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奉飞迎了妩音入城。
净身,更衣,都有人带领和侍候着,她也不会表现的像是一个宫女,凡事不亲近,大大方方又带着不可忽视的傲气。
从入了潼州,她就不是妩音,妩音只能是一个逃跑的宫女,她是阿蛮公主。
宫女细细地梳理着她的发,薄施上脂粉,描上胭脂,美丽的公主便映在镜中,她不是一出来就能吸引人的注意力,但是越看却是越耐看,什么都是细细的,就是眼睛,细细长长的,睁大眼的时候,能从她的眼里表达她想要表达的情感和怒气。
她们不敢开口问公主,昨天晚上怎么了,定也不是清白之身了。
一个嬷嬷拿来一套大红的喜服,却是又长又大,边关的女人都相当的高大,也不知是哪家姑娘穿过的,无论是手工和布料,都不及她的一半。
公主,这是将军让我送来的,请公主用膳,休息片刻即可起程。
她的喜服是不能穿在身上了,无所谓,一路上还是可以再赶一套出来,这种衣服,怎么配公主,毕竟是一国公主,她苍国被破了,俯首称臣了,但是她们不能连尊严也没有了。
几个宫女端来饭菜,倒也是精致极了,比不上阿蛮公主在宫里以前的丰盛,对她来说,是不错了。
只是,莫非这将军还想要试探她,端饭菜来的都是她的陪嫁,她们可以不知道公主的用餐规矩,裴将军绝对是不可能不知的,她上报天朝的数据,他不是清楚着吗?居然是绿色的玉筷子,妩音冷声地叫:你们将军是不是不懂规矩,公主用餐,岂能用绿玉筷子,娜娜,你去告诉裴将军,不知礼仪可以向你请教,我虽是苍国的公主,国破家亡,嫁到天朝,尚未大婚,让他取双白玉筷子。
身为公主,连用餐的器具都相当的严格,而且这是众目睽睽下,她不得不端起架子,他以礼相待了,就得做得更完善一点,厉代以为,君王皆怕有人在吃食中下毒,所以用银筷子,可是银筷子终是上不了台面,于是,就用白玉做成,下面的小截才是银的,又称为白玉筷子,君王得此,吃食也就放心了,连未出阁的公主和王子,也一起用。
只有一般的女官,才会用绿玉的筷子,裴将军分明是想考她。
珠帘外,拍掌的声音响起:阿蛮公主连筷子也讲究,来人,去取一双过来。
声音是彻底的放心,他是故意试探的,不是苍国王室中的人,岂会知道这些。
定不是契丹的奸细了,谁也没有真正地见过阿蛮公主的真面目,包括送亲的人也是模糊二可,人可以相似,契丹可以找一个跟阿蛮公主一样的数号的女人出来,但是习惯,气势,包括气度,不是可以模仿出来的。
他站在珠帘后,这里不可以逾越的,他很欣赏这个苍国的公主,早知如此,那日就该见上一见,只是这个公主,对他带着浓深的恨意。
裴将军,你的试探到此为止,本公主,不喜欢被人耍弄。
冷冷的看着珠帘,看不清楚他的脸,却可以看出,他的身子有多高大,拳头,狠狠地握着,泛白的骨节暗藏在宽大的衣袖下,而脸上,依旧带着嘲讽的和高傲的笑。
未将不打忧公主用膳,一会就可以起程上京。
不以为意,她恨归她恨,她是一个可悲的女人。
宫女恭敬地用白玉筷子夹着各样的菜色送到小碗中,每样小许,她也是浅尝即止。
公主的礼仪是一国的曲范,她不能失了半点礼数,如果是阿蛮的话,她必会哭了,阿蛮公主吃东西,喜欢就全吃,不喜就不吃,是苍王宠溺的结果,必然也会给这个冷面将宫吓坏。
一声声的响雷掠过,吓得胆小的宫女脸色苍白:公主,好像是要下雨了。
不是好像,而是是要下,天说变就变,明明不是酷暑,可是雷却凭地响得惊心动魄,乌云黑压压地下来,风也吹得那珠帘铛铛作响,天际中,划过长长的闪电,伴随着就是惊天动地的雷,要将天炸开一样,大滴大滴的雨哗哗地打了下来,还能听见街上杂乱的声音。
她心中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她怕雷雨,可是她没有软弱害怕的权利,因为她的公主,在这个陌生的天朝里,她要生存,而且还要有尊严的生存,不能让别人瞧不起苍国。
一会儿,一个嬷嬷进来报:阿蛮公主,裴将军说现在下雨可能不好上路,只有等雨停了,才方便进京。
不过是一个败国的公主,不知道裴将军为什么要那么客气,她高高在上,冷不可近,脾气高傲的很。
还以为能当上皇上的妃子吗?妩音一眼就能看到这嬷嬷眼中的嘲意,冷冷地说:裴将军不说本公主也知道,雨停再出发。
嬷嬷领命出去。
妩音打开小窗,看着下得急厉的雨,她很喜欢下雨天,下雨能把人的哀愁尽情的抒发,能带走所有的不快乐,下得真欢啊,有时她宁愿自已也是雨,没有思想,就不会觉得哀愁。
在家里,模糊的娘早就亡了,又无子,怎能受宠,父亲一天到晚喝花酒,一次竟然将姐姐卖入宫中做宫女,姐姐岂愿意,等三年出来后,她的良人已是她人夫了,于是她替姐进宫了。
现在她又替公主出嫁,她不和道,她的命运是不是要不停的代替,人是因为有思想,才会烦忧,做一只鸟,或是一颗树,也是自在的,至少没有感觉,没有烦恼。
下了一阵的雨,逐渐明朗起来,雨也小了许多,窗户下面就是街道,她低头看,竟然看到冷面将军带着人四处巡逻,让手下帮着刚才下大雨来不及搬走东西的百姓搬,看来,这裴将军是一个好将军,怪不得大名如雷贯耳。
有人云:潼州有裴将军,莫教契丹进一步。
在百姓来看,他是天神,是潼州的神。
可是在皇上心中呢?功高岂不是震主。
她的唇角扯起一抹笑,如此这样便是最好。
将军有几个是死在沙场上的,官场上,帝王之术中,这种人,岂留得久。
只是这雨,竟然连绵下了三天,就这样留在潼州三天,到第四天的时候,太阳方始射出万丈的光芒,预示着,雨的终结,她也得起程了,她有惶恐,对前路的惶恐,她希望这雨可以一直下个不停,直到下到五月初五,皇上必不会再补婚,而且她在路上发生的事,只怕京城也早就知道了。
皇上可以来道圣旨,留在潼州,择日再上京,这个择日,就有些让味道在里面了,皇上如此多的妃子,一择就永相忘,她宁愿让人耻笑,留在潼州,只是梦只是梦,她终究得上京。
等待她的不再是从苍国一路而来的大花轿,而是马车,不甚豪华的马车。
阿蛮公主,大雨耽搁了几天,得抄近道而走,才能准时到京。
他没有什么赔罪的意味。
妩音淡淡地问:抄近道?他必是话中有话。
裴奉飞的眼里有些赞赏,却依旧无波地说:只是山匪多一些,阿蛮公主莫怪意。
即然将军是何护阿蛮上京的,将军选择那条跟,阿蛮也只能跟那条路。
他不怕,她又何怕之理,他没有把握,他敢走山道吗?出什么事更好,这将军得负全部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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