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大殿上。
几位阿哥得到康熙的召见,先后到了乾清宫。
九阿哥和十阿哥先进来请了安,看面色,有些不善,我未想太多,见怪不怪了。
我心下奇怪这八爷党里的十四爷怎么未来?难不成伤还未好——康熙皇帝这几天心情还是不错,十分怜爱地看着他的这些儿子,似乎好久没有没有享受这份父子之情、天伦之乐了。
康熙不断地询问他们一些日常琐事,还不时插嘴说上几句。
对这些个儿子,有夸奖的,也有批评的,不过这只是父子之间私下里的交流,看起来却也其乐融融,这一刻间,仿佛和平常人家父子一般,已没有了君臣之别。
四阿哥虽得到了皇上的夸赞,却依旧是一脸的平静。
康熙又将头转向十阿哥,和蔼地笑问道:老十,你这段时间有没有点儿进步?性子还是那么鲁莽么?看样子康熙对这个十儿子相当不错。
老十道:回阿玛,儿臣进步是有的。
康熙笑着挖苦他道:有没有进步不知道,先自吹了!众人都附和着笑起来。
老十像是面上有些挂不住的样子,面色有些愠怒,道:阿玛总是说我!夸奖别人了,不夸我也就行了,还说我!康熙收住了脸上的笑,道:朕的这些儿子里,就你和老十三,最是胆大直言,义气用事。
十阿哥似乎很不爱听这个,冷笑道:我怎么敢和人家高攀!我们是落了魄的凤凰,不如鸡!康熙似乎面上有些不豫,刚想说话,没成想十三阿哥胤祥早张了嘴,气呼呼地道:十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是凤凰,谁是鸡?康熙摆了摆手,你们这是怎么啦?刚见面就吵?十阿哥嚷嚷道:呵,八哥落了难,你们就得意了?别忘了,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康熙冷然道:这是为了老八?真相?老十傻乎乎地道:阿玛,我们怀疑八哥被人陷害。
哦?皇上似乎一下子阴霾顿生,厉声问道:被谁?怎么陷害了?回阿玛,没什么事,老十也是为了八哥一时情急才出言莽撞,阿玛一向英明,定会明察秋毫。
不过,有些人,有些事,阿玛可能还蒙在鼓里——九阿哥不冷不热地说。
我心下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分明是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但愿——哪些人?哪些事?康熙的脸上冷若冰霜,盯着九阿哥的眼睛问道。
还未等九阿哥回答,就听老十大嚷大叫:皇阿玛,还真有你不知道的事!一副不怕事大的样子。
只听他一字一顿地说:当年的春嫔,和这丫头骑马时,说着指了指我,掉了孩子,饶是他胆大,也不由偷偷地瞄了瞄康熙,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小心道:阿玛可知真相如何?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此时康熙凛冽的目光由他转向我,眉目间阴云丛生。
我连忙双膝跪地,就听十阿哥接着说:阿玛,恐怕那是有人想躲祸!我一听头皮发炸,心想这八爷党要下手了,栽脏!哦?躲祸?躲什么祸?康熙沉声问道。
呵呵,阿玛问她便知。
十阿哥冷笑着说。
我定了定神,缓缓道:皇上怒罪,因奴婢与春嫔要好,十分想念她,因此一道骑马,却不知春嫔娘娘已经——并不是十爷所说的躲祸!哈!老十嗤笑了一声:恐怕你比谁都清楚吧!想带她远走高飞!当时看见的可不只我一个啊——康熙怒喝一声,君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硬着头皮,叩头道:回皇上,实是因马受惊,奴婢控制不住了,所以——那她又怎么会用匕首胁迫你?这恐怕是看大家追上了你们,上演了一出苦肉计吧!皇上,那是春嫔怕皇上怪罪奴婢,有意这么做的!皇上的脸阴沉沉的,没有说话,眼光的寒光,足以让人窒息。
大殿一片死寂。
突然,四阿哥的声音响起:皇上,儿臣想,那是春嫔自知无路可逃,自己畏罪在身,故尔胁迫于她而求生。
四哥,胁迫一个宫女而求生,这也未免太离谱吧?九阿哥阴阴的声音响起,或者应该说,这个宫女对于四哥你来说,才是意义非凡哪?不是这样的!惊恐地抬头看向皇上,猛然觉得自己无礼了,忙磕了头道:皇上息怒!奴婢是说,是春嫔怕皇上怪罪奴婢,所以才逼迫于我的!皇上冷峻的目光盯着我,一声不吭。
皇阿玛!老十又阴阴地讽刺道:您未看见,这丫头昏迷的那几天,四哥可真是——啧啧,衣不解带啊!儿臣保证,儿臣从未见过四哥对任何一个人这样过!这天杀的狗才!越抹越黑,连我都无法为自己辨驳。
此时,殿里只听见九阿哥和十阿哥的哂笑声。
我恨恨地跪在那里,心里早骂了他的祖宗十八代!却不见身畔的七阿哥,苍白的脸上那一抹浓浓的哀伤——只见皇上用冰冷冷的目光盯住了四爷,足足盯了半天,蓦地,瞳孔缩了一缩。
突然,皇上竟是哈哈大笑,只听得在这寂静的大殿中,笑声回荡着,直听得我脊背冷汗遍布。
好!好!好!你们一个个都很好!呵呵,看来朕是真的老了!竟然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四爷胤禛却没有为自己辨驳。
——突然,七阿哥双手一扶椅子扶手,直挺挺跪了下去!而他,却因突然的一跪,痛得额上渗出冷汗——在场的四阿哥、十三阿哥纷纷伸出双手去扶他,他却勉力撑住,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七,你这是干什么?皇上惊怒交加。
阿玛,儿臣知道使父皇为难了。
儿臣不求什么,只求君寒能够无恙,那儿臣就别无所求了。
皇上此刻不知是什么心情,仿佛噎住了一般,半晌不作声。
呵呵,九阿哥从鼻子里哼出来:七哥,你对她可真是——仁至义尽哪!人都快飞到别人家去了,你还这么护着她?——康熙铁青了脸,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四阿哥、七阿哥和我,冷然道:君寒,你是个明白人,朕一直这么认为,所以,朕没有急于让你和老七成婚——那么,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想清楚。
再给我一次机会?感觉有些眩晕,没能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那第一次呢?糊涂中——李德全!调她到辛者库!我心下更觉无望,该来的终要来。
喳!李总管走上前来,暗暗向我点点头,道:君寒,还不快谢恩!呵呵,报应不爽,刚想伏地叩首谢恩,突听四阿哥道:阿玛!儿臣知罪!望阿玛责罚。
还望阿玛成全儿臣!我心底的绝望被他的铿锵有力的话语冲得弥散开来,仿佛黑暗中的一束光明破茧而出。
不是为了他给我的希望,而是,他那样的一个人,为了储位,付出了诸多努力,可是,面对我的处境,他竟不惜以身犯险,触犯龙威,把自己的将来置之于外,只这份心意,我死而无憾。
康熙怒极反笑,涨红了脸,顿了一顿,道:老四,你一向是个冷面冷心之人,今儿是怎么啦?四阿哥直挺挺跪在地上,朗声道:儿臣望阿玛成全!李总管急得一个劲儿用眼神暗示他,可他竟视而不见。
十三阿哥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说:四哥!可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如泥塑一般,岿然不动。
十三阿哥急道:望阿玛念在四哥一时情急,原谅四哥!康熙冷冷看着四阿哥,良久道:李德全,传旨,罚四阿哥在府中面壁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府中半步!阿玛!十三爷焦急的声音回荡着。
康熙一甩袖子,拂身出了殿门。
九阿哥、十阿哥一脸得意。
我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