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丝毫没有热度,禾洛穿了厚厚的棉衣在院中坐了好一会儿,终于才感受到那星点儿的温暖。
其实是有火笼的,圆圆一个,上面盖着铁丝网,内里装的炭,双手捂在上面就能感觉到炭燃烧带来的热,只是冷的也快,撑不过一个时辰就得换。
因为是直接接触,几乎等于烤火,禾洛觉得那样对皮肤不好,也不想养成依赖,是以再怎样冷也不肯用它。
禾洛缩着身子在阳光下发呆,又想起了现代在淘宝上买的铜质怀炉,小小一只,还没有手掌大,有镂空的蝴蝶花纹,倒入油,再加热白金触媒,不一会儿整个炉身都会发热,需要隔着红丝绒的袋子触摸,暖暖的可以一直热上七八个钟头。
哎!又是一声长叹,禾洛将双手拢入袖中,也该知足了,好歹现在吃的饱穿的暖,哪像刚来那会,还得去溪里洗衣服,那才是真的冷呢。
跳下椅子,伸伸胳膊踢踢腿,又循着印象中的太极拳比划,正想将苏瑾教的一套动作耍一遍,却发现衣服穿的太多,竟臃肿的放不开。
脱,不脱?禾洛犹豫的看着身上穿的厚实棉袄,脱了会感冒的吧,而且这时候感冒——就是古代说的伤寒,不但得喝那又苦又涩的中药,疗效还慢,没十天半个月的好不了。
可是不脱吧,那真别提什么锻炼了,转一转身子都困难。
脱!思想斗争了好一会儿,禾洛一咬牙,活动开了就不冷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好好锻炼天天向上!她一边哆嗦着一边伸手去解盘扣,可还没等她把衣服脱下来,几个丫鬟就大呼小叫的跑过来阻止。
哎哟我的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呢。
这是老嬷嬷。
小姐,这样冷的天,您还嫌热吗?这是卉姿。
小姐可是要做什么?稍有理智的是桑梓。
小姐可是要锻炼了?不愧是朝夕相处的花寻啊,甚得她心。
在书院里学了一套强身的功法,我看着今天日头甚好,想着耍上一遍,也好暖和暖和身子。
禾洛哭笑不得的看着围成一圈的几人,穿的这棉袄我动不了呀。
什么强身的功法?书院还教这个?老嬷嬷满脸不信,小祖宗,这大冷天的您要是把棉袄脱了,那不得伤寒才怪。
卉姿有些好奇,也想看看禾洛口里强身健体的功法是什么模样,所以没再阻止。
而花寻甚至打算替她把外面的棉袄脱了。
桑梓按着她们的手不让动。
桑梓姐姐,我可不是闹着玩儿。
怎么,你不信啊?禾洛努力天真的眨眨眼,不然去问风暖——不对,他大概清早就练过了,别说你们没见过!小姐,小少爷毕竟是男孩子,身子骨结实,可您——后面半句话没说,可禾洛哪能不懂言外之意。
我跟风暖可是一母同胞的姐弟。
论年龄我还大他一小会儿呢。
禾洛瘪瘪嘴,大冷天的,你当我愿意挨冻啊。
可是不活动开更冷。
现在我手脚都是冰凉的。
别折腾了小祖宗。
您冷啊那是血气不旺。
奴婢这就去厨房熬些进补的汤药!老嬷嬷嘱咐桑梓看好禾洛,便风风火火的赶去厨房了。
禾洛无奈的偏头看着桑梓,桑梓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答应,那好,可是小姐,您锻炼一会儿就行,过了赶紧把衣服穿上。
恩恩。
禾洛笑弯了眼,赶紧把棉袄脱了,里面仍留着中衣和小夹袄,这样就行了。
马步,伸臂,出拳,收回,勾腿,踢出——一套动作禾洛做的那叫熟练,正当她沾沾自喜,想要得几句夸奖的时候,却见卉姿和桑梓皆一脸古怪的看着她。
怎么,不好?禾洛仔细回忆了下自己的动作,没做错啊。
她们不是应该拍手叫好,夸她颇有侠女风范的吗?卉姿看看桑梓,有些为难的开口,动作是挺好看的,行云流水,跟小少爷耍的一样……欲言又止,不过——小姐,奴婢多嘴了。
这套功法就是您说的那个‘强身健体’的?桑梓微微一福。
是啊。
禾洛点头,得每天练才有效果,活血的。
可是奴婢看着,您那半蹲着的姿势——实在不雅。
桑梓很是艰难的吐出最后两个字,大概书院里都是男子,所以先生才会教这个吧。
我看小姐还是不练的好。
禾洛有些疑惑,回想那套动作——好吧,被桑梓一说,她也觉得女孩子蹲马步不是那么雅观……小姐,您每天这样练,小腿会不会变粗啊?卉姿扭捏了半天,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孰料这一句却叫禾洛大惊失色,哎呀,她怎么没想到,蹲马步会不会蹲出个罗圈腿来?!她知道蹲马步不过是为了锻炼下盘的力量,可是既然她不打算做侠女,干吗还要弄出个粗壮的小腿来呢?不练了不练了!禾洛连忙叫嚷着穿回棉袄,再也不练这个了。
不过好歹是运动了一会儿,现在可没刚才那样冷了。
禾洛呼出口白气,坐好,两手托腮撑在膝盖上。
大冬天的她手冷握不住毛笔,不能练字;琴也是冷冰冰的,不想去碰;下棋只能当消遣,偶尔怡情——还能做什么呢?禾洛在脑子里把自己想做的事情通通过了一遍,对了,还有舞蹈啊。
桑梓,府里有没有,有没有跳舞很好的?怕桑梓听不懂,她又补上一句,就是那个跳舞很优美,很漂亮的。
小姐指的可是舞姬?桑梓想了想,府里没有在册的舞姬,小姐若是想看表演,可以请舞阁的来。
没有啊。
禾洛微微有些失望,她是自己想学舞,想找个老师,外面的不现实。
小姐,奴婢听说流清阁的舞就很好,不然请她们来?卉姿听禾洛提到舞蹈,也有些心动,连忙推荐。
不(用)——用字还没出口,禾洛先就注意到了卉姿的一脸期待,也好,我去找姥姥,热热闹闹的,大家一起看才好。
流清阁怕是不好请吧。
桑梓有些迟疑,小姐,平日里要看表演,大家可都是上流清阁去看的。
若是平时,侯府邀请,流清阁或许还会上门来表演个一场两场的。
可眼下要过年了,多少达官贵人都等着捧场呢,流清阁怕是闭门排练还来不及吧。
禾洛本意也不在看表演,听说流清阁最近在排练,更是心痒痒的,那她们的排练能进去看吗?排练有什么好看的,大不了等正式开场表演了再去看呗,不然过些日子请她们来府上再演一场也是行的。
桑梓诧异于禾洛对排练的热衷,顿了顿还是问道,小姐您可是有什么打算?禾洛没觉得学跳舞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原原本本把自己的意思说清楚了,岂料桑梓听完却是一脸臭色,卉姿脸色也不大好看。
小姐,不是奴婢说,跳舞那是下等人才做的事。
桑梓咬了咬唇,小姐身份高贵,何苦作践自己。
这实在很不像桑梓说的话。
禾洛有些意外,一时间僵在那里,结结巴巴道,你,你说跳舞,下贱……这时候,舞姬的确不是什么高尚的职业,充其量也就是卖艺不卖身的妓女罢了。
若是舞跳的好人又标致的,哪能没有几个入幕之宾。
而丫鬟虽然也是下等人,可跟舞姬比起来还是高了不止一点,好歹她们靠劳动吃饭啊。
尤其是侯府的丫鬟,本身的优越性也让她们对舞姬极其不屑。
禾洛皱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笑贫不笑娼!怎么这时候全都颠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