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下的老虎

2025-03-30 08:39:27

自从那只小色鸟到来后,留仙阁的气氛欢快了不少,琼儿及其他两个小丫头都对它青睐有加,小色鸟俨然成了二等主子,过上了众星捧月般的生活。

看在它娱乐了三个丫头的份上,芙蓉打消了送走它的念头。

果然是清明时节雨纷纷。

自清明节已是三日了,也下了三天的雨,虽说只是微风细雨,但总是不如晴天来得出入自由。

在屋里闲了三天,对性喜自由的芙蓉来说,简直是受罪。

这日午后,风停雨歇,芙蓉看看天空,万里无云,想必不会再下了吧,总算可以出去走走了。

雨后的空气湿润而清新,芙蓉做一个深呼吸,微带泥土香的清凉空气沁人心扉,心旷神怡。

好景不长,天有不测风云,和风伴着细雨,打横着飘过来,雨丝细如牛毛,落在衣衫上只是微微潮湿而已。

雨中漫步,别有一番滋味。

一个从容而悠闲地缓步于微雨中的美丽少女,在一群手忙脚乱收拾刚摆开的货摊的小贩们和狼狈赶路的行人中,是一道怎样的迷人风景,各位看官自行想象去吧。

雨再小终究还是雨,渐渐的芙蓉的刘海被润湿,贴在前额,该找个地方避避雨了。

这朵含露的芙蓉花走进一家古朴典雅的客栈,客栈门口早已熙熙攘攘,想是多是为避雨而来的路人吧。

叫上一壶上好的铁观音,少女品茶,旁人品少女。

不一会儿,来了一群有趣的人,转移了聚集在少女身上的灼热视线。

率先进来的是一个衣着朴素但难掩风度的俊美公子,他温文如玉却不失英气,该是个文武全才吧。

芙蓉对他多看了几眼,不止为他的夺目风采,更为那眉眼间的似曾相识。

在众多欣赏的目光中,那公子一眼便注意到了容貌出众的品茶少女,对上她清澈的目光,点头温和一笑,少女微微点头回笑。

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见如故。

此时后边鱼贯而入六个年轻姑娘,年龄大约在十四到十八之间,虽无十分容貌,但燕瘦环肥,各有千秋。

六人不约而同的盯住芙蓉,面露防备,看来是和那位公子一伙的。

几人刚入座,外边传来一阵马车声,交杂着几声娇斥声,好像是催着赶路。

不多时,进来一位红衣少女,十五六的光景,面如春花,体态窈窕,只是一脸娇蛮,让人望而生畏。

她身后紧随几位贴身护卫,虎背熊腰,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

先前那位温文而雅的布衣俊美公子,见了她皱眉道:慕容小姐,你这一路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红衣少女半是撒娇,半是威胁道:天涯海角,水枯石烂,直到你娶我为止。

那布衣公子无奈道:慕容小姐,在下身有婚约,恕难从命,你还是早些回去吧,令堂另严想必非常担心你。

再说你一个姑娘家,这么风风火火的跟着我,闹得满城风雨,对你的闺誉实在不妥。

红衣少女娇蛮道:你若娶了我,谣言不攻自破。

布衣公子无可奈何,低头饮茶。

红衣少女见他不予理睬她,跑到他跟前,挤掉坐的离布衣公子最近的那位姑娘,一屁股坐下, 拉着人家的手撒娇道:你不理我啦?你能让她们跟,为什么不能让我跟,这不公平。

布衣公子抽回手,叹气道:慕容小姐,她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孤身弱女子,在下只是暂时保护她们,待为她们觅得好归宿,自然会送走她们。

红衣少女歪头考虑片刻,忽然惊喜道:那我让我的护卫们离开,不也就成了孤身弱女子了吗?布衣公子隐忍道;慕容姑娘,你这是无理取闹。

红衣少女刁蛮脾气上来了,挥动手中的三尺软鞭,对着雕花桃木桌就是一鞭,留下一道不浅的鞭痕。

看得客栈掌柜的眉头打结,却不敢冒然上前讲理。

客栈内不少人开始用责备的目光看着刁蛮任性的红衣少女,她身后一个最年长的护卫上前轻声劝阻道:大小姐,这是京城,您该收敛些,别给老爷惹麻烦。

那少女本就在气头上,听下人的吃里爬外的言词,对着那护卫就是一鞭,骂道:狗东西,连你也敢来指责我的不是,吃了豹子胆了。

那护卫不敢躲,亦不敢还嘴,生生挨了一鞭。

布衣公子见她如此作践奴仆,严厉道:慕容小姐,另尊慕容大侠,德高望重,若见到你如此行径,恐怕挨鞭子的该是你了。

依你的所作所为,就算梅某没有婚约,也万万不敢高攀。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红衣少女做梦都想不到平时温文有礼的他,今日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伤她面子的话来。

心火上窜,尖声道:梅笑天,本小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别不识抬举。

本来一直看戏的芙蓉一听梅笑天三个字,惊的呛到茶水,捶胸咳嗽起来。

那红衣少女本是心火难消,又不敢对心上人发难,这回正好将怒气发泄到无辜的芙蓉身上。

抡起鞭子对芙蓉抽去,芙蓉空手夺鞭,反手对着红衣少女就是一鞭。

红衣少女尖叫着:给我教训这个臭丫头,给我狠狠地打。

她的四个护卫团团围住芙蓉,正待动手。

梅笑天闪到芙蓉身前,意图很明显,是要保护她。

红衣少女更是激愤不已,喊道:梅笑天,你没看见她抽我吗?你居然还护着她,你太过分了!梅笑天严肃道:在下看得很清楚,是你先动手要打这位姑娘,如若不是她会功夫,恐怕被抽鞭子的就是这位无辜的姑娘了。

红衣少女有些抓狂,对着手下们怒喊:给我打,给我狠狠教训这个小贱人……话未喊完,芙蓉赏她两巴掌,怒道:贱人骂谁?那红衣少女先是一愣,显然从来没被人抽过耳光,紧接着揭斯底里的尖叫起来:啊…..啊……啊……还等什么,还不快给我上,打死这个贱货。

那四个护卫深知不是梅笑天的对手,可是这样的情景下,不得不动手了,当然很快被梅笑天制住了。

红衣少女见手下们被趴下,疯了一般冲上来,梅笑天立马点了她的昏穴,对之前挨鞭的那个护卫吩咐道:在下点了她昏穴,麻烦阁下带她回山庄吧。

那护卫对梅笑天供手道:多谢梅少侠手下留情,方才多有得罪了,后会有期。

等他们走后,梅笑天掏出一锭银子交给客栈掌柜的,说是赔偿桃木桌的损失。

那掌柜的千恩万谢的接过,说太多了,要找回。

梅笑天摆手道:不必找了,我等待会还要留宿,劳烦你整理出四间上房。

转而又对芙蓉作揖道:姑娘受惊了。

芙蓉虚扶起他,客气道:公子不必多理,这事跟公子不相干。

梅笑天歉然道:虽不是在下冒犯了姑娘,但那位慕容小姐确是梅某引来的,这才牵连到了姑娘。

芙蓉见他没认出自己,暗自庆幸湿刘海遮住了眉尖的朱砂痣,不然难保不会被认出,他来京城的目的,她是明白的,可是一时间实在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拖一日是一日了。

想到这里芙蓉浅笑道:公子不必介怀,小女子没事,倒是公子的麻烦还不一定到此为止呢,那位慕容小姐看来不会善罢甘休的。

公子怎会招惹到这样的刁钻大小姐呢?梅笑天苦恼道:说起来,这麻烦还是梅某自己找来的。

哦?此话怎讲?梅某略通医术,一日途经姑苏,看到到处贴着求医告示,说是慕容夫人得了怪病,命在垂危。

梅某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上山庄一试。

结果被慕容大小姐看上了,要以身相许?芙蓉接口问道。

梅笑天不好意思道:差不多就是如此,只是慕容前辈是通情达理之人,在听闻我已有未婚妻后,便劝女儿打消念头。

没想到那慕容小姐不但不罢休,居然瞒着父母偷偷跟了出来。

原来如此,哦对了公子,这几位姑娘是您的姐妹吗?芙蓉趁机打探道。

梅笑天摇头道:非也,这几位姑娘都是苦命之人,孤苦无依受人欺凌,在下一路上因机缘巧合救了她们。

只是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她们唯恐梅某走后再遭人欺负,便求在下好人做到底。

她们是不是也曾向那位慕容小姐一般,要以身相许啊?梅笑天奇怪道:姑娘当时并不曾在场,如何得知?芙蓉暗笑这个呆子,人家还不是看上他了才说要以身相许,若是换了个老头儿,她们躲还来不及呢。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取笑道:这些姑娘长得都不错呀,都娶了来不是更好,这等齐人之福可不是人人都能享的哟。

梅笑天急忙摇头道:姑娘快别消遣梅某,在下是有婚约的。

听他口口声声婚约婚约的,看来不可能是来退婚的,这可如何是好呢?芙蓉一时无言以对,等雨停了,匆匆告辞离去。

芙蓉走后,梅笑天吩咐众女道:还是像往常一般两人一个厢房,好互相有个照应,到晚膳时间在下会吩咐小二送饭菜过去。

旅途劳顿,诸位姑娘好好休息,梅某定会为你们找户好人安身的。

众女听他如是说,异口同声道:不要啊,恩公,奴家要留下报答恩公。

梅笑天温和道:救下你们不过是举手之劳,诸位姑娘不必耿耿于怀,梅某乃江湖中人,行踪漂泊不定,你们跟着在下不过是多受罪罢了。

一位大胆些的绿衣姑娘趁机表白道:奴家不怕苦,只盼能常伴恩公左右,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

另一位青衣姑娘顺着说道:是啊,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奴家甘为奴仆伺候恩公。

像是约好似的,另四个姑娘齐声道;愿为奴仆,伺候恩公!梅笑天婉拒道:在下习惯独来独往,带着你们多有不便,姑娘们放心,梅某一定会帮你们找到好归宿的。

恩公------众女带着乞求的目光望着梅笑天梅笑天摆手道:你们不必多说了,梅某心意已绝,不必再议,早些休息吧。

说罢逃命似的转身离去。

到了门外喘出口大气,梅笑天心下乃道:阿爹送我独自下山时千叮咛万嘱咐说‘山下的女人像老虎,要多加防备才是’。

现在看来老虎倒还不至于,不过,更像山上的兔丝花,既要摆脱她们的纠缠,又不能伤害她们。

轻不得重不得,真是麻烦呢,比老虎更可怕。

不知道现在的芙蓉是不是也这样难缠呢?话说芙蓉回府后考虑着是不是该把梅笑天来京城的事告知长辈们,彼此商量个对策通个气,免得到时候人家找上门来,一时措手不及。

后来由于鸵鸟心理作怪,觉得还是先拖两天再说。

既然他没有认出她,也许她可以先以其他身份接近他,或许事情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芙蓉坐到菱花铜镜前,审视自己的容颜,七年前的小女娃和现在的自己的模样确实有很大的变化,难怪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呢。

可是古话少了一句,其实男大十九变呢,当年的躲在阿爹背后偷看她的小白兔,摇身一变成了被众女倾慕的翩翩少年。

虽然他比她大了三岁,但其实内心深处她把他当成了弟弟,因此如今的他就算再变,看在她眼里,仍旧是当年那只可爱的小白兔。

就好比孩子到老,在父母眼里也终究是个孩子。

琼儿的易容术无可挑剔,可是芙蓉不喜欢易容材料堵塞毛孔,只好拿起玉梳,拨出更多刘海,遮住眉间那颗容易暴露身份的朱砂痣。

翌日清晨,芙蓉去昨日的那家客站,在街道对面看到正要出门的梅笑天,向他打招呼。

梅笑天欣喜穿过大街,走向芙蓉:这么巧又碰到了姑娘。

芙蓉巧笑倩兮道:是挺巧的,相逢便是有缘,我请你喝早茶吧。

梅笑天觉得这位陌生的姑娘很有亲切感,便微笑道:多谢姑娘好意,在下吃过了,这样吧,明日梅某请姑娘吧。

芙蓉不置可否,转移话题:公子这是要到哪儿去呀?梅笑天回道:梅某想出去为随行的那六位姑娘找一处合适的安身之处。

芙蓉点头道:公子果然是热心人,只是这京城虽大,但你一个外来人,要为她们找一处好归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见梅笑天面露难色,芙蓉建议道:小女子虽不长出门,但毕竟是本地人士,我陪公子去找吧。

梅笑天久居深山,不拘泥于封建世俗,见芙蓉热心帮忙,真心感激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两人边走边聊,突然梅笑天问道:在下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芙蓉本想随便编个张三李四的名字混关,可是话到嘴边,见到梅笑天那张真诚的脸,那个假名字如鲠在喉,就是吐不出来。

她暗自问自己:玉芙蓉,你该骗他吗?这么单纯的一个大男孩,你确定你要骗他么?梅笑天见芙蓉柳眉紧颦,担忧道:姑娘,你怎么啦?芙蓉抬起头来,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梅笑天,你听好了,我叫玉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