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还握在手中,我被祈然扯着从草地上起来,浑身汗湿一片,禁不住手脚发软,冰寒颤抖。
胸口的剧痛一阵阵传来,终究还是内力消耗过度了。
恍惚间感觉祈然将我抱在怀里,呼吸轻轻触到我的脸,我的肌肤,浓郁的血腥味,象扎了根似的,在我鼻间脑中弥留不去。
我一时听不清祈然在跟我说些什么,只是紧张地拽住他衣襟,抓了满手的血,喃喃地问道:祈然,你的伤没事吧?祈然伸手轻拍了拍我的面颊,半晌,我的视线终于对上他苍白的面容,只觉这张脸,仿佛是隔了一世才让我再见到,忍不住便泪湿眼眶。
没事,我没事。
祈然仿佛是松了口气,眼中蓝天碧海般深彻的温柔,把我轻轻揽在怀里。
我心满意足地靠在祈然怀中,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情,然后,我的视线,越过祈然的肩膀,落在那身月白长衫的颀长身影上。
卫聆风的面色比祈然还要惨白上几分,嘴角留有淡淡地还来不及擦去的血迹,映衬着他全身上下异样俊秀的白,惨然夺目。
他的目光,透过夜幕般黑沉的双眸,定定地落在我和祈然身上。
我浑身打了个颤,心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直跳到心口都麻木生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那里没有如海的深情,那里甚至没有深沉的悲伤,然而就是那样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平静,才让我心底产生了一阵阵的恐慌。
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眼前的这个帝王,可是我却清楚的知道,那样的神情,那样的决绝,只有在他受到莫大的伤害时,才会被用来掩饰自己。
我怕他那样的神情,更怕那神情背后……不可预知的行为。
清雅……清雅……耳中猛然被灌进萧逸飞低沉的越加沙哑的声音,我视线一飘,落在生机全失的冷清雅身上。
她哆嗦着,抓住萧逸飞的手,干裂渗血的嘴唇绝艳颤抖,想吐出一句话,却始终不能成声。
萧逸飞赤红了双眼,一把抓住她纤细莹白的手,颤声道:清雅,清雅,你放心,你的愿望,朕发誓都会帮你达成的!清雅……噗——冷清雅猛地吐出一口血,那鲜艳的红色,一半洒在萧逸飞身上,一半溅在他脸上。
但她的脸上却缓缓露处残酷冷血的笑容,在萧逸飞怀中,闭目……而逝。
谷中的时间、微风、尘埃,象是一瞬间,凝滞了起来。
然后,化为无形的压迫力,笼罩住我。
别说将枪举起来,就是勉强站着,也不得。
萧逸飞冰寒的声音,象是来自地狱的修罗,响在我耳畔,不,就象是只响在我耳侧:敢杀清雅,就要想清楚,你,以及你在乎的人,都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死——,不生不死,还是……生不如死!!噗——!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随后身子横飞出去,却轻缓地落地。
祈然、步杀、卫聆风他们都挡在我面前,脸上是深沉的凝重。
沙石寒风凛冽,萧逸飞进来时的石门忽然大开,我惊恐地看到身穿黑衣的几十人,蒙着面,动作整齐一致地鱼贯而入,瞬时间,团团将我们围住。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走过那么多的风雨,相遇了分离,分离了又相聚,我们却最终要死在这里吗?不!我绝对不要!我忽略浑身地疼痛,运起内力抵抗这惊人的杀气,忽然将握枪的手狠狠举起,喊道:祈然————!接住!!黝黑发亮的手枪,掠过长空,飞入祈然举起的修长五指中。
祈然,是天才,即便只看我示范过一次,我相信,他也一定能正确使用这把手枪,甚至用的比我更流畅。
果然,他身体不稍一停,一个转身,举枪,瞄准,急跃,扳机扣下。
砰————!!巨响声再一次回荡在谷中,眼中有血腥的红抹过。
我甚至还来不及看清到底是谁受了伤,胸口就有一阵窒息的剧痛传来,喉咙被一双大手,紧紧扼住。
萧逸飞空出来的那双手,平举在空中,微微放开。
我惊愕地看到,冷清雅纤弱带血的身体,缓缓倒落在地。
身上,有两个小孔,其中一个已经凝结,另一个却仍在汩汩向外冒血。
他冷笑地看着我,我回望向他,心底竟觉一阵发毛。
如果说,刚进来时的他,眼中还有一丝人的温度的话。
那么此刻的他,却已是什么感情也不余半分了。
那眼神,那耻笑,仿佛没有仇恨,没有厌憎,只有毫无理由的毁灭和残杀。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词——破绽。
原来,冷清雅就是萧逸飞的破绽,他拥有感情的证明。
可是,我那一枪,却把他所有的感情都毁灭了,同时,也抹杀了他……唯一的破绽。
可是,即便已经在如此绝望的时刻,我的心里,却仍有一个声音在呼喊。
我要活,我一定要活下去。
活着和祈然在一起,活着……看尽这本是陌生的世界,起起落落。
他冷笑地看着我,扼住我喉咙的手,越来越紧:你以为,同一种方式,可以成功两次吗?不要————!!对面传来惊恐的喝阻声,却踟躇着,没敢上前一步。
我双手抓住他扼住我的右手,本能地往外扮,脸色紫胀发青,心脏象是要跳出胸口般,搏动。
呼吸,被抽空了;意识,也即将远离。
身体忽然猛地转了个身,肩膀一阵轻微的剧痛,隐约感觉是子弹入体的声音。
眼前好黑,好暗。
耳中听到了什么,也已经迷离不清了。
可是,那个在我心中叫嚣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我要活,我要活,我一定要活下去!我用仅剩的一点意志,仅余的一点力气,抓住萧逸飞的手,左手无声无息地跟上去。
我的眼睛失去焦距,什么都看不见;我的神志模糊灰暗,什么都不能思考。
我只能乞求,爸爸,哥哥,请你们保佑我,保佑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活下去。
我按下红宝石按钮。
嗤————一阵轻若罔闻的声音,却仿佛轰鸣般,擦过我耳畔。
然后,我只觉喉咙猛地一痛,心中苦笑,竟然还是失败了。
便瞬时失去了知觉。
待我因着肩膀和喉咙的剧痛苏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身在祈然怀中。
子弹的弹壳,凌乱地散在一旁,却不及我衣衫头发的凌乱。
我吃力地转动眼珠,看了下四周,才发现,我们仍在别有洞天的小谷中,形势依旧剑拔弩张。
冷琢夕昏迷着,躺在瀑布前,身子被水溅湿了几分。
祈然抱着我,半跪在地上,见我醒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步杀,就站在一旁,长刀架在昏迷不醒的萧逸飞身上。
那几十个黑衣男子,看不到表情,围站在四周,蠢蠢欲动,却碍于萧逸飞的生命而不敢行动。
卫聆风站在前方不远处,和傲天君对峙着。
他的身边站着个人,身影有些熟悉又陌生,我定睛一看,竟是不出意外时刻都隐在卫聆风身边的成忧。
不!似乎不是与傲天君,我瞪大了眼睛,卫聆风是和铁面人对峙着,和……他竟是一脸幽寒冷笑地看着无夜。
我挣扎地爬起身来,祈然慌忙扶住我。
我一步一步踉跄到风暴的中心。
步杀的刀架在昏迷地萧逸飞身上,警惕地注视着周围,随着我们缓慢移动。
……包括玄将军攻下银川以前,属下也查到,莫劲曾偷偷去见过尹国四皇子。
皇上,属下离开,竟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成忧!卫聆风看了一身狼狈的我一眼,眉头轻皱,淡淡打断他,把你刚刚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
成忧冷淡地看了我一眼,躬身道:是,皇上。
我能看到无夜,立在我对面的身体,狠狠一震。
属下在经过仔细地调查后发现,当日尹子恒收买步杀去刺杀娘娘,事前,曾收到过当时仍是娘娘护卫的莫劲的……飞鸽传书。
另外,属下也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莫劲在私底下,曾多次与钥国皇太子傅君漠,以及尹子恒见面。
我浑身猛地一颤,只觉胸口、心脏都痛到了极点。
祈然抱紧了扶住我的手,满目担忧。
我拼命地向他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见他脸上忧心更甚,望向无夜和卫聆风的眼中一片冰寒。
你是成忧?!黑衣男子中忽然有人惊呼出声,当年的云海灵蛇,君成忧?!我一愣,回首望向祈然,只见他眼中露处诧异之色,望了成忧一眼,解释道:天和大陆早在三十年前就有公认的三大高手,一是我和白胜衣的师父,青竹居士谢烟客;一是冰凌王萧逸飞;最后一个,就是当年仗着四大神器之一的灵邪剑,挑遍全天和大陆的君成忧,人称云海灵蛇,因他最早出现,是在东面云海的一座岛上。
成忧眉头微微一皱,面上冰冷一片,转向卫聆风时,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淡淡地恭敬和小心翼翼,活灵灵就是一个唯主子之命是从的忠仆模样。
忽然,他冷冷瞥了我一眼,却弯身恭敬道:娘娘,有一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
当日,皇上知道你在阳紫国后,怕你被冰凌的人发现,于是瞒着属下偷偷前往。
就是在那里,他遭人刺杀,差点九死一生。
这些,娘娘都知道吗?我双目猛地瞪向卫聆风,一时间眼前竟一阵模糊,身体站立不稳:上次,你为什么不说?卫聆风望着我,幽深冰寒的目光微微转柔,却漠然不语。
成忧打断我想继续说的话,看了无夜一眼,冷冷道:而当日跟在皇上身边的,只有一人,就是当时身为飞鹰之主的——莫劲。
无夜……我握紧了冰凉渗寒的手,看向他,你不是说,那天,你去了交接飞鹰之位吗?无夜抬起头来,看着我,面具下发处蒙蒙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他的眼中,复杂黯然一片,最终却只吐出两个字:主子……不要叫我主子!!我痛苦地大吼了一声,挣脱处祈然的怀抱,跌走到他面前几米远处,我从来就没想让你喊我主子过!我不问你到底为什么要接近我,我也不问你……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我看着他,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伤害步杀和卫聆风的事,你……有没有份?!无夜的手,背在身后,低着头,紧紧地望着我,那眼中波荡的是什么,汹涌的又是什么,竟仿佛要将他,和他身边的我灼烧,煮沸了一般。
可是他的眼中,却荡漾着一抹异样的温柔,和留恋。
忽然,那一抹温柔,如被生生折断般停驻,转为撕裂他全身的惊恐和慌乱。
恍惚间,我感觉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冰凉气息,穿过我和祈然之间的中空地段,急袭而来。
那速度,快如闪电,迅愈疾风;那气势,千石压顶,万军难敌。
我听到祈然喊出一个让我无法置信,无法闪避的名字。
胸口仿佛有什么被撕裂了,又刺入了,痛到无法忍受。
他喊,惶恐慌乱:步——!!你干什么?!然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身影,已经跃到了我身后。
冰寒的气息,熟悉到仿佛融入我体内,又仿佛本就是出自我体内的,笼罩了我全身。
凝聚在一点,汲血……杀至。
然后……在我还无法接受这一切的时候,身体已经被拥入一个僵硬却温暖的怀抱。
那里,什么熟悉的气味也没有,我并不是一个擅长记住一个人气味的人。
可是这一刻,那个怀抱,却深深烙印在我心中,脑中。
随着缓慢旋转,沉重的身体,一点点,融入我心底。
这一天,这短短几个时辰,我到底已经流了多少泪,又要再流多少泪,才能甘心。
我抬头看到旋转中,那双隐在铁面具下,从来无法真切看清的眼睛。
那双眼睛,深深地留恋地望着我,不肯错过哪怕一分一秒,相聚的时光。
他的眼波微微晃动,铁面具下发出单一、沉沉的声音——主子……主子!我忍不住揪住他衣襟,只想放声大哭。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要叫我主子,为什么我都怀疑你到如此地步了,还要救我,拿自己的生命救我。
哧——我惊恐地听到黑刀入体的声音,鲜血喷洒的声音。
黑刀,微微翘起,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刀尖,从他灰黑的衣服中破出,鲜血染红了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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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刀,微微翘起,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刀尖,从他灰黑的衣服中破出,鲜血染红了我的眼。
然而,这一天的惊心动魄,这几个时辰众人的生离死别,远还没有结束。
无夜抱着我,勉强站稳了身子,黑刀猛地离开他身子,暗色的衣衫一片血湿。
他安顿下了我,下一秒,没有管自己的伤势,没有听我的惊呼,却是一个转身,挡住了再度袭来的黑刀。
此刻,我的视线才终于有机会落在步杀身上。
只需一眼,我就知道,那个人是步杀,可是,又不是步杀。
他的眼眸,漆黑一片,却连半点神光也没有。
那明显是一副,受了深度催眠,行动遭人控制的模样。
可是,谁能控制,刚刚还一切如常的他呢?要知道,深度催眠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
不是长时间的诱发,就是药物控制,或者是……我一惊,难道,是潜在的诱发?那诱因,早已潜藏在步杀体内。
是以,只要一瞬间的特殊暗示,就会……我紧皱着眉,心头千丝万绪,茫茫然向前看去。
忽然浑身狠狠一震。
无夜架住步杀黑刀的剑,并没有停顿,直刺过去。
周围的黑衣人,因为步杀的离位,而抢过来,救萧逸飞。
卫聆风有成忧保护,祈然自行挡住了攻击,无夜和我,离那些人,还远。
可是步杀,步杀他竟仿佛呆滞了一般,双眼无神,一动不动。
任凭无夜的剑,黑衣人的刀砍向自己身上。
无夜,不要——!!我大声地喊叫,想冲过去,想横手挡下无夜手中一瞬不停的剑,却因为胸口剧痛,行动迟滞,只差了那短短的几秒。
眼看着那把剑要刺入步杀胸口,眼看着……步杀要被那些长刀,撕裂切碎。
然后,祈然迅如闪电的身影在我眼前闪过,他反手架开所有黑衣人手中的长刀,拖着步杀后退几步,然后一个纵身踢飞了无夜手中的长剑。
那反震之力极为巨大,无夜随着长剑的落地向我这个方向倒跌过来。
祈然神色一凝,眼中不知闪过怎生复杂的光芒,忽然狠起心肠,直冲过来,重重一掌打在无夜身上。
灰黑色的身体,没有再撞到羸弱不堪的我身上,而是直直地,直直地,横飞出去。
擦过,昏迷在地的冷琢夕衣衫,溅起水珠,撞在瀑布下,刻着别有洞天的……石碑上。
无夜——!!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撞在那石碑上,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身上的刀伤,汩汩涌出鲜血。
轰隆————我踉跄着想跑过去扶起无夜,却忽然身子在剧烈摇晃之下跌倒在地上。
仿佛起自心底的巨响,震动,从某个点,蔓延到整个幽谷。
糟糕,断石启动!傲天君低吼了一声,一脸的恐惧慌张,祈然!别有洞天要塌了,快 出去!你们扶了皇上,马上出去!轰隆——轰隆——仿佛就是为了印证傲天君的话,由八块巨石组成的屋顶,忽然间有漫天的尘埃洒落下来。
我狼狈地支撑起自己,却又马上被剧烈的震动甩倒。
摔倒、爬起,爬起、再摔倒,耳鼻口中都是细碎苦涩的尘土。
冰依——祈然和卫聆风的惊叫声,同时传来。
我支吾地应了声:我在这……一块巨石,从头顶落下,堪堪砸在我身边。
我奋力地在地上打了个滚,手臂上划了数十道伤口,本就被子弹打伤的肩膀,鲜血直流,染红了我大片衣衫。
幽谷中,瞬时间,就被碎石尘沙弥漫,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众人尖叫,奔逃的声音,巨石轰隆砸落的声音。
咳咳……无夜……你在哪?我没有办法用沾满灰尘的衣袖去擦眼睛,只能勉强睁着眼,摸索着向原来的方向走去。
主子……熟悉的蒙蒙声,虚弱地传递过来,小心……无夜!我心头一喜,看不清,却伸手抓住他衣袖,满手和着鲜血的尘埃,无夜,你怎么样?你的伤……主子……皇上的母亲……我这才在朦胧中,看见他还吃力地抱着一个人。
冰依——快跟我出去!祈然呼喊声越来越近,我忙回头应声,祈然,我在这,无夜和冷琢夕也……轰隆————一声巨响,猛然盖过了我的话。
碰————!!我能感觉到坠落在我头顶的巨石,我能听到一点点崩塌的四壁,然后,我的身体,被狠狠,狠狠地……推出去。
那一瞬间,好奇怪,仿佛那些尘埃是透明的,能看到漫天的巨石下,那张被面具掩盖的脸。
那一时刻,心好痛,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被彻底砸碎了,再也……再也……回不来。
那张铁面具下,有一双无唇蔽齿的嘴巴,他正轻轻开合地叫着我的名字,我在他心目中的名字——主子。
无夜————!!巨石——砸向了他,淹没了他,连一点点的声音……也没留下。
眼睛……看着我,那双我从未认真去在意过的眼睛,在最后的那一刻,仍然专注地看着我。
无夜,消失了!原来,曾经是理所当然在我身边的人,也会消失;原来……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事,是理所当然的。
无夜……那个,曾经无时无刻不在身边守护我的无夜,真的消失了。
消失在漫天的尘埃、巨石中……无夜……无夜……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口中不住叫着那个我创造的名字。
大脑是灰白的,身体是麻木的,心脏……是停滞的,眼泪……却流不下来。
冰依!他已经没救了,这里要塌了,快跟我出去。
谁,是谁在我耳边说话?能不能……救救他,救救无夜……我猛地转头抓住那乱石尘埃中看不见的衣襟,祈然,快救无夜,还来得及……轰隆————冰依!祈然一把护住我躲过砸落的巨石,大声吼道,你听我说,先出去!别再管他了!我顿了顿,却不足一秒,终于崩溃地哭出来:那是无夜啊!那是为了救我,才被埋在下面的无夜啊!你让我别管他?我怎么能够不管他?!我猛地一把甩开他,往乱石滚落处跑去。
我没时间了,对!我要快,赶快去救他。
无夜他刚刚,流了那么多血,吐了那么多血,我必须要快点救他才行。
砰——颈间猛然酸麻的一痛,我眼前昏黑,失去了知觉,在那漫天飞舞的乱石尘埃中倒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晶莹的水珠,透明的,穿过尘埃,一滴滴串落在地上,那是……谁的泪,如此悲伤,如此绝望。
是谁在说,蓝天下的心,没有透明,依旧晶莹……永……别了……让我走!我坚决地看着面前的祈然,眼中却不敢映入他此时的神情。
然后,狠狠甩开他抓住我的手,转身离去。
走了六步,脚下沉重地象灌了铅一般,我没有回头,声音低低地说:不要担心,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的。
我茫然地向前走了很久,是在等什么事的发生,又是在等什么人的到来。
距离别有洞天崩塌已经过去三天了。
步杀仍在昏迷不醒中,却不知道成忧把卫聆风带去了哪里疗伤。
我的肩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胸口的痛,闲时无事,偶尔一痛,却痛入骨髓。
这三日,我们借宿在一户农家,我的伤都是自己治疗,然后由农妇帮忙包扎的。
无论祈然如何软语相劝或是强硬霸道,我都坚决地没让他仔细查看。
这个伤,我自己很清楚,其实并不严重到要我的命。
但恐怕,如果不好好调养,迟早会烙下病根。
这三日,我日日闭眼都会看到那双漫天飞石下仍无法闭上的眼睛。
我想了很多很多,以前的,现在的,未来的,点点滴滴。
然后,我知道,我真的没有办法再这样等待下去了。
于是,我跟祈然说——让我走。
我的脚步猛然一顿。
人来了,却不是我等的人。
十几个素未蒙面的黑衣高手将我团团围住,我忽然有好笑的感觉,刚刚才夸下海口说有能力保护自己,现在却很可能马上横尸当场。
打斗比想象中来得激烈,我知道这些人肯定是萧逸飞的手下。
这三日,我虽只是在普通的农户家中,实际上却是处于祈然,也就是依国保护之下,他们才没下手。
我亲手杀了冷清雅,萧逸飞最爱的女人,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甚至,他可能不是想杀我,而更想活捉我。
这样,既可以让我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又能威胁到祈然。
我舞动着手中的长剑,招式行如流水,内力却逐渐不济。
果然,自从这些日子无止境地受伤后,我的内力运用就越来越困难。
幸亏这套逍遥游剑法,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以少敌多量身打造的,所以,直到现在我仍未被杀或被擒。
手臂上剧痛,肩上的伤口终于裂了开来,累得我右手手肘上也被轻轻滑了一道。
我反手与其中一个黑衣人对了一剑,他猛然后退几步,我却脸色一白吐出一口血来。
如果……我猜错了。
那么,很可能就会死在这里。
或者……我忍不住苦笑,如果祈然在附近的话,很可能会忍不住出来救我……乒——乓——眼前淡青的光影一闪,银光呼啸,仿佛是划了一个完美无缺的保护圈,将我牢牢锁在其中。
那银光,魅人心神,惑人心志,让我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
被砍伤的几个人,软倒在地,眼中忽然闪过异样的神光,神情恍惚,竟开始胡言乱语。
祈然曾说过,天和大陆四大神器之一的凝章,刺入人血液神经的瞬间,若是意志不够坚定的人,便会产生幻觉,无力应敌。
冰依,没事吧?青衣的身影缓缓转了个圈面向我,分外白皙的脸上挂着孩子气般纯净却难辨的笑容。
他轻轻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弯身将我扶起。
我抬头看着他,深深地,狠狠地凝视,然后默默点头。
没事就好……冰依!!我眼前黑暗,缓缓向后倒去,眸中却清晰地看到洛枫紧张的表情,最后倒入了他怀中。
原来……是你。
我嘴角淡淡地勾起一抹冷笑,冷到我心里,果然……是你!--------------------------------------------------------------------------------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三十一章 背叛章节字数:7069 更新时间:2007-04-29 14:09——即便是包容着星辰的夜还是太寂寞了,不如......无夜。
我猛地睁开眼睛,刺痛的感觉袭来,我却仍睁着眼,哑声开口:洛枫,谢谢你救了我。
洛枫微微一笑,脸上神色柔和,是那种春天雨露般的清爽夹杂着孩子气的纯净。
他伸出干燥微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抹去我颊边的泪水:哭的那么伤心,刚刚梦到什么了?我很用力地扯了扯嘴角:只是……梦到一个故人。
洛枫停在我脸上的手顿了顿,然后收回去,脸上露出惯有的洒然笑容:是吗?祈然和步杀呢?怎么会留你一人被追杀?那些人,武功都很高,江湖上却从未见过。
冰依,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我勉力撑起身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带着三分苦涩:你这么多问题,我可怎么回答啊?洛枫环手帮我垫起身后的靠枕,脸露微笑:那就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吧。
我的笑容轻凝了凝,垂下眼帘,用着轻和平稳的声音,把压在胸口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挤出去:因为,我不能原谅他们,更加……不能原谅自己。
我……我的声音猛地一顿,晶莹的泪珠顺着睫毛划下,落在床单上,心里有多少地苦涩酸痛啊!我咬了咬牙,将泪水吞回去,然后抬起头来。
只是,眼前依旧水雾迷蒙,我露出一个带着水滴的笑容,声音沙哑:没事,对不起,这些事好像根本与你无关。
我却拼命向你倒苦水,真对不起。
我在朦胧的水汽中,清楚地看到洛枫眼中想要掩饰,却遮不住的怜惜。
他的手,微微抬高,象是要抚上我的脸,却硬生生顿住。
难过的事都会过去的,好好休息吧,这几日,我会保护你的。
说完,他将盖在我身上的被子拉高,轻柔掖紧,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我眨了眨眼,润含在眼角的泪珠轻轻滑下,滑过鬓边地肌肤,冰凉涩痛。
我嘴角轻扯,缓缓闭上了双眼。
冰依,起来了吗?早餐……洛枫一把推门进来,带着室外阳光的温暖和清爽,朗声叫着我的名字,却忽而一顿,啊!你……我……我猛地扯起被单盖住身子,随手操起身边的枕头向门口砸去,大吼道:色狼,滚出去!!…………冰依,早……餐……洛枫被我狠狠一瞪,面上有些讪讪,眼中却满是戏谑的笑意,在我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我用凉凉的手冰脸颊,随后毫不客气地端过银耳燕窝粥,低头就吃。
是该多吃点……我握勺的手滞了滞,有些疑惑,抬头正想问为什么。
却见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我胸前,随即略有遗憾地摇了摇头:确实太瘦了点。
洛——!枫——!我咬牙切齿地操起碗,你他妈的去死吧!!砰————!!优质的瓷碗砸在墙上,乒乓声响,四分五裂。
洛枫轻轻松松地从椅子上跳开,拂了拂洁净的袍角,笑得好整以暇:不只太瘦,也太野蛮了点。
把你娶回家,实在是……我嘴角猛抽了抽,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把话挤出来:干·卿·底·事!!!不过算了,我就吃点亏吧。
虽然刚刚不是有意的,毕竟还算看到了你的身体,按你的话说,男女授受不清……砰——!!洛枫一把躲过我砸过去地托盘,满脸笑意,谋杀亲夫啊!我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把手中的筷子砸出去,却只觉手腕一紧,视线一暗,洛枫那张略带孩子气的欠扁的笑脸已经猛然间凑到了我眼前。
放手!!我退后一步,后背却抵住了关闭的窗格,狠狠甩手,脸涨的通红。
不过XD的,绝对是被气红的。
洛枫嘻笑不退,探手夺过我手中的筷子,声音温柔到我全身掉鸡皮疙瘩:冰依,这种东西拿在手上,伤了我也就算了,伤了你自己,我可会心疼的。
我满脸抽搐,吸气,再吸气,终于将满腔的怒火平息下来,换上一副懒懒无趣的颓废面容,凉凉道:洛大哥,洛大侠,洛大爷,你玩够了吧?不够!洛枫露出个分外耍赖地笑容,眼中地眸光却如夜幕般深沉,不如……我们玩一辈子吧。
我心头猛地一颤,没有被抓住的左手,垂在身侧,轻轻握紧,面上是竭力维持的平静和一副未听懂的不以为然:你牵动我肩上的伤口了,很痛耶!洛枫猛地一震,惶然放开手,轻扯开我肩上的衣衫,面色一时暗沉到了极点。
我撇过头,猩红的血透过白色的衣衫映入眼帘,我却笑了。
偷偷地,笑得张狂,我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多好。
为什么不早说?我垂下头,默然不语。
我问你为什么不早说?洛枫狠狠抓痛我未受伤的左手,你就那么不愿向我撒娇吗?你就……从来没想过,依赖我吗?还是……不痛啊!我在心底笑得发狂,因为有个地方更痛。
垂下的头,越加低,甚至无法抬起一寸一分。
下颚猛然窒痛,我被迫着抬起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熟悉又陌生的双眸,灼热的双唇夹杂着复杂漫天的怒意,狠狠压上我的。
我睁着眼,长长的睫毛,就在我眼前,轻轻颤动,就象我千疮百孔的心。
我的唇仿佛被嘶咬般的灼痛,我却不退也不挣扎,亲眼看着,感受着那张陷入疯狂的脸,夺去我的呼吸,侵入我的唇齿。
洛枫猛地一把推开我,房间里只余他粗重的喘息声,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声音带着几丝情欲的沙哑:为什么不推开我?我依然垂着头,无泪无笑,看着胸前凌乱敞开的衣襟,只有漫漫静默地悲伤,缭绕缱绻。
你……包扎一下伤口,再休息半天。
下午我带你去购置些随身物品。
我默默点了点头,耳中听到压抑的叹息声,门开合的声音,颓然沿着窗台滑坐下来。
嘴角的弧度越牵越大,直到苦涩的泪水渗入,我把头埋进双手与膝盖之间,在心中一遍又一遍默念:无夜……请你保佑我,请你……一定要保佑我。
窗外是明媚的阳光,鸟叫声,时断时续,温暖的春天,炎热的夏天,此刻就在这季节的分界线上。
正午,刚过。
床上铺的仍是厚厚的绒毛垫,被子却只有单薄的一层。
我蜷缩在被子中央,静静地安睡。
原本舒展地眉毛,微微皱起,再皱起,眼角缓缓渗出泪水。
我翻了个身,躺地极不安稳。
床边坐着个人,明明是清爽安适地气息,却夹杂着生冷地杀气。
我呼吸慢慢急促起来,翻了个身仰躺着,干裂地唇,启了又合,喉咙挤压出痛苦地呻吟声。
……夜……无夜……眼角地泪水一滴滴滑落,悲痛、悔恨、哀伤、绝望,那么多的感情夹杂在我的表情和哭泣声中,不要!!无夜——!!我猛地一跃而起,紧紧抱住眼前的人,声音嘶哑地哭喊:无夜,不要死!求求你不要这么离开!我能感觉到,洛枫的手,在空中顿了很久,然后终于环过我的腰,狠狠地抱住,仿佛要将我融入他体内一般地决绝。
冰依……冰依……他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温热的唇轻轻在我发丝颈间流连,我不会离开你的,绝对……不会……我浑身一震,猛地推开他,怔怔地只是看着,眼中是莫名的复杂:洛枫,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洛枫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他眼中却闪烁着摄人的光芒。
他搭在我腰间的手慢慢、慢慢收紧,直到我微一挣扎,他却猛然使劲将我带入怀中。
温热的唇,悄然覆上我的,轻啄舔弄。
又慢慢从我的唇边移开,吻上鼻尖,小巧的耳垂,白皙的锁骨。
我握紧了身侧的双拳,却轻轻呻吟出声。
冰依……让我来守护你。
洛枫的吻停在我衣襟旁,舌尖轻轻在锁骨上打着转,动作温柔语气却断然狠绝,只准看我,只准想我,只准爱我。
只让我来守护你!我生生压下浑身的颤抖,从未闭上的眼中,一阵涩痛,洛枫抬起头,轻轻将唇再度覆盖上我的。
灼热微有些干糙带茧的手,却探入我衣襟,抚过我亵衣中的肌肤。
也许,就是现在……我跪坐在床上,身体被紧紧的圈住半倚在他怀中。
唇是火热的,身体是灼烧的,心底,却是冰凉的。
我眼中闪过一道冰寒的光芒,牙齿狠狠使劲一咬。
你——!洛枫吃痛地松开我,一脸惊怒,和被强制压下的情欲。
我挤出一副愤怒的表情,吼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眼中是被羞辱的怒火,面上是一脸的愤慨。
然后,我抿紧唇,让那血腥的感觉停留在舌尖,这……宝贵的血。
洛枫伸手想揽过我:冰依……我是真的……我狠狠甩开他的手,愤声道:出去!我看着他,他也就这么神思复杂地看着我。
时间,一点点流逝,同样宝贵的时间。
我颓然在心里叹了口气,放柔声音:你让我……再考虑一下。
冰依,你是说……?洛枫眼中闪过欣喜和难以置信的神色,一把抓过我的手。
我垂下眼帘,轻轻点了点头,露出一副疲惫的神色:没有小银,我的伤一时根本好不了,身体有些疲倦。
东西,你帮忙买回来吧,我就不出去了。
我缓缓抽回手,声音却越加温柔:这几天,恐怕都要麻烦你了。
门轻轻合上,我知道洛枫带着满意欣然的笑容离去,待脚步声一走远。
我迅速从床上一跃而起,摸出怀中的棉布,将舌尖上仍残留的微微血腥味,擦在上面。
心里一时酸苦,恐慌,不安,只想扑进那个清新的怀抱永不离开。
只是,还不行……我知道,真的,还不可以。
月色光华如练,我和洛枫对坐在湖边的凉亭上,闲谈喝茶。
今日,已经是洛枫把我带在身边后的第五天。
这几日,他格外小心地带着我避开冰凌的重重追杀。
凭着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广大消息网,和高强的武功,竟真的没让我受到一点伤害。
此刻所住的这个小宅子,外表看来并不华丽,里面的布置却清新雅致,品味一流,似乎是洛枫名下的其中一栋私宅。
我晃了晃手中名贵的玉瓷杯,微微浅笑: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那是多孤独的诗句,脑中浮现出雪梨园中的杏树梨花,却是当年我……多么美好的愿望。
我可以等。
洛枫低着头,忽然淡淡地开口。
我愕然地望向他,手中的茶杯轻轻摇晃,放落在桌上。
既然不能原谅他们,就干脆放弃。
冰依,我可以等你忘记他们。
他脸上淡定从容,眼中却是波荡的深情,但是,你要承诺,以后都在我身边,不会离开。
我能听到,被握住的手腕上,血液汩汩流过血脉的声音,冰凉地,孤寂地。
我多想开口,开口承诺,说我不会离开你。
这样,他才会更相信我。
可是,此时此刻,在那样的月光下,在那么清澈到透明的眼神注视下,我却发不出声音。
因为他在那么无声,却又那么哀伤地恳求我。
请你……,不要欺骗我;请你们……,不要再伤害我。
对不起。
我抽回了手,脸上露出自嘲的苦笑,亏我还是曾经接受过杀手训练的人。
原来,如此多安逸被宠爱的生活,还是让我把那些求生的本能给遗忘了,如今的我,还不能答应你。
洛枫静静地看着我,空了握不住东西的手,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摆在我眼前。
就在我退缩到想要避开他眼睛的时候,他却忽然笑了起来,带着声音的笑。
那笑声,就象清晨的露珠滑过荷叶,落入水中一般,明净到让我浑身,微微发颤。
冰依,我还一直以为你是骗我的。
原来不是……他的手再度握上我的,我全身忍不住泛起恐慌的疙瘩,他的声音轻柔到融入月色中,真好,冰依……我会等你的。
我不想要你们等我啊!我的本意不是要招惹你们的!我只是想让我爱的人,能够爱我,仅此而已!!真的……仅此而已。
那样的声音,在我的心底一遍遍叫嚣,痛苦而内疚。
我却还要在心底庆幸,若非这样歪打正着的回答,我也没办法这么快取得他信任。
我做人,究竟要做到如何可悲又可怜的地步,才甘心呢?小心——!!我还来不及伤感完,身体忽然被洛枫拖着滚了一个大圈,一道银芒擦着我面颊闪过,发出叮的一声。
几个快如闪电的人影飘然而落。
洛枫扶着我站起来,看了看周围的形势,双眉微皱,脸上却露出不屑的冷笑:成忧,冰凌四大丞相,你们居然凑到一路了?我放眼看去,也不由微微心惊,撇开成忧,文若彬和傲天君不说,白胜衣借机铲除我的几率很高,而木离风身后竟还跟着十几个踏步无声,呼吸深厚轻浅的高手。
文若彬扫了我一眼,随即对着洛枫无奈地耸了耸肩:在下和白胜衣也是奉少主之命,平安地带回小若姑娘。
否则,谁愿意和天和大陆第一剑客,冰凌的守护者为敌呢?我的身体颤了颤,一脸震惊的表情看向洛枫。
他微微露出一丝苦笑,眼中的落寞一闪而逝:我是冰凌这一任的守护者——司马洛枫。
我也的确是拥有‘金银妖瞳’的怪物,跟我在一起,只会不幸。
如果你真的想回去……不!我留在你身边。
什么金银妖瞳,什么怪物,这些我全不信。
我的声音脱口而出,心底却在对 这样的自己冷笑,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看着他,你不是说,会等我吗?洛枫的身体狠狠一震,眼中汹涌的是什么,翻腾的又是什么,他忽然……就在这么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就在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地注视下,他忽然紧紧,紧紧地抱住我,声音竟破天荒地带了丝哽咽:原来……老家伙说的都是真的。
在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人,不管我是不是怪物,不管我是谁,都会对我……我是一个,只要做了决定,就能狠得下心肠,伤害任何爱护我,甚至超过自己生命的人。
以前是祈然,卫聆风,现在又是……洛枫。
明明是自己下定决心要去做的事情,却背负着沉重的罪恶感,然后一边内疚难过,一边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一边……却又不断辱骂自己。
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得到解脱,就不必为自己的行为,负上责任。
可是,那又怎样?我安静地靠在洛枫怀中冰冷的发笑,即便如此,我还不是要这样生存下去。
为了我所做的决定,为了,我所执着的人。
娘娘……成忧平板无情的声音,打断了洛枫的拥抱,也打断了我的思绪,他看着我眼中闪过鄙夷、厌憎的神色,冷冷道,皇上让臣带娘娘回宫。
我眼中微微露出笑意,这个成忧,我没见过几次。
只知他一直隐匿地跟在卫聆风身边。
看他在卫聆风面前恭敬从命,战战兢兢地样子,真的很难想象,他竟然是跟萧逸飞,祈然师父齐名地天和大陆三大高手之一。
只不知,卫聆风离了他,是否安全。
这么说,你们三人都不是一路的了?洛枫松开手,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洒然和淡定,眼中的神光却相当冷凝。
他也不变姿势,不知怎地,便抽出了怀中的凝章,只见银光闪过,原本锈迹斑斑,毫不起眼的剑身,通体发亮,在月光下,惑人心神。
成忧的眼中闪过凝重之色,面色冰冷地开口:四大神兵利器之一的凝章,居然在你手上?木离风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左肩,随即向身后之人挥了挥手,比之当年推我下崖时更深邃幽冷的双眸,毫无温度地落在我身上,冷冷道:皇上的命令不用我重复了吧,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激烈的厮杀,我被洛枫护在身后,却心神不属。
因为,我很清楚,真正会对我痛下杀手的,只有木离风这几人。
随行的几人中,成忧的武功明显最高,与洛枫缠斗在一起。
文若彬则是为了怕我受到伤害,时不时地阻止那些围攻过来的人。
至于傲天君,我当然清楚他不会,也不敢,全力出手。
我望着身前不远处战斗的洛枫,脑中拼命思索着怎样让计划更顺利一点,却不受怀疑。
忽地眼前白光一闪,白胜衣已经到了我跟前。
他的攻势凌厉至极,他的身形迅捷无比,即便我真的勉力去挡,也不一定能挡住全部。
更何况,他在掠到我面前时脸露残酷的冷笑,吐出一句:难道你不想把戏演地更逼真点吗?我在心底狠狠地咒骂他趁火打劫,却不得不承认,这样可以使我更快地脱离现在这种尴尬痛苦的处境。
于是,看着那攻势,我身形轻晃,一阵剧痛自胸口传来,还有一个塞入我手中的锦袋。
我狂飞出去,跌躺在地上,本就每日隐隐作痛的胸口,更是痛到火烧火燎,我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呻吟出声。
冰依——!!小若——!……耳边传来众人的惊呼声,我的神志渐渐迷糊,只是用仅剩地意志拼命支撑自己。
恍惚中,我能感觉到周身蒸腾勃发的杀气,还有几乎能挤出人五脏六腑的压迫力。
耳中听到木离风、傲天君等人地惊呼,隐约恐慌地叫着什么:金银妖瞳……然后,身子一轻,压力陡然间消失,等我勉强撑着神志醒转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屋顶,正被人打横抱着在空中急速行进。
那种速度,我无法清楚地感知,却也知道,已经远远超越了人体的极限。
冰依……你不会死……不会死。
我会守护你的。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始终闭着眼,用最后的那点神志,感觉手中锦袋中的细腻粉末,滑过我指尖,肌肤,洒落在来时的地上,一路,融入月色黑幕。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我的神志越来越迷糊,几乎寻不到可以呼吸的氧气,甚至连胸口的窒痛也无法让我清醒。
然后,我终于感觉到洛枫停了下来,嘴里在大声喊着什么。
然后,七天来,我终于……第一次,真正地,失去了意识。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三十二章 利用章节字数:8069 更新时间:2007-04-29 14:18深夜,细雨绵密而落。
在乱石林立的山间,一个身着灰黑劲装的男子,冒着细雨,在乱石间随意地绕了几圈,随后脚步一顿,手贴上一块巨大的岩石底缝。
只听之嘎声响,那块巨石竟伴随着飞洒四散的雨丝,向前方缓缓推动。
直到,地底露处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阶梯形通道。
男子取出怀中的夜明珠,轻轻擦去上面水珠,一步步走下阶梯。
半晌后,地面的岩石随着他逐渐隐入黑暗的身影,慢慢关闭。
在男子消失后,良久,一个颀长的身影从远处的古树后缓步走出,雨丝拂过他清俊如夏日晴空的面容,沾湿了柔润地黑发,长长的睫毛。
灰黑劲装的男子走尽阶梯,里面竟是一个相当宽敞明亮的密室,连通着四个嵌有夜明珠的石室,里面摆设各不相同,东西却一应俱全。
尽头是一个冒着热气的天然温泉,四周用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照明,整个地下密室中的温度,竟常年不变,相当适宜。
密室四周笔直地站了很多男女,但却都是一脸的神情呆滞,状似行尸走肉。
她怎么样了?开口的是那个灰衣男子——洛枫,他的面前站着个身穿粉紫纱裙,双颊被热气熏红的少女。
少女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冷漠淡然。
她的五官也算是清秀的了,脸上却遍布刀疤,在珠光照耀下,异常狰狞。
她冷冷一笑,语带嘲讽:她?你问的是哪一个?洛枫眉头微微一皱,却不着恼,无谓地耸了耸肩,走向其中一个石室。
忽地脚步一顿,回转身交待了一句:那个女人,暂时还有用,所以,医好了伤,就送去冷月教总坛。
我不想……冰依醒来还会看到她。
少女微微皱了皱眉,却仍是一脸的冷漠,回答:是,教主。
洛枫点了点头,走进石室,原本虚假的笑容褪去,转为宁和;原本冷厉的眼神柔软,变为欣然。
少女看着洛枫消失在门内的背影,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声音冷漠嘲讽:洛枫,你就算再聪明,陷入爱情这个网,终究还是会变得愚蠢。
被萧祈然爱上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会真心喜欢你呢?傻瓜……你们——!!少女瞪大了惊诧的双眼,看着眼前的男子,身体一动也动弹不得。
洛枫坐在铺满软絮的石床边,手指轻柔地在床上少女白皙细腻的脸上流连,眼中溢满柔情。
忽地,他浑身一震,迅速站起身来,看着门外。
也只是瞬息间,石门缓缓打了开来。
洛枫眼中闪过冰寒的杀气,一瞬不瞬盯着走入的几人。
萧祈然、步杀、卫聆风、成忧……他冷冷地,缓缓地叫出来人的名字,胸口翻腾地猜疑几乎要将他湮灭,于是,他越加冰冷,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成忧双手抱着个昏迷中的银发女子,绝色清丽的面容苍白,被发丝隐隐遮住,赫然是应该死在别有洞天中的冷琢夕。
祈然微微敛眉,正待说话,忽然神色凝滞,望着洛枫身后,冰蓝的眼眸中露出疼惜、爱怜的光芒。
洛枫眼中坚定决然的目光,终于开始松动,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看着从床上坐起来,站到他面前的少女。
那个,几日来被他用心呵护,用生命保护的少女。
我拽着发痛地胸口,艰难地从床上站起身来,摇摇欲坠,却仍是站立在他们面前。
我向着一直担心我的四人露出个虚弱的笑容,然后平静地看向洛枫:是我引他们来的……为什么……洛枫喃喃地抓住我双肩,双眼中怀疑、痛苦、愤恨,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为什么连你也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是我……引他们来的。
我感觉不到周身的疼痛,听不到身边甚至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字地吐出:无——夜——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凝滞了下来。
停留在,那两个字被吐出的一秒,缱绻纠缠。
到底要多深的感情,多久的纠葛,才能累积出如此多的恩怨情仇。
洛枫缓缓地一脸绝望,难以置信地松开抓住我的手,每松开一分,他便越陷入绝望的深渊一分,他哑着声开口: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胸前洁净却微皱的白色长衫,声音悠远而死沉:无夜刚死的时候,我每天,一闭上眼,就能看到他被落石淹没前的那双眼睛。
不管愿不愿意,和他相处过的每一天,仍是一幕一幕在我眼前回放。
那个,明明活着比死了痛苦,却依然希望攀附着我生存的男子;那个,一直在我身边无怨无悔保护我的男子;那个,我跟他说不如无夜的男子,真的死了吗?还是……为了我而死,我却一直一直都在怀疑他。
我忽然想起,曾经在祁国的宫中,我跟他说,以后绝对不会再怀疑你了。
我还想起,在那个宫中,我差点一拳挥下,抹杀了我和他之间所有的情谊,而他,却只是默默地,无怨无悔地闭上了眼睛……哈哈,闭上了……眼睛……我抓着灼痛的胸口,忍不住笑起来,笑地疯狂悲凉。
洛枫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如雪,他仿佛失神般站立着,良久终于露出一个哀伤的笑容:原来……是这样。
我一直相信自己做到了最好,没想到,竟是在……第一次动情的时候,就露出了破绽。
我轻轻靠在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的祈然身上,清新安宁的气息,让我忍不住鼻尖发酸,我缓缓地继续说:然后,所有的事情就象滚雪球一般在我脑中越显越清晰。
为什么我掉入河中会这么巧刚好被蓝家的人救起?为什么明明答应不再喊我主子的无夜,会口口声声,日日喊我主子?为什么我们离开祁国的计划会被卫聆风知道,我还会中了软骨散的毒?为什么步杀会忽然失去神志般刺杀我,连祈然和成忧都没反应过来,却是武功不高的无夜救了我?我抬起头,这么久,第一次对上他再没有半分纯净孩子气滞留的面容,脸上的苦笑更甚:你故意在我面前刺杀祈然,为的就是想让当初已经变得心狠麻木的祈然,亲手杀了我。
你故意引我看到无夜,听到傅君漠和苏婉柔的对话,就是为了让我怀疑无夜,以致到他死时,因为这些怀疑而追悔莫及。
为什么呢?我真的想不通你做了那么多,是为了什么?只有那么一次,你看着我的眼睛,摘下面具,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却在心慧他们进来时马上戴上……呵……催眠……明明是我亲身学过,体验过的催眠,我却从未想过。
我声音凄凉地发笑:步杀受伤那天,你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的房间,心慧总说,有什么事想不起来。
我为什么会这么傻,好像根本没有脑子会思考一般。
以至于,步杀被你施了催眠,武功全失,差点死于非命,仍不想怀疑。
因为,你们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明明没有生存下去的理由,却仍渴望攀附着什么存在。
因为,你守护我的时候,永远都站在我身前,不让我受一点伤害。
也因为,小银……小银,不可能不认识无夜!我忽然狠狠地仿佛发疯般地敲向身后的石床,吱吱声蓦然传出。
小银,慢慢从床底钻出来,黑琉璃般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仿佛是想要诉说什么。
小银……无夜……,那不是当年的刘锦鸿和蓝剑云可以相比的,在我的心里,他们是伙伴,是生死与共过,欢笑哭泣过的伙伴啊!我狠狠别开眼:当日,祈然确实把怀疑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可是,我也相信他确实不会怀疑我。
直到那日,我终于恍然大悟,他怀疑的,不是我,而是……当时在我怀里的……小银!祈然他,只是不想我伤心而已。
所以,小银才会经常不知所踪;所以,小银才会在我们到达别有洞天前悄然离开;所以,你才能如此好地隐藏自己的身份。
只因为,只因为……你本来就是它的主人!我到底,凭着什么相信,你是不会背叛我的,以至于……以至于……我忽地直起身狠狠揪住他衣领吼道,无夜在哪里?真正的无夜在哪里?!他已经……死了吗?在我掉入水里以后,就被你杀了吗?我看着他慢慢平静冷酷下来的面容,忽然便明白了过来,眼泪一点点溢满眼眶,哽声道:这几日,我虽欺骗你,却没有一丝后悔。
因为我们……扯平了,彻底扯平了。
我猛地松开手,握紧了虚软无力的双拳,忽然举起右手,狠狠一拳砸下去。
砰——!!我透过迷蒙的水雾,看着头偏向一边,嘴角流着血丝,沉默不语的洛枫,一字一顿起誓:无夜,这一拳下去,就将我们之间所有的风风雨雨都否定了;无夜,这一拳下去,我们之间就真的再回不到从前。
洛枫,这一拳下去……我松开痛到麻木的双手,眼泪缓缓滑过干涩的唇瓣:为什么要利用、耍弄我到这种地步呢?我真的,曾经,很努力地想要相信你。
只是这一拳下去……那个叫做无夜的男子,就永远……永远死在我心里了。
我浑身轻轻一颤,只觉喉头一甜,猩红的血液便已全然喷洒在洛枫刚刚更换过的洁白衣衫上。
冰依——!祈然惊惶的声音响在耳畔,他却还来不及扶住我,我的身体就已经被洛枫狠狠拥进怀中,他的唇重重压上我的,铁锈般的血腥味,绝望地疯狂地在我唇齿间蔓延。
咳咳……我脸涨得通红,鼻尖隐隐闻到夹杂着龙涎香的清淡檀香味,抬头看到卫聆风冰寒悠然的冷笑,成忧手上一把呈灵蛇状的长剑——灵邪,架在洛枫脖子上,杀气满布。
冷琢夕已然安然躺在石门旁,仍未苏醒。
洛枫仿佛对颈边的剑视而不见,目光掠过祈然,掠过紧紧抱住我的卫聆风,死死落在我身上:你问我为什么?我也想问问,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平?有人生来是皇子少主,有人却从小被人当作怪物追杀欺凌。
洛枫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架在脖子上的剑随着他而动,却被他随手弹开。
成忧眼中闪过异色,迅速退到卫聆风身边守护。
洛枫漆黑的眼中一片赤红,那里燃烧的是毁天灭地的怒火和仇恨,然后,若隐若现地转为耀眼的金银双色:这世上……我只有老家伙一个亲人,只有他肯收留我,照顾我。
我不在乎生活有多艰苦,只想陪着老家伙,在深山中平平和和地度过余生,可是为什么,上天连我这么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满足?!你们以为自己有多悲惨了吗?洛枫嘲讽地笑着扫过拽住我手腕将我拉过去的祈然,扫过脸上始终挂着冰冷笑容的卫聆风,最后金银的瞳眸落回到我身上,你们有尝试过,亲眼看着最想保护的人,因为自己而受尽折磨吗?你们有尝试过,明明付出全世界也想换回他的命,却不得不……亲手结束他生命的感觉吗?你们有尝试过,日日夜夜被仇恨折磨,却不得不帮仇人做事的痛苦吗?冰凌,为了得到这一代的守护者——我,就生生害死了我最重要的亲人,象踩死一只蝼蚁一般……杀了他。
洛枫看着我,那么疯狂的姿态,那么痛苦的神情:你只看到他们的痛苦。
我每日每夜都发誓,一定要毁灭冰凌,甚至毁灭整个天和大陆,才能活下去。
我每时每刻都幻想,要让两百年前的血腥地狱重现人间,才能死得瞑目。
我的痛苦,你都看不到吗?冰依,请你……公平一点。
曾经,有人这样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地恶人,每一桩罪孽的背后,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无奈和痛苦。
我们,谁也无法为自己开脱。
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憎之心必有……可悲之痛。
我静静地看着那双金银双色熠熠生辉的眼眸。
那是一双,多么美丽惑人的眼睛啊!可是,也正因为这独立于世的美丽,才让他……不容于世。
洛枫的目光落在步杀身上,冷冷地开口:步杀,好久……不见。
步杀仿佛遗世独立般靠在墙沿,冰冷的面色没有丝毫波动,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才是真正的冷玉——冷月教教主。
洛枫眼中露出傲然地笑意:你都想起来了吗?萧祈然……他目光微微一转,你可曾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竟是我安排在你身边最大的棋子。
祈然也不看卫聆风神色,一把将我扯回身边,直到右手将我牢牢搂在怀里,才神色淡漠地回答:一开始,我的确有很多事情想不通,但直到步受伤,直到你洛枫莫名其妙地出现,直到……冰依告诉我对无夜的怀疑,我就想明白了。
当年,下任务让步来杀我的人,确实是父王。
他的本意,却是想让我有真正在乎的人,借以……抓住我的软肋。
然而步当初接到的真正任务,却远非这些。
冷玉当时定是下令,让他刺杀失败后就留在我身边借机待命。
不,恐怕那个冷玉只是傀儡教主,你洛枫的替身而已。
只是,你没想到的是,我会引渡了步杀身上的血蛊,而且,命在顷刻。
我的血液,至阴至寒,极易吸引和供养任何蛊虫,却再找不到另一个人,可以引走我身上的血蛊。
唯一知道真相的你,不得已,只好放弃了步杀这枚棋子,任我自生自灭。
是吗?啪啪——洛枫眼中露处激赏的神色,轻击了几下掌,朗声道,萧祈然果不愧是萧祈然,明明身在局中,这些事说的竟好像你亲眼所见一般。
没错,我本来真的打算放弃你了。
所以虽然知道无游组在祁尹两国间纵横,却并未在意。
直到……洛枫的声音一顿,目光复杂莫名,落在我身上:恐怕我们谁也没想到,这个世上,竟会有第二个有着至阴血液的人,还情愿为了你……他的语气变得的艰涩不成声,终于,他停下了微微颤抖的嗓音,神色敛然,金银双色褪去,望着我平静地述说他所有的布局。
早在你进入别有洞天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石室中了。
我让一直跟在身边的小狸救了你,也清楚知道了你的身份。
你坠崖的半年前,我无意中在妓院救了当时奄奄一息的蓝莹若。
本来,只是因为她蓝家女的身份,多少有利用的价值。
却惊讶地发现,你的声音,以及没有毁损的五官跟她惊人的相似。
当时,我就知道,一直等待地时机来临了。
我的仇,也终于有机会报了。
于是,我让小狸跟着你走,顺便让你将我手中的那块朱雀石也带入尘世。
后来,你遇到卫聆风,甚至救了他。
两个兄弟互不相识的兄弟,爱上同一个女人。
情势越来越向我预想的方向发展。
无夜的存在,我开始相信,连老天也站在了我这边。
这样的面容,没人会愿意多看一眼,连声音,也因为蒙在面具下,而不易分辨。
于是,我便杀了……他,代替他回到你身边,一步步导演这个剧本。
我把你带到卫聆风身边,又引步杀入瓮,一点点埋下卫聆风和萧祈然之间,和冰凌之间仇恨的种子。
我本来,可以一直扮演着无夜这个角色,直到完成我所有的计划。
我本来,可以安静地留在你身边,用计让萧祈然更加冷血发狂。
可是慢慢地,我却不甘心,要将你亲手推到卫聆风怀中,要亲眼看着你为萧祈然而死,我越来越不甘心!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可以蛮横霸道地把你留在身边,为什么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要你,我却只能默默地在一旁看着,甚至把你推入别人怀中!洛枫的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笑意,看向低垂着眼帘的步杀,这样的痛苦,步杀,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祈然拽住我的手猛然一震,蓝眸中凝固的,是异样的惊恐和慌张。
他的身体,僵硬颤抖,却不愿,更不敢回头,哪怕一次。
我撇过头,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洛枫,为什么直到这一刻,你仍要利用我,利用到如此彻骨的地步?难道,说爱我,说守护我,就是要让我陷入越来越多的纠葛和痛苦,才甘心吗?我回过头去,刚好对上步杀望向我的目光。
黑衣黑发黑眸,他的眼眸,漆黑到纯净,没有一丝杂质,只有淡淡地,几乎察觉不到的悲伤。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步杀,和祈然不同。
他的心,很坚定,坚定到,一旦认准了,就永远不会动摇半分。
所以,洛枫,无论你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爱,与不爱!步杀的感情,步杀的守护,步杀的沉默,又岂是这么简单的四个字可以概括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步杀更了解我和祈然的感情;没有人,比步杀更想要让我们两个得到幸福。
因为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无游组,就象祈然宁愿死,也不相信步杀的背叛一般;就象祈然可以不顾任何人死活,却固执地想让步杀幸福一般。
我们是……无游组,谁也不能拆散,谁也不能介入的……无游组。
我握紧祈然冰凉的手,却不看他,望着步杀露出一个轻缓却真诚的笑容,双唇开合,无声地向他吐出那句刻在我们心中的话:心若自由,身沐长风;无游天下,不离不弃。
步杀微微一怔,却仿佛又是在意料之中的恍然,眼中闪过淡淡的笑意,垂下眼眸。
我转过身,看着卫聆风俊秀的面容,从进来开始他便没有说过一句话,我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心底忍不住一阵柔软忧伤,可是,伤害,迟早会造成,只是这一刻,与那一刻的区别而已。
有些话,总有一天要说的,只是在今天而已。
我握紧了祈然的手,目光深深地望入他湛蓝幽深的双眸,直到,那眼中的恐慌和孤寂慢慢褪去,转为坚决、温柔和深情。
我微微一笑,终于看向了面色暗沉冰寒的洛枫,脸上笑容不退,淡淡地道:你问我为什么,对你如此不公平?我可以告诉你,因为,爱情本身就是这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东西。
爱上了便是爱上了,我只在乎他的痛,只想让他幸福,只希望留在他身边,我甚至……可以为了他抛弃亲人、自尊和道德。
只因为,他是我爱的人。
如果,你认为不公平,那么我只能说,你的爱,不够深,不够自私,甚至……根本不是爱!因为在你心里,有比你爱的人更重要,更想……守护的东西。
耳中仿佛能听到祈然叹过一口气的声音,他的脸上是释然的温柔,是决绝再无法动摇的坚信,我轻轻露出笑容。
祈然伸手揽过我,我浑身一松,才发现胸口沉痛,浑身酸软,几乎无法站立。
祈然看着洛枫,冷冷地道:不管你的计划是不是成功了。
今日,我们的帐也会都放下。
步杀身上的巫术,只解除了一半。
我还需要你大量的鲜血。
卫聆风扇了扇长长的睫毛,遮住眼中所有的神色,悠然吐出一句:我却是,只想要你的命!祈然将虚弱的我托给身后的步杀,抽出腰间的寒血剑,银光闪过,冲上前去。
成忧握紧了手中的灵邪,轻一闪身,跟着攻上。
手腕被狠狠一扯,我踉跄地跌了几步,跟着另一只手腕却也被拽紧。
我抬头看到卫聆风冰寒的脸,蕴怒的眼,手腕灼热生痛。
步杀往反方向扯了一下,力道却因为怕伤到我而很轻,冷声道:放手!卫聆风欺进几步,狠狠揽住我的腰,俊秀白皙的脸容上一片淡然,眼中却波涛汹涌,声音淡漠冰冷: 这个时候,你最好不要惹怒我!我叹了口气,挣了下被步杀抓紧的手,淡淡道:没事的,你放开吧。
明知道,卫聆风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明知道,他现在就是在拿祈然和步杀的安危威胁我。
可我……还是忍不住心口微微发疼,卫聆风,你就不能……偶尔软弱一次吗?步杀眼中微微一动,却还是慢慢放开了手。
我胸口发疼,血腥味就好像一直凝聚在喉间,露出个虚弱的笑容。
卫聆风手微微一紧,我便跌入了他怀中。
我眼望着前方刀光剑影中的三人,深吸了口气,开口:卫聆风,上次,谢谢你救了我。
那就以身相许吧。
头顶传来他平静到没有一丝玩笑和嘲讽意味的声音。
我抬头看了那张俊秀的脸一眼,高贵悠然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
胸口抽痛,拜托,那句以身相许,整的我还不够惨吗!真的只是个玩笑啦!卫聆风眼中微微闪过笑意,圈在我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
我又叹了口气:你的伤,已经没事了吗?长长的头发,贴着紫色的锦袍,垂在眼前。
卫聆风俊逸的面容凑到我面前,呼吸轻轻碰触到脸上,仿佛能看到我自己脸上细软的绒毛。
我眉头微微皱起,想要退后一步,身子却被密密困住,下一刻,温热柔软的唇已经覆上我的,轻轻却坚决的流连。
我猛地推开他,脸上蓄起了蕴怒,身子却仍被困在他怀中,眼角都能瞥到步杀冰寒的杀意。
卫聆风眼中温柔决然,淡淡道:这样……就擦掉他的印记了。
我猛地一怔,他却已含笑直起身子,看着战斗的三人,圈在我腰间的手不松反紧。
我忽然自这么长久以来第一感到了头痛,卫聆风他……到底想怎么样?--------------------------------------------------------------------------------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三十三章 亲人章节字数:7520 更新时间:2007-04-29 14:26全部都停手!一阵清脆悦耳的女声,忽然在剑拔弩张的石室门口响起,打断了激斗、观望中的众人。
我诧异地望去,只见一身纱裙的蓝莹若,手握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皱眉昏迷中的冷琢夕颈上。
她一脸冷漠淡然,神色平和孤傲地扫过众人。
少主。
蓝莹若淡淡地望向祈然,开口,要你母亲的命,还是要教主的命,请你选择吧。
祈然微微皱起了眉,声音冰冷到残酷:随便你爱杀不杀。
今日我不取到洛枫的血,绝不会罢休!是吗?蓝莹若冷冷一笑,手上力道加重,一道血丝便越显越浓烈,顺着冷琢夕晶莹白皙的肌肤滑落,昏迷中的她,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
等等!卫聆风冷喝一生,眼中杀机乍现又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蓝莹若,别忘了,蓝莹月、蓝剑云的生死,都在朕一念之间。
你以为我会……卫聆风嘴角笑容不退,放开我走前几步,随意打断她的话:朕就打赌,你会在意他们的死活!你若不信,可以尽管杀了她试试看。
蓝莹若一副强装的镇定,眼中却闪过挣扎的神光。
架在冷琢夕脖子上的匕首,微微颤抖。
她低垂着头,在寂静中沉默片晌,猛然抬起头来,眼中决绝森寒一片,对着卫聆风冷冷道:我们蓝家一族的命,换你祁王母亲的命,够划算了。
说完她压深了那道血红的伤口,费力拖着昏迷的冷琢夕,一步步向着脸色发白,正抓紧时间平复喘息的洛枫走去。
双眼一瞬不瞬紧盯着四周面色冰寒,伺机待动的众人。
她一步步走过我身边,我能感觉到她紧绷的神经,这一刻,她根本没有时间,没有精力,顾及我这个半死不活的废人。
这一刻,我动容,蓝莹若真的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震撼。
很久很久以前,她在我脑中只是一个印象,一个由别人描述的印象:贤良淑德、孝顺父母的善良美好少女。
很久以前,我终于亲眼见到了她,那时的她,是一个可怜又悲苦的不幸女子,让心怀内疚的我,隐隐不安。
可是眼前的她,冷漠却安然,决绝却沉静,在一瞬间便判断出局势,牢牢掌握住一切主动。
面对劣势,她也只是微微的挣扎,就做出决定。
不论是对是错,都没有一丝后悔的模样。
我知道很不应该,可是在那一瞬间,我的心中竟真的有松过一口气的感觉。
蓝莹若,她也是一个坚强的人。
那么多的痛苦、挫折,她一直都在用自己的信念和执着,活得更好。
不过,欣慰归欣慰。
我深吸了一口气,生生压下胸口的剧痛,真气运行十二周天。
右手举起,左手搭上,绝丝闪过邪魅的银光,身形,轻动。
现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是比步杀的安危,更重要的。
砰——磅——绝丝架住砍下来的匕首,刀刃应声而断,飞弹的刀尖却滑过我颈侧,血丝渗出。
我双手紧紧抱着银丝乱舞的冷琢夕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了蓝莹若狠狠的一刀。
胸口剧痛,隐约中,只觉撞上了一个人的脚,腰间酸麻,翻滚之势却终于停止下来。
我费力地睁开眼,正好对上洛枫深沉却澄净的双眸,那里,有隐隐的金银双色在闪烁生辉。
忽然,他冷峻的面容一凝,猛地抬起头,蹙紧了双眉,单手横滞在空中,冷声道:谁准你下手的?!我一惊回首,看到蓝莹若手中森寒的匕首,来不及再做任何思索,只想拖着冷琢夕避开。
可是,那一阵真气运行后,全身竟虚软到使不出一丝力气。
呜——我怀中的人,发出微微的呻吟声。
熟悉的气息逼近,我听到叮的一声响,蓝莹若被撞飞了出去,挨着墙壁,吐出一口血。
祈然抱住我,正待离开,却忽然眉头紧皱,喉间溢出低低的呻吟之声。
萧祈然,我一直一直都在思考,对着向你这样百毒不侵,万死不僵的怪物,有什么办法,什么人可以真正将你制住。
洛枫抽回手中晶莹透明的长针,脸上露出冰冷、残酷、得意的笑容。
我睁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个魔鬼般的男子,身体却因为不知在何时,穴道被制,而丝毫动弹不得。
然后,终于让我想到了。
洛枫将身不由己的我,从地上拖起来,抱在怀里,冷笑,一个女人,一套银针刺血,包括别有洞天里的梦障,这些……都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
如何,满意吗?我本来,是想留着你,完成复仇的。
可是现在……洛枫缓缓举起手中的凝章,银光闪过惑人的明媚,我却更想把你千刀万剐!洛枫——!!我的声音嘶哑而绝望,痛苦而疯狂,不要!!步杀的恐慌,卫聆风的动容,成忧的惊诧,通通离我远去,遥遥地消失在耳边,眼中。
祈然半跪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宁静一片,忽而抬起头深深地凝视着我。
仿佛,那是一辈子的留恋,一生的疼爱,诉之不尽,惜之不完。
他嘴角轻轻一扯,勾起一抹轻柔的浅笑。
恍惚间,我仿佛看到那个初遇的清透少年。
绝世的容颜,温暖的笑容,如天空般纯净温和的湛蓝双眸……那个,深深扎根在我心底的人。
凝章闪着魅人心神的寒光,向着祈然的胸口,真正的心脏,直刺过去……然儿————!!一声凄厉的尖叫,仿佛豁然苏醒的巨兽,平地拔起。
灼热滚烫的鲜血溅到我脸上,夹杂着苦涩的眼泪,滚入唇瓣。
母后——!!卫聆风的声音,倏忽间由远及近,猝然响起。
有什么人拂过我的穴道,我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是狼狈地跌爬到祈然身边,取处银针,扎入他胸口檀中穴。
真气缓缓输入,直到他的血脉,再度潺潺流动。
祈然浑身一震,嘴角溢出点点血丝。
我低下头,依然看不到祈然的表情,只看到冷琢夕一头漂亮的银发,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一大片。
有的凌乱地贴在她脸上,有的埋入祈然淡色的衣衫间,带起抹抹猩红。
然儿……对不起,然儿……冷琢夕困难地喘息着,沾满血的手缓缓地,吃力地抚上祈然脸颊,娘没有照顾好你,还把……仇恨强加在你身上。
对不起……祈然怔怔地跪坐着,仿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动,也不说话,任凭鲜血染满他面颊、衣衫,一时连呼吸也不闻半分。
母后!卫聆风冲到冷琢夕身边,扶住她羸弱的身体,吼道,祈然,快救她!快救她啊!!祈然忽然醒怔了过来,望着卫聆风,眼中一如死沉的黑夜,无神无光。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卫聆风一把抓住他衣领:她是我们母亲啊!你救的了任何人,为什么……轩儿……冷琢夕拼命地吸着宝贵的空气,声音微弱到听不到半分,轩儿……别怪他,别怪……你弟弟。
娘是……真的没救了。
卫聆风松开了手,缓缓低下头,看向那张再没有半分光鲜姿容的苍白面孔,声音竟带了丝沙哑:母后……我……冷琢夕露出个虚弱的、垂死的笑容,忽然伸出另一只手,吃力地拉住卫聆风的手。
她的两只手,一点点靠拢,然后,终于将握住的两只手,叠加在一起。
紧紧地,夹杂着血丝粘腻在一起。
她用了自己一生最后的一点力气,让两个因她受尽二十年痛苦的儿子,双手紧握。
轩儿,然儿……无论将来……咳咳……你们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都要记住,你们……是骨肉相连的兄弟。
千万……千万不要象我和姐姐那样……不死不休……冷琢夕的眼中慢慢失去了神光,她的双手松开来,脸上却现出异样的红晕。
我知道,那已经,是回光返照的现象了。
她的脸上忽然露出惊喜的笑容,猛然伸出带血的双手在空中飞舞,哑声喊着:逸天!逸天!你终于来找我了吗?你不要再抛下我……摄人心魂,让我忍不住想落泪的声音,就这么停滞在最快乐的时刻,嘎然而止。
我跪在地上,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和鲜血。
天和大陆四打神兵利器之一的凝章,刺入的瞬间,会让人产生幻觉。
洛枫和蓝莹若不知在何时,就已离去,还在混乱中,抢走了成忧手中,同是四打神器之一的灵邪。
洛枫……无夜,就这样离去了,只余下这满室的悲伤,满屋的苦痛……仇恨。
忽然察觉到手臂上的麻痒,我缓缓转头看去,一时间竟只觉心头柔软酸痛,夹杂着千丝万缕的非仇非恨。
我该再对你说什么呢?小银……我轻轻将它从我身上抱下来,看着它,安静地,直到眼泪滴落到它光滑如丝缎般的银毛上。
小银……其实,你也没有真正害过我是吗?黑琉璃般的眼睛,望着我,波光轻盈。
我放下手中的白狐,露出个灿烂却凄凉的笑容:带你走的那天,我看到你留恋痛苦的眼神,就该知道了,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放下洛枫。
然而,你也看到了这满室的仇恨,所以,走吧,回去你真正的主人身边。
小银,我们……最好永不再相见。
这个地下密室,原来有两个出口。
其中一个就是祈然他们进来的那个山林阶梯。
而另一个出口,蜿蜒曲折,我们走了很久,待光亮终于传来。
我惊讶地发现,这个出口……竟是通到一栋典雅贵气又不失华丽的宫殿后花园。
这里竟是依国的南部属地——岳阳分国的皇宫!祈然吩咐下去,给每个人都安顿了房间。
卫聆风和成忧暂时也没有离开,恐怕无论如何是要等到冷琢夕下葬后才走的。
我的房间依然在皇宫最偏僻的地方,却异常豪华舒适。
不说那些雕栏玉砌,应有尽有的摆饰,单就是那张内凹形鹅绒软床,还有宫殿外间大理石围造的浴池,其奢华就可见一般。
但却不象祈然的风格,恐怕是原来的皇族遗留下来的。
祈然。
我拽住安顿下我就要转身离去的祈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祈然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琢夕的死仿佛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但真的如此吗?休息吧。
他拉开我的手,清凉中却有冰寒之意,然后松手。
祈然!我一个晃身窜到他前面,紧紧地盯着他面容,一瞬不瞬,你到底,是在难过,还是在生我的气。
祈然垂下长长的睫毛,看着面前的我,忽然快如闪电的伸手抓住我腕脉,脸上却依旧淡漠地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取玉泉、云母、丹沙,辅以紫石服下。
心象火,其经手少阴,与手太阴为表里。
你再用银针依此调理,多少可以减轻内息流动时的痛苦。
你知道了?我扯了扯被拽住的手,祈然嘴角微微扯出一个苦笑,放手,越过我离去。
祈然——,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我的心里忽然升起一阵恐慌,这样的祈然,不是我认识的,那么冷漠,那么漫不经心,你到底……怎么了?我能怎么了?祈然冷冷一笑,单手抚上我面颊,指尖冰凉,你连医病都不需要我了,我还能……怎么样?我只是不想你担心而已!我抓住他的手,飞快地解释。
只觉得如果慢上那么一点,眼前的人,就会消失无踪了,真的只是怕你担心内疚。
蓝眸微微一荡,祈然的表情终于微微转柔,深深地看着我,眼中的沉痛悲伤一闪而逝。
他眼睑一合,轻柔地将我揽在怀里,却也避开了我的目光。
这个怀抱,有些冷啊!祈然……我环手抱紧他,柔顺地靠在他胸口,嘴张了张,想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祈然,你难过吗?看着亲身母亲死在自己面前,还是为了你而死,会难过吗?如果你真的在难过,我又该怎么安慰你?怎么……安慰你?第二天,祈然和卫聆风亲手火化了冷琢夕的尸体。
听说,这是冰凌的传统,人死之后,并不入土下葬,而是化为骨灰,洒入水中、风中、泥土中,融入大自然。
我默默地看着那两张并不很相象的俊秀面容。
他们的脸上都很平静,平静到我几乎要以为他们只是在焚烧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只有当那熊熊的烈火燃烧起来时,火光映衬着他们白皙的面容,我才能从那两张平静到至乎冷酷的脸上,看到一点点流转的悲哀。
卫聆风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匀称,在阳光下如白瓷,如美玉,晶莹似有融光。
只是这双手,此刻却正捧起一把把灰白的骨灰,洒入奔腾的南海中。
骨灰尽数洒入湖中,卫聆风缓缓地转过头来,月白色的长衫,在断崖前的海风中,猎猎作响。
我两日后会返回祁国临都。
他看着祈然,淡淡地开口。
今晨,我似乎听到一个消息。
被玄天占领的银川国,受到尹国孤注一掷般的攻击,情势危机。
冰依,跟朕一起回去吧?我一怔,这才发现他在跟我说话。
他的脸色有些白的透明,嘴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容,温柔而……冷漠。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轻轻摇头,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眼角余光瞥到祈然平静的表情,蓝眸深如大海,无论多么努力都忘不到底端的那种深。
我忽然觉得很疲倦,胸口又一阵压抑的抽痛,转身离去。
风中是衣衫的鼓荡声,我没有再回头去看一眼。
这两天我吃的很少,东西都是宫女端进来的,因为不是祈然做的,所以吃不出什么味道。
每次出门看到祈然时,他总是很忙,我懒得管他在忙什么,但一看到那张平静淡漠的脸,我就不由将所有想说的话吞回肚子里,默默转身离去。
转身的那一瞬间,我不是没看到祈然悲凉的表情,深沉的哀伤。
可是,我知道他在痛,却不知道,如何将那痛感同身受。
于是,我每天越来越少出门,只是因为害怕自己面对那双蓝眸时的无措,所以逃避去面对。
这两天,我却极少看到卫聆风。
他会在这里多留两天,估计是为了与祈然商讨祁依两国合作的事情。
与我应该是无关的,应该……但我每次看到他,还是落荒而逃。
晚上,超过子时(十二点),除了守夜的侍卫,宫里空荡荡的寂静。
我穿过长长的围廊,在大门侍卫习以为常地注视下,漫步走出皇宫后门。
不远处,有人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随行,我知道那是祈然嘱咐他们暗中保护我的,所以并没有在意。
岳阳湖边,徐徐的微风,轻盈飞舞的萤火虫,月色静好。
我取出特殊的药剂涂于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浑身顿时弥漫出一阵淡淡的奇香。
蚊虫纷纷离我一米直径。
我微微一笑,正待如平日一般在湖边屈膝坐下,忽地脚步一顿,心头复杂难辨,默默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娘娘!一个迅捷的身影猛然出现在我面前,成忧冷峻的脸上,竟仿佛平添了几分沧桑,两道浓黑的眉毛紧皱在一起。
我面色一寒,正待发作,却见他面露忧色,声音也波荡了几分:请娘娘务必去看看皇上。
我一愣,讷讷地问:卫聆风他……怎么了?皇上这几日来,也会怒,也会笑,甚至会正常的处理政务,协谈……可是正因为这样,属下才担心……我眉头轻皱,抬头看到成忧满脸的心痛和忧虑,不由又是一叹: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
我想,卫聆风他有能力调节自己情绪的。
娘娘!成忧面色一寒,并不很称他手的长刀猛然横在我面前,却又微微一颤,收了回去。
他忽然双膝一屈,竟跪在了我面前,压低了的声音哽咽颤抖:虽然只有短短的五年,属下却是亲眼看着皇上独自一人在宫中变得残忍、麻木、心机深沉起来的。
属下在这五年中,见过皇上所有的表情,却在娘娘出现以前,从未见过他真心的笑容……你起来吧!我手虚扶了扶,却没有碰到他的衣袖,转身朝着那抹洁白的身影走去。
你来,是要答应随朕回去的吗?卫聆风看着漆黑闪光的湖面,没有回头,却忽然开口。
我有些迷茫地看着他漆黑的长发,月白的束发锦缎,随着清风扬起,一点点扫过这星芒的黑夜。
这个人,真的在悲伤吗?怎么有人可以把自己的伤痛,隐藏的如此深,如此不着痕迹呢?卫聆风见我不答,缓缓转过身来,深邃的目光对上我的,我浑身微微一震。
他走进两步,抬手抚上我有些凉意的面孔,一阵温热:冰依,跟朕回去好吗?我慌忙退后一步,有些尴尬,明明答应了成忧来劝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卫聆风空出的手微微一滞,脸上忽然掠过一抹苦笑,声音轻柔:真想就这么把你绑回去。
就算被你憎恨,就算要被祈然追杀,也在所不惜。
我……我回去了。
我猛然又后退一步,真的真的不该答应成忧来这里的。
我能为他做什么?除了再一次的拒绝,我还能做什么?手腕一紧,我的脱逃半途夭折,全身忽然感觉到柳絮般的温暖轻柔,鼻中呼吸到淡淡的混合着龙涎香的檀香。
我明明是一个不容易记住他人味道的人,却终于……还是记住了眼前这个男子的味道。
我叹了口气,手推到他胸口,正要使力拒开,却忽然浑身狠狠一颤。
那道虽轻却无比清晰的声音,一点点传入我耳中,传达我心底:只要……一会就好。
抱着我的手越加紧,紧到仿佛不是想将我融入他体内,而是想将他自己藏入我体内,再不用面对任何的悲伤。
他的脸紧紧埋在我颈窝,被压住的发丝贴住我锁骨上的皮肤,烙得麻痛。
他的手,紧紧环在我腰间,力道大的几乎要将我生生折断。
我没有办法动弹半分,是身,也是心。
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赤裸裸不遮掩半分的卫聆风,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帝王,要我如何能推开他不管,不顾。
湖面上粼粼的波光下,若隐若现地映着我们两个的身影,密不可分的身影。
可是,我知道,我……必须推开。
别动!卫聆风忽然抬起头,却将我的脸轻轻按在他胸口,环在我腰间的手变得轻柔却依然坚决,冰依,你不是说,人总有软弱的时候吗?我微微一怔,抬起头来看着他俊秀的脸,那里平静地流泻着一点点深沉的哀伤。
我心里忽然又柔软到酸痛了,颤声道:卫聆风,你母亲的死,很难过吗?卫聆风猛然收紧了手,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哀沉的声音,象寒冬的雪花柔柔扫过我耳畔:冬日游,似水云雪落满头,莫是谁家少年不知愁,纵无心,跌入云泥,相看……笑不休……滚烫的液体顺着我发丝淌落,我始终没有抬头,没有勇气去看这个仿佛不该有软弱的帝王,哭泣的脸。
人……总有软弱的时候,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卫聆风,也许比祈然更痛苦。
因为他有着与冷琢夕在一起度过童年的美好记忆,那是埋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感情,最单纯的渴望。
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要带走冷琢夕,好好照顾她。
温热的身体,拥紧了我,轻轻颤抖。
声音不是沙哑,也不是哽咽,而是吐字无声:冰依,朕变得再强,又有什么用,连……母亲都保护不了……我缓缓地伸出颤抖的双手,终于还是抱住了那具精壮却脆弱颤抖的身体。
我没有办法回答你,甚至没有办法安慰你,只是希望,多少能给你一些温暖。
月色,依然静好。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三十四章 伤情章节字数:5519 更新时间:2007-04-29 14:33卫聆风。
我抱膝坐在湖边,掂了掂手里小巧的鹅卵石,轻轻丢出去,激起一阵水花。
他同样坐在湖边,并排挨着我,淡淡回头,脸上早已没了先前失态的悲伤。
我看着他,眼光专注认真,然后坚定地开口:我是真的很喜欢祈然。
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他的。
因为,没有他,我就没办法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卫聆风脸上的神色微微一顿,随即却笑得悠然:你的意思,是否告诉朕,你本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我一愣,随即有些苦恼地又甩手丢处一块石子,无奈道:拜托你听话听重点好不好?潜台词抓那么牢做什么?我拍了拍沾上草屑的手,换上一副凝重的表情对上他,语气尽量淡定从容:这么说吧!卫聆风,我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因为恰巧碰上时空隧道的异常扭曲,才从我的……家乡穿越到天和大陆。
卫聆风眼中微微露出迷惘之色,我不由暗笑,你也有听不明白的时候?正了正面色,后面才是重点,我继续说:在我们那个世界,没有皇帝,没有特权,人人都享有平等的权利。
咳~~,这些都不是重点。
在我们家乡,男女是平等的,主张自由恋爱,法律规定一夫只能配一妻,当然反过来也一样。
双方不合,也可经由一方提出离婚……我顿了顿,看向面无表情的卫聆风,有些紧张,也有些头疼:那个,卫聆风,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没有?你是个帝王,注定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可是我却是绝不能接受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的。
撇开其他的不说,单这一点而言,我们两个也是不可能的。
卫聆风楞了半晌,眉头一皱,正待说话,我却猛然打断了他:你不要说什么遣散后宫的话。
因为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做一个帝王,一个可以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帝王,是你一生的梦想。
你不可能为了任何人,而放弃它。
可是,你也该知道,想成为帝王,就会失去很多常人拥有的东西,比如爱情,比如天伦之乐。
帝王可以多情,却不能专情。
因为帝王的后宫并不仅仅是妻子的象征,更是权利倾轧平衡的场所。
如果放弃这些妃子,你也就失去了那些大臣的支持。
那样,你一生的霸业,真的还可能实现吗?帝王专情便是祸。
不管是对你爱的人,还是被你冷落的人,那都是极不公平的。
卫聆风不知从什么时候舒展了俊秀的双眉,只静静的看着我述说。
只是眼中的莹光,依旧闪烁,不弱半分。
说完了?他平静地看着愕然的我,嘴角勾起一抹轻柔的笑意,抬手轻轻扯了扯我凌乱的发丝,然后别到耳后,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里每天在想些什么。
说完了,就该让朕来说。
冰依,你说的这一切,都是朕要处理的事情,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只需回答朕,愿不愿意,留在朕身边……我嘴角轻抽,敢情我这番话全白说了。
长叹一口气,不再看他,颓然道:对不起,我不愿意。
手臂忽然一紧,我横跌入卫聆风怀中,姿势暧昧地躺在他腿上,对上他深沉含笑的脸,声音悠然:朕的话还没说完,不管你愿不愿意,朕也不会放你离开。
总有一天……别再说了!我猛然打断他的话,挣扎着欲起身,却被他单手紧紧按住。
我神色惶急,却忽而望着他静静躺了下来,声音颤抖:卫聆风,你别再爱我了,好吗?我不会再说是朋友那样的傻话了,我们成为陌路……也好……太迟了……卫聆风的神色轻柔决绝,双眼深深地凝视着我,忽然低下头深深吻住我的唇。
唇分,他抬起头看着蕴怒的我,白皙的面颊在月光下竟似光芒闪烁,冰依,朕已经放不开你了……不是没想过放手,而是,做不到。
我闭上眼,忽然竟想哭,为这天杀的复杂感情流泪,再睁开,眼中已是决然一片。
卫聆风微微一怔,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悲伤,一闪而逝,然后洒然放开了手。
我猛地直起身来,再不说一句话,往来路而去。
声音伴着凉风传来,让我忍不住颤抖。
冰依,你要记住。
朕这次不带你走,并不是因为顾忌祈然,更不是因为朕肯放手,而是,朕想最后给你一个自由的机会,最后无条件宠你一次。
下次,再没有下次了!我踉跄地掠过神色有异的成忧,却来不及想他为何如此面色,夺路而逃。
我心头烦躁地回到宫中,简单浸在外间的浴池洗了个澡。
衣架上挂着干净的白纱睡衣,是宫女每日为我准备的。
我轻轻穿上,衣服丝质光滑,贴在肌肤上说不出的温凉舒适。
我独自掌了盏灯,推门走入卧室。
宫殿里,实际上是彻夜都点着醚纱灯的,只是一个人走在这空旷的殿堂中,心中难免有些寂寥之意。
当初在沧雪国时,祈然是日日陪着我入睡的。
当日在落影宫时,至少也还有心慧和……无夜他们陪着我。
我长叹了口气,关上门,转身将烛台中的灯火点亮。
昏暗的房间中,立时便亮堂了不少。
淡淡的幽寒之气袭体而来,我全身都起了疙瘩,忍不住打了个抖,转身向软床走去,心道:这几天果然是累了。
幸好胸口的痛没再发作,祈然的方法……啊——!我抬头猛然对上一双幽深的蓝眸,颀长而立的身影隐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剧烈的震惊、紧张,心象一口气被掏空了一般,待镇定下来,胸口压抑的感觉却明显好多了。
我拍了拍胸口,看向来人,没好气地道:祈然,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祈然走近几步,半挨着我,冰蓝的双眸轻颤:这么晚,去了哪里?我心头一紧,忍不住便干笑了两声,明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要多心虚就有多心虚:就是出去走走……啊——!祈然大手一伸狠狠将我推到窗前,欺身箍紧了我。
蓝眸中燃着一把火,脸上冰寒一片,再不余半点温情怜惜:既然这么放不下大哥,为什么不索性跟了去?!祈然,你疯了,好痛!我的手臂上传来嘞嘞……的骨节交错声,双手被狠狠背在身后动弹不得,刚结痂脱落的肩膀,肌肤仿佛要被撕开般的疼痛。
祈然单手箍住我狠命挣扎的身体和双手,另一手带着火一般的灼热贴上我面颊,忽然低头狠狠吻住我的唇,啃啮、嘶咬,连一点怜惜的爱意也没有,只有滔天的怒火。
我手臂酸麻,双唇灼痛,却不及心底恐惧的万一。
祈然疯了,到底怎么回事?我要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他会把我和他自己都毁掉。
我心中决绝一定,忽然什么都不顾,曲起左脚,向着他膝盖狠狠撞去。
他吃痛低叫,手上力道微微一松,我便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他,没命地向门外逃去。
我好怕!真的好怕!那双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明明映着我,却仿若空无一物。
那个人,明明如此熟悉,日日扎根在我心底,却又陌生到让我战抖,他……门把就在我眼前,可是心底的恐惧,却有增无减。
果然,身体骤然腾空而起,被重重甩在床上,身躯立时陷入柔软的天鹅绒中。
眼看祈然就要欺身压上,我仓惶地大叫:祈然,你别这样!我奋力打了个滚,顾不得样子有多狼狈,朝床沿爬去。
忽然脚裸上一烫,紧接着我又被狠狠拽了回去,重新跌入天鹅绒中。
身上一沉,祈然的身体已然紧紧贴上我的,质地绝好的床剧烈摇晃,玄色龙纹大帐在我眼前飘飘荡荡。
祈然,你到底怎么了?!嘶——啪——身上刚穿上的白纱衣仿佛就是为了让他好脱而准备的。
只是祈然却也不脱,修上的五指抓上我衣襟,猛然一扯,身上的睡衣便成了一块块破败的白布,胸前的肌肤,在烛火下,若隐若现。
祈然俯身埋入我胸前,酥麻的火热,从胸口猛然蔓延至全身,带着哭腔的沙哑呻吟冲出喉咙口,我忍不住浑身颤抖。
祈然!你别开玩笑了!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祈然是来真的。
心里的恐惧象碎裂漏斗里的细沙,忽然便由点滴下落,变为漫天飞舞。
我象发了疯一般地推他、打他,声音嘶哑而难听。
开玩笑,就算是祈然,就算是你,我也不要在这种情况下发生关系!否则,醒来后怎么办?是你说一句,我会负责的。
还是我诅咒一声,我恨你。
祈然猛地抓住我挣扎的手,压到柔软的床铺两边。
膝盖微一用劲,便已分开了我双腿,挤进我两腿之间。
祈然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双眼火热,欲火疯燃,面色却冰寒的彻骨:你跟他,不只是签约结婚吗?我从恐慌中惊醒过来,眼中的仓惶慢慢转为惊讶:你知道了?其实也不奇怪,契约就在步杀手上,祈然自然可能看到。
祈然的嘴角挂着冷笑,忽然低头,舌尖顺着我的唇瓣慢慢划过锁骨、胸口、小腹,继续下滑……祈然——!!我惊叫了一声,一时竟恐惧到哽咽沙哑了,别这样,求你你别这样……到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了?听到我的哀求,祈然的面色没有一丝变化,嘴角的冷笑越胜,眼中的欲火却燎原:只不过是一夜的夫妻,就让你这么念念不忘?!我猛地瞪大了双眼,被压制在两侧的双手,握紧的拳慢慢松开。
祈然他……在说什么?祈然本就一瞬不瞬看着我,见到我的表情,不知为何嘴角的冷笑逝去,俊脸上竟清楚地显示出痛到极点、恨到极点的愤怒。
他忽然狠狠扯起我的双手制在头顶,单手箍住,另一手毫不留情地扯开我身上所有剩余的衣服,片刻后,我打了个抖,发现自己的身上已不着片缕。
所以,这几天,你就对我避而不见,却跑去与他幽会?!他俯身狠狠啃啮住我颈畔,一手在我胸前揉捏,另一手紧紧箍住我腰间,灼热的僵硬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抵着我。
我痛得浑身颤抖,异样的情朝蓦然窜起,我忍不住哭泣地呻吟。
所以,你对我不闻不问,却在他怀中满脸柔情?!祈然单手使劲,忽然猛地抬高我的腰,嘶哑地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仿佛不是我的,再度破体而出。
不要……我挣扎地扭动身体,却徒然使得压在身上的躯体越加灼热,泪水朦胧中我望到祈然的脸,被欲火充斥的眼。
不是看到,不是瞥见,而是真真切切地望了进去。
我心头狠狠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破裂了,一切都变得清晰无比。
这个人,是祈然啊!是就算死,也不肯让我受一点伤害的祈然!是我……深爱的祈然!他一再地包容我,爱护我,甚至是原谅我,而我……到底为他做过些什么?我忽然停止了挣扎,不知何时就已经自由的双手,却仍呆呆地举在头顶。
眼泪瞬着眼角滑下,我在心底暗骂了一句:笨蛋,却不知在骂他,还是在骂自己。
我抬起酸麻的手臂,忽然在空中绕出一个绚丽的弧度,紧紧,紧紧地抱住他。
祈然的动作微微一顿,房中一时便静寂了下来,只余我轻微的抽泣声,和他粗重的喘息声。
对不起,对不起,祈然!我紧紧抱住他,赤裸的身躯贴住他的,脸深埋在他胸前,哽声哭泣,我不是有意避开你,不是不想安慰你。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给你帮助。
我明知道你在痛,却无法对你的痛感同身受;我明知道这个时候更应该陪在你身边,可是我连……我连妈妈死时的痛都忘记了,要我怎么安慰你?我只是没办法面对着你,却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我只是怕我的冷血,会让你失望……我收紧了抱住他的手,心底柔软而酸痛:我没有想到,那样,反而会让你更难过。
对不起……如果……如果,这样做,如果我们发生关系,能让你少痛一点,那么,你就继续下去……大哥呢……祈然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声音沉沉地竟分不清是从谁口中发出来的,为什么那种表情抱住他?我一怔,想起成忧怪异的表情,忽然心中雪亮,原来,那个时候祈然就在附近,难怪,今晚他会发狂。
我不是特意跑去安慰他的,只是,碰巧遇上……我无意识地理着祈然有些凌乱的长发,声音仍带着沙哑,却异常轻柔和缓,祈然,我也许真的对卫聆风有着特殊的感情,连我自己也理不清楚。
可是,我却也真的只爱你一个人,只想跟你在一起。
这一点,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祈然收紧了被压在我身下的手,身体紧紧贴着我的,灼热和带着苦痛的怒火慢慢褪去。
我无聊地看着头上那顶玄色大帐,身体仿佛真的被陷进天鹅绒中,薄薄的被单却早不知何时被踢到了地下。
脖子轻轻转动,我挣了下快麻木的身体,身上的人已经接近一刻钟纹丝不动了,我头痛地皱了皱眉,祈然不会是睡着了吧!虽然现在这天气不会觉得冷,可是……身体猛然一僵,我心头微颤,祈然的身体明明未动,却又慢慢灼热起来。
隔着一层单薄的衣衫,连我的皮肤也跟着敏感发烫。
冰依……祈然的声音带着慵懒的沙哑,忽然支起身子看着我,长长的黑发如丰厚的丝缎般垂在我耳畔,几缕轻盈地擦过我赤裸的胸前,让我忍不住一阵颤栗。
我面色有些僵硬,伸手拨开那几缕发丝,正待说些什么。
忽然手腕一紧,再度……被制在了身体两侧。
祈……祈然……我讷讷地叫着他名字,脸庞因为莫名地预感到什么而潮红,那个,很晚了……你刚刚说……他松开我的左手,却淡淡瞥了一眼,原本待要缩回来的我猛然一顿,竟仿佛被无形中钉住般,动不得半分。
他单手抓上自己用天蓝丝线穿云锦绣的衣襟,忽然轻松一扯,一身单薄的衣衫竟仿佛中痕裂开般,从他身上缓缓滑落。
微弱的烛火下,那矫健却赤裸裸的身躯,泛出晶莹的微光,在头顶忽明忽暗。
我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脑中不期然想到一个词——魅惑。
蓝眸波光潋滟,欲火再度燃起,深沉地仿佛要将我吞噬,他的声音暗哑性感,热热的湿气吐在我肌肤上:冰依,你刚刚说,只要我愿意,就可以继续下去?我浑身轻颤,双颊泛红,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三十五章 是夜章节字数:6203 更新时间:2007-04-29 14:37身体被贯穿的那一刻,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下身被撕裂般的酸涨疼痛,忍不住便倒吸了一口冷气,双手指甲深嵌入祈然的手臂,呻吟出声。
祈然的动作猛然一顿,喘着粗气,勉强维持着理智撑起身体。
当目光落到洁白床单上那一抹慢慢化开的鲜红时,他的面色变的很奇怪,声音沙哑地开口:冰依你……是处子……?我痛地连连嘶声,忍不住带着撩人的哭腔痛骂道:好痛……你这个混蛋,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我……好了,不哭,不哭!祈然俯下身吻去我眼角的泪,抱紧我,柔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那个东西还留在我体内,而且越来越灼热涨痛。
我撇过脸,呼吸急促,双颊潮红,羞的只想去撞墙。
一只手扳过我的脸,指尖轻柔,却带着急欲的迫切,然后,唇上湿软。
我的呼吸,他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唇舌共舞的美妙,让我渐渐忘记了身下的疼痛,飘飘乎如在云端。
等到我完全沉浸在他温柔细密的吻和抚摸中,忘乎所以的时候,身上的人,象是再等不住,终于动了。
身下的炽热,从一开始的缓缓律动,到后来谁也控制不了的,疯狂的冲刺。
旖旎的异色,疯狂的情潮烧灼似的在我体内弥漫开去。
疼痛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被挑起的欲念随着血液在我的四肢百骸疯狂地流窜!我震惊地张嘴,欲出口的话语却在转瞬之间化为低喊,划破寂静的夜。
这一刻,我脑中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爸爸、哥哥、小雨、卫聆风、无夜……。
我的眼睛,我的身体,我的心,都只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再无其他。
这个……我最爱的人——祈然……我的身上松松地裹了块白色的毯子,无力地瘫靠在祈然赤裸的胸膛,低低喘息。
汗湿凌乱的黑发,也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纠缠在一起,贴住他胸前半湿的肌肤。
祈然腾出一只手,推开门,顺手扯了扯墙沿垂下的铜铃,整好三下。
半晌,眼前浴池中的水仿佛自动自发般慢慢退去,新的仍带着些微温热的干净清水从池壁上的八个孔注入。
不过一柱香时间,祈然已抱了我,和衣……毯踏入那微温带凉的池水中。
这种事,发生过后还真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累。
我揪着胸前的两个毯角,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胸前十字架上。
任由祈然将撩起的水轻轻从我头上洒落,然后带着淡淡皂角清香的乳液擦在我头发上,轻轻揉搓。
冰依,毯子拿掉。
祈然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我惊了一下,这才发现头发不知什么时候洗好了,抬头看到他俊美到不似人间男子的面孔,赤裸晶莹的胸膛,脑中不期然想起刚刚……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我尴尬地猛退一步,脱离他怀抱,结果身下一痛,腰背酸软。
XD的,我低咒了一声,再度跌入他怀抱。
祈然眼中含笑,扯开白净湿透的薄毯,淡淡道:这东西太碍事了,你若再不放,我就索性毁了它。
我一惊,刷拉一下松开本想将毯子扯回来的左手,右手牢牢捏在另一个毯角,心道,聊胜于无。
祈然温凉带水的修长十指,已经沾着净身的乳液,抚上我身体。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其实……我现在站不住,根本就是靠在祈然怀中。
清凉温热的水,顺着肌肤纹理一点点流淌,冲去我身上细微的泡沫。
祈然……我低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却忽然停顿了下来,脸有些烧红。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看着我:恩?那个……那个……我两手蹂躏似的绞着床单,脸红成番茄,却半晌憋不出一句话来。
直到祈然都有些不耐了,我忽然猛地爆出一句问话,然后头直接低垂到了下巴抵胸。
祈然明显愣了愣,确切地说是愣了很久,然后面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半晌才道:你问我这是第几次跟女孩子发生关系?拜托!我脸上烧地更甚,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这种话你用的着重复一遍吗?祈然的脸上忽然挂起了笑意,探手将我搂入怀中,声音说不出的愉悦:傻瓜,自然是第一次!不可能吧!我猛地抬起头来,惊诧地看着他,低叫,否则你的技术怎么会这么高超!MY——GOD!谁告诉我,我刚刚到底……说了什么?!祈然当场就被震在原地,傻了好久。
美男,尤其是赤裸的美男,就是发傻的样子,那也是一级喷血的。
然后,他环着我的腰大笑起来。
笑了半晌,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红,眼神闪烁到了他处。
喂,祈然!我忍着酸痛绕到他面前,看他百年难得一见尴尬扭捏的表情,不由玩心大胜,第一次不可能这么……咳,纯熟吧,你是不是骗我的……当然不是!祈然几乎是脱口叫道,随即面色一整,矫好的眉毛皱在一起,一脸苦恼尴尬之色。
我忍不住暗笑到内伤,仿佛此刻才发现,原来祈然也不过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大孩子啊!算了,如果你不想说……第一次嘛,在你记忆中总是最珍贵的。
我装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努力压下勾起的嘴角。
祈然啊祈然!你也有被算计的一天。
我长叹一口气,往后撤离了他怀抱几分。
祈然神色一慌,扯住我狠狠抱入怀中,低声又急切的在我耳边轻喃了一句:我……我以前在风之都看过那些画。
画?我脑子当机了几秒钟,忽然灵光一闪,惊叫道,你竟然会看春宫图?!天哪!地哪!你要我怎么相信,仿佛误坠凡间的天使——祈然,竟然会在皇宫中,偷看春宫图。
这……这诡异的场景,光是想象就已经……祈然懊恼地把我的头按在他胸口,感觉到我憋不住的笑意,终于宠溺地叹口气,无奈道:我从小就过目不忘,风之都皇宫中的书籍我多能背阅,那里难免夹杂着……这类型的书。
初时只是因为好奇,可是看完后就怎么也忘不掉了。
我笑得更甚,只觉此时明明头痛尴尬却偏偏拿我没辙的祈然,简直可爱到了极点。
正想问他,看了那书,竟不会有欲望尝试一下吗?却听他清潺如水中绿竹叶飘透的声音,响在我耳畔。
后来,父王……萧逸飞为了……也曾让我亲见中了媚药后交合的男女,也曾,给我安排过各种女子。
只是,我百毒不侵,灵觉特殊,他却也拿我没辙。
再后来,我无意中学到清心咒,对男女方面的欲望,就更低了……脑中忽然想起初遇时那双清澈如一汪秋水的蓝眸,那个时候的祈然,除了步杀外,无牵无挂,无欲无求,干净地让人无法直视。
那时的他,明明淡薄一身,却象温暖和煦的阳光,吸引着每个人,照耀着每个人,比如步杀,比如白胜衣,比如……我。
可是,他却偏偏,把自己摒弃在了温暖之外我抬起头看着他,微笑地问:祈然,你后悔遇到我吗?祈然双眉一皱,露出个头痛的表情,一脸警惕:你不会又在想什么离开我的借口吧?双手猛然收紧,唇使劲贴上我的,片刻就分,狠狠续道:告诉你,想都别想,这辈子你都别想逃开我身边了。
还有那个契约……他顿了顿,眼中露出欣然地笑意,忽然俯下身柔声道:冰依,回去沧雪国后我们便成亲吧。
不要!我直觉地脱口,不是说半年以后再说吗?天哪,要在现代,我们两个可还都不满法定年龄。
不,最主要的是,婚姻,这么早就结婚,尤其在古代这种以夫为天的制度下,尤其是在,祈然身边还有个名义上少夫人的情况下……见祈然脸色一沉,我慌忙道:祈然,这个……结婚不是儿戏。
我们有很多事情要考虑的。
比如说,你是喜欢西式婚礼,还是中式婚礼,婚纱穿什么类型的。
比如说,我们酒席要请几桌,主婚人是谁,伴郎伴娘又是谁。
还比如说,婚后是我随你姓呢,还是你入赘我们家,你名下的不动产我能占几分。
再比如说,你准备结婚几年后要小孩……我抬眼偷瞄了一下眼中越来越迷茫的祈然,心中暗笑:好啊!你越茫然,我就越容易蒙混过关。
滔滔不绝了半天,最后我总结成词般地长叹一口气,肃容道:所以,你看吧,祈然。
我们真的有很多事情需要考虑清楚啦!半年之期还是短的,依我说,应该改成一年半。
祈然静静地等我说完,然后嘴角轻扯,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你似乎还有不少的精力啊?我一惊,扯着刚被我拉回来的毯子后退一步,这张危险指数跟卫聆风不相上下的俊脸,一时间让我心中警钟大作。
看来,我刚刚还是太过留情了,徒然委屈自己。
祈然温和一笑,浓浓的阴谋气息掺杂在这不染尘埃的笑容中。
我暗叫不好,转身正要跑,忽然全身一滑,竟然向着清澈的池水中倒去。
池水猝不及防地灌进口鼻中,我欲呛无门,扑腾了两下想起来,却被祈然直接往池底按去。
只得摒住了呼吸,心道祈然不会是想直接淹死我了事吧!正想着,隐约中感觉一个修长矫健的身躯顺着波动的水纹压下来,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不容抵抗地抓住我紧拽毯角的手。
白色的毛毯吸了沉沉的水,就这么晃悠悠离开了我身体,往池底落去。
片刻后,我的背脊抵住了那柔软毛毯覆盖住的池底,眼看着那双蓝眸的主人,欺身压到我身上。
我想开口大骂,却苦于身在水底。
肺中的氧气越来越少,感受着祈然在水中仍越来越热的身体。
忍不住骇然想到:天哪!他不会想在这里做吧!仿佛正是为了应证我这个想法,祈然在水中露出一个朦胧的邪笑,忽然抓住我推拒的双手,身体竟然轻松挤入我两腿间。
此刻,我却已再顾不得祈然到底想干什么,身体是否承受的了了,只觉肺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口中不断吐出水泡,眼看就要因窒息而死。
忽然,一股甘露般的熟悉气流顺着紧贴的唇齿,传递到我即将炸裂的心肺。
我忍不住贪婪地吮吸这仿佛源源不断生命之气,就在这个时候,身体被猛然一阵冲撞,下身的涨痛感传来,我唰地瞪大眼,祈然竟已然在那一刻,进入了我身体。
我无力地搂住他颈项,贴着他温润带水地唇,将一阵阵呻吟吐入他口中,换取那源源不断的生命气息。
只任凭他在我体内冲刺驰骋,水面上漾起了一道又一道浑浊的波纹。
当兴奋到达最颠峰的时候,一股灼热的体液尽数射入我体内,引得我一阵剧烈地痉挛。
我只能浑身酸软的贴靠在他身下。
心中却忍不住暗骂:靠!竟然真的是内呼吸!实在太变态了!早晨,我晃晃悠悠地醒来,浑身酸痛得让我简直想扁人。
祈然这个混蛋,竟然还敢说什么,对男女方面的欲望更低了!XD的,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昨天晚上我们到底做了几次……咳……我一抬头,猛然一怔,对上祈然仿佛专注了一个世纪的蓝眸。
他就这么拄着头,静静地垂眸看着我,那眼中的深情、宠爱、欣然、怜惜,让我心中一阵柔软感动。
到底是怎么样的幸运才能让我遇见眼前这个人,遇见了,又能被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疼惜?我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声音还带着昨晚残留的微微沙哑:早安,祈然。
他怔了怔,仿佛此刻才发现我醒了,眼中的神光越加轻柔疼惜,却语气淡淡地道:冰依!早上,我看着你,便一直在想,有些东西,是不是我太过在意了,所以反而被蒙蔽了眼睛。
他顿了顿,倾身看着我,声音因为微微的紧张而沙哑:冰依,是不是,无论我现在是什么样的人,无论……我跟过去的我有多么大不同,我都是你……唯一爱的人?我一震,胸口忽然象被什么镂了个洞,里面充斥的是怎样波涛汹涌的感动,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忽然笑了,探手搂住他颈项,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柔声道:是!永远都是唯一的!此情不变,此志不渝。
身体猛地被抱入他怀中,耳边传来祈然释然到几乎沙哑哽咽的声音:幸好……幸好我不用恨大哥。
我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气,背脊贴上了柔软的床铺,环手搂住他,声音仿佛温泉水冒出的气泡般轻柔脆响:是啊,不恨多好,恨是很痛苦的感情。
祈然你……只要学会幸福就好了。
因为顾及我地身体,祈然又在岳阳皇宫留了三天。
第四天,我们把从回来后一直被祈然强制处于昏迷状态的步杀安置在马车中,出发往沧雪国而去。
这三日,我过得甜蜜安逸,天和大陆却是又发生了翻天覆的变化。
听祈然说,尹国三皇子亲自带兵攻打银川国,结果在半月前被玄天一箭射死于阵前。
而大皇子于当日被祁国的刺客杀于自己的谋士家中。
尹国一时群龙无首,群臣百姓却对祁军和卫聆风恨之入骨。
尹子恒就是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时刻,被作为救世主一般的人物,推上了尹国国主之位。
他在民间的威望本就高过他两个皇兄,又在登基后下令减免当年一半赋税,大赦天下。
一时之间,尹国国中都是对新君的歌颂之声。
三日前,尹子恒竟联合仿佛凭空而现的钥军,星夜进攻银川国边境隐城。
因为祁国大军多驻守在南部的海仁城抵抗明面上的尹军,是以援救来迟,隐城失守。
后面两日,尹子恒和钥军首领——黑马神将傅君漠亲自率领大军乘胜追击,直攻至银川国雾都城,两军呈僵持之势。
玄天本以为,尹国全军出击,国内军力必然空虚。
是以派副将率领三千骑兵,一万步兵,绕道偷袭尹国重镇。
却被一股神秘势力所阻,全军覆灭。
至此,祁国的形势已经前所未有的,危急到了极点。
我和祈然自然清楚,那股所谓的神秘势力,必然是冰凌的军力,甚至钥军能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祁尹边境,也多是冰凌才能做到的。
萧逸飞当日在别有洞天就说过,要完成冷清雅的愿望,想来他也开始动作了。
祈然在岳阳宫也是没想到,仅是短短三日时光,祁国竟已陷入了如此危机中。
是以马上赶回依国首都沧雪国,同时下令各地调集兵马,随时准备救援。
本来,援助卫聆风是此时最刻不容缓的事情。
然而,我和祈然还是被某件事,耽搁了下来,离开不得,行动不得。
只得让文若彬领了兵符前去调兵,心慧也要求一起跟了去。
我们会毫不犹豫地被耽搁下来。
是因为,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和危急。
被祈然施了银针,一直昏迷不醒的步杀,忽然连连吐血,体内气血沸腾,经脉相互撕扯,竟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我和祈然不眠不休地救治了他两日一夜,终于保住了他差点尽断的经脉。
但他的脸色却一直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气息微弱,眼见着,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我看到祈然青筋暴起的双手,松开了握紧,握紧了又松开。
我知道,这一刻,如果洛枫在他面前,他绝对会不顾一切地将他斩杀。
我出去一下!祈然深深地吸了口气,看向我,凌厉的神色微微转柔,你先照顾步,我一定……会带洛枫的血回来!如果……他微微皱了皱眉,续道,如果我明日午时前仍未回来,你就不必等我了。
让白胜衣带着步去找我师父谢烟客。
师父的络脉虽然自封了,但或者,还会有办法。
我的心轻颤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然后,在他即将踏出门口的时候,我忽然淡淡地开口:祈然,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吗?不要试图用你自己的命去换别人,就算是我的,就算是步杀的,也不可以。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对你自己……好一点。
祈然的身体微微一颤,没有回头,却重重点了点头,扬长而去。
那时的我又怎知,命运的巨轮,在他离去的那一刻,才终于开始……快速转动。
他这一去,我们这一分离,竟差一点……造就了一场永恒的悲剧。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三十六章 相疑章节字数:5982 更新时间:2007-04-29 14:41太阳从东到西,黑夜来临。
我紧皱着眉头,一刻不停地将冷水浸透的毛巾敷在步杀额头。
一旁的宫女想要来替手,却被我一一拒绝。
一个小时后,步杀的身体由滚烫慢慢褪去温度,最后变为瑟瑟发抖。
眉毛上竟凝结出层层白霜。
我吓了一跳,慌忙把上他脉搏,只觉他全身血脉竟像被凝结了一般,生命气息越来越微弱。
我心中一慌,只觉恐惧眼前之人死亡的心情不受控制的越来越浓烈,转头大声喊道:被子!快去拿被子!还有把火炉升起来,快点!房中乱成一团,但炉火还是马上升了起来。
我把递来的被子一条条盖在步杀身上,可是他发丝间的寒霜却不融反凝。
步杀,你不要吓我啊!我声音哽咽,将手放在他额头,只觉那冰凉的温度仿佛正在一点点吸尽他生命之气,我却无能为力。
脑中忆起在祁国皇宫,步杀为了通融我的体息,不顾自己内伤加重,把真气输给我。
而我……我一愣,内力!同根同源的内力!我反手掀开他身上所有的被子扶他盘膝坐好,双手贴上他宽阔的背脊。
他身上的冰寒让我忍不住打了个斗,我一咬牙,催动体内气息,源源不断的真气马上顺着他神堂、心俞二穴流入他体内。
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觉体内的气息越来越稀薄,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然而索性步杀的身体,终于一点点回暖,手掌下经脉跳动的气息也渐趋明显。
我缓缓收摄所余不多的真气,正待让人扶我起来,门外忽然传来喧闹打斗之声。
我心中一惊,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房门已经大开。
一个紫色的身影带着血狂冲到我面前,身后还跟着一群满脸恐慌的侍卫。
我只觉眼前寒光一闪,本待躲避那迎面而来的尖刀。
可是,就在此时,还未完全收摄的体息竟猛地反震回来。
我面色一白,向后躺倒,堪堪避过刀锋,却吐出一口血来。
无力量支撑的步杀,显然也受到了反震之力,缓缓向后倒在我身上,嘴角溢出血丝。
我心中恐慌,徒手抓住再度刺过来的匕首,鲜血顺着我手腕滴落。
我狠狠一甩,推开了来人几步,也不去看那来杀我的是谁,连忙抓了步杀的手诊脉。
还好!我长叹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手掌的剧痛,浑身的酸软无力。
我随便扯了块纱布裹上,防止血再流出来,抬头看向已经被侍卫擒压住的杀手,不由一愣。
紫萱?!我细细地为步杀盖好被子,皱眉对上紫萱充满怨恨的眼,你为什么要杀我。
紫萱冷冷一笑,向周身的侍卫喝道:我怎么说也是少主的贴身侍女,你们没有资格碰我!那些侍卫拿住她的动作一顿,脸露难色地看向我。
我微微点头,左手握了握右手手腕上的绝。
紫萱一 得自由便快步走到我面前,那些侍卫神色一慌,连忙跟上,护在我周围。
你问我为什么要杀你?紫萱又是一阵嘲讽的冷笑,左手举了举,那笑中却满是苍凉和悲哀:因为我要……报仇!我一怔,这才发现她手中举了个木牌,看样子,竟有点象古代的灵位。
见我脸露疑惑之色,紫萱忽然疯狂地笑了起来,将牌子高高捧起举到我面前,嘶声道:你最好看清楚,这是谁的牌位!!我定睛一看,不由大惊,脱口道:蓝烟?!蓝烟死了吗?她是怎么死的?你果然,不知道蓝烟姐死了。
紫萱缓缓放下手,看着眼前的牌位,美目中渐渐流露出凄凉之色,豆大的泪珠点点落下,少主,你好狠的心呐!我震惊地看着她,哑声问:她……她是祈然杀的?为什么祈然要杀她?心中隐隐有了个答案,让我浑身的恐惧都忍不住窜升。
紫萱抬头看到我越来越惨白的脸,忽然大笑起来,那笑声歇斯底里般的得意疯狂,却又悲伤到了极点:哈哈哈……你这个傻瓜,蓝烟姐那么爱少主,对他忠心耿耿,少主为什么要杀她呢?她猛然凑近几步,忽然大哭着揪住我衣领嘶喊,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蓝烟姐跟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少主又怎么会杀了她?!我的身体一时冰寒到了极点,耳中只紫萱的哭喊声,象奔腾的万马,踏过我耳边。
蓝烟姐已经跟你说了,如今的少主有多可怕!可是,你那么自以为是,你关心过她的安危吗?你明知道少主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却不求情,甚至还跟少主发脾气,惹得少主当场便下令处死了蓝烟姐,无论我们怎么求情,无论怎么……紫萱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被带着浓浓悲伤的哭泣所代替。
她蹲下身,头抵在牌位前,晶莹的泪珠一点点落下。
对不起。
我蹲下身,无声地看着紫萱凌乱的长发,半晌才吐出一句。
你这个冷血的混蛋!紫萱抓起手中的灵位狠狠砸在我身上,我吃痛,探手抓住了那牌位,只觉它在手中沉甸甸的重。
紫萱站起身来看着我尖锐地大叫:你跟少主根本是同一类人。
除了你们关心的人,其他人的死活都是无关紧要的。
连说一句对不起,都没有一点悲伤的感觉。
你们……你和少主,还有这个杀手,你们都是不该存在这世界上的,你们都是冷血的怪物!!我长叹了一口气,擦掉牌位上沾上的泪珠,声音平缓地道:你说的没错,我有内疚,却确实悲伤不起来。
紫萱,你知道祈然现在在哪吗?紫萱擦掉脸上的泪珠,美目一瞬不瞬看着我,半晌才冷冷道:不知。
我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恍惚。
当年,那是一双多么骄横、自傲却又清澈的眼睛啊,如今,却象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雾,再也闪烁不起来。
当年的事,受到伤害的并不只我们三人,更多的还是这些,我不在乎的人。
我是真的,不希望祈然变成那么冷血的人,比我更冷血的人。
然在沧雪国西南面的使臣馆。
一道慵懒阴柔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一身雪色衣衫的白胜衣缓步走近我房中,脸上挂着让我颤抖的笑容。
我看看屋中飘摇的烛火,斗大的夜明珠,又看看窗外逐渐发白的天空。
脸色慢慢平静下来,定定望着眼前这个从来都让我恐惧万分的男子,开口道:白胜衣,拜托你带步杀去找你师父谢烟客,现在就走。
白胜衣双眉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诧色,随即冷笑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我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转头将祈然留下的一颗丹丸剥去外壳,塞入步杀口中,不回头地淡淡道:你以为,如果有人可以帮忙,我会求你吗?是祈然,这么嘱咐我的。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嘴角笑容变得苦涩:我不知道祈然为什么这么相信你?明知道你恨步杀,却还是让你带他去疗伤。
他信你,我却是不相信的,若不是到了这逼不得已的时刻,我也不会来求你。
我必须,要去找祈然。
白胜衣的身体轻轻一颤,忽然脸色发白,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我心中一惊,心道:你要死了谁还能救步杀啊?慌忙趋前抓起他双腕,把脉了一会,不由微怔,抬头问道:你身上中的是什么蛊,如此奇怪?白胜衣眉头一皱,一把甩开我,冷声道:要你管。
想找然,还不快走?!我愣了半晌,忽然笑起来:这么说你是答应了?谢啦!我见他脸上露出愠色之色,不由好笑,转身看向紫萱,声音轻柔却平静:这个灵位,可以先借我吗?我想带去祈然面前。
紫萱眼中露出异色,看着我不说话,却明显在询问为什么。
我微微一笑,笑得苦涩决绝:因为不论是我,还是他。
我们都不想再冷血自私下去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只守护身边的人,只给在乎的人温暖,那样的圈子,实在太狭小了。
我们的心,永远都不可能自由飞翔,也永远不会幸福。
白胜衣眼中露出讥笑之色,瞥了我一眼,冷声道:最好待会见了然,你也能记住自己此刻说过的话。
我一惊,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我穿着单薄的衣衫,冒着清晨寒露,穿过空荡荡的大街,来到西南面依国接待外国使臣的宅邸。
门口守卫的侍卫,拦住了我。
一直跟在身后贴身保护我的侍卫,马上冲出来,把一块镶玉的金牌举到那守卫面前。
守卫眼中一凝,对我的态度马上恭敬到了极点。
我却不管他们表情,问了祈然的位置,冲入馆内。
脑中闪过那几个侍卫欲言又止,凄凄惶惶的表情,心中的不安越胜。
我狠冲到那华丽的厢房面前,不给自己丝毫犹豫的时间,一手抱牌位,另一手猛地撞开房门。
浓浓的春香,迎面而来,夹杂着女子清纯的体香,和熟悉的味道。
我愣愣地看着床上赤身裸体,正相拥而吻的两人,只觉脑中嗡嗡作响,牌位掉在了地上也不自知。
那两个,不是别人,正是祈然和尹天雪。
房中的两人终于察觉有异,同时转过身来。
天蓝的双眸带着似有若无的温度,落在我身上,面色清白,神色淡漠,仿佛丝毫不在乎被我看见。
尹天雪对着我微微一笑,眼中闪过得意憎恨之色,随即转身贴靠上祈然赤裸的胸膛,柔声道:夫君,你爱的人来找你了。
祈然修长的十指抚上尹天雪柔滑如丝缎般的长发,蓝眸漫不经心地落在我身上,冷笑道:什么爱的人。
雪儿,别开玩笑了,她不过……是我当初。
因为得不到才特别执着的人。
如今……祈然白皙的透明的脸上,挂起冷漠到残酷的笑容,她死心塌地跟了我,倒反而觉得腻味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看着眼前的一幕,指甲深嵌入掌心。
我本想开口说,祈然,我已经让白胜衣带了步杀去找你师父了,你若找到血药,可以去半途截住他们。
我本想说,祈然,蓝烟真是你杀的吗?以后不要再为我杀人了。
我本想说,我想先去跟文若彬、心慧他们汇合,援救祁国,顺便问问心慧,一直被我忽略了的心洛,到底去了哪里。
我本想说……可是我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那些声音就是吐不出来。
胸口一阵剧痛,连体内原本运转来缓和压迫的真气也消失了,我头一偏,吐出一口血来。
落在地上,蓝烟的牌位上。
然后我再没有看那春色旖旎的屋里一眼,转身狠命冲出这个豪华的宅邸。
怎么,不去追吗?尹天雪站起身来,缓缓套上丝质地的绸衣,脸上带着复杂的冷笑,你就不怕,她一气之下,离你而去。
祈然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弯身吐出一口鲜血。
却不看她慌乱的表情,眼望内屋,冷冷道:洛枫,你也该看够了吧!屋内脚步声轻响,洛枫双眼闪烁着金银二色,嘴角的笑容好不得意猖狂。
只见他右手中抓着一只碗,轻轻在桌上放下,随即左手刀光一闪,割破了自己的腕脉,鲜血顺着他伤口缓缓流入碗中,片刻之后,血满。
这一碗血,足够你救步杀了。
洛枫冷冷一笑,对上祈然寒光闪烁的蓝眸,记住你说过的话。
不许……向她解释一句。
祈然凌厉的目光扫过他,直起身来,随手披上自己外衣,探手取出一只瓶子,将血液尽数灌入瓶中。
忽然,他目光一顿,浑身轻颤,差一点一瓶珍贵的血液便尽数打翻。
他放下瓶子,走前几步,抓起地上那块沾满鲜血的牌位。
当看到牌位上,蓝烟二字时,他平静无波的蓝眸中,终于出现了恐慌,转身便待奔出。
身形猛然一滞,洛枫已经挡在了他面前,嘴角挂着邪恶的笑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看到这个牌位如此惊慌。
但肯定是在害怕,冰依离你而去了?祈然不言,反手抽出腰间寒血,全身杀气暴涨。
凝章之辉闪过,洛枫眼中露出不屑之意,冷冷道:别说你为救步杀受了内伤。
就是全盛时期的你,也未必见得能打赢金银妖瞳的我,救步杀命的血,你不要了吗?祈然浑身一震,回头看向那被尹天雪抓在手中,做势欲砸的瓷瓶。
他的蓝眸汹涌波荡,半晌,终于收回手中之剑。
这就对了嘛!洛枫同时收回凝章,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笑容带着纯纯的孩子气挂在脸上,你们三个,真是一对奇异的组合。
虽然说,相爱的是你和冰依,可是若真处于生死关头,你们是会先救对方呢,还是先救步杀,恐怕连你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祈然一言不发,擦净了牌位上的血迹,想到刚刚那吐血的苍白面容,不由神色黯然。
萧祈然,你就真的相信,步杀会不爱冰依吗?洛枫晃了晃手中的茶杯,脸上的笑容更为清澈却……邪佞:这个女人,我又不是没保护过。
如果,连一心只想复仇的我,都产生了独占的欲望。
更何况,是日日护她如珍宝的步杀呢?你不妨,去问问步杀,那日在别有洞天的梦障中,他到底梦到了什么?祈然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蓝眸中冰寒一片,在他面前坐下,冷笑道: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地想挑拨我们三个?看起来似乎对你并没什么好处啊!好处吗?洛枫笑了起来,笑声中却忽然夹杂了不甘的恨意,当日在谷中,看着你们三人弹琴舞剑,忽然,就很痛恨那个谁也插不进去,谁也破坏不了的世界。
所以,就想试看看,你们之间的信任,你们三个,这奇异的三角组合,到底能稳固到何种地步。
恐怕……不只如此吧?祈然灌了一杯茶,面色平静不变。
心头却焦急到有如千万只虫蚁在啃噬,爬行。
洛枫笑笑:确实不只如此,至于我到底还有什么目的,就不牢少主操心了。
你只需记住,自己承诺过的话,不得向冰依解释一字。
轰隆——天空中传来一阵蒙雷声,洛枫脸露诧然,转头望向窗外:奇怪,这天气怎么说也不象要下雷雨的样子啊!莫不是有什么异变?仿佛就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阵阵的蒙雷声越来越大,间隔之息也越来越短。
天空黑沉下来,只有道道凌厉的闪电划破越来越沉幕的长空。
天黑,电闪,雷鸣,雨滴却迟迟没有落下。
祈然呆呆地望着窗外风云变色的天空,眼中慢慢浮现出恐慌之色。
轰隆——!一阵惊雷落在窗前,闪电划过祈然苍白如雪的俊容,他眼中,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褪去地一干二净,只余惊恐,只余……惊恐。
心脏猛然一阵抽痛,祈然抬手捧住自己胸口,拼命地在心中对自己说: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
可是……轰隆————!又一阵更为猛烈的雷声落地,天空已然黑沉到了没有一丝亮光,窗外狂风卷着落叶,夹杂着人们恐慌的惊叫声,分外凄厉。
细雨飘 清风摇 凭藉痴心般情长浩雪落 黄河浊 任由他绝情心伤……耳中终于缭绕过那凄美却让他分外仓惶的歌声,他在梦障里,曾隐约听到的歌声。
冰依——!!祈然发出了一声近乎绝望的嘶喊,再顾不得任何人,任何事,直起身,掀翻了圆桌,狂冲出去。
洛枫诧异地化去祈然震开他时侵入体内的真气,有些震惊于祈然纯厚却杀气凛冽的内息。
他抬头看向黑潮汹涌的窗外,脑中不期然浮现出那双带着琥珀色的灵动眼睛,心底竟浮起阵阵烦躁的不安。
隐约地,他感觉到,自己今日逼迫萧祈然所做的一切,会产生谁都无法预计的恐怖结果。
只是,他笑了笑,笑开那张温暖的脸,这样……他才能报仇。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三十七章 梦醒章节字数:2461 更新时间:2007-04-29 14:44我冲出使臣馆,茫然地走在大街上,那些祈然安排在我身边的侍卫仍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我晃了晃脑袋,按照原来的计划,往城门外走去。
回来后一直没看到心洛,也没看到小迟,只是我和……祈然一直忙于救治步杀的伤,心慧又跟文若彬走了,我也不知道祈然是否知道他们失踪的原因。
只是,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我脑中思考着很多事,步杀的伤,祁国的安危,心洛的去向,拼命将刚刚印入脑中的那一幕忽略。
不片刻,我已来到了城门口。
侍卫队长脸露难色,举步拦到我面前:小若姑娘,少主吩咐了不能让你遇到危险。
可是你这么出城,恐怕……我点了点头,也是,现在冰凌多是在追杀我的人,一旦出了沧雪国,恐怕还没来得及见到心慧,我已经不是被抓就是被杀了。
于是,我绕了个圈,沿着护城河,往城北军营而去。
跟着军队去文若彬那,多少应该会安全点吧。
刚走出闹市区,来到空旷的原野,我在心底暗叹怎么不找匹马来骑。
心中警兆忽生,却始终生的太晚。
待反应过来,我们几个,已经被团团围了起来。
我诧异地看着十几个黑衣人,道:傲天君,你们是怎么进入依国境内的?傲天君面色冰冷,也不看我一眼,挥了挥手,下令:杀——无——赦!我一惊,脱口道:洛枫让你来杀我的?傲天君进攻不停,已有一个侍卫身死,只听他冷笑道:如果教主肯下令杀你,我也就不必担心了!说话间,我身边的侍卫已经只剩下七个了。
我抽出绝丝,毫不犹豫,利落地斩杀其中一个黑衣人,胸口剧痛也顾不得了。
以少敌多,逍遥游剑法,对祈然这样的高手自然无所谓,对我这样的菜鸟却必须讲究心态自然,意随心发。
而现在的我,我的心情,却是无论如何使不出来的。
就在我身边的侍卫越来越少,我决心拔枪用那仅余的两颗子弹时。
一股熟悉的冰寒之气,从空中直袭而下,将我和侍卫稳稳包裹在其中。
我心中一喜,脱口道:步杀,你没事了?!黑衣黑发,宽阔的身影守在我面前,有万夫不挡之勇。
傲天君脸色数变,半晌才道:想不到你的武功竟能自行恢复。
撤——黑衣人瞬息间撤了个干净,我欣喜地踏前拽住步杀衣袖,正待说话,却见他面色从正常猛然变为惨白,吐出一口血。
我心中一慌,扶住了他,问道:步杀,你的伤还没好吗?步杀站直了身体,淡淡摇了摇头:没内力恢复了大半,可是经脉却很虚弱。
暂时没生命危险。
我猛然松过一口气,道:你快去城西使臣馆附近等着祈然,他应该会带洛枫的血出来。
步杀眼中闪过异色,看向我:祈他……怎么取到的?我微微一愣,脑中闪过那满屋的春色。
我狠狠甩了甩头,勉强挤出笑容:管他是怎么取到的,总之……轰隆————一阵蒙雷声猛地传来,打断我的话。
我理了理自己的心情,缓缓吐出胸口浊气,看着渐渐阴沉的天空,奇怪道:还真是六月天孩子脸啊,说变就变。
忽然,一道凌厉的闪电划过,脚下的大地仿佛震颤了一下,我忍不住一阵踉跄,被步杀稳稳扶住。
我心中闪过异样的感觉,抬头看天,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雷声响过后,又是一道裂天般的闪电。
然后,我震惊地看见,那天,仿佛真的裂了个口子。
有一个闪光的物体,从那闪电的中央直坠而下,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急速坠落。
那是什么?!我指着天空,大声问身边的步杀。
此时,狂风大作,天气越来越暗沉,又伴随着雷声,我几乎除了步杀都看不到别人,也听不到他们声音了。
什么?步杀的声音有些诧异,随后提高了嗓音,我看不到。
轰隆————又是一阵蒙雷,落在我们身边。
那块发光的物体,随着那落雷,掉到我脚边,似乎是一块石头,这个时候明显连步杀也看到了,眼露惊诧。
我扶着步杀的手,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弯身捡起它。
手抓住闪光石的那一刻,我浑身狠狠一震,仿佛有一道电流,顺着那石头窜入我体内。
胸前的十字架项链忽然灼热,发出耀眼的白光。
我呆呆地半蹲在那里,睁大了眼睛,看着那虚无灰黑的空处,脑中却有一幕幕惊人熟悉的画面一一闪过。
小雨——!!我探手想抓住被子弹伤到的小雨,却颓然只摸到空气。
冰依!怎么了?步杀拼命抱住几欲发狂的我,急切地呼唤,冰依!你醒醒!他想要拿掉我手里的闪光石,却被七彩的光震退几步。
我脸上的慌张慢慢变为惊恐,眼看着……眼看着,哥哥扑过去盖住小雨的身子,两颗子弹,一前,一后,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他身体。
不要!哥哥————!!我捧着闪光石凄厉地大叫,想冲过去,冲进那影幕中,却被步杀紧紧抱住,动不得半分。
冰依,那边是悬崖!不能再过去,不能再过去了!哥哥……哥哥……我喃喃地,象失去魂魄般泪流满面。
脑中忽然有个声音响起,一个惊惶失措又带着恐惧的声音。
他……他是孟买型血型,血库没有血可输!所有……所有的一切,仿佛被冰水浸透的云雾般,忽然便清晰起来。
那些梦,那些仿佛是预示着未来的梦,那些一直被封印在我脑中的梦,如寒流般窜遍了我全身。
我忽然靠着步杀大笑起来,笑到眼泪都出来了,我又忍不住伤心哭泣。
我抬起头看着满目担忧地步杀,说:步杀,命运真是跟我开了个好大的玩笑。
狂风扬起了我凌乱的发丝,打散了我飘摇悲伤的声音:梦醒了。
我必须……要回去了。
步杀放开摇摇欲坠的我,瞪大了夜幕中再看不真切的黑眸,哑着声说:回……我知道,他想说哪里两个字,却吐不出来。
就像我,怎么也没办法说,我的世界一样。
我咬了咬牙,稳住破败的声音:请你,替我带一句话给祈然,一定一定,要带给他。
泪滴吹散在风中,狂风越来越猛烈,打着卷,落雷阵阵,闪电破空,却……始终无雨。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三十八章 此情章节字数:3587 更新时间:2007-04-29 14:46祈然疯狂地飞驰在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的黑暗大街上,身边时刻有人掠过他,熟悉的,不熟悉的,他看不到也不去看。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往那个方向跑,更不知道黑暗中看不到的远方是何处,他只知道,如果他不赶去,那么,他就真的要失去冰依了。
轰隆——一道落雷,闪电哗啦一下划破长空,映照在祈然眼前。
他心头一喜,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独自立在前方。
又是一道白如昼的闪电,祈然眼中的喜悦变为惊恐,他催动体内所有真气,风一般往前掠去。
冰依竟立在崖前,竟立在崖前,她要做什么?!雷声阵阵,掩盖了他所有用尽内力的惊呼,他眼见着闪电下决绝跳下的身影。
要再一次,失去自己爱的人吗?要再一次,忍受那孤独的绝望吗?不!这次绝不!祈然如飞天的鹰般,朝着那下坠的人影直冲而下,双手拼了命地乱抓。
终于,他的手拽住了记忆中那细瘦的手腕,可是却止不住下坠之势。
闪电劈闪,身下的少女抬起头,眼中的诧异之色变为惊喜,看唇形是吐出了两字:祈然!闪电过后,大地重归黑暗,祈然取出怀中寒血,划着悬崖壁激起阵阵火花,在手酸到几乎无力支撑时,终于稳住了两人下坠的身形。
祈然低头,看向身下,正待开口。
闪电划过,他眼中露出惊恐之色,冰依的身下,有个巨大的混黑漩涡,仿佛是悬在半空中,只等着她坠落……消失。
冰依!!祈然在狂风中用尽了内力呼喊,可是他的内力本在刚刚就已多数用尽,再加上风弱其声,惊雷阵阵。
空中便只余那破碎的回音飘荡。
他猛地往上提了提手臂,声音嘶哑地喊:你不是说过不会回去吗?!你不是说过,不会再离开我的吗?!你不是说过,只爱我一人吗?!身下的人晃了晃,不知在说什么,剑锋一个不稳,两人又下坠了几分。
冰依!我和尹天雪只是演戏!祈然发了疯似地大喊,紧紧盯着身下无底的黑暗,闪电划过,他看到少女盈满泪珠的琥珀色眼睛。
隐约中,他仿佛能听到少女清润的嗓音:……自由……离……弃……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绝不会碰其他女人一下。
冰依……冰依……祈然垂下了头,声音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的嘶喊而沙哑,还是因为哽咽而悲沉:冰依……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他的心底充满了淹没一切的恐慌,他所有的理智,才赋都消失了,他不知道,除了哀求他还能做什么,除了哀求,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留下他最爱的人。
他猛拽了一下渐渐滑离的手腕,他的手已经脱力了,可是他却不会放手,死都不放。
手上忽然有粘腻的湿,仿佛是血液,从少女手中流淌到他手上。
再滴落,然后落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忽然,一道耀眼的白光从身下亮起,渐渐如白昼般包围了身下少女的全身。
祈然惊惶地瞪大了眼,看着那道从沾血的十字项链散发,最终充盈整个山谷的光芒。
他的心,沉下去了,沉沉地落到世界尽头。
冰依,终究还是选择了回去,还是……选择了回去。
他明明抓紧了那个手腕,却感觉她随时会从眼前消失。
祈然————少女声嘶力竭的喊声破碎地响在他耳畔,就在这个时候蒙雷落下,他仿佛听到了,又仿佛没有,狂风卷起他冰冷的衣衫,长扬的发丝。
然后,少女的另一只手,握了上来。
冰凉细腻的指尖接上他的,将他的五指一根,一根,扳开……轰隆——!!黑色的漩涡,在白如昼的光芒中,将少女的身影慢慢吞噬。
祈然呆呆地,呆呆地,看着黑暗中,终于完全消失的身影,忽然,便放开了自己抓住剑的手。
身体,直坠而下。
冰依她……真的消失了?洛枫神色复杂地看着望不到尽头的崖底,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天空中所有的雷声闪电都消失了,狂风尽收。
他回过头,看向从被他救上来开始就面无表情,蓝眸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萧祈然,眉头微皱,走近几步:你……划——洛枫惊恐地后退一步,看向自己手臂上新添的伤痕,忙运功驱散手上寒气,不由怒道:是我救你上来的,你可别恩将仇报!祈然不理他,静静地站在崖边,看着底下一动不动。
洛枫看了他半晌,终于长叹了一口气。
心中不禁暗道:说到对冰依的爱,自己恐怕是远远比不过眼前这个 男人的。
他转身离去。
第二日,当他再回到崖边,准备去崖下一探究竟时,不由吓了一跳。
萧祈然仍站在崖边,仍是那一身淡蓝的长衫,仍是那一脸冰冷的表情,仿佛连动作也没改变过。
只是脸色又比昨日苍白了几分。
洛枫正待上前,忽然脑中闪过一丝意念。
他被自己心中忽然酝酿而成的计划吓了一跳,却是惊喜地一跳。
他怎么没想到,此刻的萧祈然正是最适合发动冢蛊绝代的。
他转身扬长而去,要完成这个计划,他必须要夺一刀,杀一人。
他的嘴角溢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因为冰依的消失而抽痛的心,终于麻木过来。
这样,等待的一幕,何其熟悉。
祈然静静地看着崖下,烈日曝晒在他头顶,额头细密的冒出汗珠,只是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不!还是有感觉的,祈然微扬了扬嘴角,他能感觉到……胃在抽痛,一阵一阵地痛。
他把左手握拳,抵在腹部,心中一遍遍念着:也许,她知道我的胃在痛,就会赶回来了,一脸急切地回到我身边。
然后,骂我笨蛋……夜幕降临,淅沥的夏日阵雨,由小到大,冲刷着祈然惨白的脸,湿透的衣衫。
只是这山谷中依旧静寂,没有她,也没有那张急切的脸。
第三日,阵雨后的烈日越加炽热,照耀着崖边那摇摇欲坠的身影。
祈然的眼前有些昏花,双唇干裂惨白,他在心中一遍遍问着:冰依,看到我这样,你竟也不肯回来吗?你就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我,爱过我吗?那么……恨她吧!祈然蹲下身猛然扣紧了苍白的双手,既然她如此无情,既然不能爱,那不如恨,不如就恨她,毁天灭地地恨她!明明已经没有半分内力的他,浑身却爆发出惊人的杀气,草叶翻舞,沙尘漫天,片刻后,他身下的绿草尽数枯萎,半棵不留。
忽然,他浑身的杀气猛地收了回去,双手握拳紧紧捶击在地面,低垂的头,被长发遮住看不到表情。
为什么,为什么就算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没有办法恨她!!为什么,都被她这样抛弃了。
想到那双莹亮的眼睛,心中还是只有爱,没有恨!萧祈然,你竟已懦弱、悲哀到了这种地步吗?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脸上忽而露出一个残酷悲凉的冷笑,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崖边,喃喃道:既然我不能恨你,那就让你……自己恨自己吧!说完,他猛然一个倾身,向崖下坠去。
一个玄色身影,紧跟着他直坠而下,终于半途截住了他。
萧祈然!你先听我说!洛枫眼中露出震惊,狼狈地躲闪萧祈然的攻击,他想不明白,明明已经 疲力尽的他,为什么会厉害到他连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
今天真是诸事不顺,本想杀了步杀夺走汲血,却被神秘的黑衣人所阻。
虽然汲血在手,生还的步杀,却始终是个隐患。
祈然面色冰寒,杀机尽现,手握长剑一步步朝着洛枫走去。
他冷冷地说着:我差一点就忘了,要不是你让我演那场戏,冰依说不定就不会离开!寒光闪过,洛枫取出凝章狼狈一挡,急忙道:那只能说明冰依她并不是真心爱你!否则又怎么会不相信你呢?!祈然眼中狠狠一痛,周身杀机不退反盛,蓝眸中渐渐燃起赤红的火焰。
洛枫心中一紧,知道自己若再不想办法,恐怕会被失控中的萧祈然干掉。
不由大喊:杀了我又抵什么用?!如果你心中真的充满了无法宣泄的恨,不如拉了这个世界来陪葬!祈然动作微微一顿,赤红的火焰却未熄,翻腾地看着洛枫。
洛枫脑中不期然想起,记忆最深处那张苍老的面孔,沾满血的手,连想摸他的头,也做不到。
他心中狠狠一痛,忽然抬起头来,金银双色的眼睛,熠熠发光,闪烁着渴血的狰狞。
他声音冰寒,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一字一顿将炼狱带到人间:既然冰依不爱这世界,那我们不如,合力毁了他。
既然……恨到极了,不如,连我们自己和这个世界,一起毁灭!祈然缓缓收回了手中长剑,火红的眼,苍白的唇,勾勒出一副极端残酷冷血,却……绝世的笑容。
就在这个时候,尹钥两国不知受到何股神秘力量的帮助,竟在一夜之间攻破了雾都城,随后势如破竹,一举占领整个银川国。
战火直燃到祁国边境,天下大乱纷纷。
本待来援的依国,却在中途遭伏,南部岳阳分国也遭钥国疯狂攻击。
不得已,文若彬只好撤回援兵,赶赴岳阳救援。
当时的天和大陆子民,人人担忧着战争的火苗,人人谈论着结果的胜负。
却不知,有一场真正毁天灭地的灾难,正在向他们,缓缓靠近。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三十九章 成忆章节字数:10166 更新时间:2007-04-29 14:56冢蛊的引发需要具备极端苛刻的条件。
洛枫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祈然,从地上抓起那四块圣石,淡淡道:首先,要由守护者,也就是我,凭借金银双瞳的异能,将这四颗圣石嵌入四大神器中。
青龙对凝章,白虎对寒血,朱雀对灵邪,玄武对汲血。
我将他们,分插到天和大陆的四个角落,自然,除了我,谁也没办法拔出。
然后,一一催动他们形成强大的无形场界(其实就是磁场)。
洛枫挑了挑眉,将一管晶莹剔透却血般通红的玉箫递给祈然,冷笑道:这个箫跟萧逸飞手上的那把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内里刀刃,五年前被我偷了来。
但它才是真正发动冢蛊绝代的血箫。
祈然神色冰冷地抚过手上血色玉箫,并不接话。
洛枫继续道:接着,我会在四大角落的交叉点处,也就是场界的最中心——端木崖,布置一个结界。
由与四大神器质地相似的兵刃,围成四方形,内里以磁石制成八卦阵。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冰冷地浅笑:而你,就要站在这八卦中央,双手手腕割裂滴血,随箫声起伏缓慢落入八卦双眼中。
磁石八卦阵一旦被引发,整个场界都会受到感应,凡是中过冢蛊之人,被融蛊之血入侵的人,便会耳入魔音,痛苦欲绝。
疼痛会持续三天三夜,血不尽,蛊不消。
直到,他们全部变成行尸走肉。
祈然缓缓抬起头,冰蓝色的双眸中没有不忍、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仇恨,只是冷笑着,将手中的黑色药丸递到他面前。
洛枫悠然一笑,平静地道:若非还想报这个仇,若非遇到……我早不想活在这世上了。
说完,随手取过药丸丢入口中,咽下。
片刻之后,幽静的山林中先后闪耀出四道金芒,直冲云霄,惹得众人驻足观望,直叹奇景祥瑞。
却不知,这四道光,恰恰拉开了天和大陆血腥地狱的序幕。
银川风兰战场。
将军。
一名小兵匆匆赶到玄天面前,来不及擦一把脸上的汗水,躬身道,尹钥联军已经暂时撤退了。
玄天紧皱了眉看着战场,心中忧虑着,这个城还能守几天。
如果单只是尹钥两国联军,他玄天是决计不怕的,可是那股时不时暗杀己方将领,烧毁他们粮草的神秘势力,却着实让他头痛不已。
传令下去!不可放松警惕,全军轮流休息,以防敌军偷袭!是!将军!将军!将军!!远处一个文士模样的人跌跌撞撞地冲到他面前,满脸喜色,正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副手兼军师——任志义。
玄天双眉微微一皱,正想责怪他何事如此不知沉稳,却又想起这军师历来稳重,是以训斥的话停在了嘴边。
只听任志义惊喜地往后一指,道:将军,你看谁来了?!玄天诧异地将目光放远,一个白色文士衣衫的身影便映入眼中。
他的虎目中射出异样的喜色,连忙越过副将迎向那文士,口中骂咧咧地叫着:他奶奶地,文策你总算是来救你老哥我了。
皇上要再不派你来帮我老玄出出主意,我这头黑发可都得愁白了。
文策看着脸露憔悴却豪气不减当年的玄天,微微一笑,却不答话。
只退开一步,微微曲了身,往折角处相迎。
玄天一愣,他虽性子直率,却不是傻瓜,能让文策如此恭敬相迎的,恐怕只有……果然,拐角处一个颀长的身影迈步而出,俊秀到能与日月媲美的脸,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精光。
一身紫色的衣衫,猎风鼓荡,扬起无边的气势。
玄天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大声叩首: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知为何,他声音沙哑哽咽,虎目涌出泪光,情绪竟难以自持。
四周的侍卫明显都楞了,呆呆地站在哪里,看着他们崇拜敬畏的将军,向那个天神般的人物下跪,却不觉有丝毫不妥。
烈日下,那人明明从容浅笑的面容,却让他们感觉到天生的帝王贵气,只得被震在原地,动弹不得。
卫聆风悠然一笑,走到玄天身边,也不去扶,也不弯身,只转过了头,望向刚刚还金戈铁马的战场,淡淡道:起来吧。
给朕讲讲,这几日的战况。
是……是!皇上!玄天擦净眼角的泪水,猛地弹起身来,开始口沫横飞地讲述这几日自己军队如何双面受敌,如何被神秘力量袭击。
忽然,远处,四道金光先后窜起,竟映黄了大半的天空。
卫聆风脸上悠然的冷笑一凝,定睛看着那四道金光。
随即脸色狠狠一变,又踏前几步,待终于确定下来,身子竟忍不住一晃。
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只见一个着藏青色武士服的中年男子,已扶住了卫聆风,紧张地问道:皇上,发生什么事了?!卫聆风定了定神,脸色缓和过来,挥手让除文策、玄天、成忧之外的人退去。
神色凝重地低语:这四道光分明是四圣石嵌入四大神器时所发出的。
祈然他为什么要发动冢蛊绝代?难道……卫聆风抬起头看向成忧,只觉脑中嗡嗡作响,脸色霎那间变得惨白,冰依……出事了?!成忧不忍地叹了口气,却没办法开口反驳这个推测。
恐怕,那个自己并不是很喜欢的娘娘,真的已经遭遇不测了。
否则,还有什么能逼得萧祈然发狂呢?他并不在乎冢蛊绝代被引发后多么惨烈的后果,也不关心那个小丫头的死活,只是,还是忍不住担心……这个唯一被自己承认为主人的帝王,可否撑过这一关——情关。
一个月后。
在端木崖上,一道耀眼的金芒闪过。
洛枫满意地看着自己结成的八卦阵,面向一身洁白长衫的祈然,笑道:结界已经布成,只要等到逢魔时刻(黄昏),你割开自己双腕,全阴之血便可为你开路。
待你进去后,只要你的伤口未凝结,除了你以外,任何人,就算是我,也不能进入。
等站到了八卦中央,你只要吹奏血箫,血流就不会停止。
等流入八卦阵的全阴之血,超过了他贪婪的量,你全身的血液就会被底下的磁石阵,彻底吸收殆尽,变为人干。
至于这贪婪量的多少,滴血的速度,则是以个人全阴血液的至阴至寒度来定的。
越是阴寒之血……洛枫冷冷一笑,孩子气的脸上带着残酷,就死得越慢些!祈然,我选的这个位置好吧?你可以站在这里,亲眼看着这天和大陆,变为血腥地狱!少主——!!惊叫声从后方传来,文若彬和白胜衣几个起落来到祈然和洛枫面前。
文若彬上前一把揪住祈然的衣领,大声吼道:祈然!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发动冢蛊绝代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祈然看了他一眼,虽不是冰寒彻骨,却淡漠到了极点。
也不管衣襟是不是被揪起,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峰峦起伏的山脉。
文若彬猛地一震,颓然松开了手,却仍不甘地问道:祈然,你到底是怎么了?小若呢?祈然并不看他,仍是望着远方,嘴角勾出一个凄凉的笑容,淡淡道:走了。
白影一闪,白胜衣猛然推开文若彬立到祈然面前,哑声道:那个女人,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给你幸福吗?!我竟然,在那一刻还相信了她!祈然面色一白,身体轻晃了晃,心道:她说过要给我幸福吗?是啊!她不是一直都说,我这样的人,应该幸福吗?祈然摊开了手,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十指,心底在一遍遍嘶喊:抓不牢,握不住。
冰依,请你告诉我,我的幸福……在哪里?山崖下一阵喧闹声传来,几个随文若彬而来的侍卫爬上了端木崖,看到眼前的异景,不由呆了。
夕阳缓缓落入山间,端木山头被一层金色的光芒镀满,美丽而魅惑。
逢魔……时刻!祈然!是时候了。
洛枫看着夕阳,眼中露出渴血的兴奋,淡淡道,是毁灭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祈然收回手,抬头看了眼血色縻荼的天空,也不见如何动作,手中寒光闪过,鲜血便染红了他洁白的衣衫。
不能恨你,便让你自己恨自己。
冰依,原来……我根本不可能放手。
祈然!文若彬猛地冲到祈然面前拦住他去路,脸色已经骇得惨白,祈然!你不要被洛枫利用了,他只是想用你的血,来替他复仇!祈然垂下滴血的双手,冷冷一笑:放心吧!我给他的药,触体即化,除非自杀,否则两年之内体肤逐渐溃烂,受尽折磨而死。
文若彬一愣,看向洛枫依旧悠然的脸。
忍不住就为眼前这两个人……恶魔,打了个寒战。
但就算如此,他仍不让,抽出贴身折扇,横在去处。
他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祈然血尽而死,更不能看着天下成为血腥地狱。
当年的那场冢蛊绝代,因为四大神器所营方位较小,只是一个战场,再加上萧逸天全阴之血不够纯厚,才没有酿成大的悲剧。
可是,文若彬只要忆起年幼时见过的那场人间惨剧,他就无法再袖手旁观下去。
沉思间,文若彬只觉眼前杀气扑面而来,他还来不及举扇抵挡,人已经被迫退了几步,体内气血翻腾。
他看着冷笑森森的洛枫,只觉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祈然不看他,也不看洛枫,绕过这剑拔弩张的战场,一步步朝八卦阵中走去。
然!!白胜衣猛地欺身想抓住他,却被他轻而易举地躲开,他忍不住大叫,然!你可以不管任 何人,那么步杀呢?!步杀的死活你管不管?祈然的脚步猛然一顿,回过头去,蓝眸微微闪动,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步他……怎么样了?白胜衣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颓然坐倒在地。
洛枫停住了本待进攻的势头,望向白胜衣,冷笑道:情蛊?你中了情蛊竟还敢跑到祈然面前?果真是不知死活!白胜衣却不理他,只看着祈然,声音虚弱:步杀,在半途离开了。
他应该是去保护那个女人的,可是,后来却不知所踪。
祈然蓝眸中射出冰寒凌厉的杀气,望向洛枫,冷冷道:难怪汲血会在你手上。
洛枫淡然一笑,洒脱地耸了耸肩:我确实从步杀手上夺了汲血,也确实打算杀他,不过,却被一个神秘人救走了。
他的心中却有些骇然,看来!必须尽快杀了步杀,否则……祈然长长地睫毛轻颤,淡淡点了点头,转头一个闪身,已经来到了八卦阵面前。
然!!你会死的!白胜衣发了疯一般扑过去抱住祈然欲要抬起的脚,声音沙哑尖锐,却掩不住悲伤,为了那么一个抛下你的女人,不值得去死!不值得去死!!祈然脸上露出一个悲呛的笑容,淡淡道:我也知道不值得。
只是……却停止不了。
停止不了地想看到她悔恨悲痛的将来,停止不了地想为自己的爱恋做一个完美的终结。
祈然动了动,白胜衣死死抱住他的脚不放,鲜血一口一口吐在他白色的长衫上。
与文若彬以及他手下厮斗中的洛枫眉头一皱,忽然眼中金银之芒暴闪,收剑出掌,重重拍在文若彬胸口。
文若彬跌出十丈之远,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洛枫也是五脏六腑一阵跌宕,他勉强压下翻腾地气息,猛然窜到祈然和白胜衣面前。
忽然,对着白胜衣狠狠踢出一脚。
白胜衣几个翻滚,落到了悬崖边。
他抬首,满面鲜血,却不擦也不顾,只看着面无表情,神色冰凉悲伤的祈然大声叫喊:然!你先不要放弃生命!等步杀,等等步杀啊!他或许知道那个女人的事,那个女人说不定……砰——洛枫灌注了全身真气的一脚狠狠踹向虚弱不堪的白胜衣,那道白衣沾血的身影,就这么飘摇着……坠入断崖,永不复回。
祈然静静地看着那抹消失在崖边的身影,天蓝的双眸悲凉的象要滴水,然后,他再不回头,缓步踏入了那个闪着金光的结界。
片刻之后,结界中的金光,慢慢地,直到彻底被血红之色吞噬。
那血色,先是浓稠,然后逐渐透明,透过血一般的红光,可以清楚看到白色长衫的少年,缓缓将血箫举到面前。
他双手的手腕上,正流淌着一滴滴的鲜血,融入地底。
那绝世的面容,映着红光,分外凄然。
血箫贴上薄唇。
忽然,一道悠扬却尖锐的乐声,透过那片血光,激扬了整片天空。
啊——!!接连几声惨叫,只见文若彬带来的十几个护卫,本死的死伤的伤,只余不到十人。
此刻,其中的四人,竟忽然象发疯了一般,揪着自己头发,大叫起来。
十息一滴,洛枫看着红光内,滴落速度慢到惊人的血液,不禁有些惊诧,好纯厚的……纯阴之血,或许真的能支撑三天也说不定。
洛枫冷冷一笑,看了眼那些发狂的人,和剩余的一双双惊恐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只觉响在耳畔的乐声,竟如天籁般美妙。
他一步步走到结界前,望着一目了然的天和大陆,孩子气地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疯狂吧,绝望吧,哀求吧!那都是很美妙的滋味。
让我们大家,一起来体会这种,世界毁灭的快感!这个人,是魔鬼!彻头彻尾的魔鬼!这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几人,心中一致的想法。
洛枫停滞了纯净地笑容,忽然回头望了那血光中冷漠看着他及世界的少年,歪头离开。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阻碍。
洛枫嘲笑地对自己摇了摇头,就算只有万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复仇。
哪怕……是冰依也不可以!尹钥联军营地。
皇上,怎么办,我们大部分的兵士都发狂了!快……快想办法停止这个魔音吧!尹子恒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刺痛地额头,挥手道:朕知道了,你出去吧。
待那副将离开,尹子恒缓步走入后营,面向着一片低垂的帘布坐下来,神态恭敬地道:请问先生,接下来,朕该怎么办呢?帘布后映出一个男子的身影,只见他低头沉思了许久,忽然长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想不到然儿会自行发动冢蛊绝代,还将范围扩张到整个天和大陆。
忽然他的声音带了残酷的笑意,冷冷道:不过却死的更快!子恒,你吩咐下去,将那些发狂的人关在一起,不许其他士兵接近。
有受伤之人马上用纱布包扎,切记不可沾染到发狂之人的血!尹子恒面色骇然,忙点头应是,犹豫了半晌又道:请问先生,那些发狂之人……任他们自身自灭。
赋有磁性的声音,却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然儿的全阴之血,到底有多纯厚。
银川国风兰城。
皇上!!玄天虎目通红,也顾不得上下尊卑,嘶声吼道,那些可都是跟我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啊!卫聆风背过身,淡淡挥了挥手,道:照朕的意思去做,如果,你还想多保住些兄弟的话。
玄天哽咽出声,但还是行了个礼退出去。
卫聆风转过身来,俊秀的面容清癯苍白,他微微一笑,道:成忧,祁国境内怎么样了?成忧一怔,忙躬身道:回皇上的话。
祁国境内现在有近半的百姓都因这魔音发狂,其中男性,尤其是军中士兵,占了七成。
虽然皇上已经下令,不可接近那些发狂之人。
可是妻不抛夫,将不弃卒,恐怕,到明日为止,发狂之人会超过半数。
卫聆风叹了一息,点头,望向窗外。
耳中传来士兵们凄厉的惨叫声,悠扬的乐声,他修长的双眉,紧紧地,紧紧地皱起。
成忧看着眼前年轻帝王孤傲的背影,紧握成拳背在身后的双手,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黑沉的夜幕褪去,东方渐渐亮起鱼肚白。
在一个幽暗静寂的山林间,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正风驰电掣般,往前赶路。
他每走几步,就会抬头看看这乐音悠扬,逐渐变为血红的妖冶天空。
浓黑的眉毛,紧紧皱起,不由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忽然,他眼前青光一闪,阻住了他的去路。
黑衣男子微微后退一步,本就冷漠的脸上,凝结出冰一般的霜寒。
青衣男子却仿佛对他冰冷的态度视而不见,悠闲地踏出几步,露出个孩子气的笑容:步杀!又是好久不见啊!你身上的噬心术解了吗?那个黑衣男子,正是步杀。
步杀瞥了他一眼,抽出长刀,虽不是汲血,样子倒也有些相象。
他冷冷问道:祈呢?洛枫同样抽出一把长剑,自然也不是凝章,笑容悠然:问这么多也没用,因为你就要死在这里了。
洛枫见他面色不变,黑眸冰寒,不由又是一笑,却是深沉地狞笑。
他说:步杀,只要你死了!就再没有人可以阻止萧祈然毁灭天和大陆。
所以,你必须得死!步杀垂下头,双手握刀,正待进击。
忽然一阵轻微的躁意袭来,他的刀势微微一顿,抬头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飘然落在两人之间。
洛枫看到来人,原本悠然的面色狠狠一震,竟踉跄着后退一步,低声叫道:师父……来人正是天和大陆三大高手之一,祈然和白胜衣的师父,步杀当年刺杀的对象,青竹居士——谢烟客。
却很少有人知道,他曾经,也是冰凌的守护者,以及司马洛枫的师父。
谢烟客点了点头,面色柔和地看向步杀,淡淡道:去吧!快去找祈然,还来得及。
步杀点头,脸露感激之色,一个纵身越过他们身边,疾驰而去。
洛枫脸色一变,正待追去,却被谢烟客拦住。
谢烟客看着他眼中的杀气,忽然长叹了一口气,走前几步摸上他发丝,柔声道:想不到,你竟是哥哥养大的。
当谢烟客的手抚上他头发时,洛枫只觉心头猛然一颤,那熟悉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谢烟客,这个师父,是他在世上唯一尊敬的人。
可是,师父现在在说什么?他说……哥哥?谢烟客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忍不住又是叹,脸上却露出轻柔的怜惜之色:傻孩子,你竟为了大哥的死背了这么多年的罪吗?若不是步杀告诉我,我恐怕永远都不知道,你是我哥哥用生命保护的人。
恍惚中,洛枫听到老家伙语气悲凉怀念的声音:以前,我最小的弟弟,也拥有金银眼。
从小,因为那双眼睛,他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我作为他的哥哥,却无能为力。
现在,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师父,竟然是老家伙的弟弟!那个,到死仍被老家伙挂在心上的弟弟。
难怪,他们有那么多相似的习惯;难过,他无论如何,都对师父恨不起来。
呜呜……洛枫的哭声,从哽咽到号啕大哭,仿佛被埋藏了千百年的委屈一般,他搂着谢烟客那熟悉又安心的气息,大声宣泄。
谢烟客轻柔地拍着他背脊,声音沉沉地道:孩子,不要被仇恨埋没了你所有的知觉,可是有些仇,既然知道了,就非报不可。
与祈然无关,与步杀无关,与天下无关。
萧逸飞,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当步杀以最快速度赶到端木崖的时候,时间也已经从清晨变为黄昏了。
又一个……逢魔时刻。
饶是以步杀的冷血,当他踏上端木崖山头时,仍不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满地的鲜血,满山的红光,发狂的人,甚至是发狂的尸体,凄厉地惨叫,悠扬的乐声,组成一幅诡异的地狱。
有的人,成了尸体,最恐怖的面目狰狞的尸体。
有的人,在嘶叫呻吟,因为他们已经没力气再发狂。
还有的人,刚刚进入发狂状态,见人就抓,见石就撞,血肉……横飞。
步杀握了握手中长刀,小心避过那些发狂之人。
来到血色透明的红光面前。
当他看到红光中,没有表情地吹奏血箫的少年时,竟忍不住浑身经脉俱震,差一点走火入魔。
这个,就是当初把阳光铺展在他眼前不断跳跃的清俊少年吗?这个,就是当初无论受了多大伤害,仍温暖微笑的善良少年吗?他的脸色纸一般白,原本天蓝的双眸灰败一片,灼目的血箫映着他苍白的唇,悲凉的眼神,竟仿佛看不到一点生机。
那个红光中的一切仿佛一幅画,又仿佛一座雕像,唯美而静止不动。
除了那一滴滴,一点点落入泥土中的鲜红血液。
悠扬的箫声回荡在他耳边,可是步杀却恨不得将那天籁般的音乐彻底斩断。
冰依,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步杀眼中流露出深沉的悲伤,一步步走到血红的光罩前,走到祈然的眼下。
祈他……最不爱的,就是他自己。
祈,停止吧!步杀抬头对着那红光中的少年大喊。
祈然的目光,闪烁了半分,慢慢落在步杀脸上。
悠扬的箫音停下来,慢慢滴落的鲜血,也跟着停止。
祈然晃了晃身体,虚弱地吐出一字:步。
步杀的长刀猛然举起,斩向红光,却只觉浑身一震,被迫退了几步。
他抬起头,冰冷的神色从脸上退去,转为忧切:祈,你快出来!冰依有话留给你,你马上出来!然而,他只看到祈然的唇动了动,却不知道除了步字,他还吐出了什么。
显然,这阵中内外,声音是不通的。
祈然决绝凄然地露出一笑,血箫再度举到唇前。
步杀心中大骇,悲啸了一声,举刀再度冲到红光面前。
可是,无论他做多大的努力,那一圈红光就象道天堑一般,隔绝了两个世界。
祈!快点停止!!步杀抛弃长刀,拿身体一次次去冲撞,又一次次被强大的结界弹出去,他的身上布满伤口,都是被岩石沙砾撞击出来的,鲜血染透他漆黑的衣衫。
萧祈然!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步杀猛地站起身来,看着血光中越来越模糊,几乎被漫天血红覆盖的身影,竟忽然感觉眼中一阵湿热。
步杀怔了怔,有些诧异地看到自己脸上的泪水滑落,融入血黑的破败衣衫中。
祈,你是想让冰依内疚吗?不听她解释,不理她苦衷,只想报复她吗?步杀忽然恢复了平静,抬头看着血光的中心,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我却是受了她嘱托,无论如何要将她的话,传达给你。
步杀收敛了笑容,拾起沾满灰尘的长刀,转身向着那几个疯狂痛苦中的人走去。
步……步杀……?醒转过来的文若彬看到步杀,脸上一喜,连忙道,你来了!正好,快!快阻止祈然,他已经疯了。
步杀冷冷看了他一眼,长刀在瘫软在地呻吟的人身上一划,没有汲血那样的神奇刀刃,刀身沾着血,回到步杀面前。
他淡淡道:我正是要阻止他。
文若彬眼中慢慢露出惊恐之色,骇声道:你不会是要……还没等他说完,只见沾血的长刀蓦地插入步杀手臂。
他脸色猛然一白,一声悲锵的呻吟划破血幕黑沉的夜空,翻滚在地。
这冢蛊的疼痛,竟比血蛊还来得厉害。
而且,自我意识没有办法控制身体,仿佛是被抽离出去了,看着自己在地上疯癫欲狂。
祈然——!!祈然——!!文若彬心中想着,疯了!这些人全疯了。
他拼命跑到祈然面前,那几乎已经被红色粘稠光芒彻底淹没的身影,发狂地大喊,祈然!快停止啊!你没听到现在发狂的人是谁吗?是步杀啊!是你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朋友,步杀啊!步杀抓着头,拼命想维持自己的理智。
可是那个本是悠扬悦耳的声音,此刻却象毒蛇般不断钻进他脑中噬咬,痛到他根本没办法抵抗。
祈然——停止!停止啊!!天空血一般的浓稠红沉,地面上是发狂的人,尖叫的人,逃窜的人,伤心哭泣的人!那血腥的地狱,世间的悲剧,惨绝人寰的恐慌,深深……深深地,渗入这地底人心。
啊————!!步杀浑厚沙哑的惨叫声,终于再忍不住,在端木崖山头,传递开来。
箫声,嘎然而止。
停顿了良久,良久,直到,端木崖上所有的惨叫声都熄灭下去,变为低低的呻吟。
当文若彬看到那从血红的光罩中,慢慢步出来的苍白,虚弱身影时。
他忍不住泪湿面颊,颓然坐倒在地,喃喃重复着:祈然……少主……祈然一步一晃地走到满身狼狈的步杀面前,两条手臂上凝结着两条狰狞的刀疤。
步杀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最早的阳光,忘记了刚刚非人的痛,忘记了全身的伤,慢慢吐出一口气。
为什么,要阻止我?祈然静静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死般沉寂,用这种方法,阻止我。
步杀的身体比他更摇晃,形容比他更狼狈,爬起身来,看着他,静静道:因为,冰依让我带一句话给你,她说,一定一定要我带到。
祈然身体轻颤了颤,竟差点跌倒在地,他的眼睛慢慢恢复天蓝色,看着眼前被他伤害至遍体鳞伤的朋友,他的唇颤了颤,无声:什么……话。
步杀浓黑的双眉轻展,血色鲜红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声音却依旧冰冷如昔——她说,她会回来。
就算你不愿再等她,就算代价是死,她也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回到……我身边……祈然缓缓,缓缓地重复着步杀的话,苍白俊秀的脸,哀戚慌张的表情,就像一个害怕失去的孩子,渴望温暖的孤独者。
她真的……这么说?步杀牢牢看着他,轻缓,却坚决地点头。
祈然缓缓抬头看着在血光映射下黑沉静寂的长空,恍惚中,仿佛看到闪电下那双盈满泪光的眼,闪着琥珀色的光泽,却带着最诚挚的祝福。
心若自由,身沐长空;无游天下,不离不弃。
祈然——,请一定记得对自己好一点!!祈然低下头,望着端木崖上血肉狰狞的一幕,听着天和大陆上绝望恐慌的哭号。
泪水,忽然便顺着他惨白到近乎透明的面颊滑落,希冀而……凄然。
祈然闭上眼,风扬起长发,衣袖擦过血痕,他的身体终于缓缓,缓缓地向后,倒落在地。
今生缘 来世再续 情何物 生死相许如有你相伴 不羡鸳鸯不羡仙……第二日,天下第一杀手步杀,依国少主萧祈然,如人间蒸发般,消失在所有人眼前,消失在……这满目疮痍的天和大陆。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完--------------------------------------------------------------------------------潇然梦 第四卷 无游天下 大纲章节字数:7239 更新时间:2007-05-01 14:24第四卷 无游天下大纲无游天下 序她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水凌闽身上,露出一个淡淡带泪的笑容,柔声道:爸爸,我回来了。
请让我来……救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