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梅笑天的特殊身份,府里摆了洗尘宴为他接风,相府里的主要成员都到场了。
想解除婚约的事只有芙蓉和玉丞相心中有数,并未告知其他人,所以大家都是用看女婿的挑剔目光审视梅笑天。
梅笑天虽然从未有过类似经历,但应付的很得体,渐渐的大家都和颜悦色起来。
尤其是芙蓉的爹爹,见梅笑天丰姿俊秀,谈吐不俗,越看越满意,频频为他夹菜。
芙蓉头疼的看着爹爹,她还未满十四岁呢,他就这么着急要把她嫁出去了?小意青从进来就盯着梅笑天看,他来的路上听爹娘说过这位是姐姐将来的夫君,想起李文兵的样子,意青很担心这个人会不会也像他一样爱欺负姐姐。
刚开始小意青有些拘谨,后来见梅笑天和蔼的对他笑,慢慢的壮着胆子跑到他跟前童言无忌起来:你想娶我姐姐吗?意-青-不等梅笑天回答,芙蓉便喝住堂弟,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小意青怯怯的看了一眼姐姐,又紧张的盯住梅笑天,大有不等到回答不罢休的气概。
梅笑天也看了一眼芙蓉,对小意青微微笑道:是的。
那你喜欢我姐姐吗?意青,别胡闹。
这回是意青的爹爹,芙蓉的大伯喝住他,只是或许其实他也挺关心这个问题的,所以语气还不够威严。
意青见爹爹的眼神没有平日里凶他时那般严厉,又仗着这么多长辈在场,料想爹爹不会打他,便大胆接着问:你喜欢我姐姐吗?梅笑天突然面红耳赤,感觉一阵莫名的紧张,全身的血脉突然间加速运行,但手脚却是异常的冰冷,手心溢出冷汗。
这个问题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回答,实在是很为难他,但是他们都是芙蓉的亲人,他不愿错过这个表白的机会。
他清清嗓子,诚恳道:我……笑-天-芙蓉高声打断他的回答,夹了一快鲫鱼酥送到他嘴边,柔声道:尝尝这块鲫鱼酥,这是府里的大厨的拿手好菜,其味鲜嫩无比,入口即化。
梅笑天愣愣的看着芙蓉,缓缓张嘴吞下。
呀!小意青惊叫道:他嚼都没嚼就吞下去了。
梅笑天闻言更是耳朵充血,当时他脑部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鱼块早就被囫囵吞下了。
这也难怪他,这是他第一次被个姑娘喂菜,更何况是心上人芙蓉。
除了小意青,谁都没有笑话他,毕竟,谁都有过年轻的时候。
银河耿耿,明月澄澄,婆娑树荫中露出一角小亭,亭中有人在吹箫,依那矫健的背影看,应是位年轻公子。
还没睡呢?是床睡不惯吗?他身后响起少女关切的声音。
梅笑天放下嘴边的竹箫,却并未转身。
芙蓉绕到他面前,取过他手中的竹箫,没话找话道:你还会吹箫呀,吹得很好,只是这曲调有些感伤,你不开心吗?梅笑天闷声道:我没事,不早了,睡吧。
说完,再不理会芙蓉,径直回到自己的厢房。
噫?这孩子又怎么了?芙蓉摇摇头,也回自己的留仙阁安寝。
冷月西沉,已近四更,梅笑天仍在红木床上辗转反侧。
他起身为自己倒了杯凉茶,一口饮下,走到窗边,望向芙蓉的留仙阁所在的方向,苦苦思索。
她为什么不让他当着她全家人的面表白?哪怕她对他有一丁点男女之情,她都该很愿意去听听他的心声的。
可是她没有,她阻止了他的诺言。
但是她若是不喜欢他,为什么又要对他这么好呢?旭日东升,清晨的第一束阳光透过翠绿色的纱幔,柔和的洒在窗前彻夜未眠的少年俊逸的脸庞上。
头胀眼涩的少年回到床上,闭目打坐,半个时辰后,脸上找不出一丝一毫的失眠迹象。
梅笑天,梅笑天!门外传来芙蓉的叫唤声。
梅笑天打开红漆雕花木门,向芙蓉点头道:早安!芙蓉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关心道:昨夜睡得好么?挺好的。
梅笑天随意答道。
那就好。
芙蓉拍拍玉掌,门外走进两个端着梳洗用具的青衣小婢。
等他洗脸漱口完毕,芙蓉接过丫鬟手中的琉璃梳,挥退她们,亲自为他梳头。
起初梅笑天的身体是僵硬的,渐渐的放松下来,闭目享受着这温馨的时刻。
芙蓉能感觉到这两天梅笑天心情很糟糕,而且是因她而起,她不忍这个本该单纯快乐的少年,变得如此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样子。
尽管她知道不该对他做这样容易误会的亲密动作,可是顾不了那么多了,多让他快乐一天是一天吧。
十七岁是少年多情怀春的季节,敏感而脆弱,最容易受伤的,她不能伤害他。
她要等到他足够坚强,足够承担打击的那一天,也多给自己一些时间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笑天,你大概还没游历过京城吧,今天我带你出去逛逛,怎么样?梅笑天睁开眼帘,眸子中闪过幸福的光彩,从铜镜中对上芙蓉清澈的瞳仁,轻轻答应道:好。
两人策马西行,一路高山峻岭连绵起伏,气势磅礴,到了西郊翠微山、卢师山和平坡山环抱的西山。
上了半山腰,只见林木葱茂,奇石嶙峋,洞泉潺潺,野趣盎然。
两人施展轻功,飞到山顶,驰目远眺,自当又是一番情趣了。
花了半日功夫,才看了个大概。
吃了些干粮正欲往回赶,偶经一条恬静、幽谧的充满自然野趣的峡谷。
这里峰高沟深,花木繁茂;更兼奇石磊磊,山泉淙淙,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芙蓉有些口渴,两人侧耳倾听,循着潺潺的溪水声,找到一个泉眼,泉水纯净甘甜,饮上几口,清凉爽口。
芙蓉掬起一拱泉水,泼在因过度运动而略显红润的俏脸上,无数颗晶莹的水珠挂在桃腮上,比那三月的桃花还要娇艳。
梅笑天心旗飘动,就这么傻傻的看着她。
芙蓉又掬一拱泉水泼向梅笑天,这个当今武林奇才居然没能躲过这随意的一泼。
芙蓉面上大笑着,其实心里有些沉重,这样不是办法,该让他多接触其他的姑娘才是。
不知这算不算是心想事成,回城路上遇到了伪哥儿,伪哥儿仍是一身紫色春衫。
她好像酷爱紫色,芙蓉见过她三次,皆为款式不同的紫衣男装,当然这紫色的确很合适她雌雄难辨的脸蛋。
伪哥儿见到芙蓉很高兴,热情的挽起她的白玉手腕,这是她的习惯动作。
可看在梅笑天眼里却满不是这回事,芙蓉见他皱眉,忙介绍道:笑天,这是兵部侍郎杨大人的千金,不爱红装爱男装,性子难得的随和。
又对伪哥儿道:这是我远房表哥梅笑天,来京走亲戚的。
说完瞟了梅笑天一眼,还好他并没有不悦的迹象,向伪哥儿施礼道:杨小姐安好!伪哥儿豪爽道:梅兄千万别客气,你是芙蓉的表哥,我跟芙蓉是手帕交,今后跟她一样叫我‘伪哥儿’就成了。
两人客套完毕,芙蓉问伪哥儿:你这是到哪去呀?伪哥儿耷拉着脑袋委屈道:天下之大,竟没有我伪哥儿可去之地啊!噢?此话怎讲?我日日出府溜达,这京城没有一处风景是我伪哥儿不曾到过的,可这京城之外却没有一处是我到过的。
这是何故?我爹虽然把我当儿子养,不限制我每日出来溜达,但我毕竟仍是个女儿身,必须在天黑以前回府,不然会挨板子的。
若是要出京城,这一来一回实在来不及呀。
芙蓉晒笑道:除了出城,你就没有其他打发时间的方法?你的那帮小姐妹们呢?伪哥儿苦恼道:她们都是大家闺秀,把难得出门的机会都留到初一十五了,平日里就只能待在闺房里唉声叹气的。
芙蓉水汪汪的杏眼滴溜溜的转圈,计上心头,对伪哥儿道:没机会出来,那是因为师出无名。
这我们心中都有数啊,只是苦无良策,要怎么才能师出有名呢?不如就打着办社的旗号吧,其实每家父母都是望女成凤的,都希望自家闺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如果你们办个诗社,棋社,画社,琴社,诸如此类的团社,邀请些门当户对的官家千金,说是互相切磋艺技。
一来呢这样有助于你们才艺提高,二来呢这样的聚会正好帮你们那些明争暗斗的爹爹们缓和气氛,为暗潮涌动的官场添些润滑剂。
只要你们把这个说法告诉父母,相信他们非但不会反对,还会赞扬你们蕙质兰心呢。
真的么?伪哥儿逐渐开花的脸上,突然又愁眉苦脸道:可是,整日里摆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 ,比一个人瞎溜达还难受呢。
芙蓉白了她一眼反问道:出来后,爱干嘛干嘛去,还能有先生在旁边督促不成?也对哦,我这就去。
伪哥儿兴奋得一溜烟跑了。
回来芙蓉高声喊道。
伪哥儿忙刹车回头问道:怎么啦?我也要参加。
我还以为是啥事呢,你当然有份,这还用你说。
伪哥儿理所当然道,说完兴高采烈的跑开了。
那你去吧,芙蓉微笑着目送伪哥儿,回头发现一直安静聆听的梅笑天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发呆。
芙蓉扑哧一下:喂,想什么呢,呆头呆脑的。
梅笑天回过神来,感慨道:芙蓉,你的心比那比干还多一窍,我有一种你不属于我的强烈预感。
芙蓉半开玩笑半认真的俏皮道:那,你也该赶快学机灵才是呀,不然,会被我欺负的哟!芙蓉带梅笑天来到云裳坊,这是京城乃至全国最顶级的制衣店,顾客非富即贵,一般人连门都进不了。
芙蓉虽不太欣赏她们的势利态度,但对这里的手艺却没话说。
云裳坊的主人萧媚儿见是她们的老顾客,忙热情招待,亲自沏茶,巴结道:玉小姐,您这次来是要做春装还是夏装?奴家这里有很多春装衣料及新来的夏装衣料,您想选哪个季节的?芙蓉指着梅笑天道:今日来订做的不是我,是我表哥。
梅笑天奇怪道:为什么要为我做衣裳?我自己有啊。
芙蓉当然不能说因为我要把你包装好,推销出去,一时找不到好理由便撅起嘴撒娇道:我送你衣服你就穿就是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梅笑天分不清撒娇和生气的区别,以为芙蓉怪他不领情,便乖乖的闭嘴。
那萧媚儿其实早就发现了玉小姐身边这位气宇轩昂的俊俏少年,只是不太确定他的身份,现在听了玉小姐的意思,忙热情招呼。
梅笑天很不适应女子对他动手动脚,更确切的说是除芙蓉以外的女子,坚决不让萧媚儿为他量身。
看两人一个进,一个退,芙蓉好笑的接过皮尺,亲手帮他量身。
那萧媚儿掩嘴笑道:玉小姐好福气呀。
芙蓉只当没听见,量得尺码,定作了两套春衫,两套夏衣,便拉着梅笑天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