇怪,看上去很年轻,年轻到你几乎要以为他不过是个与卫聆风一般大小的青年,可是你又偏偏知道,那张温文俊秀的脸,早已历经沧桑,过了不惑之年。
他的容颜,乍一见光彩耀目,似乎并不比祈然和卫聆风逊色多少,可是转眼间,那光辉散尽,你又觉得,他只是个普通的文雅男子,对人构不成半点威胁。
在石门关闭的瞬间,那中年男子停下了脚步,回过头,脸上露出温柔怜惜的神色,抬手不知在做些什么。
我恍恍惚惚间跟着他的手势看去,心头狂跳了一阵。
原来进到这幽谷的并不只那男子一人,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女子容颜绝丽,竟正是幽居卫聆风宫中的太后。
那男子面容有些熟悉,我一时却想不起到底是谁。
我想的入神,待察觉到周身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时,才发现那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到了我们面前,而且……一双深如寒潭的眼睛正灼灼地落在我身上。
那一瞬间,我只觉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冷汗一丝丝渗出脊背。
那种被盯上的感觉,比之初遇白胜衣时更为清晰恐怖。
祈然拽紧了我的手,踏前一步,把我护在身后。
我顿觉压力一轻,浑身却是打了个冷战。
卫聆风也松开了冷琢夕,缓步走到我身边,他虽立得闲适,我却能感觉他全身一触即发的紧绷。
我暗暗叹过一息,卫聆风是真的关心着我的安危啊!中年男子发出一声轻浅的笑声,神情稍敛,目光仍落在我身上,却没有了先前的寒意。
只听他柔声道:你就是水冰依?我反握住祈然的手,点了点头,尽量让声音保持平和镇定:是,冰凌国……之主。
趁着对方微楞,随即浅笑的时候,我忙转头问祈然:喂,我没猜错吧?祈然楞了半晌,仍有些苍白的脸上,紧绷神情一扫而光,松手轻揉了揉我发丝,笑个不停。
我有些郁闷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心道:我本就是为了让你放松才这么说的。
不过这头发,你再揉可就成鸟窝了。
哈哈……中年男子从浅笑变为大笑,果不愧是然儿和轩儿看上的女人。
我在心底冷笑,这话……可真低俗、恶劣,外加无聊。
不过,水姑娘……中年男子眼中透出森寒的杀机,冷冷道,你先嫁轩儿,后又回到然儿身边,如此周旋在朕两个儿子之间,图的到底是什么呢?我一楞,心头有些怔忪,这冰凌王眼中透出的杀机和担忧,竟是实实在在,没有半分虚伪的。
难道他是真的关心卫聆风和祈然?我忽然感觉到凛冽的寒意,抬头看到再度变为寒潭般深邃的眼,还有周身不知因何忽然变得紧张万分的气氛,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
我握住祈然有些冰凉的手,举到胸前,看着眼前的一代地下王者,平静地道:我图的是什么,皇上你没看到吗?只是我不明白,皇上你图的又是什么?我紧皱了眉,将祈然的手紧紧按在胸前,冷声道,把卫聆风扶上少主之位,却又废了他,将他抛在异国皇宫。
放任你所有的儿子都憎恨祈然,然后杀了我,挑拨他和步杀,一步步将他逼入绝境。
皇上,如果你真有此刻表现得……如此爱你两个儿子,那么你的目的,却是什么?冢蛊绝代……冷琢夕幽冷虚弱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他的目的,是让然儿有一天,能狠的下心,发动这个巫术。
冢蛊绝代?!祈然猛地回过头,你说的是那个早被禁绝的冢蛊绝代?我惊讶于祈然此时的惊诧,却发现除却祈然旁人都是一脸的茫然,显是对这个名词很陌生。
祈然面向我,平缓了口气解释:我也只是在一本古籍医书上见过这个巫术,是一种极端恶毒的蛊咒。
中蛊之人,其子女儿孙,世世代代都会受此蛊所累,一旦巫术发动,生不如死,直到变为行尸走肉。
此蛊还有一个可怕之处,一旦中蛊,蛊虫便会融入血液,无形无影,无法可解。
而且还会通过伤口的接触,从一人传至另一人。
我微微开合了唇,想起血蛊的恐怖,比之这个竟只是九牛一毛。
卫聆风双眉紧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还是为之动容。
冷琢夕的目光一点点瞬移,最后落在与她一般相似的女子脸上,颤声道:姐姐……清雅姐姐,你和逸飞怎能如此狠心?你们已经害死逸天,为何连我两个孩儿都不放过?我心头竟觉一阵火大,这女人……刚刚将刀插入祈然胸膛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个也是你儿子?现在倒有脸质问他人。
太后——冷清雅,闻言娇声大笑了起来,直笑到那其中的惨然,让萧逸飞眼中都出现了忧色,才停下,懒懒道:妹妹,你可别忘了。
当年,我就警告过你不要生下祈然,你却不听,若非有了新的继承人,冰凌又岂会轻易牺牲逸天。
我来不及惊讶冷清雅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却着实被她眼中的悲伤、绝望和痛恨,吓呆了。
她说,声音冷如寒冰:害死逸天的人,是你!不!不是的!冷琢夕疯狂地抱住了头,尖声大叫,那都是你和逸飞的阴谋,那些叛乱,分明就是你们招来的。
是你们……你们胁持了轩儿威胁逸天,存心要让他发动‘冢蛊绝代’,流血而死!那么多血……那么多血……我浑身猛地颤了颤,血色褪尽,和一旁同样震惊的步杀相望了一眼,同时看到对方眼中的恐惧。
那么多的局,那么精密的套,竟只是为了让祈然,步上和他父亲一样的后尘,血流殆尽而死?!难怪萧逸飞要杀了我,弄到祈然众叛亲离,为的是让他有足够残忍的心,发动冢蛊。
难怪他挑拨祈然和步杀,却不杀了他,只因有步杀在手,才能威胁祈然按他们所布的局走下去。
那么卫聆风呢?不具备催发蛊毒血液的卫聆风,为什么……逸天已经死了!冷琢夕抱住了头,失声痛苦,我看到冷清雅眼中的痛色一闪而逝,再也……回不来了。
我也……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失去了轩儿。
姐姐,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你到底要报复到何种地步才能甘心啊?!冷琢夕!!冷清雅浑身颤了颤,高贵慵懒之色退尽,转为凄厉的狰狞,你和萧逸天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这一辈子都偿还不尽!你们的悲惨,哈哈……不够,远远不够!!所以,我不杀轩儿,我让逸飞把他扶上少主之位却又废了他,我让他拥有足够和祈然匹敌的实力!我要亲眼看着……他和祈然相残至死!!这个人……疯了!我拽住祈然颤抖的手,看到了身边卫聆风惨白如雪的面容。
为什么!为什么!这两个人,要为了上一代的恩怨,受苦到如斯地步!只是她如今这么说出来,却又是……不过现在不用了。
冷清雅的身子有些摇晃,面色苍白,却笑得诡异非常,哈哈!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两兄弟……她忽然把目光移向我,那眼中的彻骨冰寒让我生生打了个抖,仿佛在透过我看某个久远的时空,然后凄然地笑着,笑着:因为他们,爱上了同一个女人,爱到……生死不休的地步!我只觉得,那一声声嘶吼,一阵阵惨笑,象诅咒一般渗入我的心底,让我……无从逃脱。
清雅,够了。
萧逸飞踏前一步扶住冷清雅摇摇欲坠的身体,柔声道,天下,复仇,感情,朕都可以给你,却仍不能忘记那段过去吗?冷清雅撇过头,苍白的脸上凄楚一片,冷冷道:不用你来可怜我。
萧逸飞脸上闪过一丝苦笑,淡淡道:傲君,好生照顾皇后。
那跟在萧逸飞身后一直没说话的男子,低低应了声是,从萧逸飞手中恭敬地扶过冷清雅。
我心中一动,这才醒起,眼前这个男子,好象是当日望江楼中,最后一关的把关者。
天下第一才子,傲天君。
步杀……萧逸飞的目光瞥向一直漠然不语的步杀,冷冷道,没想到,你竟真的有本事把他们带到这里。
哼!好,好个冷玉!冷玉?我歪了头看向神色有些茫然的步杀,冷玉不是冷月教的教主吗?这……这又关他什么事了?很明显,步杀也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萧逸飞冷哼了声,移开目光:轩儿,如今,你打算怎么做呢?卫聆风微微顿了顿,仿佛是此刻才从刚刚的怔忪中醒过来:我要带母后离开。
他明明没有在跟我说话,他明明没有看着我,他甚至……没有提到一点跟我有关的话题,可是为什么,我会想起……冷清雅的话,爱到……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可不可以……不要爱我,卫聆风,不要再爱我了,你会受伤的,你会……再受伤的啊!可以。
萧逸飞一脸轻描淡写,眉梢眼角却冰冷的残酷,只要你们肯用四圣石和这个女孩……作为交换。
气氛一触即发。
祈然皱紧了眉,将我揽在身边。
卫聆风此时反而彻底恢复了平日的悠然沉静,冷冷一笑,转身,扶起冷琢夕。
劲风,滑过脸颊,阵阵生疼。
恍惚间,我看到那被掀翻在地的身影,月白的长衫随风舞过。
卫聆风!!我惊叫了一声,祈然已经在那一刻松开我的手,身影飞掠,堪堪接住他。
卫聆风,连着扶住他的祈然,两人齐齐踉跄后退了几步。
卫聆风脸色苍白,浑身一颤吐出一口血来。
祈然却是,胸口的伤再度裂开,两人浅色衣衫上血迹斑斑。
卫聆风站直了身体,随手掸掉衣衫上的尘土,脸上的笑容更冷、更幽雅:父王,不!我或许应该叫你一声叔父,今日,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势必要带母后离开。
轩儿,你是在威胁朕吗?萧逸飞随手一抽,从怀中取出一根殷红如血,却透明如水晶的玉箫,轻轻一甩,尖细森寒的利刃便露了出来。
卫聆风眼中冷寒更甚,正待上前,却被身后的祈然一把拉住。
祈然脸上淡然一片,眼中却是万军难变的坚决:大哥,你去带她走吧。
说着,他伸手一抽,寒血剑闪着耀眼的银光,从柔软变为刚直。
他踏前一步,把卫聆风护在身后,浑身的杀气如滚滚硝烟般爆涨。
萧逸飞微微一楞,眼中闪过诧异之色:想不到,然儿已经强到了如此地步。
不过,以你现在的身体,你认为自己可以赢吗?试过就知道了。
祈然淡淡一笑,那笑如月华初显,美到毫巅,却不沾半点私情,这话,可不正是父王你教我的吗?萧逸飞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却是长叹了一口气,忽然举箫向祈然攻去。
幽谷中,一时剑影大盛。
我紧盯着鏖战中的两人,双手扯在裙畔,汗湿丝绵。
动作迅如闪电,我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觉有那么多青蓝剪影在眼前呼啸来回。
就在这时,卫聆风动了,却是退后两步,彻底走出战场,走向神色茫然混乱的冷琢夕。
一个人,一把剑,拦在卫聆风面前。
傲天君微微躬身,默然不语,表情却坚决无比。
卫聆风瞥了他一眼,神色从容淡定:让开!大公子,恕属下只听皇上一人的吩咐。
是吗?卫聆风冷冷一笑,忽然凑近他耳畔,低低说了句什么。
只见傲天君面色猛然一变,白得煞人,却仍强自镇定,双唇轻动,吐出句什么,我却听不见。
他说:看来今日我不能留你性命了。
步杀忽然走近了我几步,垂首低声道。
我惊愕地抬起头,看着他淡漠的神色,嘴巴张成了型。
步杀眼中笑意一闪而过,冷声道:受伤后,我的六识提高了不少。
我恍然地点点头,看着同样已经开打的两人,以及之后加入的无夜,不由蹙眉:卫聆风说了什么听不见吗?步杀思索了一下,回道:不是很清楚。
隐约听到一个名字……他顿了顿,洛枫。
我一楞,压低了声音:看来卫聆风是知道傲天君什么秘密了。
只不知他为何要说出来,激得……我的话音未落,步杀忽然浑身轻颤,猛地朝后方回过头去。
啊————!!!我还来不及想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声尖利的惨叫已然划破长空。
我回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卫聆风前方不远处的冷琢夕,一头银丝沾着夺目的猩红,随风乱舞,一把尖刀,从她背后穿入,破出胸膛。
我怔怔地,无法回神地看着这一幕。
冷清雅凄凉带血的笑容,夹杂着彻骨的仇恨、绝望和痛苦,轻轻摇晃。
那一刻,我忽然便回过神来,大脑从未象此刻般清晰明了过。
我握紧双拳,用尽我所有的信心和承诺,向着这个空谷中战斗的两人大喊。
不要分神!!我一边飞奔,一边重复着自己的承诺,我会救她的。
是的!这个女人,我打从心底里不想管她死活,明明自己累起还不了的债,明明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如今后悔了,却把错都归到前事不知的祈然身上。
只因他身上,流淌着珍贵,却夺命的血液,多可笑,多无聊的理由。
幸好……我冲到冷琢夕身边,手中是步杀刚刚递给我的长剑,剑花轻挽。
我一个以命搏命的虚招,顺利逼退了冷清雅,将重伤昏迷的冷琢夕抱在怀中。
祈然,我从没有象这一刻,那般庆幸过,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
至少,你不必一个人承受这样的命运。
因为我体内……和你流淌着一样的血液。
冷清雅眼中闪过狰狞的恨意,赤裸裸的嫉妒。
我不知道她在嫉妒什么,却知道她的嫉妒,与我无关。
我勉力将怀中的人放倒在地上,一旁的步杀如影般闪过,将冷琢夕带走。
祈然,幸好,还有我。
我长剑指地,一脸平静地与冷清雅对峙。
我刚刚只与她过了三招。
三招,两次交击,阴柔强大的内力,却让我直到此刻,仍无法彻底缓解双手的酸疼和体内的寒气。
冷清雅波荡的情绪平稳下来,转为微微的冷笑,和掩饰不住的杀意。
我能看到她开合的嘴唇吐出:让他们痛苦,杀了你,可不是最简单的方法。
我能听到,身后紧张的兵刃交击声,还有祈然慌乱的声音:冰依,快离开!我在心内苦笑,祈然,如果此刻能逃,我是肯定会逃的。
我举剑刺去,逍遥游剑法第二招,游龙潜水。
学以致用是好,可是也不必第一场实战演习,就如此艰难啊!眼前黑影闪过,把原本该斩向我左肩的一剑,硬生生接了过去。
步杀脚步一晃,嘴角溢出血丝,却不后退,反逼近一步。
步杀!!你个混蛋!我狠狠一跺脚,猛地抛掉长剑,抽出绝丝。
这个不知死活的王八蛋,不知道现在自己身体是什么状况吗?我抽出绝丝,左脚撑地,右脚轻点,正待行动,却忽然惊愕地停下了动作。
冷清雅眼中露出诧异凝重之色,剑招再无复刚刚的流畅幽雅,额头些微见汗。
连我也觉意外的惊喜,步杀收回相击的一刀后,忽然便似没了意识,只剩反射神经一般。
他的动作平实无华,他的出手缓和无力,但他每踏一步,却都让冷清雅的后招难以继续;他每刺出一刀,都让冷清雅不得不回剑自救。
我忽然想起某本武侠小说中提到的武功——奕剑术:使剑就如下棋,每出一剑,便如下一着棋子,战场就是活的棋盘,其间千变万化,若不能掌握全局,预估到敌人的下着,便不能把握致胜之机。
步杀,竟能独自领悟到这种境界。
我忍不住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从他受伤以来,一直都很担心,现在终于不用了。
他远比我和祈然想象的,要坚韧。
我收回绝丝,快步走到冷琢夕身边。
她的内力远比我想象的浑厚,所以这一刀,虽重,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五脏六腑受了重伤,我简单为她的伤口做了处理,确保不会恶化危及生命,随即将一粒祈然特制的药丸,塞入她口中。
自从那日我和步杀遭袭以后,祈然就时常制作改良一些特效药,让我们带在身边,以防不时之需。
我提剑,快步走回战场。
我知道,如今的步杀内力全尸,这样的打斗可以震得冷清雅一时,却撑不了长久。
步杀!我一把挑开他的刀,将他逼出站圈,看到他冷然的神色,忙低声道,祈然的伤,再撑下去就坏了,你快去帮他。
这句话,果然比之任何阻拦都有效。
步杀眼中闪过忧色,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而去。
这话,却绝不是虚言。
我刚刚,有看到祈然胸前越散越浓郁猩红的血色,和他惨白的面容。
如果不是知道,对着萧逸飞,我三角猫的剑法只会帮倒忙,早就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了。
倒是卫聆风,因为有无夜帮忙,所以此时还是堪堪打了个平手。
刀光剑影的闪烁,在这仙境般的幽谷中,杀机盎然,阴谋纵横。
我踉跄后退一步,缩小自己的防御圈。
绝——是只有在近身战的情况下,才能发挥最大作用的。
否则,极有可能两败俱伤。
所以,我在等,等冷清雅进入到我攻击范围的那一刻。
防御圈又收,我微微凝神,等待最后的时机。
冷清雅与我相对,一直杀机满布的脸,却忽然露出诡异非常的笑容。
下一秒,在我呆楞在那张美丽狠绝的笑颜下时,她原本指向我的剑,忽然撤回,如飞箭般,直击——昏迷在地上的冷琢夕!!!我在心里狠狠将地上这个破坏我全盘计划,只会坏事的女人诅咒了一百遍,却还是不得不就地一滚,堪堪架住冷清雅的杀招。
冷清雅眼中的笑容更甚,诡异更浓。
我心中猛地一震,耳中听到的是不远处另一个战场的兵刃交击声,眼中看到的是冷清雅撤回举起,又缓缓向我刺来的长剑。
身体,却在那一瞬间凝固住了,动不得半分,闪不得半分。
冷清雅,好狠!刚刚竟宁可拼着自己受反震的内伤,用内力侵入我穴道,短时间内截断了我的血脉。
冰依————!!!我听到祈然还有谁的惊呼,然后仿佛是身体被打中吐血的声音。
我心中狠狠一痛,知道祈然因为分神,终于还是被萧逸飞伤到了。
我很想移动身体,避开那一剑,可是却动不得半分,甚至喊不得半分。
我长叹了一口气,心道,要死了!可惜死得这么没意思,不过冷清雅,等一下怎么说也会拖你陪葬。
我诅咒着,看着长剑破体……没有入!不,是没有死!我在身体被抱着翻滚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在想些什么,更不知该想些什么,奇怪自己为何没有在鬼门关兜了一圈的觉悟。
直到……温热的血液顺着脖颈,淌过锁骨,流入体内……在感情上,我真的……是一个很迟钝的人。
可是很久以后,我才想到,或者说才愿意承认,那可能不是迟钝,而是我对感情的逃避,自私的……将那些自己不愿意接受的感情,丢弃、掩埋,甚至扭曲。
套上任何一个可以作为借口的枷锁,比如……朋友。
我楞楞的看着眼前那张俊秀的脸,苍白的唇,殷红的血,漆黑的眼。
我抿了抿唇,睁大酸痛的眼,喃喃:卫聆风……想问为什么……想擦去那嘴角的血,可是……寒光闪烁,我的身体被猛然掼了出去,我在柔软的草地上,无法自制地翻了几个圈。
我仰躺在地上抬头,看到卫聆风勉力架开追击而来的傲天君,无夜缠上他。
然后,冷清雅专注看着他的面容,从怀思变为狰狞地仇恨,长剑猛地高举过顶,带着百世千年的恨意,朝着仍无法回剑自救的卫聆风,直刺下去。
那力道,石破天惊!那气势,仿如泰山压顶。
当怜惜,转为仇恨,那是伤人伤己的怨念;当深爱,变为绝望,那是毁天灭地的……残杀!冷清雅,就是这样,将长剑刺向了草地上、阳光下,那个让她迷离恍惚的……砰————!!一声巨响仿佛震天动地般,在幽谷声声回荡,所有人,都停止了打斗,呆呆地,静静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
冷清雅举刀的手仍伸在半空,可是她的脸上却慢慢露出艰涩迷惘的神色。
她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将绝望、不甘、难以置信地目光,停留在胸前。
那个……汩汩向外冒出鲜血的小孔……一遍又一遍。
我握着手枪,浑身一松猛然躺倒在地上,贴住背脊的,是青草的草尖,和冰凉湿透的衣衫。
没救了。
我长长叹出一口气,望着石头缝隙外隐约可见的天空和阳光,慢慢淡去了落在耳边的惊叫和奔跑声。
呼吸象会沉淀一般,飘出去,又轻轻落回我脸上。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正中心脏!我握了握手中冰凉的手枪,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冷清雅,真的没救了。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二十九章 舍命章节字数:4758 更新时间:2007-04-29 13: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