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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伺侯

2025-03-30 08:39:04

古人云,祸从口出。

古人又云,怕什么,来什么。

古人再云……总之,我现在是非常深刻的觉得古人的话说的真tmd好!只不过昨天听翠儿说到各位福晋时,我因不喜那位恃宠而骄的年氏,顺口说了句千万别让我去伺候那年主子,我就向玉皇大帝磕头谢恩了。

结果今儿个一早一个苏拉就来跟我说,年氏听说爷新带回个婢女,点名要我伺候着。

我一听立马有要昏过去的冲动,咬牙切齿的看着翠儿含泪战战兢兢的给我梳头,心里直感慨翠儿的忠心真可比滔滔江水,浩浩不绝!奴婢秋寒给年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我跪在地上,再次感慨这人格、尊严俩词儿在古代真是消声灭迹了。

你就是新来的婢女?抬起来头来瞧瞧。

声音娇柔妩媚却傲慢无比。

我依言抬头看向年氏—杏仁小眼,樱唇,小巧白净的脸庞,一袭黑发直垂至腰间。

看上去年龄我差不多。

再加上酥软如水的声音,我暗自称赞,的确配的上雍正宠妃这样的称呼。

大胆!你一小小丫鬟竟然敢直视主子!年氏猛然出声呵斥,我忙把头低下,心里别扭的要命—看你是你长的还可以,要你长得跟恐龙一样,你求我看我都不愿意呢!大概是我的眼神无意间泄露出了不屑,年氏看我的眼神中的藐视唰的一声暴涨出夺目的光,如锋芒扎在我身上。

哼,我以为是怎样有着倾国倾城姿色的女人,也就一副狐狸精样。

还叫什么,秋寒?哼,名字凄凄婉婉的,一看就是个丧门星样!年氏踩着花盆底踏着碎花小米步走到我面前,伸手抬起我下颚,长长的指甲划过肌肤,嘶我倒吸了口气。

哟,这轻轻一碰就沁出了血丝,怪不得爷说这江南女子是水做的,要我好好怜惜着呢。

语气尖酸刻薄,却让我一下子懵了,原来不是她要我来的啊……竟是……过来,给我梳个把子头,要十二钗的。

年氏放开我,用柔薏轻拭自己凝脂般的纤手,坐在了黄铜镜前。

还杵着干嘛?聋了不成?快点,今天爷可是叫上我去吃茶,待会晚了可要你好看!回侧福晋的话,奴婢并不会梳头。

我俯身道,不会?!你个丫头连梳头都不会,你来做什么?养条狗还会□呢!我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做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了,更何况是这样一个牙尖嘴厉又善妒的女人。

这可真是……不禁摇头叹息四爷的品位。

回侧福晋的话,是侧福晋要我来伺候着,可也并没说一定要会梳头才行。

我可以加重了侧的语气,心里暗想你既然横竖不让我好过,我也懒得做软柿子任你捏。

你?!好哇你,一个下人居然会顶嘴了?大胆!年氏显然听出了我的话中有话,一张小脸气的刷白,你就给我跪在这里,二十四种花式非得给我学到娴熟才行!这雍王府可不养闲人!就是一条不会□的狗我也要让它学会为止!转头对身边的一个服侍的女子说,罄雪,你只准教她一遍,她没学会的话,午膳都不用吃了!是,年福晋。

叫罄雪的女子毕恭毕敬的答道,一边给年氏梳头。

我哀叹这会是死定了,翠儿昨晚原想教这二十四种梳法我,我想宫中的女子梳一个把子头就够了,学那么多做什么?就学把子头就行了。

奈何我是个梳头白痴,翠儿手把手的教我,我却硬是连最简单的都没学会。

现在不仅要全部学会,还得跪着学!我想去死的心都有了!恩,不错,罄雪还你最得我心意。

忽听到年氏满意的称赞声我好奇心作祟,心想这怎么个不错法,抬头一看,咳咳立马米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原本清秀可人的脸如今涂抹着厚厚的胭脂水粉,惨白一片;唇上则是猩红,乍看之下就像贞子在对镜自照!哼,烂泥巴扶不上墙,一点规矩都不懂!年氏闻声冷冷瞟了我一眼,我立刻把咳声憋了回去,憋的差点没内伤—这个女妖王还指不定怎么对付我呢,还是保命要紧!年氏漱洗完毕,带着贴身丫鬟出门了,留下我和那名唤作罄雪的女子大眼瞪小眼。

你看好了,二十四种花式我只演示一遍。

罄雪声音冷冷的,像是我欠了她钱一样。

是,有劳姐姐了。

我淡淡道,不去看她闻言略带惊诧的眼。

哗啦 罄雪抱来一大堆木簪丢在我面前背对着我在自己头发上演示起来:看好了,这是第一种……半小时后罄雪径直离开,留下我独自一人对着各种各样的簪子发楞。

学的会才怪呢,我朝天翻了个大白眼,无可奈何的拿起梳子开始梳起来……最简单的那种昨天翠儿还教过我,梳到一半时就再也梳不下去了,我一遍遍的努力回忆一遍遍的试着,试图梳完这一种,却怎么看也不像。

我的膝盖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早已磕麻了,两只手也因长时间抬起而酸痛不已。

窗外的阳光渐渐照进屋子里来,照在我身上,我眩晕地抬头望出去,太阳正中天的挂着,原来已经午时了。

终于,我颓唐的放下手,任手中的梳子划落在地,又累又饿混合着心中无限的委屈终于化作了苦涩的泪水堆积在眼睛里,我不要留在这里任人宰割!我要回去!我咬牙不让泪水滚落出来,心里不住的呐喊:让我回去让我回去!四爷吉祥,年主子早就出去了。

滚开。

冰冷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随即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我茫然的望过去—黑皂靴,一袭淡青色长袍,棕色夹衫,还有……俊冷分明的轮廓,黑不见底的瞳仁,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诧异,以及……我眼里噙着泪水,却对着他绽开一个惊艳绝伦的笑……那是什么?怜悯?你处处紧逼置我于如此,想要我向你求饶,你好来做玉皇大帝如来佛普救我?告诉你胤缜,我死也不会在你面前示弱!我冷眼看着他蓦地静立,唇边的笑却越加艳丽。

她在这里做什么?我听见他转头问侍从,那侍从战战兢兢答道:回主子的话,是年福晋让她跪着学梳头。

胡闹!我只是让年氏教她点规矩,她是老十三的人,还由不得年氏胡来!她这样跪了多久了?四爷冷声训斥道,那侍从吓的腿都软了趴在地上抖得跟筛糠一样, 回主……主子的……话,才……五个时辰而已。

才五个时辰而已啊,我冷笑,你来跪着试试?四爷吉祥,奴婢给四爷请安。

反正都是跪着的,我顺势请了个跪安。

而眼里清明澄澈一片,早已无半点湿润。

你回去。

声音波澜不惊,我知道这一句是对我说的,笑着磕了个头:谢四爷恩典。

想要站起,奈何双腿已经麻木站起来时一个踉跄,幸亏及时扶住了桌沿才没丢人的一屁股坐下去。

稳了稳身子,待到酸楚已经过去才慢慢移步。

过四爷身边时我抬头挺胸,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

一出年氏的屋子,我一张笑脸立刻垮掉了,用手使劲揉着鳃帮子—刚才笑的太勉强,现在肌肉抽筋了!小寒姐……我还没见着人影就远远听到了喑哑的呼声,接着被一个人狠狠的抱住,同时眼泪鼻涕什么的都往我身上招呼:小寒姐……对不起,我不知道……年福晋她……如果知道的话,我就不会……我抬手抚着翠儿的背安慰她,竭力想要从她怀里正挣脱出: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换做是我,也许也会这样做,毕竟有的时候一句话就可以酿成大祸的。

小寒姐……翠儿早已泣不成声,一听我这样说索性紧紧抱着我放声大哭:小寒姐你别这样说……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讨厌死我了……你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可以去做!只要你能原谅我……我朝天翻了个大白眼,无奈的喊道:那我请你现在放开我!再不放手的话我可要被你勒死了!翠儿立刻放开了手,泪眼汪汪的望着我:小寒姐……对不起……我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向她解释:我真的没有生气,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对了翠儿我问你,是不是你去找四爷来的?恩,我不放心你,特意过来看看就听说你被年福晋责罚。

我想是爷带你回来的,我去书房向爷求求情,说不定爷会……哪知我刚一说完爷就立刻上这儿来了……我就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原来是这样。

可是今天四爷驳了年氏面子,而且并未说我以后可以不去伺候年氏,今天这样的事不知道还会发生多少……我打了个寒颤:翠儿,你刚才说只要你能做到的都会帮我?对天发誓我只是想用这样的方法减轻翠儿的罪恶感,只有一点点点利用的成分在里面。

恩!翠儿重重的点了下头,答应的很坚决。

那好,我们先回去,我再告诉你。

回到屋子,我卷起裤腿查看着膝盖,膝盖上此刻已青紫一片,翠儿倒吸了口气,忙找来药膏帮我涂抹。

小寒姐,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啊?翠儿歪着头显出很困惑的样子。

是这样的……我靠近翠儿的耳朵,小声道:四四方方的一块布,约莫这么大,我抬手比了比,里面塞满棉花啊什么的,总之很软就行了。

周围再有两根带子可以打结,做两个……待我解释完,翠儿茫然的望着我,小寒姐,你做这样的一个东西是做什么用啊?我神秘的对她一笑:做好后你就知道了。

翠儿连夜给我赶制着我要的东西。

我闲来无事,想着适当的活动下筋骨也是好的,于是就来到院子里折了根树枝当做剑,照着电视上看的比比画画,倒也有模有样。

正玩的不亦乐乎,忽觉有什么东西带着凌厉的气势呼啸而来,连忙竖起树枝堪堪挡住,落地时方才看清那是一颗小石子。

不错不错。

忽然听到的一阵赞叹声吓了我一跳,紧接着从院门阴影处走出一个人来。

此时天色已暗,只从屋里窗口处有些许烛光映了出来,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怎么,几天不见,连我都不认识了?声音爽朗带着一丝戏谑的味道。

我瞪大了眼睛—竟然是十三阿哥!他来干什么?蓦地想到自己还没请安,忙福身一躬:奴婢请十三阿哥安!—好悲哀地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个奴才了。

起吧,难得你好兴致练剑—我问你,肩上的伤可好?十三径直走到我面前来。

我忙又福身:奴婢谢十三爷惦记着,托十三爷鸿福,已经差不多……话还未说完已被十三爷不耐烦的一挥手给打断:得了得了,一句好了就完事了,哪来这么多废话?以后没别人时这些个虚礼就免了罢!那怎么行!爷是主子,奴婢是奴才,这规矩可不能逾越!我认真的望着十三爷说道。

十三气结:我说我怎么一看你一副奴婢样就觉得浑身不舒坦呢?那这样,既然我是主子,主子的话奴才听不听?我回道:回十三阿哥的话,这主子的话,奴才自是要听的。

可是……没什么可是,就按我刚才说的做,明白?眼见十三一副不耐烦到极点的样子,我低头闷笑不已:既然主子都这样说了,奴婢只有遵命的份儿了,—天知道我有多厌恶那些个礼节,忽的想到个问题不过十三爷,您说的这个别人,可有四阿哥?抬眼对上十三阿哥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算是我说没有,你敢?一想到四爷的冷面,我的脸唰的就白了,我这档子还没搞清楚四爷卖的什么谱子呢,他就已经频频给颜色给我see see了,再想想他对付政敌的严酷手段,要是我敢公然在他面前挑战皇威—我琢磨着这脱身层皮都算是格外开恩的了。

知道不敢了?十三看见了我的脸色,打趣的道,其实,四哥也没你想的那么冷酷。

抬头望着漆黑的夜幕淡淡道:你看看这府邸里面的这些个奴才些,大都是因落难才被四哥收留入府,转头见我满脸不屑,笑道,知道你想说这其中有着利用的成分,是吗?不过抛开这些个什么‘知恩图报’不谈,光是四哥能懂人,能用人这一点,难道他就如外面的人所说,真的是‘面冷心冷’吗?我答不上话来,因为从翠儿身上我就感觉的到这一点。

见我静默无语,十三也不再多说什么:你继续练吧,我给你指点指点—虽然在剑术上还是四哥较为精通,我也不过是一点皮毛而已,但给你看看也还是可以的。

抬眼见我欲拒的神情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虽然姑娘家学武不合规矩,不过至少能多一项生存本领吧。

他站在逆光处,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他似乎是叹了口气:这以后,怕也是没这个机会了。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当下命令自己不准再去想,是。

女子轻盈地舞着剑,一旁的男子笑语指点一二。

夜幕中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温馨。

没有人会注意到,院门阴影处一个孤寂冷傲的身影停驻良久,终是转身离去了。

第二天五更未到,一个苏拉就过来让我收拾东西去年氏住的宫去,说是为了方便伺候年福晋。

我收拾好昨天翠儿拿给我的两套衣服,又趁着这苏拉不注意,小心的把翠儿帮我做的东西收在包裹里,这才跟了她去。

奴婢请年福晋安。

我跪在地上郎声道。

起吧。

昨儿个爷给我说了你是十三爷府里的人,让我关照关照。

可依着我的性子,这来到雍王府的下人自然也要守着这里的规矩。

是吧?侧福晋教训的是。

我明显感觉到年氏虽吐词傲慢,却再无昨日的尖酸刻薄。

既然如此,你当我这贴身婢女,这规矩什么的我自是也要教给你的。

我疑惑地想这妖女难道转性了?说了这会子话居然没有为难我?而当我抬起头看向她时,却分明看到了她平静眼眸中竭力掩饰下的厌恶与鄙视。

只余苦笑的份儿—我要被玩死了!年氏吩咐着我让我跟着馨雪学梳头,我赶忙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着,下定决心无论怎样都要把这该死的东西学会了!不能把不会这个当作是年氏罚虐我的借口。

年氏吩咐完事儿就出去了。

我仔细的学着,直到夕阳西下才勉勉强强的学完。

我倒是对自己满意的很,可馨雪因为教了我那么多遍,一张脸拉的老长。

直到晚上年氏再回来。

苏拉打来水,年氏点名要我给她洗脚,我强忍住怒气给她脱了鞋袜,满族人没有裹足,她这一双脚确是枝理分明,白皙小巧,挨了水她方才嫌水凉了,要我再去加点子热水。

这本是苏拉做的工作,奈何她早早把下人赶了出去,又嚷着要快点子泡脚,我不得不亲自去厨房要了热水来,加了热水后她试足又说水太烫了,你存心烫死我啊,我又赶忙去加舀冷水。

年氏冷眼看着我跑进跑出,却什么都没说。

等到她终于觉得满意了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了,额头上满是晶莹的汗水,我舒了口气想按照她说的给她洗脚,刚蹲下身子靠近水盆,忽觉得身上的视线唰的变的无比灼人,就看到年氏突然提起双足尔后重重的落下—啪水花溅得我满脸都是,我目瞪口呆的半蹲着,立也不是蹲也不是。

还楞着干什么?难道连给主子洗脚连样的事都不会?耳边是年氏嘲讽的音,我回过神蹲下身伸手给年氏揉着脚,把头埋的低低的,感觉到委屈化做一股子酸楚从胸膛里渐渐升起,忙咬牙忍了回去—从来都是家里的小公主,被长辈朋友呵护关爱着的我,曾几何时受到过这种侮辱?我很想抬起袖子擦净满脸的洗脚水,最好能用消毒液消毒过一百遍!然而心底里比任何人都知道我要是敢当着年氏的面擦的话,指不定她要做出更恶劣的事来。

默默的给年氏洗完脚,我端了盆正准备出去,视线无意间扫过年氏带着恶毒笑容的脸,强忍住把这一盆子洗脚水往年氏头上泼去的冲动……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福晋请安歇。

门内自是有陪觉的侍女,我悄然无声地退了出去,收拾好一切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屋子离年氏的屋是最近的一间。

我和馨雪同住。

想起她不苟言笑的脸,想到这以后每天都要面对馨雪的这张脸,不禁叹气摇头。

躺在自个儿床上一天的疲惫劳累化作睡意,我沉沉地睡去……这一觉却是格外安稳,连每天都要做的那个梦也没半点踪影。

虽然白天过的是比较悲惨,但能睡上一个安稳觉还是值了。

然而,接下来的两个月的时间了,我才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