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的信号弹,就像是烟花一样,只要一点起来,会黑夜中散了开来。
没有人会觉得它是美丽的,这只会带来不好的消息。
宁愿不要它在空中散发开来,醉人的光芒之后,会是不好的预告。
妩音和一个将军指挥着成千上万的百姓在偷偷地挖着坑,不得不残忍的是,下面还会插一些尖利的木桩之类的,她没有迟疑,那将军低声吩咐人插的时候,她就站在那里看着。
他是裴奉飞指派来保护她的。
他怕多的是人来杀她,或是抓了她,亲自挑了些人跟着她。
其实,百姓都积压物资了,他们也意识的,当有问起她是不是裴奉人,都摇头。
风刮在脸上有些生痛,善于挖掘的百姓挖得心里热乎乎的,也不休息一下,齐心合力,很快就挖好了。
多余的泥就装在马车上运走,可以用来种菜、填路。
一只有力的大手缠上她的纤腰,熟悉的气味让她知道是谁。
这,那么多人,如果不是黑夜,她的脸,必定会红得无以见人。
只有那天在山里看到他时,她才不顾一切礼仪廉耻地扑到他的怀里。
裴将军。
那将军小声地叫着。
低应声:嗯,如何了?快是好了,还差一些后续工作,百姓做这一点比我们将士要来得快。
自是当然,我们是拿着锄头过日子的,杀敌我们不行,挖这些,对我们是易事。
一个百姓有些兴奋的说着。
妩音拉下腰间的手,他却十指扣着她的冰冷的手,暖得她心里很舒服:你怎么出来了,多睡些才能养足精神早上打仗。
那将军识趣的走远些,教人在上面铺好草,撒上薄土。
我来看看,指挥指挥。
他有些笑意,拉着她蹲下,避过大风,问那挖坑的百姓:培上新土,倒是会让人看出来?有什么法子?那百姓点头:将军想得甚详,我们挖这些坑,并不一定是整齐的,有断裂的,有并排的,裴夫人说冲在前面,像是鸟的翅膀一般的,后两边的要往前挖些。
裴将军,契丹是关外人,不甚懂我们这里的风土,上面的干土我们放在一田赛,到时拨上去,再扔些干草茉儿的,也是不是很明显,如果契丹明天不来攻,吹一天,也就看不出了。
他赞赏的说:好,也说不清他们是明天来,还是天不这就来,得快些。
是,将军。
陈将军,你一会有事记得放信号,让百姓早些撤退。
他吩咐着。
马上我们就退了,没事的,还有一些后续。
妩音低下头,他哪里是来指挥的啊,他是来掳人的。
他捏着她的掌心:走。
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很想和他在起,她连头也不敢抬。
三更半夜中,那远远的星子,最是明亮,幸好大家都在做着后续,也有人用马车拉了泥往回走。
坐在他后面,她抱着他的腰,脸磨在他的痛上,深深的闻着他身上的气息。
风声,越来越大,大概是上山,她不管去哪里,有他在就好了。
马停下,他拉住马头:妩音,看得见吗?看不见,墨黑一团。
这里能看见什么?听得见吗?他又问。
她点头:我听到风声,很大的风声。
这是我最喜欢来的地方,在这里,我总能看到鸟飞得高高的。
我以为,我此生会战死在沙场。
他最喜欢的地方,竟然是这山野之间,不是高坐在城墙上守卫着他的责任和百姓吗?今天,为什么他会还着她上来呢?她有些奇怪了:怎么了?你会不会喜欢这里?他轻声地问着。
我想,我想会喜欢的,我一向比较喜欢自在又随意的田园生活。
他半抱着她,让她坐在前面,紧紧地拥着:我连这平淡的生活也给不了你。
她轻轻地笑,伏在胸前,还能感到他急促的呼吸:这样也很刺激,当我们刺激够了,就不会再回来,我更不想种一下田,打一下仗。
妩音,不管你是宫女还是公主,总之,我是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的。
他坚决的说着。
心里很暖:你现在带走我,是要和我说这些甜言蜜语吗?不介意,他多说些。
皇上会御驾亲征。
他有些烦意。
皇甫少华带四十万大军撤出到南边关,京声码安稳,皇上亲自带着四十万大军到潼洲,另二十万则打着皇甫少华。
她拉着他的手:怕什么?我们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他吗?你是焦燥这个吗?我放了阿蛮和剑客。
他低声说,有些叹息:我们的风波就要来了,我要你有准备。
我的准备,就是无论你决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反正,他不会把她让出去。
他怎么保护她,他会想办法的。
让大家知道你是我的妻,就是让天下人都知道,这能让皇上有些顾忌,但也会让你惹上麻烦。
他眉心紧锁啊,世上,总没有双赢的事,一箭双雕,实在是太少了。
我相信,更多的人想要保护着我,我也不会轻易就让抓到,世上毕竟是好人多,我们本来是独自由来的。
你看,现在,我们什么也有了,有人支持着我们,有二十多万大军,还有可以吃很久的粮草,还让契丹一败再败。
他有些感叹:是啊,你是我的幸运之人,不然,夺潼洲我还没有那么大的希望,只能带着人搔乱得他们乱阵脚。
我打仗,这样的好事,还是第一次。
天下民意为重,更多的人,更多的粮会送来的,无不渴望着,你能将契丹人打出去。
我会的。
他坚决的说,夺城,实在必得。
她却有些担心:介意你又会名震天下,岂可知,功高震主。
连隐退也自是难上难了,世上多少贪财之人,昧了良心,也要得到那用之不尽的财富。
不必去担心这些,皇上必是不能容我。
但是,却没有很好的理由,我放走了阿蛮公主,她会有二个选择,一个是回苍国,二是去向皇上告密。
你知道,她会瞳第二条路比较多。
妩音皱眉,不解他为何要那样做。
我自是知的,我能知道你的身份,那天皇上拿画来问我时。
我想,大概他也就知道了个七成。
阿蛮公证要去说不说,也都无妨了。
我要向天下之人说,你就是我裴奉飞的妻子,妩音,不是公主不重要,重要的是就是你。
她笑了,天色有些迷蒙:我只是一个宫女,他有什么方法呢?我已是你的妻子。
是的,我们是拜过堂成过亲的夫妻,如果是死罪,我们相约着。
她笑,和他一起看着天色,远远的潼洲城像一个向往一样,艰辛,却又是甜蜜的。
我把你毁了从头到尾,都是她。
我并不后悔。
这不是恨不恨的问题了,相爱过,这么深,什么也不后悔。
他抱得更紧:女人是绕指柔,多少的英雄好汉,心甘情愿的载在女人的手中。
他也愿意。
幸好我跟着你来,幽朵儿到了潼洲。
她说,他不会放弃你的,我很担心,毕竟,你和她青梅竹马长大的,感情也甚是深。
现在,我一点也不担心。
傻丫头,我与她,岂是和你这般的感情。
那你们,曾深深的相爱过吗?她有些好奇。
他笑:怎么会呢?她总是嫌我无趣,我无意讨好。
她是我恩师的千金。
我自然把她当作小姐一样对待,恩师将她许给我。
我以为就会那样过一辈子了。
我以为,那就是爱,等到尝过了爱的滋露水,那就不是爱了。
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情感。
放心吧,别小看幽朵儿,她是沙漠中的幽兰花,她有活得好好的。
那我是什么呢?夜中的晚香花,驱虫杀蚊。
她想起了他说的话,用来防蚊子,想想以前,是在叹气啊,京城里的暗斗,倒不如现在来得光明正大。
美丽的晚香玉,花落在我裴奉飞家里,就别想再飞了。
如果她有翅膀,皇上会折了她的翅膀,如果她有翅膀,他会教她飞。
晚上处理军粮,布置得头头是道,让军中的人都折服。
那么,她是有翅膀吧,就永远地停留在他的肩上歇息着。
我认识过二个大胆的女人,一个给我杀了,一个我爱到骨子里。
一个是刺客,一个是你。
这是我很钦佩的二个女人。
妩音来了兴趣:二个女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谁?一个是契丹的阿洁丽,一个勇敢漂亮的女人。
他的语气里,还有着一些赞赏。
漂亮?妩音的声音忍不诠住的提高:很漂亮吗?他笑笑:倒也不是,只是,人一旦认真起来,就会觉得她漂亮。
她刺杀了我不下十次,我放过她几次。
每一次,我会取她一样东西,让她不敢再来。
第一次,我让她少了一只耳朵,第二次,我让她少了一只眼,第三次,我让她少了一条手。
到第五次的时候,她还是爬着靠近我的,我钦服她的勇敢,我没有让谁拦着。
到第十次的时候,我杀了她。
妩音有些心怕:为什么要这样子。
如果不取她一样东西,只怕杀我的女子多不计数,阿洁丽的父亲是我杀死的。
他领兵来犯,死在我的刀下,阿洁丽报仇,就一次一次地来杀我。
最后那次,她说,她恨我,我觉得奇怪。
当然是恨,为什么要说出声,如果不恨,她就不会一次一次来杀我。
她说,要我给她一座坟。
妩音轻叹:好是勇敢的女人,我知道,为什么她恨你。
她必是喜欢你的。
只是,仇与爱,她不能放下。
如果她也是呢?她没有放下仇恨,是不是落得个和阿洁丽一样的下场,她仰起头:那我呢?如果我杀你,你会不会取走我一样东西?他大笑胸膛起伏着:你不会的,谁都可以杀我,都有理由杀我,你不会的。
怎么不会呢?我应该要比阿洁丽更恨你,一个女人,她的勇敢和勇气,是我所不能比的。
裴奉飞,如果我说恨你的时候,也就是我爱极你了。
她叹着气,那美丽的女子,不能爱,只能恨,死在他的手里,也是幸福的。
只是,他还不懂情。
她的死,也许是悲哀的。
他是会记住她一辈子,不是爱,是一种钦佩。
这样,不是让人更心酸吗?早晨的风吹来,四处蒙蒙白白,轻雾迷蒙,他拉住马头:该回去了。
这里,是阿洁丽的坟吗?她问着。
他点点头,纵马慢走:我把好葬在这里。
她进天朝一次又一次,她每一次就是受伤。
也没出去城,我也不难为她。
我也喜欢这里。
她别有深意的说着。
如果皇上来了,代嫁之事要会出代价的,就由她来会出,她不会屈弱,要命,就一条。
那么,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