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睡的香甜,早晨起来的时候,禾洛才发现外面竟然下雨了。
也不知是下雨的缘故还是昨日真个累着了,换了陌生的环境,她竟然还是安睡了整整一晚。
如今已是四月末,接近夏季了,然而天气却并没怎么回暖,昨日她见床铺上垫了两床棉被还有些担心多余,如今看来却是必须的。
这山里温度只怕比山下要低五六度吧。
小主子,你起来了?花寻端着水盆进来,将其放在水盆架上,禾洛主动走过去,稍稍卷起袖口。
呲——好冷的水,手刚一触到水面,禾洛就飞快的把手缩了回来,这水盆里,竟然是凉水。
小主子!花寻手上还拿着拧干的毛巾,这会儿连忙跪下了,书院里都是用的山泉水,奴婢想要找炉子烧水也不能——怕主子等急了,这才端了回来。
我又没怪你。
禾洛轻轻呼了口气,从她手里接过毛巾,擦了把脸和脖子,然后将毛巾扔进水盆,清洗绞干,其实这水也并不怎么凉吧。
我听说山泉水都是冬暖夏凉,温度最是宜人的。
是,如果不是下雨,这水还要暖和一些。
花寻见禾洛没生气,话匣子也打开了,小主子是习惯了热汤,所以这会子才会觉得水凉呢。
其实啊,山泉水可比咱们平常用的井水、河水好多了,干净、清甜,奴婢早上转了一圈,发现这书院喝的用的,都是山泉水,小主子以后可是有福了。
有福吗?也许吧。
禾洛淡淡一笑,坐在书桌前,示意花寻帮她盘发,对了,你刚才怎么称呼自己的?奴婢啊——花寻话刚一出口,马上意识到不对,啊,小主子见谅,该称奴才才是。
什么奴才奴婢的,听着闹心!禾洛一边让花寻起来继续为自己盘发,一边打量着铜镜里昏黄的人影,你跟我差不多年纪,以后自称‘花寻’,或是‘我’,都行!是!花寻记得了。
花寻答的轻快,禾洛也觉得舒坦,小姑娘就该这样,别别扭扭的她也不喜欢。
对了,以后也别再叫我‘小主子’了,难不成你也这样称呼风暖吗?这怎么分的清哪个是哪个?我也觉得这是个问题!接话的却是风暖,他大步迈进房门,花满,别说是他们两个,就是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紧跟着他身后的桑南手里端着托盘,禾洛眼尖,看到里面摆着两碗清粥小菜。
这个,先吃完早饭再说!禾洛招呼花寻一起,他们俩肯定是用过了的,你一大早就忙,也没时间吃饭,正好,现在陪我吃!花寻只是略微推托了会儿就接过粥碗开始吃了,不过她可不敢和禾洛并肩坐,只是挪到了一旁角落里,小口小口的喝粥。
寻常的白粥,总算煮的还算香糯软滑,那星点儿的酱菜也还下饭,禾洛昨晚没吃多少,现下正是饿的时候,骨碌骨碌一会儿就把一大碗粥喝干净了。
将碗推至一边,禾洛掏出手帕擦了擦嘴,然后扔到花寻还来不及端出去倒的水盆里。
为了让自己更像是个男孩,她不仅改换男装,改梳男头,甚至连手帕都用了男子惯用的那种素帕,不过这也并非不能容忍的事,她反倒乐在其中。
这样,出来前姥爷不是给我们取了表字么?以后就以表字相称吧。
根据《礼记?檀弓》上的说法,在人成年后,需要为自己取一个字,用来在社会上与别人交往时使用,以示相互尊重。
而名字,则只供自己和长辈称呼。
在太耶,一般情况,男子十八岁时取字,而女子则在许嫁时取字。
禾洛与风暖因为要外出求学,需要与人交往,所以才早早有了表字。
纪纲为禾洛、风暖取的表字分别是子盈、子瞻。
子盈还比较好解释,古人表字似乎都喜欢用子开头,因为在古代子是男子的尊称或美称;而盈与满,意思相同,花满表字子盈,很合适。
也很好听。
至于子瞻,禾洛一时还没想到纪纲取这表字的用意。
也是,风暖,暖,暖的同义字是什么?温吗?子温——实在是很囧。
但是她隐约记得,子瞻好象是苏轼的表字吧?也不知苏轼是否有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出现过。
(然不久后某日,禾洛偶翻诗经,看到《大雅?桑柔》一节,里面有一句维此惠君,民人所瞻。
不知这是否就是风暖表字子瞻的由来。
)子盈少爷,子瞻少爷!花寻机灵,禾洛刚刚讲完,她就喊上了,桑南稍木了些,不过也马上跟着喊。
禾洛与风暖则互相施礼,子盈(子瞻)!屋里几人你来我往的在行礼,屋外柳烟带着两个老家人候在了外头。
小主子,柳烟此刻便去拜见院长,特来请两位小主子同行!禾洛风暖相互对看了一眼,两个书童忙为他们整整衣着,然后跟着他们步出门口。
路上柳烟小声跟他们解释。
现任院长是前丞相萧寒的弟子韦林,年过半百,平时并不常在书院中,得知我们昨日上山,他也是今早刚刚赶过来的。
那平时主持事务的是哪位?禾洛心直口快,问的干脆。
副院长程清,也是萧丞相的弟子。
眼看着快到了,柳烟于是放慢脚步,呆会进屋,年纪最大的那位必是韦院长,他身旁个子高瘦的就是副院长程清,还有一位青年男子卓祺昭,就是书院的学务长。
韦林、程清、卓祺昭,禾洛心里将这几个人名默念了一遍,觉得不会搞错,才跟着柳烟踏进了院长室。
奴婢柳烟见过几位先生!柳烟深深一福,纪侯爷府上的两位小公子,今来寒山书院报到!学生子盈(子瞻),见过韦院长、程院长、卓先生!年纪最大的那个大腹便便,明显是心宽体胖的类型;瘦高个程清颇为严肃;卓祺昭应该比较好讲话,长相俊美。
禾洛不动声色的将屋里三人都看在眼底,只是人不可貌相,希望日后一切顺利吧。
韦林显然很久没有好好管事了,他也仅知是主君亲自下旨,侯府送来的两位小公子,当下只夸赞了一番,就摆起了官腔,两位小公子日后定要好好学习等等,谁都不以为意,表面上却都是悉听教诲的模样。
程清也没多话,只是淡淡嘱咐了几句,将他们安排在丙班;最后卓祺昭领着两人去熟悉课堂,顺便跟他们讲讲书院的规矩。
听着卓祺昭春风满面笑容和蔼的跟他们讲书院的条条框框、课堂安排,禾洛突然有种无力感,这学生,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