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洛将那贯铜钱分散藏在了床底下的几个书箱里,只取了二十枚备用。
风暖去了旁边的厨房煮了两个番薯,热乎乎的拿过来。
禾洛喜滋滋的咬着香喷喷的番薯,一侧头却看见风暖闷闷不乐。
风暖,你不是饿吗?怎么不吃番薯?风暖苦着一张脸,我吃不下,我想喝粥,想吃米饭,想啃鸡腿……禾洛抬手就给了他一个暴栗,那钱得省着用,别尽想着好吃的。
风暖揉揉肚皮,看了眼番薯又长叹看了口气,可是我已经吃了一个月的番薯了……禾洛一愣,随即泛起淡淡的心酸。
我之蜜糖,彼之砒霜,自己觉得美味的番薯,在风暖眼里却是再不愿入口的粗食,这孩子,之前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啊?又想起穿越之前,被自己丢弃的那串烤肉——是报应么?浪费粮食的报应,亦或是为人不善的报应?禾洛怔怔的有些出神,心里拼命安慰自己。
不是的,不是这样,那小孩若是可怜巴巴的问她要,她一定会把羊肉串给他。
可是他没有,他是用抢的,如果自己给了他肉串,他便会养成坏习惯,想吃什么就去抢……咬着唇思想斗争了半晌,禾洛终于还是苍凉一笑,如今计较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家里,有米吗?我给你做饭吃?风暖摇摇头,家里什么吃的也没了,番薯还是我前两天跟邻居大娘讨来的。
那,我们这就去买些米粮?禾洛试探的问道。
好啊好啊!风暖乐的几乎蹦起来,我们这就去!可是,风暖你知道米怎么卖么?我可是什么也不记得拉。
风暖挠挠头,我又没买过米,我哪知道。
两人面面相觑,坐着叹气。
最后,还是禾洛想了个主意,去村里找人问问。
禾洛根据风暖的描述,找了个听起来似乎很精明的妇女。
哎哟,两个可怜的小娃娃……@#%$&#^*$$%@禾洛青着脸听那大婶唠叨了一阵,才终于可以开口,大娘,我们姐弟只是想问问,如今米价如何?哦,米啊,我们家去年那会儿都是35文钱一石卖的。
你们两个小家伙,一斗米大概也就够十天半个月了。
一石等于10斗,也就是说一斗米大约4文钱不到,不过如今正是初春,米价也许有所上涨,但应该也不会超过5文钱一斗吧。
话说这一斗米等于几千克呢?多谢大娘,我们还想买些蔬果肉蛋之类的做菜。
不知那些的价格?大婶可疑的看看他俩,我说两个小家伙,你们莫不是消遣我吧?买米还说的过去,竟然还买肉?你们有钱吗?禾洛也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大娘,呜,您也许听说了,花满前日落水身亡,可怜我弟弟,也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又亏了左邻右舍帮忙,才将我运到了集市上。
也是佛祖保佑,我竟然又活了过来,一位好心的夫人见我们可怜,赏了几个铜钱——听说古人都很信佛,借了佛祖的名头,自己死而复生的事儿便也不那么悬乎了。
而那一贯铜钱,当然不能直说夫人给了一贯,以免惹人眼红。
大婶一边听禾洛哭诉,一边跟着抹眼泪,可怜的孩子,大娘家里也没什么,蔬菜总还有些,那,我这就去给你们摘些!你们等着啊。
说着奔菜园子而去了。
风暖看着大婶走远,狐疑的问禾洛,花满,夫人明明给了我们一贯钱,你为什么——禾洛赶紧捂了他嘴,四处看看,并没人注意他们,遂低声斥道,傻小子,你不怕人眼红,不怕遭贼吗?风暖呜哇了几声,拼命点头示意,禾洛这才松开手,傻小子,我说话你听着就是,别打岔,说些不该说的。
哎哟,瞧瞧,多水灵的青菜,好孩子,拿着!说话间大婶已经回来了,你们俩嘀咕什么呢?没什么,水嫩嫩的青菜,看着就好吃,可我们怎么好意思。
傻孩子,乖,拿着,别跟大娘客气!几棵青菜到手,大婶又跟禾洛说了一些物价行情,末了拉着她的手一下一下的摸着,孩子,莫怪大娘,也帮不了你们太多。
哎,大娘家里有老有小,这日子也难过着呢。
明白的明白的。
禾洛连连点头,要了大婶的青菜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大婶看着她乖巧的模样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声可怜的孩子!便走了。
看看一旁仍热切期盼的风暖,禾洛举举手中的青菜,咱们还是先回家,去买米买菜,总得带个菜篮子吧。
花了五文钱买了一斗米,三文钱买了几两面粉和淀粉,掌柜看他俩人小,好心遣了人送货上门;另外又买了几个鸡蛋用去四文钱;两文钱买了些时令蔬菜;到肉铺,风暖盯着满摊子的肉双眼发光,而禾洛算了又算,最后花了五文钱买了成人巴掌大的一块里脊肉,张屠夫见是两个瘦骨嶙峋的孩子,又剁了些肉骨头给他们,只象征性的收了一文钱。
如此,带来的二十枚铜钱宣布告罄。
这物价,究竟是算高还是低呢?禾洛跟风暖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晚。
门口摆着两个白布袋子,禾洛知道,是那米铺的人将米面送来了。
这古代,夜不闭户,却是好风尚。
一斗米估计相当于现代的十斤米吧,也许还要多一两斤,禾洛不懂古代的计量,只能目测估计,倒的确是够他俩十天半个月的。
禾洛跟着风暖去了厨房,油和盐都还有小半罐,没有酒,自然也没有味精,最重要的,是连清水都没有。
风暖提着水桶出去了,禾洛则端着碗,厚着脸皮去村里人家要些酒和生姜。
回来的时候发现院子的水缸积了些水,该是风暖提来的,不过厨房里的小水缸仍是空的,禾洛不知道情况,不敢随便动手。
看看家里并没多少柴禾,而天色已暗,又不能上山去捡,复又出门问人家借柴去了。
抱着一小捆柴小步的往家里走,禾洛眼尖的看见厨房有灯光,该是风暖回来了,连忙走快了几步,却因为被柴挡住了视线,几乎摔倒。
禾洛不由暗叹,这孩子的身体,着实是很不方便。
风暖!禾洛刚跨进院门就大声唤了一声,走几步把柴扔到灶台前才深喘了口气,可累死我了。
揉揉胳膊站起来,看着蹲在灶台前的风暖,你在干什么?准备点火啊,没看我手中拿着纸煤吗?纸煤?该是点火的东西吧。
不过现在就点火?可别啊!禾洛连忙阻止,别急啊,总得等我都准备好了吧。
可生火热灶要好一会儿呢,现在还不生火,要等到什么时候?禾洛扭捏了一会,可是菜都没还没切呢,我动作慢……更何况是孩子的身体,更慢了。
青菜,洗净切段,放在一个盘子里;鸡蛋,只拿了一只,其余的放在瓦罐里;里脊肉,取其三分之二,细细剁碎,其余抹了盐,留着。
风暖,生火吧!吩咐那边生火,这边禾洛又切了几片生姜,取了淀粉将肉末薄薄裹了一层。
前世她并不是精于烹饪的女子,做的菜也就是自家人吃,然而现在——回想起前世的美味,只觉得口内生津。
风暖,火生好了没啊!好了好了,你淘米去吧。
淘——米,禾洛一愣,哎呀,她光顾着收拾菜了,可不是把煮饭忘在了脑后。
又是一阵奔忙,终于将淘好的米倒入沸水锅中,禾洛擦了把汗,风暖,盖上锅盖,然后呢?多久饭能熟?风暖低头,我不知道啊,以前都是你做饭的。
禾洛无语,拍拍额头,用惯了电饭煲,她哪里知道这烧柴的锅灶得多久才能把生米煮成熟饭?好吧,总该有些征兆的,不然古人都怎么做饭?风暖,你再去隔壁——好吧,我去问,那你看着火?禾洛无奈的坐在灶前,总算她还有些常识,野炊的常识。
风暖回来的时候把白天那热心的大婶也带回来了,对这禾洛倒没什么意见,虽然她罗嗦了点,可到底是个好人,而且又知道他们手上几个铜钱的来历。
不然若换了别人,多嘴多舌的再到外面一嚷嚷——他们两个小孩就真不好过日子了。
……哎,丫头啊,大娘说的你可都记住了?恩,记得了,饭熟的时候会暴锅……中间不能掀开锅盖……烧火得注意不能太旺……对,乖孩子!大婶摸摸禾洛的头,本来大娘帮你们做一顿也没什么,可是,这家里的猪还没喂呢,我出来也有一会儿了,怕我家男人——大娘您放心回去吧,我都晓得了!谢谢您!千恩万谢的送走大婶,禾洛回来看见风暖又蹲在灶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