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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九十九章 新年

2025-03-30 08:39:29

除夕这天定北侯府分外热闹,除了纪纲夫妇,琳琅母子,青岚母子,禾洛,还有纪云珑,是的,三天前他赶回了幽州,而且这次不必再急着回边关,可以在家呆小半年。

来来来,难得大家团聚,一起喝杯。

大约是因为纪云珑回来了,赵氏的精神头特好,兴致勃勃的让大家都喝酒,禾洛看看杯中的甜酒酿,没有拒绝,一饮而尽。

不过这还不算团聚,风暖不在呢。

禾洛在人多的场合总是有些不自在,淡淡的夹菜,抿酒,听众人跟赵云珑说着话,自己却并不开口。

只在谁提到她时才笑笑。

吃过年夜饭,大家各回各院,禾洛婉拒了赵氏留她在落松院守岁的要求,自己回了横芜院。

院子里几盏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一路走去都是亮堂堂的,有人的屋里都掌着灯,几个丫鬟窝在耳房里磕瓜子闲聊。

禾洛微笑着迈步进入自己的屋,却意外的没有人在,微微失望。

屋子里生着炉子,很暖和,禾洛便脱了鞋,只汲一双柔软的棉拖,然后找了几本书爬到榻上看,当然了,什锦的果盒也不忘端了去,里面有各式果脯、瓜子、花生、桂圆、荔枝、核桃、杏仁、绿仁果、葡萄干等等不下十余种吃的,禾洛一边看书一边拣零嘴吃,不一会儿垃圾盆里便堆了一堆的果壳。

禾洛那手帕擦擦手。

想喝茶,可是又不想去小厨房,不由哀叹她那些丫鬟们都野哪儿去了。

可正念着呢。

花寻跟卉姿就并肩子进来了,见到她都是一奇。

呀,小姐,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再见到地上地垃圾盆里那一堆果壳,回来好一会儿了?禾洛还赌着气呢,嘟着嘴不说话,卉姿机灵,先就拿了茶壶去小厨房。

留下咋咋呼呼的花寻在这跟禾洛大眼瞪小眼。

\\\\\\首发Junzitang.com\\\\\\小姐,您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呀,奴婢还打算再过会儿去接您呢。

花寻眨巴眨巴眼睛,满脸无辜,刚还跟卉姿姐姐去见了桑梓姐姐,她跟她相公在一块儿,可真幸福----咦,您是怎么回来的?走回来地。

禾洛依旧满脸不高兴,姥姥派人送我回来的,指望你。

我到天亮也别回来了!这下花寻听出禾洛的不快活了,她去取来湿毛巾,热水里烫过,拧干,然后给禾洛擦擦手,您是怨我哪,是奴婢不好,应该早点过去接您的。

禾洛抽回手,合上书,接不接我关系不大。

只是我回来屋里连个人也没有----禾洛顿了顿,只觉得自己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撒娇,嗓子也不由哽咽了,含糊道。

就是没人呗。

越是热闹的环境下越是寂寞,这话果然不假。

禾洛心里突然乱作一团。

赵氏有纪纲,还有儿子媳妇孙子外孙女,她不会寂寞;青岚有纪青云和纪云珑,也不会寂寞;琳琅好歹还有纪瑶希陪着,自然寂寞不到哪去;可是只有自己,是一个人。

许久不见的风暖,今年不见。

明年也许还是见不着;年年一起的宁湘。

八月就嫁了出去,只怕现在举案齐眉快活地紧;只有自己是孤独的一个人。

桑梓上有公婆。

旁有夫君,也不会寂寞;即便是花寻也还能跟卉姿一块儿;耳房里那些丫鬟们,说说笑笑热闹的紧。

可热闹都是他们的,与我无关。

禾洛的手无力的垂下来,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有谁看的到内心的千疮百孔?她其实害怕这样的热闹,仿佛只有自己是多余地,没有归属感。

小姐,喝茶!卉姿笑着把茶端上来,见禾洛垂着头双臂抱膝不说话,而花寻傻傻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小姐,您怎么了?怎么了三字便好象是催泪符,禾洛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浸湿了膝盖。

$君$子$堂$首$发$坚强是别人知道的,懦弱却只有自己清楚。

我不喜欢这样的禾洛,一点也不喜欢!默默哭了一阵,禾洛便觉得心里舒服了些,红着眼说要洗脸,花寻忙去端热水,卉姿带着她去房里换身衣服。

今日反正是要守岁的,奴婢们晚上也不睡,就陪着小姐。

卉姿笑眯眯的一边替禾洛把衣服系好,一边帮她把头发理顺,小姐若是累了就自己先睡,奴婢们守着,到早上再喊您起来。

我刚才,只是突然,突然难受。

禾洛觉得刚才那样很丢脸,忍不住跟卉姿解释,卉姿摸摸她衣角,小姐是想风暖少爷了,奴婢们都明白。

小姐,热水来了!花寻在脸盆放在架子上,卉姿搀着禾洛出去,仔细伺候她净面,不一会儿,又是干干净净的了。

禾洛招呼花寻和卉姿一块儿坐着吃东西,两人推不过,又看着是新年,便小心翼翼坐了,三个人胡乱聊着,吃着,时间倒也消磨的快。

到子时的时候厨房送了饺子来,禾洛竟然一点也不饿,更加不困。

这时候外面都在放烟花鞭炮了,侯府也不例外,鞭炮声响了小半个时辰才停,而绚烂地烟花一个小时了还陆续在空中绽放。

火树银花不夜天,禾洛仰头看着墨黑的天空中闪耀的绚烂光芒,似乎这是唯一她所熟悉的与现代相通地东西。

禾洛终于还是没能熬通宵,快寅时的时候她去睡了,次日午时才醒来,醒来的时候精神倍儿好。

午饭吃的饺子,腊八那时候腌的腊八蒜此时正好拿出来用,香喷喷的,吃了还想吃。

过了午饭,禾洛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精神百倍的先去落松院给姥姥姥爷拜年,二老一人封了五十两,纪纲还给了禾洛两张房契,没错,就是扬州地,一套城里地宅院和一套乡下的房子;然后去青园,收了纪云珑三十两地红包,青岚二十两的红包,可转眼又包给纪青云十两;琳琅住的琳琅苑也顺道去了,琳琅封了她十五两的红包,禾洛又封给纪瑶希十两。

赶紧的回到横芜院,禾洛赶紧的把红包都拆了,除去花掉的二十两,她净赚一百四十五两,直乐得她不行,哎呀呀,她两年的月银了。

然后是横芜院的丫头们来讨红包,禾洛给院子里的粗使丫鬟们和杂役一人二两,厨房里的一人三两,原先伺候风暖的两个丫头也是一人三两,柳烟如今不在她院里了,不由她管,桑梓是院子管事,封了八两的大红包,而花寻和卉姿一人六两。

这只是她个人封的红包,出了院子,管家那还会给府里大大小小的丫鬟仆役每人一个红包,数目跟自己的月银相等。

送走叽叽喳喳讨红包的人,禾洛一看,这么一闹,刚得的一百四十五两零头没了,不过她倒丝毫没有不开心,过年嘛,就是图个喜庆,她又不在乎这点钱,可丫鬟们有了这笔银子可要乐透了。

喜滋滋的将一百两银收起,禾洛又琢磨起那两张房契来,哈哈哈,这可是属于她的房子,房契上明明白白写着纪禾洛的名字呢。

扳着指头数日子,今日才是正月初一,最早也得二月初动身,也就是说还一个月呢,别激动,慢慢等吧。

禾洛突然想起清云,昨儿个年夜饭她是跟自己几个大丫头吃的,也不知她心里会不会有别扭,不过今日还是去给她拜个年吧。

潇湘馆依旧冷清,禾洛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清云穿着单裙在那跳舞,身资妖娆,舞蹈清丽,只是她不冷吗?急急忙忙跑过去,拉着清云进了屋,然后让她穿上棉衣,禾洛才恭敬地给她拜年,清云脸上笑的淡淡的,竟然也封给她一个红包,只是分量极清,禾洛不肯要,清云便蹙起秀眉,哀怨道,小姐是看不起清云吗?禾洛不敢再推辞,收了红包塞到小荷包里,又从左手衣袖里拉出一个红包,这是禾洛孝敬给师傅的,师傅也莫要推辞!二人客套了一阵,便坐下喝茶吃东西,禾洛倒是从来没忘记过这边,凡是她自己院里有的,定然要人送一份过来。

可是偌大的院子,只住了清云和一个小丫鬟,大过年的,尤其显得冷清。

禾洛招来伺候清云的那个小丫鬟,封了她二两银子的红包,然后让她出去玩儿,自己则请了清云去横芜院住。

大过年的,这里到底冷清。

我学舞的事,姥爷已经知道了,他既不说什么,您便只管安心呆着。

我院里热闹,师傅就当是给我做个伴儿,陪我住上一段,您要是想回流清阁看看,也随时可以回去。

清云只犹豫了一会儿便动摇了。

上次萧凌儿说的话她都听进去了,自己着实不该怨天尤人。

这潇湘馆虽好,可没有人气。

自己便跟着去横芜院住上几天,正月过了再搬回来也就是了。

于是清云起身整理了些衣裳,就跟着禾洛回了横芜院。

禾洛让她住在了原先宁湘住的西厢。

她二月就要去扬州了,那边有宅子,不住个大半年怕是不会回来。

显然那段时间不能学舞,白留清云在府里也没意义,索性就留她过了正月,到时候再送她回流清阁。

禾洛算了算,清云每月的月银是三两,大半年了也有二十几两,过过小日子是足够了,只是她是官籍,而且又没有亲人,离开流清阁也无处可去,顶多自己送她回去的时候跟那边知会一声,让她们对她好点儿吧。

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章 絮叨正月说慢不慢,弹指间也就过去了。

禾洛已经开始有意识的打点行李,哪些是非带去不可的,应该理出来放好;哪些看情况再决定是否要带去的,也得分门别类记下;禾洛怕日子一久,自己记不了这许多,特意拿了本本子把自己现在想到的一一记下,然后过两天再想到什么就去添上,等临走时只要照本子上记载的整理东西就好了。

因为还没定下具体去扬州的日期,所以禾洛也没急着给江芝那边去信,这天午后,她正琢磨着去扬州得带哪些人,赵氏那边派人来找她了。

姥姥。

见到赵氏禾洛很恭敬的福身,赵氏招呼她坐她身边,她才安静的走过去。

桌上整齐的摆着一摞佛经,禾洛眼睛余光一瞥就知道,那是她抄了新年时候送给赵氏的。

赵氏摸着佛经很感慨,叹了一阵才转过脸来看禾洛。

洛儿啊,多谢你的佛经了。

赵氏拉过禾洛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着,字迹清楚端正,这一套抄下来怕是费了不少时候吧。

禾洛羞涩低头,抄写佛经既能静心又可练字,洛儿也是受益非浅。

赵氏知道她说的实话,目光复杂地盯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这佛经也就是我这样的老婆子看看,你这样的年轻姑娘家可别陷进里头去了。

禾洛黑线,佛经里那些诘语。

有不少是颇有道理的,她也不过是看着静心罢了,听赵氏地意思,难不成还怕她出家做姑子去不成?可是果然。

赵氏下一句话就道,佛教讲究四大皆空,慈悲为怀,我上了年纪,看看这些也不过是图个心里安宁。

你正值韶华妙龄,大千世界自由你去看,但凡有什么想不通的,我跟你姥爷。

还有你舅舅和舅母,都是愿意帮你的,可别钻了牛角尖。

洛儿并无那样的意思。

禾洛急急申辩,赵氏复又讲道,没有最好。

我之前一直没跟你讲过你母亲地事,如今你也大了,趁着今日,我便跟你讲讲吧。

=君-子堂-首-发=禾洛于是洗耳恭听,她对瑶华也好奇的紧呢。

瑶华是我长女。

我生她的时候。

侯爷还只是个小武官,我们一家三口那时候生活也算不上宽裕,家里就两个伺候的人,一个管厨房,一个管内院……有云珑的时候好些了,侯爷立了个小战功,升了官……后来侯爷被封为定北侯地时候,瑶华也及笄了。

我知道她心气高。

若是胡乱给她许亲怕是她不会肯,正好赏心宴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我跟侯爷都没有攀龙附凤的心。

只希望女儿能找个真心喜欢她的人……那个人跟瑶华地事我跟侯爷都有所耳闻,原本想着这样也不错,哪里想到事情突然就有了变故……瑶华回来后就把自己闷在屋里,我们要去找那人算帐,她又执意不肯,这样郁郁寡欢了半年,听说那人家里败了,我跟侯爷心里还高兴呢,果然是恶有恶报,可是没想瑶华仍然不开心,反而更憔悴了……那天她竟然主动提出要跟我去上香,我很高兴,当天就跟她一道去了,也就是在那天她碰到了李子青……赵氏说的断断续续,大概是时日隔的太久,很多事情的细节她都记不太清了,需要凝神回忆一番。

我实在不明白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如果她真喜欢李子青,没关系,再等上几天,我跟侯爷迟早会同意的,顶多给她多准备些陪嫁,再派两个丫鬟过去,至少婚后不要再过苦日子。

可是她为什么偏偏就那么急呢?讲到这里赵氏觉得心里不大舒服,那李子青不过是个穷书生,什么功名都没,空长了一副皮囊,说话文绉绉的,看着瑶华那眼神痴傻的很----瑶华是我亲生女儿啊!我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的,就把她给嫁了吧?赵氏哽咽着继续说道,……她不知道从哪知道我们在派人调查李子青地事,脾气一上来,当夜就留信出走了……我跟侯爷那个急啊,那个气,可没想派去地人却没找到她,她跟李子青都没回老家……她的脾气就跟侯爷一样倔,认准的事就不肯再回头。

.. 君::子::堂::首::发 ..侯爷发了脾气,不肯再认她这个女儿,派去找她的人也通通撤了回来,我心疼啊,那是我亲生女儿,怎么说没就没了呢?禾洛默不作声的听完,如果真的只是如此,瑶华跟纪纲不会闹到这步田地,这中间定然有许多枝末细节,只是赵氏不说,她也不便问。

洛儿啊,瑶华的事,说到底是侯爷的不对,我们对不起你娘,当年如果两个人肯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事情不是没有挽回地余地地。

可是错了就是错了,好在她还留下了两个孩子。

赵氏爱怜的看着禾洛,能看着你跟风暖,长大,结婚,然后生子,我跟侯爷都会很欣慰地。

姥姥。

无语凝咽,禾洛轻轻靠了过去,赵氏顺势紧紧搂抱着她。

你既然想去扬州,那我们就给你在那买套院子,只是洛儿啊,说好了去扬州只是散散心,玩的差不多了就回来,可不能乐不思蜀,把咱侯府的亲人都忘在脑后了!洛儿晓得。

禾洛轻声道,这儿才是我的家,扬州再美再好,我也不会赖在那不回来的。

赵氏满意的点点头,侯爷也说了,再过个十来天就送你过去,那边也要人布置,我把柳眉先派去那儿了,你自己要带哪几个贴身的人就自己做主,行李么拣轻便的带去就是了。

大件儿地都在那边置办好了。

姥姥。

禾洛很感动,自己不过是提一句想去扬州,他们就为自己买了套房子,打点好一切自己却只过去住小半年。

怕是亲生的爹娘。

也只能做到这份上吧。

行了,不是还有十多天吗。

你安心住着,常常来看看姥姥,还有你舅舅舅母他们。

赵氏挥挥手,你舅舅似乎也有话要跟你说呢。

过去看看吧。

禾洛到青园的时候并没看到纪云珑,青岚猜测大概是在演武厅,禾洛去了,果然见到纪云珑一身短打装扮。

手里一支花枪舞的飞快。

禾洛安静地等在旁边,等纪云珑一套枪法耍完,才笑着福身,舅舅的枪法真好,便是洛儿站在旁边,也能感到那凌厉的杀气。

纪云珑收了枪,随手插到武器架上,回过身拿了毛巾擦把汗,大步走过来。

哦。

洛儿也能察觉到杀气?禾洛微滞,那枪朝她这个方向刺来时,她的确是心跳停了半拍,或许是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应,但不可否认,纪云珑地枪法的确很精湛,以她半吊子的武艺看的出来。

我却忘了,洛儿也是练过剑法地。

纪云珑微笑。

这些年可有懈怠?禾洛尴尬的垂头。

拖长尾音,舅舅----哈哈哈!纪云珑爽朗的大笑。

声音浑厚清朗,一如当年,虽然说女孩子家,只要懂得琴棋书画,女红绣技即可,可那是平常人家的女儿学的东西。

我们纪府的女儿,即使不精武艺,也总得会三两下,至少能够自保。

禾洛听的认真,却并没放在心上,直到纪云珑一声喝问,洛儿可听进去了?才惊慌抬头。

纪云珑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叹气,洛儿啊,可还记得我当年赠你那把宝剑?洛儿记得,一直好生保存着呢。

哎。

纪云珑的俊脸上露出与方才完全不同的严峻神色,这世道怕是要不稳了。

他转过脸来看着禾洛,你道我多年不着家,为何独独现在可以在府里呆个小半年?禾洛摇头不知,纪云珑眉目深锁,北边突然修书言和,主君大悦,将我调离边防以示诚意。

可是依我看,那不过是他们休养生息地障目法,少辄半载,多辄一年,怕是要有大动静了。

纪云珑地声音略显疲惫,禾洛望着他,舅舅也三十多了,数年征战,与舅母聚少离多,今日他与自己说这番话,到底其中有什么含义?安享了数年的太平盛世,难道如今就要变天了吗?前所未有的心慌,甚至要去扬州游玩的喜悦也淡了下来。

纪云珑低眉沉思片刻,郑重的看着禾洛,我这段时间在府里,会亲自指点青云和瑶希武艺,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父亲的老部下教的他们,只怕松懈的很----还有你洛儿,我知道你不久就要去扬州,你且放心,至少十月之前不会有战事,你尽可安心地呆那。

但我现在希望你临走前能多来这儿看看,我好指点指点你地剑法,不求精湛,但求熟练!禾洛抬眉,好!纪云珑说的对,若乱世来临,即使她可以躲在侯府又如何?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她于武艺上一直没多用心,只当是强身健体地功法,可现在却不得不认真练习,今日多用一份心,也许就是他日自己的保命符!这日以后,禾洛果然换了紧身的衣裤来演武场练剑。

原本心不甘情不愿的纪青云见到她来,竟然奇异的转了性子,一招一式都练的认真;而纪瑶希跟着纪云珑练习枪法,再苦也不吭一声,竟是顽强的紧。

禾洛所谓的剑法更像是舞蹈,徒有招式,毫无力道,纪云珑也毫不怜香惜玉,一旦有不对的地方,剑鞘就狠狠打下去,半天下来,禾洛的胳膊和腿上就青紫遍布了。

禾洛也是倔性子,她不信有自己学不好的东西,此刻琴棋书画通通抛在脑后,她努力学习如何把力量使出来,如何利用柔软的身肢避过杀招,化险为夷。

可是,练武到底非一朝一夕之力,从小打的底子也只不过是让她能少走弯路,却不能在短时间速成。

禾洛甚至想要放弃扬州之行,众人对她宁愿留在侯府受苦的想法颇为不解,最后还是纪云珑劝她,趁能玩的时候多玩玩吧,反正基础的东西她都懂,缺少的只是练习的时间。

而练习,无论是在幽州还是扬州,只要有心,一样能练。

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零一章 洛宅二月十五的时候,禾洛开始动手整理行李。

那些笨重的古董花瓶之类,自然是不带的,再好看再喜欢也不带。

惯用的日常用品,比如文房四宝、跳棋、古琴得带上,去扬州现买也未必买的着合意的。

妆奁盒里拣了不同花色的几套首饰头饰装了,可以搭配不同的衣裳戴。

衣服么,春季的带上四五套;夏季的拣轻薄特别的带,到那边还是要做几身新衣裳的;秋装就不太重要了,说不准那时都回来了,带个一两套就是了;冬装本来是不想带的,可扬州的气候如何,这边也不清楚,索性带上那件棉坎肩,再带一件厚披风;对了,还有练功服,练舞也好,练武也罢,到扬州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做这个总是不妥当,还是自己带了放心。

其他零零碎碎的小物件,花寻比禾洛还热心,一边说这个盆景小姐最是喜欢的,得带上。

一边又抱着茶晶梅花花插往行李里面塞。

其他,诸如,江芝亲手给禾洛雕的印章得带上,免得到了那边江小姐问起;郭绍送的手炉和香薰球不能不带,不然小姐冷了怎么办;蓝田玉喜上眉梢茶具非带不可,因为小姐没这个喝不下茶。

陪同整理的几个小丫鬟忙的团团转,却半句怨言也不敢有,谁叫花寻挑的的确都是禾洛缺不了的物件呢?整理好了要带的东西,然后就是要带的人。

在同行的人员挑选上,禾洛贴身伺候并且信赖的人本来就不多,所以也只能挑得用的。

桑梓怀孕了,不可能带她去扬州;余下的几人里,花寻是一定要去的,这么多年,从未跟她分开过,很多禀性习惯花寻也都清楚,带上她等于是自己的一只手;至于卉姿。

前些日子她刚刚请赵氏为她配了婚。

::Junzitang.com 首 - 发 君*子*堂::是赵氏以前陪嫁丫鬟的小儿子,在幽州城开了爿小店。

也是殷实人家。

禾洛自然不会让人家尚在新婚蜜月里地小两口分离;张厨娘得带上,吃惯了她做地菜,而张厨娘把大女儿留下来照顾丈夫和儿子,自己把小女儿张喜儿带上了;那个擅象棋的小花匠华采要带上,这时候正是春季,自己在扬州乡下和城里总会需要人种些花花草草地;至于其他粗使地下人,赵氏既然事先安排柳眉过去了,想必她会办妥的。

仆役们过来陆续把行李搬去了前院。

禾洛看着空了不少的房间感觉怪不习惯的,不过过两天就出发了,倒也不计较这些---对了,那把宝剑得放桌上,临走时贴身带,可不能忘了!二月十八清早,禾洛依次去拜别赵氏、青岚、赵云珑和琳琅,然后在前院正准备上马车时,纪青云和纪瑶希匆匆赶来了。

这段时间他们因为要练武呆在了家里,没去学堂。

听到禾洛要去扬州,纪瑶希很舍不得,而纪青云索性耍赖要跟着一起去,几人依依不舍了好一会儿,就差抱头大哭了,最终,纪青云可怜巴巴的把那盏元宵时禾洛买给他的七宝玲珑灯送回给了禾洛。

给她留个念想。

而纪瑶希酷酷的说了句早点回来!就拉着纪青云掉头就走。

这次仍然是两辆马车,禾洛、花寻和柳烟一辆。

是的,柳烟一路陪同,而且会在扬州帮禾洛管着宅子,而在那边地柳眉见到她们后会即刻返回侯府。

马车外面坐着老家人和一个嬷嬷以及车夫。

张厨娘和喜儿坐在后面一辆大马车上,华采坐在外面。

马车里堆了禾洛的大部分行李,还有小部分特别贵重的在禾洛所乘马车上。

同行的九名侍卫,侍卫长在最前头开路,两骑紧跟其后,然后是禾洛的马车,马车旁另有两骑侍卫护着,再后面是张厨娘的马车,同样有两骑护卫守着,最后面两骑并进,殿后。

**Junzitang.com 首发**这一行队伍虽然并不是太过夸张,可一路从幽州往扬州,也足够抢眼了。

至少禾洛以往出门从没有这样的阵形。

大概是因为扬州距离幽州实在路途遥远,容易出变故的关系吧。

从幽州到扬州,一路走的都是平坦地官道,夯实的土地,浇了沥青。

如果按照昼行夜歇中速行进的进程来算,大约有十三日左右的路途,也就是预计要在三月初二到扬州。

禾洛也想过稍微快点,毕竟这路上总没有脚踏实地的舒适,只是马车一快起来就很晃,人被晃的头昏脑胀不说,还得担心一些金贵的行李磕磕碰碰的。

禾洛不想受那个罪,夜里行路又不安全,最后还是维持了原来地行进计划。

好在一路天气都不错,只在二月底开始下雨,如果雨势不大,侍卫们和车夫就套上蓑衣继续行进,雨实在大了,就就近找地方休息,禾洛因此住过两次客栈,还一次是借宿在了当地地地主家里。

也好在是地主家,房子够大,院子里能停的下两辆马车。

禾洛以前也是住过乡下地,地主家的房子虽然俗气了点,好在房间还干净,勉强睡了一晚,比冒雨赶路却是好太多了。

她还注意到侍卫长要求借宿时给地主看的令牌,地主和地主婆一见令牌就浑身哆嗦,唯唯诺诺的要把自己住的屋子让出来,最后还是禾洛开口,只让他们清理了几间厢房住。

当夜,按照住客栈的习惯,禾洛和花满住一间带床带榻的,柳烟一人一间,张厨娘和喜儿一间,两个车夫和华采三人一间,但是与客栈不同的是,地主家的空房间剩下只有一间了,原本分睡三个房间的九个侍卫们只好挤一挤,就当是睡通铺,左右他们要分上半夜和下半夜轮流值勤,实际上同时睡的也就四五个人,只是委屈原本一直一人一间房的侍卫长此时也得和其他侍卫们一起睡了。

一夜平安,大清早禾洛起来洗漱,用的是自家带的洁具,地主家准备了一桌大餐,生怕怠慢了娇客,可禾洛早上只想用点清粥小菜,于是张厨娘借了厨房,亲自去动手做了。

用过早饭,又歇了片刻,大约快到午时雨停了,一行人才重新上路,带上了早上现蒸的馒头做午饭。

临走时禾洛让侍卫长给了地主一个大银锭,算是叨扰这一夜的补偿。

因为路上下雨耽搁了两天,禾洛一行最终到扬州城时已经是三月初五了。

离三月初八扬州烟花大会还有两日。

见到禾洛,柳眉首先就给她介绍了洛宅(扬州城买下重新命名的宅院)的管家,胡管家。

他是扬州本地人,原先呆的那家破落了,正好这里招管家,便来应聘了。

柳眉是赵氏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禾洛信的过她的眼光,看胡管家也很顺眼。

于是便让胡管家带着去主院放下行李,其他什么事务都等歇够了第二日再谈。

柳眉了然,指挥着七八个仆役去搬行李,又让丫鬟们跟着伺候,自己则拉了柳烟交代一些枝末事情。

这个宅子论起面积来实在算不上大,但贵在精致,而且它的结构与幽州房屋不同,是回字型四合院的结构,她所住的主院也是内院。

首先,大门进来是第一进院,然后是大堂,禾洛之前跟柳眉就是在大堂里说话的。

从大堂开始,建筑呈回字型分布。

第二进院里侧有三个门,其中中间正门是通往书房的,两边则分别通往两个侧院。

书房是很大的一间屋子,结构类似大堂,但又与大堂不完全相同。

书房以齐墙高的多宝阁隔做三间。

左侧是藏书间,较为阴凉,只放了几只书架;右边是书写间,放了一个小书架,一张大的书桌,还有一张榻和一个小案几;而中间则更像是会客厅,齐齐整整摆了案几和椅子。

书房之后是第三进院,再进去就是内院了。

禾洛跟其他几人进来那院,一抬头,哟,洛园,又是洛宅又是洛园的,看着就有归属感,舒服。

内院规模不小,禾洛看着丝毫也不亚于原先自己住的横芜院。

迎面就是一排房子,几间房从左往右依次是西耳房,正房,东耳房,其中正房是连通的三间,中间是堂屋,左右两间都是卧室。

禾洛看过几间房的大小位置还有摆设,堂屋右边那间主卧自然是给她住的,布置的极华美,至于左边那间,主要的家具也都摆上了,只没铺床,如果风暖在倒是可以让他住,现在么,就让它先空着吧。

东耳房采光好,与她的房间又有个小门连通了,她想让花寻住。

西耳房显然是个书房,除了日常看的书,一些贵重的东西也可以摆那。

还有东西厢房,也是跟正房类似的结构。

她带过来的人不多,西厢房便让张厨娘和小喜分住两个主卧,朝北那间耳房么打成通铺,让粗使丫鬟住,南边那间耳房似乎是分割出来的,看里面的情形是个小厨房;左厢房靠北那间主卧给柳烟住,另一边主卧也先空着,如果她有客人可以让客人住那儿,至于左厢房的耳房则留给她新招的贴身丫鬟住吧,一人一间,虽然没有主卧大,但也够宽敞了。

禾洛把内院看了个遍,人就吃不消了,索性先睡一觉,什么事都先睡醒再说。

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零二章 内院禾洛醒来的时候快戌时了,张厨娘做了饺子,等花寻伺候好她洗脸,饺子便端了过来,在堂屋用了。

禾洛吃着饺子,脑袋仍有些迷糊,看着堂屋里似乎很眼熟,才发现原来自己带过来的一些东西都摆上了。

她看看明显有些疲累的花寻,知道一定是她带人摆的,可叹她睡着了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大约实在是累坏了吧。

小姐,您醒了,奴婢正好帮你把屋子里收拾收拾,刚才怕吵醒您,奴婢不敢动呢。

禾洛忙加快咀嚼,然后咽下了嘴里的饺子,开口阻止她,别,花寻,你也累了,坐着一块儿吃点饺子吧。

那些东西不急,慢慢弄。

奴婢吃过了。

花寻不好意思的笑道,小姐睡的熟,奴婢饿了,只好先吃了。

那也坐着歇会儿。

禾洛睡过之后觉得比睡之前更加疲惫,浑身懒洋洋的,坐着。

花寻于是不再动,静静的等禾洛吃完,招进来个小丫头,让她把碗碟撤下去。

小姐,不然奴婢让那些小丫头上来见过您?禾洛离开餐桌,想去找榻躺着,可才醒悟过来这堂屋里只有桌椅没有榻,还真不习惯呢。

勉强在太师椅上坐正了,禾洛皱着眉对花寻道,你今儿个是怎么了,急着做这做那的,真不累么?花寻忙福身道,小姐,您一来就把这么大一间房赏给奴婢一人住了,奴婢感激之余,总想着多做点儿事。

禾洛一愣,才想起在横芜院花寻是和卉姿一个屋的,可她带来的人不是少吗?房间空着也是空着,自然就给她了。

再说了,柳烟的屋子更大呢。

不过花寻这一说倒也提醒了她,花寻自己人倒也罢了。

新来的贴身丫头还是让她们两人一间房。

省得惯出性子来。

好了,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

平日没大没小的。

这时候跟我讲起谢来了。

( 君\'子\'堂\'首\'发 )禾洛觉得口渴,便让花寻先去泡茶,花寻忙不迭的跑出去,不一会儿就泡了茶回来,用的正是那套蓝田玉的喜上眉梢茶具。

禾洛喝了口茶,才问起花寻院里伺候的丫头,花寻于是一五一十说来。

小姐,虽然柳眉姐姐事先买了批人过来。

可是仍然是不够用地。

喏,现在有杂役十人,先前帮咱们把行李搬进来地就是。

禾洛点头,这扬州的新院子,柳眉事无巨细,件件操心,本来也力有不逮。

何况现在洛宅就她一个正经地主子,需要伺候地也并不多,柳眉怕是也考虑到这点。

自己若真不够人使唤,还可以再去买么。

丫鬟们,粗使丫鬟大概有八个,有两个现在在外院,跟着胡总管听他吩咐;其余六个都在院子里呢。

小姐要见见么?不用了。

禾洛想想,内院不需要这么多人,粗使丫鬟留三个在这边,轮替着干活差不多了。

只是现在因为是新园子所以事情可能多些。

得过两天都整好了再说吧。

那有没有屋里伺候的?我看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花寻感激的福了个身。

继续道,柳眉姐姐找来两个。

看着模样都还周正,小姐可要现在见见?禾洛点头,花寻便去领了人过来,禾洛抬头一看,两个小姑娘都是十四五岁年纪,规规矩矩低头站着。

你们叫什么名字?两个小姑娘仍旧低着头,低声道,奴婢漾紫(碧朱)。

阿紫,阿朱?这两个丫头的名字倒有些意思,不过听着满文气的,怕也是哪位小姐取的吧?禾洛这样问了,阿紫和阿朱两个丫头齐声道,是齐少爷为奴婢改的名。

禾洛不自觉地拧了眉,哪个齐少爷?阿紫和阿朱对视一眼不说话了,或许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 君\'子\'堂\'首\'发 )花寻轻声告诉禾洛,这俩丫头原来是书房里伺候少爷的,识些文墨,所以才被柳眉挑中。

既然是伺候人家少爷地,怎么送到这儿来了?禾洛不解,不会那么巧,她们少爷家也落败了吧?花寻小声告诉禾洛,原来这齐少爷刚娶了亲,他的新婚妻子嫁过来没几天,就开始清理内宅,长的好看些的丫头不管收没收房一律撵出府去,这阿紫和阿朱虽然容貌只是清秀,但因为是书房里贴身伺候的,那齐少奶奶觉得人家书房里伺候的从来都是书童小厮,怎么齐少爷偏偏要用两个丫头?于是二话不说,也给撵了出来。

禾洛不信,在这时代,嫉妒可是犯了七出之条的,何况夫家的丫头就由得她想撵就撵?花寻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那齐少奶奶娘家兄弟是在朝上当大官的,大概有这个原因吧。

禾洛撇撇嘴不再八卦,反正只要这两个丫头从今后只认她这个主子就行了。

柳眉挑地人,应该不会错吧?阿紫,阿朱,我就不帮你们改名了,以后只这样唤你们。

禾洛看看一旁的花寻,我旁边这位是我的大丫头,她会告诉你们要做什么。

以后在我府里,月银每月二两银子,逢年过节自有其它赏赐,亏不了你们的。

阿紫和阿朱一起跪下磕头,谢小姐,奴婢一定听花寻姐姐的话,好好伺候小姐!禾洛满意的点点头,复又严肃了语气,你们以前怎样我不管,只是如今你们的主子是我纪禾洛,我希望你们牢牢记住了,别做些吃里爬外的事情,那样可就不光是面子上地问题了!真要出了什么事,我可不像你们齐少奶奶,撵了人就完了。

听清楚了吗?阿紫和阿朱复又磕头道,奴婢省得,绝不做有辱洛府门风地事。

那就好。

花寻,你这就带她们下去认认房间,要是缺什么。

就记了一起报上来。

花寻带着两个丫头离开。

禾洛站起身仔细打量屋子。

这屋子看着很新,大约是纪纲买下后派人重新修缮一番过的。

屋子亮堂宽敞。

黄花梨木地家具摆的整整齐齐,屋里点着熏香,味道淡淡的很舒服。

只是感觉很陌生,也不知自己之前怎么脑袋沾到一枕头就睡着了,还睡的这么香。

小姐,我们现在就开始整理东西吧。

花寻带着阿紫和阿朱回来了。

禾洛点点头,她屋里要摆的都是贵重物事,不放心别人动。

于是花寻带着那俩丫头。

把东西一件件从箱子里取出来,然后摆到卧室里合适地位置,果然人多力量大,半个时辰后,该摆地就都摆上了。

禾洛走到那架琴前,随手轻拨了几个音,哎,好歹还有这些旧物聊以为伴花寻应声。

取了宝剑挂在床头地木楔子上。

禾洛注意到阿紫阿朱一直平静地面色在看到宝剑时出现了小小的讶异,大概是奇怪她一个娇弱的小姐怎么还舞刀弄枪的吧。

布置好房间,禾洛想起同来的那些人,不知道都怎么安排的,问花寻,花寻答道。

柳眉姐姐说男子轻易不能入内院,小姐以后若是有事,可以去书房见他们。

禾洛知道花寻说的是三进院那的书房。

看来那还是个男女分水岭呢。

他们住哪?花寻想了想。

跟禾洛形容了一番,禾洛按她地意思拿纸笔画了示意图。

果然一目了然。

洛宅大门进来,一进院两边都有耳房,左边是门房住的,右边则住两个侍卫;然后过了大堂,二进院的两边耳房也都住了侍卫;三进院的耳房住了华采和侍卫长;第二进院的两个侧门进去是两条笔直的游廊,游廊靠外则是整整齐齐的一间间小屋,住着仆役和护院;两个侧院都不大,缩在角落里,一般用来住远房亲戚;而禾洛正房的后面,隔了十米修了一排套房,也称后罩楼,住着一些仆役和护院,守着后门。

怎么,我们这后面还住着人?禾洛听花寻讲解完,吓了一跳,还是护院仆役?花寻笑道,小姐,隔着墙呢,您怕什么。

后门总得有人守着吧,而且那两个侧院的仆役也得就近住啊。

禾洛点头,端详着纸上所画草图,可是,厨房在哪?花寻指指二进院左侧门进来地边角处,这里,地方可大着呢。

禾洛瞄她一眼,怎么你都了解的这样清楚?去看过了?花寻吐吐舌头,奴婢替小姐跑腿么,万一小姐问起来,又没个可以解答的人----您这不就是问了么。

禾洛不跟她贫嘴,问起柳烟和柳眉,花寻答她们还在前院处理一些事务,呆会自会过来给小姐请安的。

约莫到了亥时,柳烟和柳眉才携袂而来,彼时禾洛正在和花寻下跳棋。

小姐!禾洛又下了一子,端详了下棋盘,索性将之推到一边,花寻也起身站一旁伺候。

禾洛让阿紫去泡茶,自己请柳眉和柳烟坐下。

偌大的宅院,我是什么都不懂的,辛苦两位姐姐了。

这是奴婢的本分。

柳眉淡淡一笑,附又说道,要紧的事我都跟柳烟交代了,若还有不明白地尽可以问胡总管。

那敢情好,辛苦柳眉姐姐了。

禾洛看一眼柳烟,见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放了心,两位姐姐请喝茶。

几人又坐着聊了一会儿,大体是禾洛问,柳眉答。

谈了半个时辰,基本上也把这个宅院地情况摸清楚了,而且现在人不多,要处理的事情就相应地少了。

柳眉的意思,护院大部分都是幽州带过来的,知根知底,可以放心;但伺候的仆役丫鬟若要重新去招可得方方面面查清楚了,毕竟是一个妙龄的小姐独居,安全问题当放在首位的。

禾洛受教。

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零三章 拜访禾洛白天睡饱了,现在也不觉得困,可是柳眉和柳烟面上都是疲倦之色,便让她们先去休息了,自己则取了纸笔,开始列计划。

洛宅的装修:这个已经很好了,她不打算再做改动;洛宅的人员:现有门房二人,侍卫九人(幽州带来的),护院十人(幽州带来的),杂役十人,粗使丫鬟八人,贴身丫鬟二人,厨娘一人(张厨娘),厨房帮工一人(喜儿),近仆一人(华采),大丫鬟一人(花寻),内院管事一人(柳烟),洛宅管家一人(胡管家),老家人二人(幽州),加上自己,整个洛宅上上下下竟然也有五十个人了。

现在偏院无人住,就人数上也应该够使了,禾洛在纸上圈圈画画,突然问道,大厨房都哪几个人?花寻凑过来一看,大厨房现在好象就是杂役和粗使丫鬟里抽人去做的饭,因为不知道小姐的口味,厨房里的人还得小姐选。

禾洛失笑,我把张厨娘带来不过是负责小厨房的伙食,她跟喜儿能把咱们内院的饭做出来便是很好了,大厨房的人却叫我去哪找?小姐,其实柳眉姐姐已经挑了几人,明日会带过来让您挑的。

唔。

禾洛点头沉吟,小厨房就她们二人也忙不过来,抽两个手脚伶俐的粗使丫鬟,一个专门负责厨房,一个忙时打打下手,平时负责打扫院子----这样看,我原先说的三人就不够了,再加一个,四个吧。

花寻点头,不过小姐,您还是拿张纸记着。

我也好去说。

禾洛依言记下:内院安排粗使丫头四人,其中要一人擅厨。

另外四个粗使丫头负责打扫书房和大堂。

其他地方则安排杂役打扫;侍卫现在这样安排就很好,不用去动;护院十人,放一半在后门,这样前后无忧;华采是懂花花草草的,整个洛宅的花草就都归他管吧;这样算来。

**Junzitang.com 首发**还是少几个体面的丫头,毕竟万一有客来,总得要人伺候,恩,再添两个小丫头;再加上之前想到的,大厨房得招几人。

于是,禾洛在纸上添了两行。

前院茶水丫头二人。

大厨房厨娘二人。

帮厨四人。

搁了笔,禾洛又拿起之前画的洛宅示意图。

这样人应该尽够了,人少了辛苦,人多了浪费,暂且先这么安排吧。

回过头正想叫花寻,却见她垂头站在那里,竟好象是睡着了,禾洛无奈笑笑,让阿紫给自己泡茶,让阿朱去准备洗澡水,自己拍醒了花寻。

啊。

奴婢怎么就睡着了呢。

小姐,有什么吩咐!花寻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禾洛好笑的看看她,便让她下去睡了。

可是小姐还没洗澡呢。

我让阿朱去准备了。

你放心,我自己能洗。

今天你也忙累了,还是先下去休息吧。

花寻不再坚持,把带来的香胰子和板刷、毛巾都拿了出来备好。

板刷和毛巾因为都是新地,所以还要热水泡过。

做完这一切她才揉着惺忪睡眼回耳房睡了。

还一再回头。

让禾洛有事叫她。

阿紫和阿朱显然对伺候人洗澡很生疏,不过这等私密的事禾洛本身就喜欢自己动手。

倒也没弄出多大动静。

很顺当地洗完了澡,禾洛拿大毛巾擦干头发,便叫阿紫也下去睡了。

她房里要个人伺候,今天就先留下了阿朱。

禾洛指指软榻,让阿朱先去睡。

自己一般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只是留个人以防万一吧。

阿朱开始不肯自己先去睡,禾洛皱了眉,她才乖乖先去躺下了,只是睁着眼随时注意禾洛的动静,过了一会儿眼皮沉了起来,也就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禾洛此时清醒的很,拿了本书翻看着,直到感觉头发干的差不多了,才吹了灯自己脱衣上床睡觉。

==http://www.junzitang.com 首发 ==房间里顿时暗淡下来,只夜明珠地莹润光芒微微映照在室内。

次日清晨,禾洛辰时起的,一阵忙乱过后,她安稳的用了早餐。

柳眉前来告辞,禾洛点头应允,一路送她出门,顺便把昨日自己记的那张纸给了胡总管,让他挑选合适的人来,第二天自己要亲自过目。

慢慢回了内院,禾洛让花寻备了份礼物,准备稍后去拜访扬州知府----江芝的父亲。

其实她并不想跟官方的人打交道,只是她外来是客,没有不去拜见主人地道理。

不拜访江知府怕是也见不到江芝吧?巳时刚过,一顶软轿抬出了洛府,侍卫长子夜当先一骑,花寻则跟在轿子旁边快步疾走着。

轿子在扬州知府的府宅停下,子夜亮出令牌,花寻递上名帖,马上江府总管亲自迎了禾洛进去。

江知府此时并不在家,接待禾洛地是江知府的正室江刘氏。

禾洛让花寻把礼物送上,锦盒里是一只碧玉雕枫林笔筒,一般人都会喜欢的。

纪小姐真是客气。

江刘氏端庄的客套着,可禾洛看她不是很顺眼,大概因为她不是江芝亲身母亲的关系吧。

洛久居幽州,对扬州风情早有耳闻,难得这次能来,定然要好好游玩一番。

那是那是。

江刘氏虚应着,还是没明白这定北侯府的千金跑来拜访老爷是何用意,扬州虽好,可得有个熟悉的人当向导才能游的尽正是。

禾洛笑眯眯的认同,她可不就是来找江芝做向导吗。

不如,让犬子陪纪小姐游玩几日?烟花大会即将开幕,犬子又正好是此次烟花大会的策举人之一,有他带着,纪小姐定能玩个尽兴。

禾洛眉头一皱,岂敢劳烦令公子。

我与令千金江芝小姐有旧,夫人若是首肯,便请她与我一道游遍这扬州吧。

江刘氏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怎么江芝会认得定北侯府地千金小姐。

小女粗鄙,怕是----禾洛不悦。

可对长辈好歹还维持着风度,夫人可是担心江小姐出门不安全?您尽可放心,我此次出来带了不少侍卫,都是军中出来的,身手了得。

定能护江小姐安全。

江刘氏犹豫着不敢答应,此事怕还得请老爷做主----不如妾身先喊芝儿过来与纪小姐叙旧。

还请纪小姐留在府里一同用午饭,届时我家老爷回来,此事自可问过于他。

夫人盛情,却之不恭。

禾洛站起,微微福身谢过。

江刘氏让人去请江芝,自己陪着禾洛说话。

禾洛见她谈吐优雅,显然也是出自书香门第。

少顷。

江芝来到,说不到几句话就请禾洛去她院里,禾洛自然应允,把子夜留在外面,自己带着花寻去了。

信上不是说前两天就该到了吗?怎么今儿个才来看我!江芝见到禾洛十分高兴,又抱怨她迟迟不来。

路上下雨,不好走,所以耽搁了两日。

这又不是我故意拖延。

禾洛也苦着脸,昨儿个刚到的,你看我脸色。

现在还青着呢。

巴巴的跑来找你,还被你好一通抱怨!那你昨日怎么不来?我还特意收拾了房间等你来住呢。

禾洛在扬州买房的事之前并未告知江芝,故她有此一问。

哦,之前没有告诉你,我姥爷因为我这次来扬州,特意买了套宅院,昨儿个我便是住在那儿的。

江芝羡慕的看看她,要是什么时候我能去看看就好了。

这有何难?禾洛把自己之前跟江刘氏说地一番话复述了一遍。

等江知府回来。

只要他同意,我随时可以带你去洛宅!江芝点点头。

爹爹应该会同意地吧,我告诉你,此次烟花大会还是我爹跟我哥策举地呢。

刚才听江夫人说了。

禾洛挺佩服这江知府和江少爷的,这在现代可是招商引资地重头戏。

估计烟花大会那几日,扬州的客栈酒楼都要爆满!这样想来便有些佩服纪纲的先见之明了,她还想着实在不行住客栈呢,真到那几日,怕是客栈都没地住。

江芝又兴奋的拉着禾洛说了一番话,带她参观自己的收藏,又把新刻的一枚椭圆形印章送给禾洛,禾洛也送她一只紫檀墨床。

最后两人各自摸着手中的礼物相视苦笑。

洛儿啊,你看咱们每次通信都互赠礼物,这次当面见了也不例外,未免也太矫情了吧。

我也觉得麻烦。

君子之交淡如水,咱们以后都别送东西给对方了。

不对不对。

我但凡有新的印章刻出来总是忍不住想与人分享,可你回赠的东西太贵重了----不然以后对方想要什么只管开口,也无须次次都要回礼了。

禾洛若有所思,礼尚往来是礼仪也是讲究,若是只收不送,或者只收不收,怎么看都是失了礼数,不太妥当。

你看,我别无长处,只喜欢刻章,能送你地也只有这些印石了。

江芝无奈摊手,又拉着禾洛往多宝阁那儿走,再看看这里,都是你送我的东西。

又是宫扇又是荷包地,还有你亲自画的画,绣的台屏,还有这副好玩的跳棋。

每次我收到都不知该回什么礼呢。

怕送轻了你嫌弃,送重了我又负担不起。

禾洛笑着摇头,怎么还有这么些心思。

都是我平常耍玩的东西,自己喜欢了才送你一份。

可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江芝拉着禾洛的手,两人都齐声笑了。

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零四章 扬州过午的时候,有人来禀老爷和少爷回来了,请二位小姐过去吃饭。

禾洛跟江芝过去,其他人已经都入座了。

禾洛虽然是定北侯的外孙女,可本身并没什么封号,所以坐在了主位江知府的左侧主客位,江芝紧挨着她坐,而江知府右手边,分别是江卿(江家嫡子),江刘氏,江容(江家次女)。

江芝的母亲早年去世,江刘氏作为正房育有一子二女,长女江如已经出嫁,次女江容已经定亲,而嫡子江卿时年二十有二,尚无婚配。

江知府是慈眉善目的一个中年男子,对禾洛十分客气,对禾洛想请江芝一起游玩扬州的请求也干脆应下,只是附带着江卿一路陪同。

犬子对扬州甚熟,烟花大会有他陪伴也定可使纪小姐满载而归。

至于犬女,甚少出门,怕还误了小姐的游兴,趁此次机会便一同出去玩玩吧。

禾洛再没有拒绝的道理。

好歹江卿看着眉清目秀,也不是讨厌的主,一道便一道吧。

江芝却很兴奋,不但能出门,还能与敬爱的哥哥一起出门,乐都乐坏了。

扬州最著名的花是琼花与芍药,奈何这两种花都要等再等十来天盛开时才最好看;不过好歹,此时尚有银杏和柳树成排,一抹新绿夺人眼球。

怪道扬州烟花大会要放在三月了,为期七天的烟花盛会之后紧接着又可以赏琼花观芍药,游人乐不思蜀,扬州的热闹便是一阵接着一阵。

江卿年少风流,饱读诗书却并不迂腐。

谈吐幽默阔气,有他陪同,这扬州的一草一木都似活了般,分外迷人。

一路上也见到不少妙龄少女,大方的把爱慕地目光投过来,可江卿始终都以笑待人。

自有一段风度。

禾洛也跟江芝夸赞,你这个哥哥,却是万人迷呢。

江芝狡黠一笑,你若是愿意当我嫂嫂,我便多在哥哥面前说你好话。

$君$子$堂$首$发$禾洛摇头不已,虽然并不言明。

可表情却是告诉了江芝乱牵红线。

若问理由么,太招桃花的男人,她消受不起。

沿湖走了一段,蓦然见半空中几个彩点,而前面不远处。

蓬头稚子仰着脑袋,手中牵引着线正在放纸鸢。

禾洛眼睛一亮。

阳春三月,这般杨柳细风最是宜人,且看那纸鸢高高低低,摇摇晃晃的飞着舞着。

却好似自己的心情也要随着飞扬起来。

那些童子童女或牵线引着纸鸢,或在一旁拍手叫好,红衫绿袄,衬着一抹新绿,还有娇嗔轻笑,竟是分外和谐。

江卿果然雅人,光是禾洛短暂驻足,凝目看那空中纸鸢的片刻,便寻来了两只纸鸢,雪白的纸糊在轻薄地竹篾上。

上面几笔简单线条由墨汁勾勒而成,显而易见是旁边摊位上买来的。

然放风筝讲究的就是心情,风筝本身漂亮与否都是次要。

江卿自己拖着一只纸鸢往前小跑几步,很快那只纸鸢便拖着长长的尾羽迎风向上。

江卿灵活的扯着手中线卷,时而放出一段,时而牢牢抓住,操纵着半空中那只纸鸢越飞越高,趋于平稳时才将手中线卷交给禾洛。

禾洛试探着扯了几下线。

然后又放出长长一段。

果然见纸鸢越飞越高,迎风飞翔。

半纸飞腾原在己。

一丝高下岂随人。

禾洛抬头仰望着渐飞渐远的风筝,不自觉手中一松,大段地线自己翻了出去,纸鸢于是终于脱线高飞,片刻便随风而去,杳无影踪。

啊,洛儿,你的纸鸢飞走了。

那,我的给你吧。

禾洛回过头来,对江芝笑笑,飞便飞了吧,刚才我突然胳膊犯酸,没拉住线。

江卿含笑,纪小姐刚才所吟的诗却极具禅意,可否将整首念给在下品评?信手拈得,只这一句却无其他,江公子若是喜欢,便自己续了整首吧。

( 君\'子\'堂\'首\'发 )江卿连连摇头,只怕在下是狗尾续貂啊,罢罢罢,古来多少名诗佳词,能被记住的也只那两句,纪小姐地这句可堪称经典。

扬州不仅有琼花芍药,杨柳银杏,更有才子无数,佳人如云。

江公子这般夸赞,实叫洛愧颜。

江卿知趣的不再继续这个问题,又引路往石桥上走。

这座石桥甚宽,可并行四辆马车,桥的跨度不高,即使站在桥中心,只要一弯身,仍可感觉水面近在咫尺却不可触。

石桥是极柔和的弯弓形,好似尚未拉满弦的一张弯弓,搁在湖面,便失了几分洋刚,多了几分柔美,恰与这满湖盈盈,湖边垂柳成一幅绝佳地画面。

从石桥下去,此处走,沿湖走上十数步,便是个园,那也是我扬州出名的园林,个园主人陈老与家父乃是至交,小姐若是想进去观赏番,小可这便去递拜帖。

不用了。

禾洛摇头,见过洛城的留园,天下园林之美怕不出其右,何况她无心叨扰,私人的园林,还是不去看了。

扬州风景甚美,不过我现在却想逛逛扬州的街道。

禾洛抬头浅笑,不然等过两日,烟花大会一开,怕是连我等驻足之地都无。

小姐说笑了。

江卿果然带着禾洛与江芝去了热闹的甘泉街。

据说看一个城市是否繁华,就要看那个城市的街道。

而眼前所见,显然证实了扬州果然是富庶繁华的城市。

街道上并无摊贩,只两边店铺林立,想来江卿也是考虑两位姑娘家,不好到那等蛇龙混杂的地方去。

好象前世去杭州游玩时去过的河坊街,街道并不宽,可店门口地旗帜招牌却很是惹眼,禾洛拉着江芝,看到感兴趣的店便进去逛逛,丝绸、泥人、团扇、印章、首饰、衣裳……应有尽有,禾洛一高兴就买了不少小玩意儿,可怜花寻跟着付钱收东西,可没把她累坏了,不过,不是还有子夜吗,大男人拎东西最合适了!逛了半天,禾洛觉得累了,江芝也再不迈不动步,于是江卿又带她们就近去了一家叫富春福的小酒楼。

两层的酒楼,面积不大,可饶是如今正是下午,里面坐的客人却不少。

几人其实并不饿,所以只叫了几个小点心填填,三丁包子、蟹黄包子、千层油糕、翡翠烧卖,片刻,小二上菜,色泽鲜艳,喷香扑鼻的点心,叫人看着就食指大动,而味道么,即便是吃多了山珍海味的禾洛也不得不叫声好。

于是感慨,果然处处都有美食啊。

吃完了点心,禾洛只觉得肚子都撑了起来,想到刚才所吃的点心,她又想起自己缺地厨娘,眼前正好一个向导,不问他问谁?呃,酒楼地师傅自然都不可能请回家去----纪小姐若只是想吃正宗的扬州风味,那我便帮忙物色几个人,过几日给小姐府上送去。

这怎么好意思。

禾洛连忙推辞,请江公子帮忙物色人选,若是以后能跟我回幽州地最好,若是不能,只签半年的契约,工钱方面我不会亏待的。

江卿颔首,表示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了。

一行人离开富春福酒楼,又随意看了两家店,只是吃饱喝足之后果然是不愿动弹的,当下便叫了马车来,送人回洛宅。

是的,洛宅,不止是禾洛要回去,还带江芝和江卿一同去。

洛宅,三进的小院,在扬州比比皆是。

江卿有几个朋友便是住这附近的,只是不知这儿何时多了个洛宅。

进得院去,地面干干净净,房子清清爽爽,每个进院都有严峻的侍卫抱剑守在旁边。

禾洛直带人到大书房才停下,因为还没招茶水丫头,奉茶一事就只好叫阿紫和阿朱做了。

不过显然江卿是认得这两个丫头的,见到她们的时候明显愣怔了下,片刻后方不在意的问起这俩丫头的来路。

阿紫和阿朱是我新买的丫鬟。

禾洛浅笑,据说原来是伺候哪位少爷书房的,我看着伶俐,就贴身用了。

江卿了然,实不相瞒,小可却是见过这两个丫头的。

她们原先的主人正是在下的好友---扬州大名鼎鼎齐相公的独子齐嘉。

禾洛于是笑,什么齐相公,齐嘉公子的,我初来扬州,通通不识。

她轻抿了口茶,莫不是这俩丫头是那齐少爷心尖上的人,江公子还想问我讨了去?不敢不敢!江卿略显尴尬,只是这一说,那齐公子倒的确挺看中这俩丫头的,可既然如今已是纪小姐的丫头,那自与旁人无关。

禾洛但笑不语。

虽然阿紫阿朱昨天才来伺候她,说不上熟不熟的,如果江卿真问她要,也没理由不给。

可她身边总不能缺了人,既然他不明说,自己也且装糊涂吧。

哦,说到正事,江少爷可方便与我说说烟花大会的事?江卿欣然应允,三月初八巳时,烟花大会正式召开,届时将会有舞狮舞龙,加之二十余种璀璨烟花齐贺开幕。

接下去整整三天,都有歌舞奉上。

而三处游园灯会则将维持七日,凡是能猜出灯谜或是写出佳句的,都能获赠丰厚的奖励。

此外,还有各种扬州特色余兴节目,到时保证小姐玩的痛快!禾洛挑眉,听着倒都是很传统的节目,也并不吸引人。

她倒对所谓的余兴节目有几分兴趣。

不过也罢,热闹就热闹在人,人多了才好玩嘛。

《纸鸢》元.谢宗可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零五章 盛会何谓繁华,何谓盛会?若是不知,便来看看这扬州的烟花大会吧。

处处张灯结彩,人人面带微笑,走在街上随时可能碰上三两故人,于是停步问候,同邀赏玩。

禾洛轻轻转动手中杯盏,内里盛满了乳白清甜的甜酒酿,并无寻常酒的辛辣呛人,即便是女儿家也可以喝上一点。

而江芝也捧着酒盏爱不释手,喝完一小杯又再倒上一点。

还是江卿按下了她又去摸酒壶的手。

甜酒酿喝多了也是会醉人的,难不成你现在就想回府里去?江芝只好悻悻放下酒杯,不再垂涎那甜酒,嘴里却一直嘀咕着,早知道原来这酒如此好喝,怎么大哥也不介绍给我?江卿苦笑,而禾洛亦被逗乐。

此酒我也不过过年时在家宴上喝到过少许,怕是喝多了也不妥当。

而且,要都似你今日这般贪杯的,谁放心介绍给你?江芝嘟囔了声不再说话,而是走到窗前眺望街上的情景,洛儿,咱们什么时候下去呀?再坐会儿吧。

禾洛不用看也知道,这个时间街上人一定是最多的,我可不想下去被挤。

江芝于是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衣襟。

今日她和禾洛都穿了男装,这倒不是她的提议,早上去洛宅找禾洛的时候,就看她穿了一身藏青男袍,长身玉立,好一个翩翩公子!于是从未穿过男装的江芝也心痒痒了,禾洛就给了她一套深棕色的让她直接穿在了罗衣外面。

穿男装并不代表女扮男装,花样年纪,该发育的都发育好了,仅仅靠一身男装是万万不可能遮掩什么的。

女扮男装并不容易,禾洛没有亲身实践过。

可光想想就知道需要做多少工作了。

首先,眉毛得画粗,五官尽量画淡一点;其次。

肩膀需要垫高。

胸部需要缠紧,细腰上也得多绕上几圈腰带;此外。

还得穿上高领衫掩盖没有喉结的事实……等等,着实是费时又费力的事。

再看禾洛身上,纯白的中衣中裤外面穿宽袖大裾地圆领衫,腰部用革带紧束,头上戴翘脚幞头,脚上一双白底黑色长靴。

x君x子x堂x首x发x中性的打扮,衬上如玉肌肤,柔和的五官。

竟有了几分雌雄莫辨地美感。

若是在幽州,她是万不敢如此穿戴地,自从来了扬州,她便有意识的放松自己,打扮穿着上也较以往肆意起来。

比起紧束地深衣曲裾,这身接近唐朝风格的男装显然更易活动,禾洛也是铁了心要在烟花大会上玩个痛快,又岂能被区区衣服束手束脚?江芝个子比禾洛要矮一些,深棕色的男装比起藏青的要稍微鲜亮一点,所以更显娇俏。

并不出众的五官反而被突显出来。

禾洛笑着看她,又偏头打量江卿,这样看来两兄妹才接近些,就说嘛,兄长长的那样出众,做妹妹的怎么可能太差劲。

她们此刻身处的酒楼名为福满楼,严格算来应该属于扬州地二流酒楼,所谓二楼雅间。

也并非禾洛以前所见的单间。

而是整个二楼单以屏风阻隔开的空间。

隔断的只是视线,旁边的一点动静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哈哈。

听闻伯冠兄在此,小弟特来拜访。

一阵嘻嘻哈哈,禾洛刚皱起眉头就见江卿起身要迎出去,临走前还回首打量了下禾洛和江芝的神色,见她二人都无反对的意思,才邀请门外人进来。

如此盛会,伯冠兄怎的躲在酒楼里?那多无趣----声音蓦的中止,显然来人已经看见了禾洛二人,咦,这两位公子却是何人?伯冠兄新交地知己吗?禾洛不慌不忙的站起身,双手作揖,被带来当道具的折扇则轻轻合上,而一旁江芝倒也不拘束,有样学样。

呃,这两位是----江卿一时有些语塞,两个姑娘家今天偏生穿了男装,也不知该怎么介绍才好。

来人看清了禾洛和江芝,了然的笑了,原来竟是两位女公子,小生卤莽,不敬之处还请见谅!江卿呵呵干笑两声,正好找了台阶下,一指禾洛,这位是远道来扬州游玩的纪小姐,再指指江芝,这是舍妹。

$君$子$堂$首$发$哦,纪小姐,江小姐,小生钟子念,这厢有礼了。

钟子念深深弯腰施礼,禾洛与江芝忙回礼,并不意外他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女儿身份。

子念兄不游赏盛会,怎么却来福满楼了?尴尬过后即是熟捻,江卿拉着钟子念坐下,招呼小二上几个新的茶点。

钟子念也不客气,拿过旁边搁的筷子就夹了两颗五香花生米送入嘴里,嚼地津津有味,禾洛却忍不住面上一红,江芝也欲言又止。

那双筷子正是之前禾洛用过地,因为有客人进来,她们便往里挪了挪位置,还没来得及把餐具一并移过来呢。

江卿却似乎没注意到这个细节,笑呵呵地跟钟子念勾肩搭背,有一茬没一茬的胡聊着,全然忘记旁边还有两位女眷。

外面人太多了,那帮子人拣了个亭子就又要开始吟诗作对,我不耐烦那个,便独自离开,就近找了酒楼,才上二楼呢,听到似乎有熟人地声音,侧面看来又隐约是伯冠的身影,便出声打扰了,哈哈!钟子念一边笑着,一边掂掂酒壶,把酒壶里剩下的酒一股脑全倒了出来,然后轻抿了口杯中酒,奇道,咦,怎么是甜酒!说着就要招呼小二重新上酒。

可旁边的禾洛脸都气绿了。

天哪!那是她喝过的酒杯!!江芝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哥哥的朋友,还真是,不羁啊。

她苦笑着转过脸,跟禾洛面面相觑。

此时小二上来,又送上一套干净餐具,禾洛生怕被发现钟子念现在所用酒杯正是自己之前喝过的,徒惹尴尬,便叫他重新上几套餐具。

把桌上的通通换掉,可钟子念挥挥手,我的就不用换了。

你给他们三位重新上干净的。

还有,再给我送两个大酒杯来。

这俩酒盏也忒小气了!禾洛这下真是欲哭无泪了,索性不再去想这事,却把目光转到窗外。

街上人已经散去一些,或者说,是都集中到了戏台前或者游园内,临湖的亭子里也是一拨一拨满满地意气书生,用心布置的扬州街道此刻方显出真章来。

彩绸扎成的花连着红稠连绵不断地从这棵树接到那棵树,洁白地琼花一盆盆摆满整个游园区。

横幅标语更是不时可见。

禾洛不由感慨,原来现代的会场布置在古时便已形成,只是表现手法上略有不同罢了。

最难得地是那琼花,明明还有半个多月才是花期,也不知江卿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纪小姐,不妨此时下楼,去街上走走?江卿不知何时站到了身旁。

那便去吧。

禾洛颔首,笑着看向江芝,江芝果然十分开心,亲热的上来牵住她的手。

下楼时禾洛便问起那琼花提前开放的事。

江卿笑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只不过花盆都是置于室内,只是要早半个月开花,不是什么难事。

禾洛心道果然如此,温室栽培呀。

眼前一亮,抬头一看已然出了福满楼。

风前欲劝春光住,春在城南芳草路。

未随流落水边花。

且作飘零泥上絮。

镜中已觉星星误。

人不负春春自负。

梦回人远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

一队霓裳舞衣的少女敲打着腰间小鼓。

便唱边跳,轻巧经过身边,不用介绍,禾洛便知这是扬州的花鼓戏了。

唱腔细腻,带着扬州方言地软糯呢喃,分外悦耳。

纪小姐初次来,怕是不知,这便是扬州特色的花鼓戏。

你看那少女腰肢柔软,舞步轻快,鼓点声时急时缓,却是整齐划一,叮咚悦耳----再加上前辈所作好诗,妙哉妙哉!钟子念摇头晃脑好不陶醉,描述起花鼓戏时还露出几分得意之情,江卿便在旁边奚落他。

这不是先前我与你介绍时说的话么,你倒好,却拿到纪小姐前头来卖弄!钟子念不服,我好歹在扬州呆的时间也不短了,便做主人与纪小姐介绍一番却又如何?你休来胡闹。

禾洛听他二人吵闹才知晓,原来这钟子念也并非扬州人,只是在扬州呆了不少时日,对扬州的风俗人情有所认知罢了。

再走几步,行人陆续多起来,禾洛抬头一看,呀,原来大戏台近在咫尺了。

此时戏台上正在演的不知是什么剧目,看情形布景,似乎是小姐带着丫鬟在游赏花园。

果不其然,丫鬟们轮番报起了花名。

这个唱,菩萨庙里一口钟。

那边问什么花?报花的丫鬟便接着唱道,其名叫做石榴花。

热闹间,老嬷嬷便也出来凑个趣,观音娘娘洗个澡----丫鬟们忙问,什么花?老嬷嬷洋洋得意,其名叫做水仙花。

又有两个梅红衣裳的丫头出来对道,大路不走走小路---众人齐问,什么花?俩丫鬟便唱道,其名叫做栀子花。

禾洛驻足听了一段,只觉歌词凑趣,台上姑娘们演的也好,活泼俏皮,生动有趣,而且春日赏花,倒是很符合眼前情景。

说起来这出戏还有我的功劳呢。

钟子念在旁边摇着扇子,不无得意,禾洛好奇,不由问了声,本已走在前头地江卿回过头来笑骂,纪小姐莫要理他,这出戏他唯一的功劳就是把那书生如何跟小姐花园表衷情的一段编活了。

啊。

禾洛于是偏头看他,钟子念被江卿揭穿也不着恼,依旧笑呵呵摇着折扇,倒是在见到禾洛一双清亮双眼盯着他时不自在的收了扇子。

心中直道,这姑娘好亮的眼睛,怎么听伯冠兄那样一说也不害羞,尽瞧着我了。

钟子念不知道,寻常小姐或许会因为他的不务正业轻看他,或者因江卿直白的说这私定终身的桥段而害羞,但禾洛却丝毫没觉出不对来,便是江芝,这方面神经也很大条,反而很好奇那书生到底说了些什么。

钟子念却是真地尴尬,如何能当着两位小姐地面把那些轻薄话儿说出来?当下叫着前面有好东西!大踏步走远了。

《玉楼春》宋.辛弃疾节选自黄梅戏《金钗记.报花名》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零六章 游园琼花芍药世无伦,偶不题诗便怨人。

曾向无双亭下醉,自知不负广陵春。

禾洛轻摇折扇,小迈方步,加之暖阳和风,自觉风流无双,而时不时停步跟江卿和钟子念打招呼的年轻公子,也让禾洛觉得跟这两位走一起颇有面子。

旁边偶尔会走过踩着高跷的艺人和打扮成大头娃娃的舞者,一路上禾洛的唇角都是微微上扬的,带着美好的弧度。

良辰美景,她此刻的心情便恰如这扬州热闹的街,欢呼雀跃。

伯冠兄,子念兄!刚刚走近湖岸,不远处的亭子里,便有几个眼尖的书生,大声招呼着往这边来,江卿和钟子念都是面上一苦,却不得不迎上前去。

自是一番热络寒暄不提,禾洛和江芝自远远站着,闲话扬州。

小半晌,江卿为难的回过头来看看禾洛,禾洛于是将折扇合上,轻轻一击,然后扇柄指向身后不远处紧跟着的子夜。

江卿这才被半拖着往亭子里去。

钟子念却是径自甩了旁边几人的手,大步朝禾洛二人走来。

那些人非拉在下跟伯冠去劳什子的诗会,无趣无趣。

钟子念一边直摇头,一边亲切和蔼的跟禾洛和江芝笑着,还不若跟两位女公子一同赏玩这扬州美景来的有趣呢。

禾洛淡笑着没说什么,江芝却是微拧起了眉,那我大哥,就这样被他们拖去拉?钟子念点头,似乎是怕江芝误会,忙解释道,在下也是即刻便要过去的,只是先过来跟两位小姐说一声----他摇头叹气。

我们便去应酬片刻,两位姑娘不妨就在这附近湖边走走,少顷我二人自当返还。

禾洛会意,客气的请钟子念自去交际,她们二人会安排好自己;江芝虽有些不悦,可自己游园的兴致上来。

也顾不得许多。

钟子念又探头看了眼禾洛身后酷酷的子夜,这才急匆匆追上前面几人而去。

目送钟子念离开,一直跟在身后的花寻才走上前来,今日的她为了配合禾洛特意做了小厮打扮,公子----禾洛折扇轻敲花寻额头,压低声音叹道,该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反正我今日这一身任谁都看地出真身来。

花寻嘻嘻笑了。

@君@@子@@堂@@首@@发@小姐,咱们去哪边?禾洛平视前方,又偏头看看江芝,折扇往前一指,就那儿吧,咱们也猜猜灯谜去。

江芝和花寻毫无异议的跟上。

子夜环视一圈,也提剑上前,不紧不慢,落后禾洛五步远。

沿湖一路都牵了绳,十步便有一灯笼,上面贴着灯谜谜面,只要猜出了灯谜就可直接将谜面撕下,在其反面填上谜底,然后交到戏台附近的谜笺台。

猜对十个灯谜就有纪念奖,猜对二十个三等奖。

三十个二等奖,五十个就是大奖了。

可别小觑了古人的智慧,禾洛满以为凭她记忆里网上搜罗来那些谜语,足以轻松拿下二等奖,可真到了此刻,一个个灯谜好似张牙舞爪的怪物,生僻奇特,一个灯谜就是一首诗,雅致是足够雅致了,可愣是让她半晌猜不出来。

也是。

开幕式都过了半日有余,再看这边的灯笼,十个里面起码有八个还是贴着地,也许这谜是真难----这样一想,禾洛心情好了点,平静的拉下几乎要挽起的袖子,一路走一路看,偶尔觉得有点灵感的便停步凝神细想。

解落三秋叶。

能开二月花。

过江千尺浪。

入竹万干斜。

禾洛眼睛一亮,难得是猜物的谜。

而且这猜的分明就是竹筏嘛。

连忙快手快脚的撕下灯谜,揣入袖中,想着呆会去谜笺台借了笔墨填上。

洛儿,我猜出一个拉!突然不远处江芝兴奋的喊了一声,撕下谜面快步过来,你看你看,这个字谜我猜着了。

禾洛接过谜面一瞧,一月又一月,两月共半边;上有可耕之田,下有长流之川;一家有六口,两口不团圆。

这是----用。

江芝小声在禾洛耳边说出答案,禾洛恍然,没错,正是这个字。

原来也不是很难嘛。

江芝有些沾沾自喜,禾洛握了握她地手,对,咱们再看看,兴许还能换个奖。

二人于是携手,继续猜诗谜,禾洛冷不防看见一首极美的诗,天上人间两渺茫,琅节过谨提防。

鸾音鹤信须凝涕,好把唏嘘答上苍。

这却是谁人所作?所猜又是何物?禾洛正凝神间,眼前一双纤纤素手轻轻撕下了谜面,抬头看去,是个极漂亮的小姐,唇半勾,眼含笑,穿一身素青裙裳,正盈盈对上禾洛的眼睛。

.. 君::子::堂::首::发 ..禾洛一时有些呆了,情景有些尴尬,那小姐却将谜面塞入袖中,然后带着丫鬟就要离开,刚走两步又回头笑道,此物无形无色无味,姑娘若是清晨去花园便能见着。

说着窈窈而去。

禾洛目送她离开,心道原来世间果然有漂亮的连女人都可以迷住的美女,再思及先前那首诗,联系那人所留下地只言片语,禾洛猛然猜到了谜底,却是露珠。

也是,这无形无色无味的东西,很容易便被忽略了去,若不曾想到这上头,又如何猜的到谜底。

洛儿,你发什么呆呢。

江芝见禾洛呆站了半天,不由好奇问道,禾洛回过神,哦,没什么,只是刚才见到一个极妙的谜。

什么谜?江芝正猜的兴起,不由兴冲冲问道。

禾洛于是把那首诗谜念了一遍,果然江芝也是皱眉想了半天却不得其解,禾洛便告知她谜底,顺便问她可曾认识刚才那美女。

你说的是哪个?江芝皱眉想了半天,也没想到禾洛形容的那个人,最后只抱歉笑道,我却是不常出门的。

并不认识那位小姐。

顿了顿,她真的很漂亮吗?禾洛含笑点头,抬头望去,还隐约能看见那人的背影,便指给江芝看,江芝踮脚瞧了半天。

嘟囔道,只一个背影能看出什么来----不过听洛儿所言,她却是个才女,倒让我好奇,有心会一会了。

禾洛讶然,没想江芝比她还豁达,说要认识便要认识,当下就拖了她地手要去追那小姐。

还没等靠近。

江芝就蓦然收了脚步,禾洛来不及停步,正撞在她肩膀上,胸口一阵疼痛,怎么了?江芝不语,握着禾洛地手却紧了紧。

禾洛疑惑的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先前那小姐和丫鬟,却被几个锦衣华服的纨绔子弟包围了。

当街调戏?!禾洛只觉得脑中瞬时升起一股热血,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小说中常见的桥段。

江芝原地站着,眉头拧成了疙瘩,她是极重义气的女子,总不能见了这龌龊事却无动于衷,可她也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若此时贸然冲上前去,帮不到什么却坏了自己名声。

禾洛也在一旁看着。

脑中飞快思索着该怎么做。

她那三角猫地功夫在几个大男人前面显然是花拳绣腿,帮不上实质的忙,不过后面的子夜应该可以帮上忙吧----但是,也不知这几个纨绔公子都是什么身份,她初来乍到,若是为个素不相识地女子平白添了几个仇家也是划不来。

再看那几个纨绔公子,本来只是言语轻佻,表情暧昧,可说着说着竟然动起手来,有一个人伸出手指去挑那小姐的下巴。

丫鬟被拖到一边,那小姐虽然一偏头躲过了,可平静的表情显然也有了裂痕。

子夜!禾洛当机立断,她还就不信了,就算真得罪这几人又如何?除非是王族,她怕什么!子夜了然,飞一般从禾洛身后跃至那群人中间,两只手臂不知怎么一挥舞。

几个公子便被甩到一边去。

而被制住的丫鬟也趁机挣脱了那几个家丁的手,踉跄着跑回她家小姐身边。

什么人!敢管本公子地闲事!恶狠狠说着话的就是刚才动手的公子。

他一个身形不稳不甚被甩到了地上,压碎了一个花盆,破碎地琼花与凌乱地泥土粘在他的头发和衣服上,好不狼狈。

子夜抱臂站在一旁,冷冷斜睨着他,似乎在说,谁怕你呢。

那公子恼羞成怒,吆喝着让那些家丁围上去打,可惜那些个家丁都是些没用地,三两下就被打的落花流水,各个鼻青眼肿。

躲在后面的禾洛和江芝都是一喜,原本对这冰块颇有意见的花寻此刻也是眼睛一亮。

不管那群人怎么折腾,怎么挑衅,子夜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剑未出鞘,光是拳头和剑鞘能将人打伤却不会打残,子夜有分寸。

那小姐和丫鬟惊魂未定,直到看见这群渣滓在眼前这个侠士手里讨不得好才松了口气,可仍是瞪大了眼睛,密切注视着。

哟哟哟,怎么了这是?熟悉的声音传来,禾洛探头一看,竟是钟子念,郎当着身子一步步靠近,然后搭上那挨打公子的肩膀。

子念兄来的正好,这,这个人也不知哪冒出来的,我好好跟玲珑姑娘叙旧呢,他就上来好一顿打!禾洛厌恶的白了他一眼,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等无耻之徒,早先就该把他打的半残了!哎呀呀,这不是子夜兄吗?怎么竟跟卢兄动起手来了。

钟子念走近子夜,拍拍他肩膀,一副热络状,子夜面色冷酷依旧,并不解释。

这人你认识?那卢公子看着钟子念和子夜地熟捻状瞠目结舌,忙叫道,那子念兄可得为我主持公道啊!旁边几个公子也纷纷附和,直道这人如何如何突然动手打人,证据就是几人凌乱的衣裳和高高肿起的脸颊。

恶人先告状!我呸!江芝也忍不住口出秽言,几乎要跳将出去为子夜说话,禾洛拉住她,静观其变。

子念,怎么跑这么快!又追上来一人,正是江卿,他看着眼前一片狼籍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钟子念依旧勾着子夜的肩,子夜纹丝不动,倒是江卿看到子夜却没见到自家妹妹和禾洛有些疑惑,可看眼下情形却也聪明的不开口问。

那卢公子等人见到江卿,明显背脊挺的更直了,江卿,来的正好,这人无缘无故动手打人,该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吧。

对,江公子,我等可是难得来趟扬州,在扬州地界上挨了打,你这知府公子也有责任!不错,该怎么处理你看着办,我们可不能白白挨打了!他们欺负哥哥!江芝义愤填膺,又要跳出去,被禾洛一把拉住。

江公子,此事原委还是听我道来。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玲珑小姐开口把刚才的事细细描述了一遍,表情平静,说到被人调戏时脸上也无一丝尴尬。

……事情就是这样,幸得这位侠士出手襄助。

原来如此。

江卿恍然点头,看着卢公子等人的目光也些微有些不悦,那些人想不到这玲珑姑娘竟然有脸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不由面红耳赤。

《琼花》宋.欧阳修红楼梦贾宝玉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零七章 烟花当婊子还想立牌坊!我呸!卢公子唾道,又恶狠狠瞪了玲珑一眼,然后招呼也没打一个,就带着一干人扬长而去。

眼见得他们离开,禾洛才和江芝走了过来。

子夜也退到禾洛身后。

玲珑果然人如其名,玲珑心肝,见眼前情景,就明白子夜其实是受禾洛所托,当下前来跟禾洛拜谢,禾洛忙扶起她。

刚才那些是什么人?打断江卿的寒暄,禾洛率先问话。

江卿稍稍犹豫了会儿,还是据实以告,为首的那位卢公子是礼部尚书的长公子,他身边那些都是跟他一道来扬州参加烟花大会的公子哥。

禾洛眼睛微微眯起,礼部尚书,卢公子----啊!难道是卢映她哥哥?哎呀呀,卢映性子虽然惹人厌,总还算是有几分才华的,可她这位兄长就实在不敢恭维了。

纪小姐认得卢公子?江卿见禾洛表情有异,不由好奇问道。

禾洛略略点头,曾跟他妹妹一道上过书院。

有几年同窗之谊吧。

心下却是稍安,那猪公子不算是什么惹不得的大人物,无事,不过刚才见他甚是不悦,不知是否会影响江公子?江卿笑道,一桩小事,无妨。

禾洛的目光于是落在了一旁的玲珑身上。

素净的浅绿色裙裳,好似三月的青草,芬芳柔嫩;乌黑的发半绾半垂,衬得脖颈一段雪白;佼好的面容,一双柳叶眉,一对含情目,唇如点朱。

鼻若悬胆,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眼波流转,似水柔情。

今日多亏姑娘出手襄助,玲珑感激不尽。

说罢又要弯下身去,禾洛忙扶住她。

方才不是已经谢过了么?我可不是挟恩望报的主,玲珑姑娘无须多礼。

^^首发.君 - 子 - 堂 ^^玲珑姑娘只这样空口言谢。

换我我也不乐意啊。

钟子念终于不甘寂寞。

唧唧呱呱插嘴了。

哦,理应邀请几位同去流月坊地。

玲珑忙道,玲珑自当亲自为几位抚上一曲。

流月坊?禾洛心里咯的了下,莫不是歌舞坊吧?可看旁边钟子念一副乐不可孜的模样,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原来这玲珑姑娘是歌舞坊的人,也难怪卢公子临走前还要放下那样一句话。

禾洛最终还是婉拒了玲珑的邀请,美人吸引力再大,也不值得她放弃这大好春光。

何况晚上还有烟花大会,她要做的事还很多呢。

江卿和钟子念到底也没跟着玲珑去流月坊。

而是依旧陪着禾洛与江芝闲逛。

面上也并无一分惋惜,倒叫禾洛刮目相看。

几人联手,约莫猜了二十来个谜,勉强中了三等奖,然后去谜笺台换礼物。

纪念奖是小泥人,据说是扬州著名的泥人张亲手所做,外头想买都买不到,禾洛见着那眉目如画地童子童女也是爱不释手;反倒是三等奖----丝制团扇/折扇,在禾洛眼里并无几分希奇。

除了禾洛。

江芝兄妹是土生土长地扬州人。

而钟子念也算的上老扬州了,大家客气一番。

最后就由禾洛做主,放弃了三等奖,却捧了一大一小两对泥娃娃回去。

离开谜笺台,一路上禾洛亲自捧着装了泥人的盒子喜不自禁,钟子念便提出改日带她去作坊亲自动手做泥人,禾洛果然惊喜,江卿笑着摇摇头,只说他愿意给他们引见,让泥人张亲自教他们。

禾洛一路欢欣,脑子里想的却是前世所见,那些人DIY做陶罐的画面。

回到洛宅,禾洛什么也不干,在光亮处仔细观察着泥人,那一笔一画,细心描摹,脸嫣红,眼细长,眉间一点朱砂,樱桃小嘴微抿,和气可爱的神情让人见着就喜欢,便是那衣裳配饰,也是栩栩如生。

( 君\'子\'堂\'首\'发 )快到晚饭的时候,花寻来请禾洛用饭,禾洛才依依不舍的把泥人交给花寻,让她收好。

来到饭桌上,禾洛提了筷子,两眼一扫桌面。

今日厨娘做了六道菜一个汤,六菜是鱼香肉丝、宫爆鸡丁、扒镶口蘑、改刀肉、雪桥八仙、幽州熏肉,一汤是鱼头豆腐汤,都是地道地幽州菜。

吃惯了的菜禾洛自然不会不喜欢,只是这么多菜要她一个人吃却是有些多了,于是她让花寻跟厨房说声,以后若无客就改成三菜一汤,而今日么,自然是叫大家伙一块分着吃了。

用过晚饭禾洛写了张字,又弹了首曲子,天黑下来地时候门房来传客人到了,她微微一笑,带上花寻出门去。

华灯初上,虽然这时候并没有霓虹灯,夜晚少了许多色彩。

可是看着红彤彤地灯笼里透出的红光,以及戏台边白色灯罩下的蜡烛燃起的黄光,禾洛还是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身旁的江芝已然换回了女装,牵着禾洛的手那里看这边瞧,突然人群都往一个方向涌去,禾洛几人也不由得被人潮挤了过去。

快看,龙灯来了!那边吗?哇,好长一条龙!快过来,龙灯快过去了!嘈杂的声音宣告了龙灯的来临,禾洛几人紧紧挨着,透过人群可以看到隐约闪现地灿烂光华,那是白纱制成贴着金片地龙灯,由十二个壮年男子操纵着。

禾洛这个角度隐约可以看见他们白底红边的头巾和衣裳。

子夜和江卿分别在两边护着,慢慢带她们靠近龙灯,然后趁龙灯缓慢移动地时候,江芝拉着禾洛的手就轻巧钻过一节龙身,犹嫌不够,飞快的折回来,再穿过另一节龙身,来回四五次,钻的气喘吁吁,脸带红晕,然后目送着龙灯渐渐远去,心脏犹在砰砰直跳。

钻过龙灯会交好运哦。

江芝笑着拉着禾洛的手,转头找她哥哥,江卿会意,咱们到戏台那边去,烟花马上开始燃放了。

急匆匆跑到戏台旁边,果见沿湖已经燃起了烟花,灿烂夺目的烟花在空中绽放,五颜六色,即刻就点亮了暗淡的天空。

扑----哧!数十支烟花被一起点燃,腾上跃上天空,如一支支离弦的箭,飞快的窜上半空中后才蓦的炸开,呈现出红、黄、蓝、绿、紫各色的花朵,短暂闪烁后化为金色的星星点点,慢慢散去。

紧接着,新一轮的烟花又开始燃放,一个个巨大的彩球在空中慢慢打开,变幻成花束的形状,然后化做点点虚无……还来不及感叹,更美更亮的烟花又陆续升上天空,似珍珠,若星河,或是天女散花的灿烂,或是孔雀开屏的夺目,又或是昙花一现的璀璨,流光溢彩,火树银花。

禾洛怔怔地望着漆黑天空中的五彩缤纷失了心神,那种震撼非言语可以形容。

如烟花般稍纵即逝的美丽却是对扬州繁华的最好诠释。

于是兴奋激动的心中无端生出一点冷来。

若得年年观此景,何惧明日失欢娱?(此乃文中第一句秋原创诗句,勿笑烟花足足燃放了一个时辰才结束,望着蓦然静谧下来的天空,禾洛使劲眨眨眼,仍维持着仰望的姿势,终于,结束了吗?慢慢慢慢的低下头,揉揉酸涩的脖颈,胸中纵有无限沟壑,此刻也全然无存。

那不是言语可以表述的美丽,即使在现代,见过更为灿烂夺目的烟花,也比不上此时此地的感触。

含笑偏头,江芝仍然望着天空怅然若失,江卿则正微笑着看着她俩,花寻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臂,子夜依旧一脸漠然,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又似乎有什么已经改变了。

跟江芝兄妹分手,径自回转洛府,虽然洛府位置与湖边甚远,可禾洛似乎仍能感觉到那里的心潮澎湃,今夜注定不眠。

兴致勃勃的拉着花寻下跳棋,三盘过后又把棋盘让给了花寻以及阿紫和阿朱玩,自己回房里弹起了琴,信手拈来,是不知名的曲调,不见得多么惊心动魄,却是分外的安静宜人。

曲罢起身,禾洛摘下手上玳瑁护甲,走到院中,一轮上弦月还不圆满,却似白玉盘般晶莹润泽,朦胧的白光好似房中的夜明珠,又比夜明珠更多份无法企及的光华。

院中所植花木,多是扬州特产,也有些盆栽是移自幽州。

明明还是新的院子,却因为这些熟悉的细节多了几分人气,禾洛微笑转身,返回屋里。

阿紫和阿朱已经下去休息了,花寻正收拾着棋盘,见她进来,忙笑道,小姐可要歇息了?禾洛虽无半分睡意,可漫漫长夜总不好就这样枯坐着,便点了头,花寻于是忙去厨房取来热水,伺候禾洛梳洗。

禾洛穿了一日的男装,面上并未施脂粉,所以只是拆了发,洗把脸洗把脚,又擦了擦身子便躺床上去。

高床软枕,一如既往的舒适,她侧了身子,睁眼望着妆台上那一把篦梳,那还是她在幽州集市上买的呢。

彼时尚有纪青云和纪瑶希,如今却只有自己和花寻了,也不知他们在幽州过的如何,还是那样刻苦练着武艺吗?困意袭来,禾洛渐渐闭上双眼。

睡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早点安排好这里的一切,她还想趁早抽时间去乡下宅院看看,大好春光,辜负了可惜……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零八章 泥人次日一早,禾洛刚刚用完早餐,柳烟就来请她去前厅挑选仆侍,禾洛去了,见到胡总管才知道,不仅是侍女,江卿介绍的两个擅长本地菜系的厨娘也到了。

茶水侍女的挑选上,禾洛挑了四个相貌清秀、衣着干净的,而厨娘,因为是江卿推荐的人,用不着再看,不过她额外挑了两三个厨房帮工。

厨娘显然是熟手,这边跟小姐见过面,马上忙不迭带着帮工去厨房忙活去了,手脚利落的很,看的禾洛也是不住点头。

再看看厅里这四名茶水侍女,禾洛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打着茶几,漫不经心的问道,都叫什么名字呢?四个侍女垂着头,一个挨一个小声道,奴婢春香。

奴婢夏荷。

奴婢秋容。

奴婢冬梅。

禾洛听完眉一挑,眼睛微微瞥过旁边的胡总管,系列的名字,摆明了是来这儿以后才取的吧。

这是小的临时取的名儿,小姐若不喜欢,可以再改。

胡总管眼观鼻,鼻观心,恭敬的主动回禀,禾洛微微一笑,却也懒得在名字上多费心思,略一沉吟后,她就开了口。

慕春、倾夏、怜秋、惜冬,以后你们就叫这个名,凡事听胡总管和柳管事的安排。

春夏秋冬四个丫鬟忙低头答应,柳烟于是安排她们住宿,禾洛则带着花寻回了内院。

三月的天气仍有些凉,特别是在这深宅内院,阳光被重重屋檐阻挡,只在空旷的院中可以感受到一点,禾洛让人搬了摇椅,就在院中晒太阳。

眯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禾洛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真是。

无聊啊。

前世忙碌的工作,疯狂的上网,似乎都是很遥远的事了。

当初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做个实实在在的宅女么?不用朝九晚五的上班。

不用看人脸色,不用顾虑重重……如今呢?那些古代宅女要学地东西她都认真学了,而且学的不错。

再没有什么奋斗的目标,她每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为什么心却空落落了一片。

禾洛慢慢睁开双眼,盈润地眼里空无一物。

==http://www.junzitang.com 首发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生性凉薄,自私懒散。

因为这样她才被送到这个空间来么?安逸地生活会一点点磨掉人的斗志。

或者从此醉生梦死,或者被现状逼疯?不安的翻了个身,禾洛静静盯着旁边的树根,可是什么才是有意义地事?她又能做些什么?琴棋书画,针线女红,这些不过是必备技能,显然不能当饭吃;舞技和武艺都是半吊子,自娱尚可,拿出去就是贻笑大方;前世今生数十年的单调生活。

除了那些书本上的理论知识。

她一无所有,更别提要靠那些理论成就什么大事业---原来。

自己还是那么一无是处啊。

终于忍不住吃吃笑出声来,禾洛低低咳了几声,伸手挡住阳光,哎,如果上天真是因为这个可笑的原因送她来这,那她倒真要好好感谢一番了。

有什么值得她无病呻吟呢?吃的好穿地好,生活无忧无虑,别人求都求不来地好日子,她若这样消遣过去,岂不是太辜负了老天爷?豁然开朗,禾洛缓缓起身,花寻,拿我的剑来!又过了两三日,门房那边送来拜帖,是钟子念与江卿同邀她出去玩。

禾洛吩咐花寻安排慕春和倾夏上茶,自己则握着毛笔,在刚完成的画作上添上诗句,最后落下印鉴。

江公子,钟公子。

禾洛含笑跟眼前二位行礼,钟子念与江卿忙不迭的回礼。

禾洛于是笑着看向旁边的江芝。

呃,可是又有什么好玩的所以来叫上我?钟子念与江卿都嬉皮笑脸的,却不说话,还是江芝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洛儿忘记那日咱们约好要去做泥人的事拉?哦。

禾洛恍然,那这便去吧。

扬州泥人素有薄名,因其造型简练、色彩艳丽、形神兼备而为众人所喜。

扬州泥人所用泥土乃取自扬州惠山,这种泥土不仅细腻韧糯,可塑性强,而且干而不裂,弯而不断。

禾洛几人此时就在横街某间店地后院,对着一堆泥土发愣。

这间名为阿福泥人地店约有近百年历史,最早却并不叫这个名,三十年前,当时的店主老去,把店传给了徒弟张福贵,张福贵生性聪明,于泥人制作一途也颇有建树,人都称其泥人张,许多人慕名而来只为求他地泥人,而泥人店也由知府赐匾改成了阿福泥人。

$君$子$堂$首$发$如今他已是扬州首屈一指的泥人大师,店也传给了他儿子,自己只是闲来动动手。

这次禾洛能见到这位大师也是托了江卿的福。

瞧我捏的,像不?江芝得意洋洋的举着手中一个泥胚,左看右看爱不释手,一不注意,脸上也被抹上了一道泥。

禾洛瞅瞅她手里看不出形状的泥胚,嘴角抽了抽,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来,只好低头继续捏自己的。

江卿放下捏的差不多的泥胚,过来像模像样的看了几眼,故做严肃的拍拍她肩膀,然后一言不发回到自己位置上继续捏他的泥人。

而钟子念就没那么好说话了,盯着她手里的泥胚看了半晌,半天才憋出一句,这是什么东西?是牛还是羊?这是人!是人!江芝几乎要被气哭了。

这还不算,年过半百的泥人张脚下的盆里已经一溜摆开了好几个泥人,见到江芝手里的四不像,眉头皱了皱,还是瓮声瓮气的好言让她放弃。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哎,糟蹋了上好的惠山泥哟。

玩过这一次下次就别来折腾我老头子了。

这下不仅是江芝,禾洛和江卿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倒是钟子念很无谓的摆摆手中泥胚,张老头。

可别把我跟他们相提并论,我的手艺,只怕你见了会扑过来要收我为徒呢。

这人脸皮还真够厚的。

禾洛注意泥人张的表情。

果然也是一副哭都哭不出来地模样,当下摇头叹气,又仔细瞥了眼泥人张手下捏的几个泥胚,照着最简单的样儿加工自己手中地。

话说捏胚是制作泥人第一步。

虽然不算太难,可没点耐心地人还真难捏的好了。

好在座下几人都是有耐心的主,几番折腾,好歹还是捏出个样儿来。

然后取把小刀照自己心里头的模样剔去不要地部分,修整平面。

等泥人干了。

就要开始上色了。

上色。

即彩绘,是制作泥人最为关键的一步,泥人界自古就有三分塑七分彩之说,泥人张也对他们千叮万嘱,千万琢磨好了才下笔。

几人都是识文断墨的主,有书画功底在,所以当下都是摩拳擦掌,想要好好露一手。

禾洛不敢托大,这要画糟了。

先前的工夫就全白费了。

她从前店找来几个泥人娃娃。

仔细看了又看,又跟泥人张讨教画技。

自己也并不急着动手,而是看着泥人张调色绘画,一笔细妙,一笔慢绘。

从上到下,先淡后浓,先白后黑,头发与靴子最末。

泥人张一边画着手中泥人,一边头也不抬的吐出几句,禾洛略一琢磨,就明白这是上色顺序。

她呼口气,开始调色,正巧泥人张画完手中一个泥人,撇了一眼过来,又道,红要红得鲜,绿要绿得娇,白要白得净。

禾洛受教,调色上便较先前大胆了一些,鲜艳夺目。

她颤巍巍提起画笔,正要动手,泥人张又飞过来一句,头色不过四,身色勿过三。

这是提醒她头部上色不能超过四次,而身上地颜色不要多于三次。

顾及越多就越难下笔,禾洛索性先不动手,听泥人张还有什么教诲,果然,泥人张拿起一只泥胚开始新地上色过程,动作熟练自然,时不时还吐出几个词,如落笔如飞,厚薄均匀,先开相,后制花,描金带彩在后头,六线要直,曲线要活等等,禾洛侧耳听的仔细又看的认真,诸多注意事项通通在腹里溜过一圈,才做了个深呼吸,重新提起笔。

取了白纸试过颜色,禾洛端正坐好,拿起一只泥胚,照着心里的想法先上了细腻的粉白色,那是人肌肤的颜色,然后是大红的衣裳,精巧的五官,头发,靴子,衣裳上的花纹----因为她所画地是童子,所以衣裳上绘地是蝙蝠、团球花等适合孩童的花饰。

记得之前泥人张地教导,也担心用色太多反而糟蹋了泥人,所以禾洛浅尝辄止,半晌搁了笔,看着自己手中画出来的娇憨泥人,轻轻松了口气。

哈哈,我画好了!钟子念放声大笑,举着手中泥人兴奋不已,禾洛瞟他一眼,喜滋滋的仍就看着自己手中的童子,冷不防有人伸手来夺,童子便到了别人手上,禾洛慌忙抬头,见是钟子念。

你做什么!那是我的泥人!钟子念啧啧两声,看看泥人又看看禾洛,哎呀纪小姐,你做泥人就做泥人,怎么非把自己画上去呢?禾洛皱眉,这说的什么话。

瞧瞧这细眉细眼粉雕玉啄的,多可爱一娃娃呀。

怕是纪小姐小时候的模样吧。

这是在夸她吗?禾洛面色微红,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面颊。

而江芝也凑过去看,呀,不说不知道,一说还真像呢。

禾洛疑惑,自己只是照着脑海里第一印象去画泥人,难不成真把自己画上去了?咦,这个女童是谁的,钟公子的吗?我觉得这个更像洛儿呢。

禾洛讶然,在钟子念之前从江芝手里把那女娃娃抢了过来,钟公子画技果然更胜一筹,这女童岂不是比我那男童更像我吗?钟子念突然噤声,江芝犹在念叨,江卿却微微眯起眼睛,唇边渐渐带出一抹笑容来,禾洛觉得尴尬,复又拿起另一只泥胚开始画女童。

待手上女童画好,禾洛长长舒口气,这下是一对的了,有心去把先前那男童要回来,可钟子念却怎么都不肯,非要拿自己手中女童去换。

不然,我就留着这个男童也无妨的。

左右五官一样,哎,好歹也留个念想。

禾洛微微抬起脸,笑道,钟公子若真是喜欢这童子,送你也无碍。

哎,只是您有所不知,我有个孪生弟弟,数年前被送去落迦山,我还想着留着这男童日后再见面时能送与他呢。

落迦山?江卿微讶,传说中的天机宫么?禾洛点头,忽略了钟子念同样变色的面孔。

哎,原来不是纪小姐把自己画上去了,而是把自家弟弟画了上去。

钟子念一边摇头,一边恋恋不舍的把童子递了过来,还好我自己也画了个。

说着狡黠一笑。

这厮----禾洛微恼,旁边江芝又扯着她的衣袖要她欣赏她刚完成的泥人,而泥人张眼睛巡过几人所作,也不由赞道,倒是小觑了你们,有这等功力,的确可做我徒弟了。

几人笑做一团,对着泥人张又是一番好话。

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零九章 下乡虽然泥人张有心收徒,可在座各位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公子小姐,消遣尚可,哪里会正儿八经的学手艺?所以收徒拜师也只是一说罢了,到晌午离开的时候,几人手里都有了两个到三个不等的泥人,都是金童玉女的造型。

江卿做东,邀请泥人张与他们一道上酒楼吃饭,泥人张欣然同往。

在福乐多酒楼用过午饭,众人便各自回家。

禾洛有午睡的习惯,回了洛宅便躺下休息,快到申时才起,醒来以后就练了会儿剑,傍晚时分,在大书房见了华采。

小姐!华采有些不安的垂手站着,偶尔偷眼望着面前翻着书本的禾洛。

禾洛合上书本,笑眯眯的请华采就座,又让花寻上茶,华采受宠若惊,连称不敢。

叫你坐就坐吧。

禾洛起身,慢慢踱步到华采旁边,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下,你也是纪府的老人了,我的脾性你还不知?华采不敢再谦,正襟危坐,脊背挺的笔直。

禾洛一边好笑的看着他,一边在等着花寻上茶,并不说话,结果华采更是如坐针毡,生怕是因为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了要被责骂。

这时花寻来了,给禾洛和华采上了一样的茶,华采偷眼看禾洛一副镇静模样,心下更是没底,终于忍不住离座弓身,小姐,要是小的有什么做错的。

您尽管责罚就是!禾洛抬眼,面上惊奇,怎么突然这么说呢?看了看华采不安地表情复又笑道,你多心了,找你来非但不责罚,还要奖赏!华采不解。

心口犹提着一口气,小的不敢要奖赏,望小姐明鉴!禾洛心中微叹,索性不再卖关子,是真要赏你!这洛宅的花花草草。

你做的不错!说着招来花寻,花寻捧上两锭元宝,递给华采,华采犹豫着不敢接。

^^首发.君 - 子 - 堂 ^^怎么比在幽州时候还拘束了呢?禾洛皱眉,她哪里知道。

跟她一同出来的这些老家人,之前都是由赵氏亲自耳提面命过的,虽然远离了纪府,可谁也不敢肆意妄为,为人处事比在纪府时还要严谨了。

似察觉到禾洛不悦,华采才飞快地伸手拿了两锭元宝收入袖中,然后继续低头站在一旁。

洛宅的花草树木。

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你且安排两个人盯着。

禾洛这样说,是因为她知道移植过来的植物有很长一段适应期,照顾的好才能长长久久地生长下去。

是。

华采恭应,又道,其实小的可以自己看着,这样也放心。

禾洛摇头,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另一件事。

她揉揉眉头,你----乡下那些田里种的,可熟悉?禾洛说的含糊。

可华采一听就明白了。

小姐是指那些田里地作物?对,对对。

禾洛觉得自己有些唐突。

人家好好一个花匠,问他种田的事,大概真是问错人了吧?可她身边似乎也没谁是应该懂得种田的呀。

恕小的直言,田里那些,小的还真不敢妄自称大,小的家里一直都是种花木的,跟那些田里地作物不一样。

一知半解地,怕还误了小姐的事儿。

哦。

意料中的答案,禾洛倒也没多失望,不过乡下院子里总有些花木要种的,过两天你还是得跟着一块儿去。

华采连声称是,禾洛就让他先下去了,自己枯坐着发呆,半晌,才问花寻,花寻,你说咱们这次去乡下都带些什么人合适?花寻偏头想想,反问禾洛,小姐只是去那边看看呢,还是打算长住?禾洛一愣,她倒真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据说那边离这也不远,住个三五日回来也行---禾洛话一出口,突然觉得乡下那院子好象是别墅,偶尔去住住,换换心情什么的不错。

x君x子x堂x首x发x想起最初来到这世上,与风暖相依为命的日子,那时就是在乡下的。

只是因为日子苦,什么事都要自己做,所以回想起来,大多都是辛勤劳作的片段;可那短短几个月的生活却至今牢牢印在脑海里,反倒是日复一日养尊处优地贵族小姐生活容易被淡忘。

先去看看,我想着,以后就住那了。

禾洛于是改口,扬州这几日也逛地多了,索性去乡下,住个大半年。

她转头看着花寻,人嘛我已经想好了,就带上幽州同来的几个。

又过了数日,禾洛带上花寻、张厨娘、喜儿和华采去了乡下,同行地还有柳烟和子夜,不过柳烟只是送她们安全到那,就乘马车折返了,禾洛一走,洛宅的事就全权交给了她。

所谓乡下那只是普遍叫法,纪纲为禾洛在离扬州城最近的秀水村买了套小院,离扬州城不过半日车程。

禾洛等人早上出发,晌午到达,正好简单的用顿午饭。

这套小院没有命名,因为事先是请了秀水村一个叫阿秀的寡妇和她弟弟水清看顾的,禾洛索性便叫了秀水院。

阿秀和水清就住在秀水院旁边的院子里。

阿秀今年还不到三十,有个十岁的女儿燕儿,她丈夫在燕儿三岁时就生病去世了,后来阿秀的父母相继去世,阿秀经过婆婆同意,就把幼弟水清接了过来,一家四口倒也生活和睦,只是去年阿秀婆婆也老去了,便只剩下了阿秀和水清、燕儿三个。

禾洛来了以后,看到院子虽然不大,但里里外外都清理的干干净净的,便对看顾院子的人很满意,见过长相清秀、话又不多的阿秀,老实本分、勤快肯干的清水,还有干净伶俐的燕儿以后,当下便挑了些幽州带过来的小玩意儿和吃食送他们,还邀请燕儿时常过来玩。

秀水院不同于洛宅,不仅是面积上小了许多,虽然同是四合院结构,但洛宅是回字形双层院,有主院一个外加两个附院,而秀水院虽然是独门独院,但却是两层楼,这让禾洛十分欣喜。

秀水院坐北朝南,从院门踏进去,大约是两三米宽的一进院,白墙黑瓦,满脚踩的是青石砖,进了院子,左手厢房是洗澡间,角落里是厕所,而右手厢房则是厨房和储藏室,只有正面的几间屋子才是住人的。

禾洛继续往前走,迎面正对着厅堂,厅堂左右各有两间屋子。

禾洛并没有在一楼多停留,她很快就上了二楼。

戏文里小姐们可都是住什么绣楼的,想不到今日终于轮到她了。

踩着木楼梯小心翼翼的上楼,禾洛兴奋的感觉少了大半,二楼显然不如一楼宽敞,楼道窄窄的,扶着栏杆往下面望,还有些头晕。

因为二楼并没有厅堂,所以虽然仍是四间屋,但房间面积大了许多,禾洛理所当然的挑了左二那间屋住,既不会因为人上下楼道吵,也不会贴着墙壁怕。

天气很好,阳光照进来,朱砂色的小楼便显得金光灿灿,分外迷人。

禾洛让人把楼道上和房间前面过道上的大花盆都搬到了楼下,再清扫一番,场面就显得大了许多。

禾洛估摸了下过道上的宽度,大约一米多宽,足可以放下一张椅子。

她略一思忖,就叫人从房里搬来椅子和小茶几,正好占了过道一半,不过这样她就可以坐在过道上靠着栏杆看书写字,楼下有什么动静也都能看见。

还少了什么东西----禾洛四面环顾一圈,如果有垂蔓从二楼垂下去,长长短短的,那该多有意境!她马上叫来华采,垂蔓类的植物乡下随处可见,移植回来好好栽培,就可以达到她要的程度。

禾洛没有浪费时间,很快开始安排一干事宜,首先就是住宿。

男女有别,既然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那么一楼便让男子住,子夜和华采一人一间;二楼么,她自己住一间,花寻一间,张厨娘和喜儿一间,总要留间空房给客人住。

不过这样就没有独立的书房了,倒也不是大问题,反正她的房间足够大,而且里面有书架,有案几,足矣。

然后是吃饭,这似乎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楼东厢房的厨房足够大,她瞅了眼,里面还摆了张八仙桌,大概平时就在那吃饭的。

要是考虑到自己身份,一楼厅堂里也可以。

还有沐浴,洗澡间里倒是可以用屏风隔成两间,但她考虑过,反正人不多,大家分时段洗就好了。

禾洛上下都转了一圈,把整个院子都看过了,才心满意足的回了房间。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她在这秀水村也一定会有段快乐日子的。

这次来她没带任何太过值钱的东西。

凡是所用茶具餐具,都是普通的青花瓷,那些古玩摆设更是一件没带,花寻嘟囔着挑了半天,最终摆出来的一概是竹木制品,当然,只有笔墨纸砚是扬州城文具店买的上品。

可别觉得这样就寒酸了,禾洛最是喜欢细节处动脑筋的,在扬州城闲逛时又挑了不少好东西,这个角落里放一个,那个书案上摆一只,书香气的闺房却是处处透着精致。

哎,不过既然住这了,有些事也得自己动手了。

禾洛看看忙碌的花寻,带来的人不多,各人各司其职,虽然自己不可能去干活,但喝水倒茶之类的事总可以自己做了。

禾洛伸个懒腰,心底却是无限满足。

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一十章 布衣喜儿,火太旺了,注意点张厨娘一边快速翻动着锅铲,一边冲炉灶后面喊,于是炉灶后坐着的人悄悄抽出了两根柴,火势骤减。

拿盘装菜,然后涮锅洗铲,看着锅上水分蒸发完了,张厨娘忙倒入菜籽油,看着油热马上撒了一把切好的干辣椒,香气顿时弥漫起来,再倒入早切好的白菜,哗----的一声,菜入热油,热气腾腾,张厨娘熟练的翻炒,然后适时加入盐和醋,搅拌片刻即装盘出菜。

喜儿,差不多了,别再加柴了。

张厨娘又嘱咐了一声,准备最后一道菜,不妨喜儿应了声,却是从门外蹦蹦跳跳着进来。

张厨娘愣了,喜儿才进来,那一直看火的人是谁?顾不上已经干燥的锅,张厨娘慌忙就着围裙擦了擦手,探头往炉灶后面看,正巧那人也站起身,慢慢走出来,正对上张厨娘的眼睛---哎哟我的小姐,怎么您钻这儿来了?!张厨娘又急又气,狠狠瞪了眼喜儿,拉着禾洛往旁边长凳坐下。

没事儿。

禾洛拿衣袖抹把脸,嘱咐喜儿接替她去看着火,张大婶,您不是还有一道菜没做么?快去吧,锅都热了。

张厨娘矛盾的站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先去把菜做了,只好悻悻折回了炉灶前。

禾洛于是先自己去旁边洗了手,再整整头发和衣襟,然后就微笑着看着张厨娘忙碌。

此刻的她穿的是一身深蓝碎花的布衣,头发简单地半绾半扎。

浑身上下半点首饰也无,只有鬓上一支木钗,当真是朴素至极。

倒不是心血来潮。

她只觉得自己那一身绫罗绸缎在这乡间小院里格格不入,便索性穿了布衣。

不过寻常人家穿的粗布衣裳她却穿不了,倒不是她娇气,实在是簇新的粗布穿在身上,硌地慌,刚上身的新衣,不一会儿肌肤上便被摩擦的通红一片。

^^首发.君 - 子 - 堂 ^^无奈只好穿细棉布的,新赶出来的布衣伏伏帖帖穿在身上,淡去贵气。

徒留舒适,倒让她很是欢喜。

禾洛心里很有些唾弃自己,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跟前世那些有钱没处花的富人们差不多,好好的豪宅不住。

非得搬到乡间别墅度假,享受什么新鲜空气,别样生活。

不过这几日过下来,倒真让她有些沮丧。

正应了那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当初靠自己双手也照顾着风暖过了几个月,如今却连粗布衣裳都穿不了了。

因为不甘心自己的一无是处,禾洛便打发喜儿去了外面,自己来烧火。

结果呢。

虽然被张厨娘说了几句,但好歹也没着火也没熄火,算是成功了。

可是禾洛看看张开地双手却只能苦笑,不过烧柴火而已,手上就火辣辣的疼,一点也不亚于练剑久了时的感受。

小姐!小姐!听到外面花寻在唤她,禾洛便起身走了出去,楼上花寻正扶着栏杆探头四处查看,见到她从厨房出来不由小小讶异了下。

连忙跑了下来。

小姐你怎么在厨房呢。

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着。

花寻扶着禾洛往厅堂走,您是饿了吗?不然先吃几块点心垫着?禾洛摇摇头。

反正一会儿就该吃饭了,倒是花寻,后院的那些地处理地怎么样了?花寻一边服侍着禾洛坐下,一边给她倒水,都弄好了。

只是现在日子晚了,华采说还是种些花木的好。

我让他另辟个地种些辣椒和玉米,旁的却是不能了。

禾洛点头,倒是可惜了,还想着能吃上自家种的菜呢。

花寻笑道,乡下地方蔬菜哪里都有,小姐想吃什么奴婢随时可以去买。

而且现在能种的辣椒和玉米,等过上两三个月就都熟了----看看旁边微笑着的禾洛,花寻继续道,小姐不是爱吃辣吗?自家种的辣椒等大太阳的时候还能晒成干,回幽州正好带上。

( 君&子&堂&首&发 )这样说也不错!禾洛频频颔首,今日辛苦你们了,不过过几天,锄草浇水什么的可得让我自己动手,那才有意思。

是,听小姐的!花寻一边巴巴地应了,心里却在腹诽,那么一片地,小姐能干上多少活,无非是凑个热闹罢了,既然她高兴,何不由着她。

这时张厨娘和喜儿端着菜过来了,酸辣大白菜、家常豆腐、大煮干丝、香酥鸭、骨头汤,还有一盘腌肉。

哇,好香哪。

禾洛双手合十,眼睛发亮地盯着面前一桌子菜,抬头问花寻,他们两个呢?还没回来吗?快叫过来吃饭!花寻称是,马上就去后院喊人。

而禾洛就让张厨娘和喜儿先坐下了。

这段日子他们一直都是同桌而食,只不过禾洛一人就占了一边,其他人则互相挨着坐罢了。

小姐,您怎么能去烧火呢?眼见得花寻离开,旁边除了喜儿没其他人,张厨娘忙苦口婆心的劝道,您要是无聊了就弹弹琴绣绣花什么的,跑去烧火----老身怎么受的起!讲到后面张厨娘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啊,喜儿看了扑哧一笑,张厨娘忙狠狠拧了她一把,喜儿于是又要哭了。

张大婶,我也是想试试---不过您放心,只此一回,我呀,再也不给您添乱了。

禾洛见好就收,有过这一次她也懒得再去厨房折腾了张厨娘听了面上这才好看些,犹在嘀咕着什么,似乎是就算不烧火,其他下身份的事儿也不能做。

不过禾洛只当听不见了,因为迎面看到子夜和华采来了。

坐吧。

禾洛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洗了手走过来,便让他们坐在自己左手边。

辛苦你们了,先吃饭,有什么话咱们都先吃完再说。

华采和子夜干了一天的农活。

这时候是又累又饿,当下也不多话,扒拉着饭,飞快地吃着菜,禾洛面前有个小碟,早将每种菜都夹了一些,所以并不着急,仍旧慢悠悠的用饭。

咦,张大婶。

这腌肉挺香地,您啥时候做地?华采吞下口中最后一粒饭,舔舔嘴唇,眼巴巴瞅着那碟腌肉。

张厨娘笑呵呵道。

不就是刚才做的吗?还热乎着呢不是。

您逗我哪。

华采无奈,这肉咋腌地?怎么跟我以前吃的味道不太一样?花寻于是也好奇的看着张厨娘,我也觉得这肉有股子异香----张大婶,若是有什么秘方不妨透露透露呀。

张厨娘于是偏头看看禾洛,禾洛微微点了点头,张厨娘才继续说道,这肉却不是我腌的,咱们来这才几天工夫,我就是想腌也腌不出来。

这腌肉啊,是前两日阿秀姑娘送来的。

张厨娘于是一五一十把这腌肉的来历说了出来。

大家于是又对这腌肉的过程好奇。

张厨娘也不吝啬,当下把她知道地都说了。

原来这腌肉的法子却是扬州特有。

取上好的猪后腿肉,用盐水清洗干净后晾干,然后码入缸中,一层层夯实了,再盖上木盖子,压上重重的大石块。

当然,很关键地一步,还要加入秘制的水。

这水的学问可大了。

最基本的成分是盐,还有其他香料。

却是秀水村的不传之秘,阿秀也没敢私自告诉张厨娘。

听完介绍,大家又是唏嘘一阵,纷纷道这腌肉还有这么多步骤细节,可偏偏最重要的一步却不明白,便是以后想自己做都不行。

待大家都吃完饭,撤了碗筷盘碟后,禾洛才留下子夜和华采,详细问起后院辟地的事。

子夜并不说话,酷酷站在一边,什么都是华采在说。

也难怪,若不是因为人就在后院,有什么动静都能及时赶回来,子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锄地的。

在他看来,他唯一的职责就是保护禾洛。

禾洛一边听着华采说,一边斜眼瞅瞅酷酷站着的子夜,心里却在联想他挽着裤腿锄地地邋遢模样,果然人不可貌相,拿剑地手也能种地?小姐?禾洛回过神来,笑着说道,这么说,后院那块地还挺肥沃的了。

华采老老实实的点点头,依我看,之前是种过好多年的菜,料理的好,不然不会这样肥。

只不过看样子有半年没种东西了,都长满了杂草,地也荒了。

禾洛完全明白,应该是纪纲买下这院子以后,没人管,地才荒的,小的今天跟侍卫长忙了一天,总算都弄好了。

赶明儿要种什么直接下地就是。

很好,辛苦了。

要种什么你跟花寻商量着办吧,也不用再知会我了。

禾洛满意的笑笑,就让华采先下去休息了,然后转而看着子夜。

子夜,这院子太小,没法活动,你可曾注意附近是否有人迹罕至的空地?这样问是因为禾洛还想着每天练习剑术,希望能有个好场地,但是最好平时没人经过,毕竟看见娇弱地小姐舞刀弄枪,会吓到平头百姓地。

子夜凝神想了片刻,属下并没有去其他地方转过,不过今日看到后院不远处有一片竹林,或许砍掉几棵就可以。

一句话简轭明了,禾洛知道他的意思是在竹林中间砍掉几棵空出一片地来,这样竹林外面地人也看不到里面的动静。

不过随便砍人家竹子可不是小事,还得跟村长和竹林的主人商谈过,在这之前,当然她需要亲自实地考察过。

明日一早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十一章 开窍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乡村四月》翁卷时间已是四月初,漫山遍野的绿,忙着插秧的人,还有绵绵如雾一般的细雨,正应了那首诗的情景。

禾洛坐在二楼过道上,泡一壶香茗,取一本古书,悠然享受着时光的静静流逝。

近一月的乡间生活于她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宁静安详,只是,总觉得少了什么。

禾洛的目光略过栏杆落在正在院中扎马步的水清身上,还有旁边屋檐下,负手而立的子夜。

水清今年才十六岁,未脱稚气的少年心气却很高。

自那一日无意中撞见竹林里练武的自己和子夜,他就苦苦哀求着要拜师,连阿秀都拦他不住。

禾洛有自知之明,没本事当人家师傅,而子夜则是不耐烦收徒弟,磨到最后,也只答应水清教他几招,却并不做他师傅。

饶是如此,水清仍是足够兴奋了,每天天还没亮,就忙着劈柴担水,把两家的水缸都灌满,柴也劈好了整整齐齐码着。

接着便开始稳扎马步,甚至一个时辰都不动上一动。

禾洛轻轻叹口气,勤奋的人总是值得尊重的。

绵绵细雨飘啊飘的,渐渐地濡湿了少年的衣裳,可是少年面色平静,仍旧在院中稳扎着马步一动不动,旁边子夜也丝毫没有叫他进来避雨地意思。

禾洛微微张口。

终于还是选择沉默。

子夜的严厉即便是她也深有感触,这样的小雨,对男人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的吧。

禾洛撇撇嘴,这两天没叫自己去竹林练剑就已经是他最大的体贴了。

小姐,吃点心吗?禾洛回过头,花寻俏生生立在楼道口,手里托着装满糕点的托盘。

虽然不饿,可也没道理拒绝美味吧。

禾洛于是点头示意花寻把点心端过来。

外面飘着细雨,而糕点一旦被沾湿就失去了原本的味道。

( 君\'子\'堂\'首\'发 )禾洛正好也觉得有些凉了,便起身回了屋。

花寻则把糕点一盘盘从托盘里取出来,置于桌上。

雪白的是梅花糕。

虽然叫做梅花。

但其实跟梅花一点关系也没。

只不过形状如五瓣梅花因而得名。

梅花糕由磨的极细地糯米粉制成,洁白如雪,甜松糯韧。

入口即化,还有丝淡淡的清凉萦绕舌间。

该是加了薄荷的缘故。

每每看书累了,禾洛便喜欢吃上几块,顿觉沁人心脾,思绪清晰。

金黄地是蟹壳黄。

色泽金黄,皮薄酥重,香脆松软,椭圆形地一片很是喜人。

蟹壳黄是有陷料的,且分甜咸两种,以点心外皮上的芝麻区分。

黑芝麻地是咸的。

而白芝麻地是甜的。

甜馅醇厚,咸馅味鲜。

葱香扑鼻,肥而不腻。

是扬州才有的风味名点,禾洛总喜欢吃一块甜的再吃一块咸的,是开胃填饥的佳品。

还有芝麻糖和桂花糕,因为太过甜腻,禾洛并不常吃,此刻端上来也不过是拼个场面。

有捆蹄么?切几片,我突然想吃了。

禾洛眼巴巴望着花寻,眼中流露出的渴望让她多了些生气,花寻扑哧一笑。

自然有的,小姐您等着,我这就去取。

禾洛口中的捆蹄实是秀水村地特产,秀水捆蹄(原型是高沟捆蹄,网上一搜就能找到,很好吃!)不仅在扬州,在其他地方也是小有薄名地。

捆蹄采用猪后腿肉制作,先将猪肉洗净,切成长条,将丁香、桂皮、豆寇、砂仁、花椒、葱姜、味精、黄酒、麻油等调味品均匀地撒在肉面上,再放入酱油中浸泡三个时辰后捞出,然后,用猪小肠衣裹起,大约五六寸长一个,外面用草绳捆紧,在之前浸泡肉的原汤内加入十余种中药材,放入捆蹄小火煮熟,冷却后放在阴凉通风处保存,想要食用时只需切片装盘即可。

^^君^^子^^堂^^首^^发^^像现在地天气,放个三五天是没问题的。

香味淡淡的飘来,禾洛鼻尖微动,眼一抬就看见花寻端着盘子过来了。

切好的捆蹄色泽粉红,喷香扑鼻,薄薄的肉片整齐的码在盘中,叫人食指大动。

禾洛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夹起一片送入口中,不用细品,那种淡淡然的中药气和肉香味就弥漫在唇舌之间,回味无穷。

大约是知道禾洛一旦吃上就停不了口,所以花寻只是切了小小一碟,禾洛满足的吃完盘中所有,喝了口白开水,只觉得捆蹄的香味似还萦绕在鼻尖。

花寻好笑的看着禾洛一脸陶醉,心道果然只有美食才能让她家小姐失态,只是小姐如今也十七了,也不知以后会嫁个怎样的相公呢。

禾洛不知花寻所想,此时的她仍沉浸在平凡安逸的生活中,看似完满的日子却缺少激情,似乎总少了什么----是的,少了一个人,一个可以执手到老的人。

禾洛不经意间想起,原来如今的自己还是孤身一人的。

清澈的眼眸略过一丝迷惘。

会想到这个却实在是因为之前看到清水和子夜。

生机勃勃的少年和沉稳内敛的青年,本该是如花年纪的她最该关注的对象,可是偏偏,她却一再的忽略了,完全不像是妙龄少女该有的表现。

是啊,真要算起来,自己也不年轻了,可因为身份骤变,她的青春似乎也停留在了二十四岁。

没有觉得老,只是因为外表仍然年轻,似乎这十年时间都是静止的,她没有老的觉悟。

可是,真的应该找个伴了。

禾洛的喉中溢出一丝无奈的轻叹。

好歹也让她轰轰烈烈爱上一场,从此以后或者平淡悠然,或者风生水起,她都甘愿。

可是,那个他,会是谁呢?前世洁身自好,拒绝一切异性的单独邀约,尚可以用事业未成来作借口,可如今,当嫁的年纪了,亦不用操心任何事业。

她的择偶标准也不能跟以前相提并论了。

忽然就想起赵轩昊来。

时近一年,那个翩翩公子的音容笑貌犹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的动心仿佛就在昨日,而昨日种种,清晰可闻。

花寻一直站在旁边,关注着禾洛些微的神情变化,看到她微微偏过头,忙上前一步,极轻的问道,小姐,可是要弹琴?通常禾洛发呆过后都会想要弹上一曲,也不知是为了怡情,还是要驱逐心中的怅惘。

禾洛脑中仍有些混沌,她分明听见了花寻的声音,却仍旧呆呆的,下意识的瞥一眼不远处的琴,她微微颔首,却不等花寻布置,自己走了过去。

古曲大多无词,全凭曲调流转间透出的那点意境动人,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重的,便是那分意!端坐琴前,禾洛还不忘戴上护甲,然后,手指轻勾,悠扬的乐声便起,起初是清扬的调子,只是往后却逐渐浑厚起来,她的左手手指按压住主弦,右手轻拨,些许沉重,些许无奈,些许怅然。

放开左手,两手齐拨轻挑,曲调缓慢,却醇厚,时断时续,似压抑着却寻不到爆破口。

一曲罢,禾洛仍是恍恍惚惚,便是旁边的花寻,也听出这曲子不如以往轻快优雅,她瞥了眼禾洛,见她神情却甚是平静,便聪明的并不开口。

小姐,有故人来访。

走廊上柳烟轻扣房门,一席天青色裙裳迎风微动。

禾洛点点头,整整衣襟然后站起,却突然察觉不对----咦,柳烟?你怎么过来了?花寻也是意外,眨着眼瞧着柳烟,柳烟却是一派风清云淡,有贵客来,柳烟自当亲自陪同。

禾洛狐疑,不知这乡下地方还有哪门子的贵客。

莫非是江芝来了?不对啊,听说江知府给她订了亲,她不可能再随便出门了,何况还是来这乡下。

或者是江卿?似乎也没有非要到此地来找自己不可的理由吧。

胡思乱想间,脚步已经不自觉的迈出房门,倚栏而望,院中那个长身玉立的公子却是谁?禾洛似乎才注意到,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

水清和子夜早已不知去向。

听到隐约的脚步声,院中的公子蓦然抬头,正对上禾洛微蹙着眉思索的脸,于是,他挥挥手,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子盈!子盈!禾洛惊讶,直到看见他熟悉的笑容,才意识到楼下这人是郭绍。

楼下厅堂里,花寻泡上新茶,分别为禾洛和郭绍奉上。

禾洛端起茶盏,轻轻呵去热气,然后微抿一口,而旁边,郭绍同样端着茶盏,目光却流连在禾洛面上,近乎贪婪。

郭绍,你怎么突然跑来了?禾洛放下茶盏,突然回头,郭绍一慌,忙低头做饮茶状,揭开茶盖时却不甚烫到了手,可他只是微微一颤,便旁若无人的喝了口茶,然后才笑着看向禾洛。

没什么,只是想你了。

许是因为先前想了乱七八糟那一串事情,所以眼前郭绍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轻而易举的挑起了禾洛的心思,她似乎是第一次认真的打量郭绍。

剑眉入鬓,双眼炯炯有神,鼻子挺直,唇瓣厚实,明明很出色的相貌,可在他心无城府的开怀大笑或像个孩子似的懵懂皱眉时却总会破坏了形象。

这样的男子也许只有穿上盔甲才能完全衬托出独属于他的那份气质吧。

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十二章 输棋哦,对了,姥姥让我给你带了封信。

郭绍自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禾洛,禾洛云里雾里,没懂为什么郭绍的姥姥要给自己写信,可是拆开信封,眼角一扫信尾落款,才发现原来信是赵氏写给她的。

信里没什么特别的内容,无非是许久不见想的紧,希望禾洛玩够了能早点回幽州,然后特别提及郭绍远来是客,要自己好好招待。

将信纸按原样折好塞入信封,禾洛似笑非笑瞟一眼郭绍,什么姥姥,那是我姥姥好不好,难不成她收你做干外孙了?郭绍的脸腾的红了起来,嗫嚅着不知怎么办好,眼睛也不敢正视禾洛了。

禾洛咯咯笑了几声,不再逗他。

好拉,说着玩儿的。

姥姥似乎挺喜欢你的,你爱叫就叫吧。

她笑眯眯盯着郭绍,郭绍的面色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只是仍然盯着脚下地面,头也不敢抬。

既然来了就好好玩儿几天。

禾洛单手托腮,琢磨着哪些地方是值得她带郭绍去玩的,你喜欢热闹的地方还是安静的?都行。

郭绍答的爽快,头微微抬了起来,偷眼看着禾洛,心道,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哪儿都好啊。

于是口里便不自觉补充道,随便。

扬州可没有叫随便的地方。

禾洛改为两手托腮,有些发愁。

也是,她来扬州满打满算才两个月,其中还有一半时间是呆在乡下的,贸然去做向导,怕也做不好。

啊----郭绍愣了愣,才意识到禾洛是在说笑,忙道。

无妨,就这儿也不错,可以在附近走走。

禾洛笑笑。

不再说什么。

她没问为什么郭绍会找到这儿来,很明显的,既然赵氏托他带了信,那他必定去过幽州。

可是,他为什么会去幽州呢?禾洛很不想给自己脸上贴金,但郭绍去幽州很大可能还是为了她吧。

于是心中也升起一股小小的喜悦之情,无论怎样,被人喜欢着都是件好事,所以,她这点小小的窃喜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天色渐暗。

(junzitang.com 首发)禾洛安排郭绍在一楼的空厢房住下。

晚饭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大家同桌,张厨娘带着其他人在厨房用饭,而厅堂里,就只有自己和郭绍。

食不言寝不语。

禾洛从来没把这句话贯彻的如此彻底过。

此刻,她端端正正地坐着,优雅的动筷,夹起一小颗豆送入嘴里然后细细咀嚼,再抿一口饭,小口吃着,即便是喝汤也听不到调羹碰到碗碟的声音。

她面容平淡。

嘴角甚至还微微上翘,一举一动无不标示着她良好地修养。

餐桌上的礼仪,是对自己也是对客人的尊重。

然而左手边的郭绍却微微有些愣了。

面对如此淑女的禾洛,他仿佛又发现了她的一个优点来。

情不自禁紧紧盯牢了她,连回避也顾不上了。

我吃好了。

禾洛搁下碗筷。

笑着看向郭绍,郭绍忙扒了两口饭,才发现饭都已经凉了。

好在下午吃了不少点心,这时候也并不怎么饿,好歹解决完这一小碗饭,他便也收了手,表示自己吃饱了。

是夜,禾洛教郭绍下跳棋,郭绍人其实挺聪明。

领悟了跳棋规则。

又下了两三盘后就上了道,每每总能跟禾洛打平。

即使输也只是差了一两步,都叫禾洛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在放水,故意输给自己的。

可看他那一脸老实模样,又实在不可能是做这种事来讨她欢心的。

几盘过后禾洛索性撤了跳棋,又把象棋端了过来。

这下却是踢到了铁板,郭绍原来早就会下象棋,禾洛再怎么心思缜密,也敌不过郭绍步步为营。

也是,象棋一道如同战场,排兵遣将向来是郭绍专长,也是他兴趣所在。

连输三盘过后禾洛面上再也挂不住,看她板起了脸,满面不悦,郭绍才有些慌,早知道她输了棋会这样不高兴,那自己就不赢了嘛。

那个,子盈,其实女子能有你这般棋力的已经很不错了。

郭绍努力试图缓解禾洛的不悦,而禾洛自然知道这点,听他给她找台阶,面上也稍稍缓了缓。

其实好几次你差点就能赢了我地。

真的。

恩,这话听着舒服。

本来嘛,一步不甚满盘皆输,她要是走对了那步,没准真能赢郭绍的。

=君-子堂-首-发=我其实也不是很厉害。

禾洛面色开始晴转多云。

是啊是啊,你不是很厉害都把我杀的片甲不留了,可想而知,我棋艺多差劲啊。

你看,你跳棋就比我下的好吗。

好几次都赢了我。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禾洛更来气。

象棋输了还好说,可是跳棋,今天才刚教会的他,转眼就有比自己更厉害的苗头。

好几次都赢了他不错,可更多次是两人打了平手!郭绍见禾洛脸色越来越黑,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好陪着小心,一点点的说着安慰的话。

……你别生气啊,要不我们再来一盘,你放心,这次我一定输给你!眼见得禾洛怒气冲冲的站起来,郭绍一慌,终于口不择言,孰料此话一出,禾洛更是气地头脑开始发昏。

故意输给自己?要自己放心?还说那么大声?他当自己什么人啊!他天生就是来打击自己自信的!呜-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招呼也不打就冲出了房间,蹬蹬蹬上了楼,那急促的脚步声,郭绍每听一次心就跳快一拍,他茫然无措,只知道禾洛是真的生气了。

哎呀,气死我了!禾洛跑回房间,趴倒在床上,枕头狠狠捂住了脸。

对,不仅是因为输棋地尴尬与不服,郭绍说的那些话才真是伤人。

难道她就真那么一无是处吗?他真地是喜欢自己所以才来探望,而不是故意来取笑自己的?花寻悄悄跟上,见到自家小姐这样一副姿态不由捂嘴偷笑。

禾洛似有感应回过头来,见到花寻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更气闷了。

你笑什么!禾洛红着脸坐起身。

扯了扯刚才弄皱的衣襟。

哦,没什么。

奴婢只是觉得郭少爷人挺可爱的。

可爱?禾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他哪里可爱了!混蛋一个!一边说一边还重重敲打着床沿,还好床上垫了棉被,才没把手给拍肿了。

花寻心里终于笑开了。

几时见过她家小姐这样失态的模样啊,那郭少爷还真有本事。

小姐,看起来郭少爷棋艺不错哦?禾洛不自在的哼了声,虽然这是事实,她不打算否认,但也不想承认。

华采不是也挺会下棋地吗?记得小姐以前都是找他一起练手地。

练手?这个说法实在有些---好吧。

练手就练手,可到现在也没练出什么来啊,不然怎么刚才还输给了郭绍!不如找他陪郭少爷下几盘?花寻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地话。

禾洛一愣,紧接着面上一喜,对,找他!不过,他能赢郭绍吗?花寻偏头笑着,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反正他输了也不丢脸。

禾洛于是又高兴起来,对啊,输了没什么。

反正他家小姐也输了。

可要是赢了,哼哼,看郭绍还怎么嚣张!禾洛打着得意算盘的同时,一点也没想到。

为什么自己会对郭绍地反应那么强烈,甚至完全不像平时的自己了。

物极必反么?老实的郭绍面前。

禾洛竟会任性的像个孩子?得了禾洛同意,花寻马上下楼,找到华采,让他去跟郭绍下棋。

郭绍是谁,是小姐的客人啊。

华采满脸犹豫,直到花寻再三告知,让他去下棋是禾洛的意思,而且要他全力以赴地时候,华采才磨蹭着进了郭绍的房间。

榻几上还搁着凌乱的棋子。

刚才禾洛拂袖而去。

看也没看棋盘一眼,郭绍于是也不动它们。

愣愣的盯着棋盘,琢磨着刚才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了,惹的禾洛那样生气。

郭少爷!郭少爷!华采小心翼翼的连唤数声,郭绍才茫然的转过头来。

你是----哦,那个花匠!下午禾洛跟他提起过院子里的盆花以及楼上垂蔓都是眼前这人侍弄的。

正是小的。

华采恭敬地弯了弯身,小的是来陪郭少爷下棋的。

下棋?郭绍下意识的回头看那散乱地棋盘,然后目光一黯,不,我不下棋了。

啊----这下换华采无言了,呆呆的站着,不知怎么继续。

门外花寻等了半天不见动作,终于忍不住走了进来。

郭少爷。

她甜甜地唤着。

郭绍于是回过头来静静看了她一眼,不声不响的又回头盯着棋盘。

小姐刚才输了棋,很不开心呢。

郭绍这才有了反应,急急道,她怎么就突然生气了呢?我,我是不是不该赢她?可是她的脾气,要是我故意输给她,她一定更加生气啊!郭绍不傻,也并非完全不了解禾洛,只是女人心海底针,若是以他的心去揣摩禾洛的,那只怕是下辈子也琢磨不清的。

看着面色焦急的郭绍,花寻心底也不由叹一声。

女人求的什么,若是能有这样一个人对自己百依百顺,一句不慎便心有惶惶,完全不去想也许错的并非自己---还求什么呢?所以小姐派了华采来,华采地棋艺也很好,郭少爷得赢了他才算真地赢。

赢了华采禾洛就不生气了?郭绍这句话没问出口,可眼里骤然的光却证实了此刻他地想法。

好,那就来吧!躲在门外悄悄偷听的禾洛,见到郭绍和华采开始下棋,心里才轻轻松了口气。

她贴在门板上,眼中也有迷茫。

就算她输了棋赌气离去,郭绍也没道理这样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吧,还真是,叫人担心呢。

郭绍和华采这一局棋下了很久,等到后面禾洛都没了耐心,自己回房了。

花寻伺候她洗漱就寝,并且再三保证,等他们二人下完了棋,她一定会来跟禾洛报告结果,禾洛才心满意足的宽衣上了床。

这段日子她都是早睡早起,眼下,也真的是有些困了。

脑袋沾到枕头,开始还想着看会书,努力撑到结果出来再睡,可是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睡的极不安稳,因为花寻一直也没叫醒她。

***分割线我家女主终于有点反应了,虽然这还不是爱情……很满意的写完这章,才发现时间已近1点,不知道是不是有守着更新的亲等急了,抱歉啊!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十三章 比试禾洛蓦然转醒的时候,四周很安静,只听得清脆的鸟鸣声,一声连着一声,还有楼下,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睁着眼躺了片刻,禾洛默默起身,自己穿衣,叠被。

脸盆架上有花寻打好的清水,就着洗了把脸,桌上搁着水杯和柳枝青盐,正好刷牙。

花两刻钟做完这些事,禾洛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梳头。

头发很长,长及腰处,而且又多,一手不能掌握,所以禾洛不得不将发捋至肩前,分批分缕的细细梳理。

好不容易理清了头发,禾洛正在犯愁如何挽上去时,花寻来了。

呀,小姐,您已经起了啊。

说着快步走过来,熟练的取过禾洛手中的梳子,开始为禾洛盘发。

禾洛任由花寻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为她绾髻,嘴里问的却是昨晚郭绍和华采的棋局。

昨晚郭少爷和华采共下了三盘棋,一胜一平一负。

三盘棋结束的时候,我上来看见小姐已经睡熟了,所以就没再吵您。

一胜一平一负?看来他俩的棋艺相当嘛。

禾洛并不意外,也没有昨晚那样的心浮气躁了。

花寻笑笑,没再说什么,只是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挽好发后又挑了几朵样式简单的簪花为禾洛戴上。

禾洛对镜照了几眼,觉得很满意,便带着花寻离开房间,下楼用早饭去了。

早餐主食是菜粥和白馒头,配菜是咸鸭蛋和几个乡下腌制的爽口小菜,还有因为郭绍到来特意加的一盘捆蹄切片和一盘卤鸭。

这样的一桌在乡下算是很丰盛的了,当然比不上在侯府,即使郭绍在家里,早餐也比这样丰富。

所以,他不由心疼的看了看禾洛,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过这样的苦日子。

禾洛也注意到了郭绍的目光,以为是郭绍嫌弃菜不好,忙又让张厨娘去煎了两个蛋。

自己回头抱歉的笑道,乡下地方。

吃食简陋了点,还请见谅。

郭绍这才意识到禾洛误解了他的意思,哦,不是,我没这个意思,这样一餐在军中算是很好很好地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是嫌弃饭食粗鄙,他忙捧起粥碗大口喝了几口。

又抓起一只白馒头咬上几口,然后笑呵呵看着禾洛。

( 君\'子\'堂\'首\'发 )禾洛扑哧一笑,郭绍地性子她还不了解吗,虽然爱吃。

可从来不挑食的。

方才那句也不过是客套话罢了。

有小姐在,哪怕吃粗食,郭少爷也是甘愿的吧。

花寻立在一旁,也跟着笑。

郭绍耳根子都红了,禾洛见状忙撵了花寻下去。

喜儿端了刚煎好的蛋上来,禾洛让郭绍不用客气,自己便也开始喝粥。

用完早饭,禾洛陪着郭绍闲聊。

问及郭绍刚才所说的军中,你刚才说军中。

莫非你入伍了?郭绍端正坐着,听到禾洛问起,才摇头道,算不上入伍,只是爷爷放我去军中磨练过一年半载。

郭绍看着禾洛欲言又止,其实去年禾洛生日时候,他本来是该在军中的,只是收到请柬,无论如何都想跑这一趟。

所以才来去匆匆。

禾洛对这时候的军阶编制并不是很清楚。

只是放哪儿都一样,每户都要送一名男丁参军。

贵族也可缴钱代役。

去年七月,九月,以及现在,郭绍既然都能随意出现,显然不是入伍,郭老将军用特权送孙子进军磨练也是正常。

那,是不是很苦?禾洛试探地问了一句,话才出口就觉得自己多此一问,怎么可能不苦呢。

现代那些解放军的训练她又不是没见过,古代也不会逊色吧。

呵呵。

郭绍笑笑,意外的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认真的看着禾洛,其实也说不上苦。

男子汉大丈夫,若是那点苦都受不了,将来还怎么上战场!禾洛不再说什么,只是莫名地有些心疼这个憨厚的男子。

从知道他是将军的孙子,且少年时就心心念念重武轻文开始,她早预料到他日后是要行军打仗的。

只是战场上刀枪无眼,纵使他武艺再高,也是要担风险的吧。

有些理解为什么当年郭老将军要送他去寒山书院了。

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

似乎感受到了禾洛隐隐约约的担心,郭绍忙拍拍胸脯,眼睛睁的大大,在军中那群小子没一个是我对手!我早说了,若是我上战场,一定杀他地落花流水!禾洛摇头轻笑,郭绍所谓的军中怕只是当地驻军训练新兵地地方吧,那里怎么跟真刀真枪的战场比呢。

x君x子x堂x首x发x说起来,自己的舅舅,纪云珑却是真上战场的。

这么说,你武艺高强喽?禾洛调侃的一问,郭绍又有些腼腆起来,我可不敢称自己武艺高强,不过那帮小子的确都不是我对手。

禾洛抬头望天,明朗的一片湛蓝,偶尔有鸟儿飞快的略过,伴着清脆鸟鸣,正好,我有个侍卫听说也是武功高强,不如你们比比?郭绍闻言眼睛一亮,体内好战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于是脱口而出,好啊!比试地点设在了平日禾洛练习的那片竹林。

昨日雨停,又刮了一夜地风,地面总算干了不少,只是仍有些湿意。

子夜酷酷抱臂,十米外,郭绍解下他随身所佩地剑横在了胸前。

一阵风过,竹枝颤动,竹叶轻飘,发出沙沙的声音,禾洛、花寻和水清远远站在了一旁观战。

蓦地,郭绍动了,抽剑,疾奔,一连串的动作瞬间完成,当他逼近子夜时,子夜身形微微一动,也不知是怎么避过了当胸一剑,然后脚下几个转圜,便绕到了郭绍身后。

子夜没有轻敌。

直接拔剑,可郭绍也反应过来。

往旁边避了几步才回过头,剑指子夜。

第一回合,平。

郭绍和子夜面对面站着,身前是两柄交锋的剑。

没有号令,只是当一只鸟儿尖鸣着飞过天空时,他二人同时动了,战斗一触即发。

金铁之声不绝于耳。

那是两剑相交的声音。

子夜的剑法极快,禾洛这个位置甚至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只有一片刀光剑影,而郭绍疲于应对。

很快落于下风。

终于,子夜的剑架在了郭绍脖颈边,而郭绍的剑尚握在身侧。

第二回合,郭绍败。

第三回合一开始,郭绍先发制人,却没能一招制住子夜,子夜脚尖轻垫,身子急速后退。

滑行了一段路,在后背即将靠近某棵竹子时蓦的身子一歪。

巧妙避过郭绍直刺过来的剑势,脚勾着竹子平平放低身子,然后一剑刺出,郭绍一个后躺,堪堪躲过,子夜趁机窜出,重新与郭绍一战。

禾洛看地眼花缭乱,只看到他们一会交战一会分开,每每情形危机时又总能险险躲过。

在二人终于停下。

子夜收剑拱手开口说承让!时。

禾洛知道,第三局。

仍是子夜胜了。

郭绍难免有些挫败感。

不过他输的却是心服口服,收了剑,拍拍子夜肩膀,大步朝禾洛这边走来。

你这侍卫地确身手了得。

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嘛。

郭绍倒是毫不介意刚才的落败。

言语间对子夜大加赞赏。

禾洛心道,好歹子夜比你还大上几岁,又是从小练武,自然比你厉害了。

那么,不如你跟我来上几场?郭绍讶然,才看见禾洛往旁边一伸手,花寻便把宝剑递到了她手上。

这,不太好吧。

郭绍担心万一自己手重了,岂不是要伤到禾洛?他惯长与男子对战,手劲力道都习惯了那样的,对上女子,恐怕真的容易误伤。

来就来,哪那么多废话!禾洛下巴一抬,露出一小段雪白脖颈,握剑姿势正确,站立姿态也很完美,偏偏神色倔强,露出一抹属于小女儿的任性来。

那,点到即止?郭绍微叹,他从来都不懂得拒绝禾洛。

顶多,呆会自己注意点儿吧。

见郭绍同意,禾洛小小兴奋了下。

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剑术远不如郭绍,只是既然郭绍输给了子夜,怎么说总离她近了一点儿吧。

跟他过过招,就当是演习了。

禾洛于是拔剑,一个起手式飞快的向郭绍攻过去,郭绍微微诧异她地来势凶猛,却毫不畏惧,侧身避过,滑到禾洛身侧,剑尚未出鞘,在手里翻转了两遍,横手一打,轻轻击在禾洛握剑的右臂上。

禾洛只觉得右胳膊骤然一重,几乎要握不住剑。

可恶!禾洛紧紧咬牙,迈步往前,收剑回立,握剑的手轻轻垂在身侧,微微颤抖。

郭绍已然退到一边,他关切得看着禾洛,似乎在问她是否还要继续打下去。

没事。

再来!禾洛强作笑颜,一鼓作气,又提了剑开始与郭绍周旋。

没错,不是硬攻而是周旋,吃一堑长一智,刚才那一战已经足够让禾洛明白,对付郭绍,硬来不行。

那么,她就寄希望于小处,或许摸透了他的出招方式可以找到他地疏忽处加以攻击。

然而禾洛注定要失望了。

郭绍与她对战,往往只接招不出招,只有在禾洛攻来时他才下意识的抵挡一番,却从不会主动出击。

你动手呀!几番折腾,禾洛终于忍不住出声。

郭绍一愣,于是提了剑直直刺来。

毫不花哨的一招,就那么直直刺过来,若是旁人,可以有千百种方式轻易避开,甚至反守为攻。

然而禾洛不知怎的,却无论如何躲不开那一剑,眼睁睁看着剑刺到眼前,然后,是郭绍及时收住了剑势。

禾洛尚有些茫然,她终于意识到为何纪云珑要强调熟练剑招的意义。

即使打不过,总还能挡上一两招,也许那一两招的工夫就足够旁人前来营救。

子盈,你怎么了?郭绍早已收了剑,看禾洛呆呆立在那,以为她已经放弃了比试,孰料她维持同个姿势站了半天,竟然一动也没动过。

怎么办,怎么办。

禾洛听见了郭绍的声音,嘴里却只是喃喃,她突然有些后怕,这半吊子都算不上的剑术如何能够护自己周全?若刚才那一剑是敌人刺过来,她只怕早就没命了。

郭绍觉得不对劲,禾洛似乎是被魇着了,于是他也顾不上其他,抓住禾洛双肩直晃,好一会儿禾洛才抬起头来,白他一眼,你晃我干吗!郭绍赶忙松开手,尴尬地笑笑,呵呵,呵呵,刚才看你不太对劲,情急之下就----呵呵。

你刚才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禾洛叹口气,于是把自己的担忧全盘托出,郭绍闻言满不在乎道,你怕什么呢,有我呢。

你能时时刻刻在我身边吗?禾洛头疼地看看他,无奈转身离开。

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十四章 矛盾接下来的日子,禾洛学聪明了,不再以己之短去搏他人之长。

相反,她回复到以前弹琴画画,绣花写字的悠闲日子,郭绍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炽热,让禾洛越发的浑身不自在。

喏,你要的香囊!禾洛随手把一只墨绿色的香囊扔到郭绍怀里,郭绍慌忙接住,禾洛便在他身旁的竹椅上躺下。

郭绍喜不自禁的握着香囊,翻来覆去,爱不释手,这可是禾洛亲自给他绣的香囊诶,虽然是他主动要来的。

鱼型的香囊,布面是墨绿色绸缎,禾洛用金线在上面绣了祥云和麒麟,袋口系了大红色的绞绳,然后在里面放了一小袋香料。

香气是禾洛一贯喜欢的,沉静内敛,悬在腰间,似有若无。

子盈,你手真巧。

郭绍拿着香囊,不住称赞,仿佛他这辈子从未见过这样精巧的物事。

喜欢就好。

闭目养神的禾洛低声说了句,觉得有些困顿。

前些日子郭绍跟她说要个香囊,她想着反正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就给他做一只,从选花样倒绣成,配香,也花了好几日,早上才把香料放进去,午后就巴巴的拿来送他了。

真好,真好。

郭绍仍赞不绝口的抚摩着香囊,半晌才恋恋不舍的系上腰间,我一定天天戴着!禾洛嘴角抽了抽,翻身坐起,不出一月,这香味就淡了,你得换香!还有,天天戴着,香囊会脏的!啊?郭绍忙低头摸摸香囊。

小声嘀咕了句,怎么一个小香囊还这么麻烦。

不过他认真想了会儿,却是很郑重的跟禾洛保证,子盈你放心,我会好好爱惜的。

不过,你告诉我里面是什么香,以后我好按着配。

苍术、佩兰、川芎、香附、香橼、辛夷、苏合香。

禾洛随口报了一串名字,看了看他,其实这只是我随便挑的一味香料,你若是不喜欢。

也可以换地。

不不不,我很喜欢这个味道。

==http://www.junzitang.com 首发 ==郭绍皱着眉头把刚才禾洛报的名字复述了遍,苍术、佩兰、川芎----还有什么来着?禾洛轻叹了声,取来纸笔。

把一连串的名字都默写了下来,然后轻轻吹干墨迹,递给郭绍过目。

郭绍认真看了一遍,便把纸折了起来,小心塞入香囊中。

嘿嘿,子盈的字真好看。

禾洛已经习惯郭绍开口闭口的夸赞了,反正啊。

在你眼里我哪儿都好。

是啊,子盈哪儿都好!郭绍毫不掩饰。

目光灼灼。

禾洛却突然沉默了。

这段时日,她努力想要和郭绍像小时候那样自在相处,可是她变了,郭绍也变了。

那种属于青年男子毫不遮掩的爱意,她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到。

拒绝不了,可是能接受吗?咦,这是什么,好精致。

郭绍的目光却被角落里摆的一套物事吸引了。

禾洛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原来是在幽州买的那一套黄梨木小家具。

说是一套。

可当初买地时候其实是差了个书架的。

不料这次整理了带过来却发现是完整的一套,不仅书架补上了。

还有盆架和镜台,摆出来一看,竟是齐全的一个闺房。

好奇之余问起,花寻却说是后来纪瑶希送过来地。

也算他用心了。

禾洛想起那小子不由嘴角轻挑,看的郭绍又是一愣。

喜欢吗?不过这套小家具却是我心爱之物,不能送你。

禾洛笑盈盈偏头,不然叫匠人再为你打制一套?哦,不用。

郭绍忙拒绝了,只是看着喜欢,没有据为即有的心思。

看着禾洛带笑地眼,他忍不住补充道,子盈,其实你不必这样客气的。

远来是客呀。

禾洛微诧,你我熟归熟,基本的待客之道总不能马虎了。

=君-子堂-首-发=只是客吗?郭绍苦笑,眼睛却更认真的看着禾洛,子盈,不要把我当外人。

好,不是外人,是内人,好了吧?禾洛话一出口却觉得玩笑过了头,不由一愣,郭绍面皮也渐渐烧起来。

郭绍,明天咱们就去扬州城吧。

好,都听你的。

扬州城地宅子你应该也见过,咱们在那住几日,也好就近游览扬州。

行,我没意见。

有郭绍在的日子,生活其实有趣许多,郭绍总变着法子地讨好禾洛,可却每每弄巧成拙,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水清却是极崇拜他的。

子夜虽然武功高强,可却是个闷葫芦,酷酷的半天不说一句话。

而郭绍,武艺虽然稍逊于子夜,胜在为人乐观开朗,跟谁都玩的开,心血来潮时总会像模像样的指点几招,让水清受益无穷。

禾洛笑郭绍是拔苗助长,郭绍却认为是满足小弟的好学心,不过不管怎样,水清也不会忘记扎好基本根,至于郭绍教的那些东西,也牢牢记在了脑海中。

郭哥哥,纪姐姐,娘让我送枇杷来!燕儿迈过高高的门槛,一步步走进来,郭绍忙起身迎接,禾洛也从躺椅上站起,改坐到凳子上。

黄澄澄的枇杷各个果实饱满,皮薄肉甜,淡淡地清香让人闻之欲醉,燕儿手中满满一盆,显然是刚摘下来清洗过地,犹带着细细的水珠。

咦,燕儿,是你家院里地枇杷熟了吗?恩。

燕儿用力点点头,乖巧的回话,刚摘的头一批,娘亲说先送来给姐姐尝尝鲜。

禾洛于是一笑,阿秀有心了,多谢燕儿拉。

说着让花寻捧来糖果盒。

果脯点心,带回去慢慢吃。

燕儿推脱了一番,还是把果盒牢牢捧在了怀里,可她却舍不得离开,眼睛直盯着郭绍。

禾洛看在眼里,笑着嗔了郭绍一眼,燕儿是想让郭哥哥陪你玩儿吧?燕儿害羞的低下头,小脑袋微微啄了啄,郭绍忙站起身,好啊。

郭哥哥带燕儿玩。

恩,想想,去哪儿玩呢?燕儿只是偷偷盯着郭绍瞧,这个哥哥看起来可比她水清舅舅好看多拉。

而且武功高强,那些戏文里的英雄大概就长这样吧?恩,不然哥哥给燕儿削个木头燕子好不好?燕儿使劲点头。

小脸上布满兴奋的红晕,郭绍看着却突然一愣。

十岁地少女,还未发育的身材,只是那眉梢眼角未脱的稚气却突然让他想起了当年的禾洛,女扮男装的子盈。

几时有过这样的神情?那燕儿今天先回去,哥哥做好了燕子再给燕儿送去好不好?本打算马上就动手削木头的郭绍半途改了主意。

哄走了略有些失望的燕儿,他回头看看正欢快吃着枇杷的禾洛叹气,子盈,你从小就那样老练,我却没见过你害羞的样子呢。

禾洛正吃着枇杷,一听这话差点把果核吞到肚子里去,好不容易吐出果核,她干咳几声,无辜地看着郭绍。

你这是什么话!郭绍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却跟禾洛抢起了枇杷,二人你争我抢的。

笑闹不断。

吃完枇杷,禾洛开始跟郭绍讲起扬州的风土人情,以及认识的那几位朋友。

不过很显然,郭绍对禾洛口里地女子没有兴趣,却很关心那几位公子。

那什么江公子是不是长的很好?风流倜傥,文武全才?禾洛很认真的蹙眉回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武啊。

那什么钟公子又是什么人?禾洛摇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也没问起----那你就不担心他是坏人啊!来历不明地。

郭绍语气明显重了几分。

禾洛无奈摊手,我们相处的时间一共才那么两次,而且我又不是孩子了,他有什么意图我会不知道吗?那也得小心点!郭绍不高兴了。

禾洛也恼了,郭长思你是不是管太宽了!气氛顿时剑拔弩张,最后还是郭绍先认了错,是我不对,是我小人之心,可我不是关心你么。

子盈你不要生气啊。

禾洛刚也是气极,此刻静下来只觉得好笑,怎么俩人竟为这点小事争吵。

只是郭绍,禾洛心下一沉,莫非她这段时间太过放任,怎么看怎么苗头不对哇。

郭绍!在!禾洛别扭的绞着手指,望着旁边郭绍澄净的双眼,直白的拒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虽然这段日子相处愉快,可到底郭绍也没摆明了说以后要跟自己如何如何,自己此时若说出那些话,反而伤感情吧?呵呵,没什么事,你别紧张。

禾洛轻轻吐口气,以无比怀念地语气谈起以前,……那段日子才是真自在,夫子们各有各的风格,学习生涯充满了乐趣。

我还记得,你去山里摘果子给我们吃呢。

是啊。

我也挺想念地。

不过当年的同窗如今都各奔东西了。

郭绍沉吟,也不知子瞻如今怎样了。

明年他应该就下山了。

想到这个禾洛有几分欢欣,许多年不见,也不知他是否一切安好。

呵呵,真想早点到咱们四个再聚首的一天。

气氛渐渐融洽,禾洛张口不提扬州,心里却打定主意,还是自己领着郭绍逛逛得了,不然徒惹麻烦。

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十五章 乞丐扬州城有乞丐吗?禾洛不知道,但她至少清楚的记得,三月扬州城的大街上,是没有一个乞讨者的。

或许那时是因为烟花大会的关系吧。

禾洛微微抬眼,对面前满身脏污、蓬头散发,伸出一只破碗的壮年乞丐无动于衷,可他迫近而散发的污浊味道,却熏的她不由自主往旁边避了避。

公子,小姐,行行好吧。

我三天没吃东西了。

凌乱的发遮住了乞丐的五官,只听得他有气无力的乞讨声,拿着破碗的手一个劲的上下摇晃。

禾洛嫌恶的转身,掉头就往旁边走,不料一直陪在身边的郭绍却没有跟上,禾洛回头,正好看见郭绍往乞丐的破碗里扔了几块碎银子。

郭绍!禾洛皱眉,郭绍忙走了过来。

他挺可怜的,都三天没吃东西了。

郭绍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喜上眉梢,我只是给他一点银子,他就谢个不停,一个劲夸我是大善人,呵呵。

禾洛看着他眉飞色舞的神情突然有些不忍,那几块碎银怕足足有四五两了吧?别说吃一顿饭,他一个月都不用再乞讨了。

那也好啊。

好歹能吃饱饭了。

郭绍没听出禾洛的言外之意,兀自开心,只觉得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好事。

如果是我,根本不会理他!禾洛冷冷吐出一句,郭绍顿时愣了。

呵呵,子盈。

我知道你们女孩子爱干净,你是嫌他脏吧?可乞丐哪有干净的。

禾洛的目光略过郭绍,果然看见先前那乞丐乐不可滋地将碎银捡起塞入怀中,然后飞快的闪入了附近的一间酒家。

你做善事之前有没有想过,那个人是否真的值得你出手帮助呢?郭绍不解,因了禾洛冷淡的语气,他也收起了笑容,子盈。

你想说什么?如果是个老人,我会施舍他一碗饭;如果是个孩子。

我会给他几个包子;如果是缺手断脚的可怜人----看着郭绍骤然发光的眼,禾洛却轻飘飘一句,那才是真正值得同情的,可惜我一己之力,帮不到太多。

( 君\'子\'堂\'首\'发 )平淡转身。

禾洛果然听到郭绍在数秒地迟疑后大声道,世上并不是只有老人、孩子和残废才可怜!那一点碎银子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可却能让他好好吃几顿饱饭!你懂不懂?禾洛沉默。

她要怎么告诉生性善良的郭绍,他刚刚出手相助地乞丐转头就去了酒店,那根本就是游手好闲的无赖。

用骗讨来的钱花天酒地。

子盈,你不该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人!郭绍急急追上来,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是愤懑与不可置信,在触到禾洛有几分悲凉地眼神中却又情不自禁放软了语气,你刚才那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是不是?郭绍的态度让禾洛犹豫了会儿,可嘴里却更坚决道,不,自私冷酷。

这才是真实地我!郭绍紧紧盯着她。

不言不语,似乎根本想不通禾洛这样说的理由。

禾洛心里却想起在现代时的自己。

她向来对有手有脚且身强体壮地乞讨者不屑一顾,嗤之以鼻,她仅有的善心只有在面对天灾下骤然失去一切的人们才会发作。

空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又有何用,天下这么多可怜人,你救的过来吗?这样一闹,禾洛再没心思继续逛了,她转头叫花寻去雇轿子,又对一起出来的年亮(胡总管找来的扬州本地人,向导)说,我累了,先回去,马车留给郭少爷。

轿子在眼前停下,禾洛向郭绍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慢慢上了轿子。

郭绍呆立原地,禾洛在轿中心情复杂。

适才郭绍那般澄净坚决的眼神竟叫她心虚地不敢直视,是啊,像她这般天生冷骨之人,的确是配不上他地。

就借此让他认清了自己地真面目,也好断了他的念想。

回到洛宅,禾洛仍是心事重重,郭绍地目光不停在她脑中回放,那是痛惜、不信、悲凉……绞的她心都在隐隐作疼。

这样天真善良的郭绍,将来要怎么上战场啊。

浑浑噩噩枯坐了一下午,花寻来问晚饭在哪里用。

x君x子x堂x首x发x本来郭绍在,应该在大厨房陪他一起用饭,可是今日这情形,怕是不合适了。

她不敢去见郭绍,郭绍也未必愿意看到她----只是,郭绍回来了吗?郭少爷一早就回来了,在院子里歇息呢。

花寻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小姐,今日你何必因那点小事跟郭少爷起争执?小事吗?禾洛苦笑,抬头看看花寻,今日的事,你怎么看?奴婢不敢妄言。

花寻慌忙低头,她家小姐做什么事都有她的道理吧?自己怎么敢妄加揣测。

禾洛没有强逼花寻回答,自己却陷入了深思。

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的郭绍,今日竟然会因为一个乞丐跟她发火----真是,很可笑啊。

晚饭,就在内院用吧。

半晌,禾洛缓缓吐出一句,郭少爷的一份,派人给他送院里去。

是。

花寻连忙去吩咐小厨房,临出门前不由回头看了眼禾洛,那样失落颓败的神情,让她心里也忍不住一纠。

在偏院的郭绍也是头疼不已,禾洛冷酷的语气和悲凉的眼神一直在脑中回转,这个他从小认识且倾慕的女子当真是如此无情的人么?突然有人敲门,郭绍抬头,是花寻捧着托盘立在门郭少爷,奴婢给您送饭菜来了。

花寻甜甜笑着,漫步过来。

一样一样把托盘中的碗碟端出来。

郭绍怔怔看着她的动作,心里却有些失望,子盈她,已经不愿意与他同桌吃饭了吗?郭少爷慢用,奴婢在旁边伺候着。

郭绍愣愣地提筷,夹菜,却是食不知味。

花寻,今日的事难道是我错了?花寻自然知道他指的何事。

忙摇头认真道,郭少爷没错!那。

其实真是你家小姐做的过分了?花寻略一迟疑,却是坚定道,小姐也没错!郭绍哭笑不得,我也没错,她也没错。

那今日的事算是怎么回事儿?花寻轻轻咬唇,不知从何说起。

郭绍等了半天不见她回答,不由又叹了口气。

我一直想着。

我未来的娘子未必是花容月貌,也不用知书达理,只是心地善良。

温柔体贴,每日在家中静待我归来,举案齐眉,白头到老----郭绍喃喃着,失了神,可是他认定的子盈其实一点也不符合他的要求,可该死地他就是喜欢她,想天天看到她笑,若是她难过伤心。

自己会更比她难受百倍!小姐是好人。

作人奴婢的不好评说主子。

花寻只能说这一句。

好人?郭绍眼中迷茫,什么样算是好人?连他自己都渐渐分不清了。

他很难过。

潜意识里一直认为,他爱地女子,也该一如他般爱护百姓,心存悲悯。

可是子盈却坦然承认她本性自私,要他看清她的冷酷无情。

情何以堪。

他甚至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她了。

是夜,二人皆无眠。

禾洛动摇于自己的乞丐论,郭绍放不下全心思慕的佳人。

睁眼到天亮,洗漱过后,禾洛披散着头发跑到院中,望着怒放的西府海棠发呆,朵朵粉红在风中摇曳,楚楚生姿,平添几分秀色。

记得纪府青园也植有海棠,却是洁白重瓣----只是,花期将过,这样地美丽又能维持几日。

子盈。

听得人唤,禾洛慢慢投过目光去,却是一脸憔悴的郭绍,站在院门口,紧紧盯着她,目光复杂。

郭公子起的挺早。

禾洛轻笑,昨日地矛盾似乎完全没有发生过,只是称呼上却暴露了她的心思。

子盈,我想了一晚。

郭绍慢慢的,一步一步走近,禾洛忽然觉得心跳如擂,终于,到诀别地时候了吗?郭公子还没用过早饭吧,正好----禾洛的声音噶然止住,面前的人突然紧紧将她拥在了怀里。

子盈,子盈。

郭绍紧紧抱着禾洛,似要将她揉入骨血中,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我完全没办法忘记。

这,太突然了。

禾洛茫然睁着双眼,任坚实的胳膊狠狠搂住她。

我喜欢你。

你说的对,一人的力量始终是单薄的,救不了天下可怜人。

耳边骤然响起的声音让禾洛顿时清醒,她狠狠挣开了郭绍的怀抱,连退数步。

因为喜欢我,所以欺骗自己,违背本心地说着不着边际地话?抱歉,是我逾矩了。

郭绍似乎才反应过来,臊的满面通红。

刚才见到禾洛穿着单薄地衣裳独立风中,一头乌发水光润滑,如黑瀑般垂下,叫他瞬间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禾洛侧头,不说话。

郭绍尴尬了一会儿,想起自己的来意,方继续说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子盈,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

但是,以我微薄之力,救天下苦楚之人,力所能及的,但求心安罢了。

禾洛抬眼,似笑非笑看着郭绍,郭绍触到她细致眉眼,不自觉的别开了脸。

看来郭公子还不明白,你要为善是你的事,与我何干?小女子无甚诚心,亦不信神佛,只能约束自己不去害人,却没法视天下人为亲,日日去做那善事。

疯了,自己一定是疯了。

尖酸刻薄的话一出口,禾洛自己都不敢置信。

郭绍皱眉,难掩失望,却没像昨日那般针锋相对,而是好言道,好好好,你不做善事就不做,不赌气了?恩?禾洛默然,是赌气吗?是气他昨日宁愿维护骗子乞丐也不听自己的话,是气他百般天真喜欢自己的心不够诚?她阖眼,不让眼中湿润外露。

事情,似乎完全失控了,连她自己都迷失了心,又怎么坚定立场呢?分割线**********************好冷清啊,打滚求评,大家给点反应好不好?莫非逼秋虐人么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十六章 端午(一)那日之后,禾洛跟郭绍的相处变的奇异而尴尬。

禾洛再没有口无遮拦的跟郭绍胡天胡地,而郭绍更多时候是沉默看着禾洛,不轻易在她面前说她不喜欢的话。

很快,端午,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到来了。

这一日,扬州家家户户悬钟馗像、挂艾叶菖蒲,佩香囊、带葫芦,喝雄黄酒、吃粽子。

清早醒来,禾洛先换上了一身枣红新衣,长发梳顺绾起,一支鱼戏点翠簪别在左首,两支烤蓝镏金龙舟步摇并蒂相称,宝石蝴蝶牡丹珠花、累丝镶嵌花簪恰倒好处的装饰在发上。

薄施脂粉,淡扫娥眉,轻抿朱唇。

妆毕,禾洛轻轻转身,嫣然一笑,尽显花季少女的窈窕风情。

小姐!这是香囊。

花寻匆匆递来一只香囊,禾洛顺手别在腰际。

这香囊却与平时的不同,丝布里包的除了惯长的香药外,还有朱砂和雄黄,都是辟邪之物,也是端午风俗。

小姐,还有葫芦!花寻手忙脚乱,又把一只精巧的小葫芦递了过来,禾洛却不忙戴上,而是仔细端详了番,小葫芦不过成年男子巴掌大小,外皮刷以清漆,锃亮一片,葫芦口扎着一段红穗。

葫芦意同福禄,可以化戾气为平和,增强福源气场,也是端午必戴之物。

还有什么?禾洛静静站立,眼睛瞥过旁边捧着脸盆的阿朱和拿着草叶的阿紫。

洗尘除埃。

花寻呼口气,招呼阿朱和阿紫上前,自己又匆忙奔去小厨房。

阿朱捧着脸盆走近,禾洛一看,脸盆里浸泡着艾叶和菖蒲,而阿紫手里拿着一个草叶,轻轻沾过盆里的水。

再轻轻刷过禾洛周身,必要时还请她抬臂,腋下也以草叶掸过。

小姐,好了。

阿紫轻声道,跟阿朱一起恭身退到一旁,等候吩咐。

^^君.子.堂.首.发^^郭公子那边,可有安排了?阿紫和阿朱对视一眼,纷纷摇头,此时花寻急急奔进门来,见到禾洛一切就绪。

忙请她移步厨房,禾洛于是又问起郭绍。

郭少爷那边奴婢也让人按着伺候,早饭也送去他院里了。

花寻轻声回禀,见禾洛面上并无不悦之情,才继续道,小姐用完早饭,就去前厅,郭少爷应该比这边更先好。

到了小厨房。

却不是平时的清粥点心,喜儿端上来的是一碗红澄澄的蜜枣肉片蛋汤,甜的,禾洛勉强喝了几口就有些腻味,想吃咸地,正好喜儿剥好了一只粽,搁在玉白的碟子里,散发着清香。

禾洛拿筷子将粽子拨开,鲜肉蛋黄粽,是她喜欢的。

就着蜜枣肉片蛋汤,倒也囫囵把整只粽子吃下肚去。

坐了一会儿,花寻便陪着禾洛去前厅,郭绍果然在那儿了。

只见他发髻高梳,上横穿一根白玉簪。

一身枣红黑边的衣裳和一双黑靴衬的他面如冠玉、英姿勃发,而腰间那只禾洛赠他的香囊和葫芦同挂左侧,舒缓垂下。

并不觉突兀。

子盈!见到禾洛进来,郭绍眼睛一亮,忙不迭请她入座,花寻在旁边拼命忍笑。

禾洛在主位坐下,看着郭绍总觉得有些别扭,一时却又想不出哪里别扭,看到花寻忍笑的表情才恍然,原来今天郭绍跟自己穿的情侣装。

禾洛做新衣裳一般都是自己挑几块花色的布一起交给花寻让她放裁缝店去做,这次端午要穿的新衣也是由她去办。

却不料这小妮子竟然在这上头做文章。

两个人穿一样面料花样地衣服出去。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一起的了----好吧,也可以不是情侣。

是兄妹。

禾洛若无其事的瞟了花寻一眼,不动声色。

::Junzitang.com 首 - 发 君*子*堂::胡管家早在一旁候着了,见禾洛坐定,便开始一板一言的汇报今日安排的一切事宜,诸如宅院里的布置、众人的衣着配饰、饮食餐点以及今日里禾洛的行程安排等等,禾洛听地认真,不管是琐碎的与她无甚关系的小事,还是累赘的她一天内所要做的事。

直到胡管家汇报完毕,恭身听候吩咐,禾洛才微微颔首,笑着夸了他几句。

人在扬州,那么一切就按扬州的风俗来。

出了洛宅,第一站就是烟波湖。

龙舟赛将于巳时开始,所以他们务必在这之前到达附近,不然势必人多拥挤,不利出行。

小马车载着禾洛、郭绍、花寻、子夜四人驶出了洛宅。

而洛宅部分下人也得到了半日的假期。

五月的天气已然有些闷热,何况是在密不透风的马车里。

禾洛早让把马车两面窗户的木板都拉开,让丝丝微风能够透过镂空地窗子吹进来,而帘子也掀起照不到阳光的一面,并不避讳。

禾洛看着旁边面色铁青的子夜和意兴阑珊的郭绍歉意笑道,今日出行的人多,怕分散了不方便,所以只好委屈你们也坐马车了。

没事没事。

呵呵。

郭绍马上来了精神,我又不是没坐过马车。

马车,也挺好地。

子夜也附和的点点头,随即双臂抱剑闭上了眼睛开始养神。

子盈,你会骑马吗?郭绍纯粹是没话找话,这小车厢里实在压的他透不过气来。

唔,不会。

禾洛轻轻摇头,心下却琢磨着或许自己真该学学骑马?至少要出行时方便多了。

呵呵,你到底是女子,不会骑马倒也正常。

郭绍并不意外,可接下去就开始眉飞色舞地讲起骑马的诸多好处,……不须千里马,也能跑的很快,那种在风中驰骋的感觉,好象整个人都要飞起来……有一次,我路过千丈崖,那里地势险峻,我骑着追风……原来郭绍口才其实不错,挺会讲故事的。

禾洛津津有味的听他讲完了骑马的好处,又讲骑马的经历,接着又从如何选马,如何养马开始侃侃而谈,直到听得附近人声渐浓,马车骤然停下时才歇了嘴。

小姐,前方不让马车过了,您看是不是----恩,就在这停吧。

禾洛给花寻使了个眼色,花寻忙率先跳下马车,子夜、郭绍依次出去,最后,禾洛牵着裙角,搀着郭绍的手慢慢下了车。

四处都是人,有锦衣华服地公子小姐,也有贩夫走卒、平头百姓,大家挤挤攘攘,沿着湖岸一字排开,禾洛几人走了好一段路,才在郭绍和子夜地努力下谋得一席之地,几个下人忙在树荫下摆开椅子茶壶,守卫着方寸之地不让旁人进来。

什么时辰了?禾洛回头一问,忙有人回答巳时已到,果不其然,即刻鞭炮齐响,鼓声震天,龙舟赛开始了!烟波湖很大,大约有前世的西湖那样规模,而赛龙舟地路线选取了直线最长的一段。

禾洛所处的位置正居中,好处是看头也不远,看尾也不远,就是头尾都看不分明。

等了一段,六艘龙舟依次往这边划来,禾洛心里才有几分激动。

哟嘿!哟嘿!哟嘿!整齐划一的号子声清晰可闻,禾洛情不自禁和其他人一样站起观看。

龙舟狭长细窄,船头饰龙头,船尾饰龙尾,鼓手两腿叉开,立在船头使劲擂鼓,他身后左右共二十四个挠手飞快的划桨推动龙舟前行。

禾洛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最前头那艘龙舟,龙头高高翘起,龙嘴喷溅出雪白的水花,仿佛真是一条龙在吞云吐雨。

而挠手们一起合着号子,桨叶插入水中,又往上挑,水花四溅。

鼓手和挠手们都头缠红巾,手腕和腰带上也都系着红丝带,穿着短打褂子,露出精壮的胳膊,个个面容年轻,神情激奋。

第一艘龙舟遥遥领先,在挠手们的努力下很快略过眼前,飞速向终点而去。

而其余龙舟旗鼓相当,落后十到二十米不等,纷纷奋起直追。

禾洛眼看着所有的龙舟离开自己的视线,才感叹一声,重新坐下。

赛龙舟的情形,若一定要用个词形容,那一定是群情激奋了。

坐了一会儿,喝了口茶,也不等赛龙舟的最终结果,禾洛便跟郭绍示意,几人一起离开了湖边,回到马车上,往翠烟山而去。

翠烟山也是他们今日行程中安排的一个地方。

待到未时,他们就需要爬山游玩。

现在时间还早,足可以好好用顿午饭再上山。

禾洛几人歇脚的酒家叫烟翠楼,也是胡管家推荐的地方。

翠烟山位于扬州近郊,翠烟山脚的烟翠楼,规模显然比不上扬州城内的老字号,不过胜在价钱实惠,又有几道压轴的私房菜,平日来登山的人都喜欢在此用餐。

最先上的是四道凉菜,泡椒凤爪、五香花生、香辣牛肉、蓑衣黄瓜。

凤爪白嫩,味道又酸又辣,却是意外开胃,也不知是如何腌制的,比以往吃的凤爪多了股子清新,是烟翠楼私房菜之一;蓑衣黄瓜味道类似,也是酸辣,但比起凤爪多了蔬菜的清香爽口,同样是烟翠楼私房菜;至于五香花生和香辣牛肉味道虽好,因在别处也吃过,所以并不出彩。

少顷,开始上热菜。

蛋黄南瓜、鱼香肉丝、芙蓉羊肉、香菇油菜、肉末茄子、虾仁豆腐、干贝冬瓜汤,几道菜一上桌,就吸引了禾洛的眼睛。

几道菜里只有蛋黄南瓜和干贝冬瓜汤算是私房,可因为没有扬州菜通常的甜味,叫禾洛吃的食指大动,赞不绝口。

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十七章 端午(二)用完饭出了酒楼,见到路边兜售樱桃和桑葚的小贩,禾洛便让人买了些,大家分着吃。

时值正午,太阳正大,几人环顾了一圈,纷纷选择到山脚的茶摊休息。

花寻让小二送来一盆淡盐水,摆在桌上,笑眯眯说可以吃了。

于是几人纷纷拿着水果在盐水里蘸一下再送入嘴里。

樱桃平时吃的多,独这桑葚却是新鲜吃食,桑葚又名桑果,因其为桑树所生之实,故只在扬州周边才有,又成熟于四五月间,旁的时间即是来了也吃不到。

又因其不同于带皮的其他水果,只在采摘后当天吃才新鲜水润,也不会有小贩往其他地方贩卖。

禾洛长的这么大,在这世还是第一次吃,因此也是兴奋的紧。

眼前的桑葚果穗各个紫的发黑,不到小指长的一段,卵圆形,表面布满颗粒,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香味,拈起一只送入嘴里,轻咬一口,甘甜微酸,清凉入腹。

禾洛眯起眼睛,细细品味着桑葚别样的滋味。

吃桑葚可不能在意什么风度,而直接用手拣的结果就是大拇指和食指指间片刻都变的紫红一片,用手绢也擦不掉痕迹,禾洛一口气吃了二十来只,终于觉得肚撑才停口,问小二要来清水,却怎么也洗不掉手中痕迹,她皱眉,又往水里加了盐,手指都快搓掉一层皮,最终指间的染色淡到一层浅浅的黑,只是在如玉手上仍然特别明显。

禾洛懊恼的直抱怨,这时,郭绍也走了过来,冲着她咧嘴一笑。

禾洛表情瞬间变的惊恐。

郭绍的嘴唇也是紫紫一片,因为唇本身的鲜红,甚至比禾洛之前手上的还要醒目,内唇一圈深紫,颇为滑稽。

而因为咧嘴笑露出的牙齿同样沾满紫色,禾洛毫不怀疑,若是他伸出舌头来,那里必然同样发紫。

禾洛慌忙临水而照,可水里显然看不出什么,问花寻要来随身携带的小铜镜,很明显,她的唇间齿上也是如此。

::Junzitang.com 首 - 发 君*子*堂::禾洛要来茶水,拼命喝水润唇。

又以贝齿咬之,折腾了好半天才淡去,禾洛也终于松口气,可随即面上烧地通红。

她那副丑样,怕是早入了旁人的眼吧。

郭绍也满不在乎漱口喝水。

子夜和花寻本身吃的不多,稍微处理下倒也恢复原状。

难怪扬州街上少有贵族吃桑葚的,想来是怕有损仪态吧。

禾洛黯然伤神,不过丢脸就丢脸了,所幸附近也没什么熟人。

小姐,时间差不多了。

花寻小声提醒,禾洛放下铜镜,重新低头审视,确认全身上下并无不妥后才缓缓起身,与郭绍一起往山脚而去。

翠烟山并不高。

可对于深居简出的书生小姐而言。

要登到山顶,再走下来。

也算的上一个不小的挑战了。

不过郭绍显然不是书生,而禾洛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

做个深呼吸,抬头仰望着近在咫尺的翠烟山,禾洛调整了下身体姿态,冲旁边郭绍嫣然一笑,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于是子夜领头,率先开始登山,而禾洛郭绍紧随其后。

花寻落后半步。

最开始山道还是挺宽地。

大约是走的人多了,可以并行三五人。

越到后面路越窄,到坡度开始倾斜的地方,山道已经只容一人通过了,且遍布碎石。

禾洛一口气爬到接近半山腰的位置,呼吸逐渐变的急促,感觉到没有气力再继续往上爬,跟几人商量后,于是决定停歇片刻。

子盈,要喝水吗?郭绍看起来精神熠熠,似乎和爬山前气色一样,子夜也是气息不变,只有花寻与她相似,面上泛起薄红,微汗濡湿额发。

推掉郭绍递过来地葫芦,禾洛解下自己腰间的小葫芦,里面晃晃荡荡装了小半壶清水,此刻拧开盖子,小口小口抿了几口,呼吸渐渐平稳,只胸腹内似乎还有热气散发出来。

^^君.子.堂.首.发^^看来还是高估自己了。

禾洛望着遥遥无期的漫漫山路,有些沮丧。

没事,歇息会儿再继续。

郭绍大口喝了一口水,爽朗笑道,子盈你放心,要是你实在走不动了,我背你上去也行!禾洛白他一眼,谁说我走不动了,再歇会儿我就继续爬。

花寻在旁边偷笑,子夜面无表情坐在一块石头上,手上捻着棵野草。

禾洛环顾一圈,山间一片青翠,山花烂漫,野草茂盛,微风过,花草齐齐摇摆,张扬俏丽,风景犹胜山脚。

眼见得一拨又一拨行人经过身边,往山顶而去,禾洛终于也坐不住了,于是几人重新开始登山之旅。

禾洛并不打算中途再因为自己耽搁爬山,所以接下去的路程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力求脚踏实地,稳扎稳打。

只是到眼看着快到山顶时候,禾洛却再也迈不动步了。

脚重如灌铅,腰酸背痛,呼吸急促,气力不济。

郭绍看的不忍,真要背她又着实冒犯,她也不会同意,于是退而求其次,改为牵她的手,拉她上山。

禾洛看了他半天,又瞄瞄不远的山顶,终于同意,将右手交到他手里。

禾洛的手滚烫,微微泛出潮红,郭绍紧紧握着她的手,激动地竟片刻不能得语,在禾洛嗔怪地目光下,才终于转过头去,一边往上走,一边紧紧拉着禾洛上山。

禾洛自己几乎完全用不出力气,只能感觉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孔武有力,明明仿佛只是轻轻一拉,却愣是轻而易举一步步带她跃过一块块石头,绕过一棵棵树木,直达山顶。

最后一步台阶很高,禾洛尚在犹豫,郭绍略一迟疑,就将她拦腰抱起,禾洛只觉得身子一空,反应过来时已经落在地上,只双手还无意识地攀着郭绍。

终于,到了。

禾洛脑中一片空白。

只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山顶,可腿脚却情不自禁软绵下去,几乎站不稳,郭绍忙搂着她的腰扶住她。

啊!随后的花寻一声尖叫,她是半拉扯着子夜才蹭上山来,岂料一上来就看到郭绍跟她家小姐如此暧昧的动作。

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一步蹿到禾洛身旁,从郭绍手里抢过禾洛,扶着她往旁边小亭而去。

而原地的郭绍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怅然若失。

山顶的亭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花寻扶着禾洛在角落找到位置,用手帕铺上,才扶她坐下。

禾洛此时已然恢复清明,取下腰间小葫芦喝了口水。

双手轻轻拍过脸颊,半晌,温度终于慢慢降下来。

花寻,别忙了,你也坐会儿吧。

看花寻似乎还要去寻水伺候禾洛洗手净面,禾洛忙拦住了她,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花寻笑笑,也觉得自己小腿酸疼,一步也不想动了。

正好看到郭绍跟子夜慢慢走来,她忙警戒地守在了禾洛身旁。

禾洛见她这番动作不由好笑。

这小妮子。

先前不是千方百计想着撮合自己和郭绍地吗?怎么此刻又像是护犊地母鸡。

不愿让人近身半分了呢。

其实刚才,花寻也只是看见郭绍的手搂在她腰间。

而她地手仍围着郭绍的脖颈吧?禾洛想起在那之前身体腾空的瞬间,郭绍还做了更出格的事呢,若是被花寻知道,不知又会有什么反应----恰逢郭绍站在眼前,目光灼灼盯着她,禾洛的脸,慢慢地又烧了起来,即使在前世,也没有与异性这样亲近过呀。

郭少爷。

都已经上山了。

没什么需要您帮忙的了。

您,您就往那边休息吧。

花寻戒备的盯着郭绍。

手指往亭子另一边指了指。

听了这话,郭绍一愣,眼睛马上转到了禾洛身上,禾洛低头端坐着,面上更热。

这死丫头,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摆明了过河拆桥,利用人家上了山,又忙不迭赶人家去另一边。

我不累,就在这站着吧。

郭绍云淡风清的声音传来,禾洛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既想招呼他在自己身旁就坐,又觉得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虽然低着头,可他灼灼地目光所传来的温度仍让她浑身发热。

咦,这可是纪小姐?熟悉的声音传来,禾洛终于抬头,面前是江卿和钟子念,说起来,他们也有些时日没见了。

哦,原来是江公子和钟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禾洛起身,温婉的行了礼,可马上就觉得双腿发颤,站立不稳,还好对面两位也不是不体贴人的,忙让她坐下说话。

禾洛刚一坐下,就情不自禁瞄了眼郭绍,果然见郭绍皱眉,不大高兴的样子。

郭绍,这是江公子,这是钟公子。

先前认识的朋友。

江卿和钟子念呵呵笑着跟郭绍行礼,郭绍却一反常态,没有太客气,只随意的一拱手,道郭绍!就算是认识了。

这家伙!这下禾洛也皱眉了,不高兴归不高兴,也别全写在脸上呀,他就不知道收敛些?这态度,傻瓜才看不出有问题。

果然,江卿还没开口,钟子念古怪的看了眼禾洛和郭绍,又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好奇道,呀呀呀,纪小姐,这郭公子莫不是你未婚夫婿?这样直白地话从钟子念嘴里出来倒是一点也不奇怪,禾洛苦笑,正要张口解释,不料郭绍先开了口,不错,子盈正是我未婚妻,旁人不要觊觎!*********************分隔线很明显,郭绍吃醋了。

明天开始上主页女频小封推,无意外地话接下去三天双更。

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十八章 端午(三)哎呀呀,郭绍啊郭绍,你当你家子盈是香悖悖,谁都要来咬上一口么?旁人不要觊觎,这话在两位风姿俊雅的公子面前说出来,未免也太太好笑了。

禾洛只觉得羞愧欲死,头也不敢抬了。

反对?申辩?于事无补啊于事无补,她的脸都已经丢光拉!哦,原来是----钟子念愣愣的点头,拱手,却在称呼时犯了难,怎么称呼?这是个问题。

原来郭公子是定北侯未来孙女婿,失敬!失敬!江卿适时接话,解了尴尬。

可禾洛听了这一称谓更是满头黑线。

郭绍却突然开心起来,恢复了大大咧咧,爽朗的拍拍眼前二位公子的肩膀,好说好说!我现在看你们两个还挺顺眼的。

禾洛只希望现在地上有条缝,可以让她钻进去,再不用面对眼前这尴尬情景。

然谁都不肯放过她,三位年轻公子齐齐把脸转过来,瞅着禾洛。

纪小姐今日是来登山?这是和煦的江卿,聪明的把话题调开。

不知几时能喝上二位的喜酒?这是不死心的钟子念,语气中仍带着恶意的调侃。

子盈,你累不累。

纯粹无话找话的郭绍,表面体贴温存、无微不至,实际上是为了堵禾洛的口。

呵呵,这天,真是热啊。

禾洛掏出手绢擦擦汗,眯起眼睛偏头望天,直接把三个人都无视了。

半晌没有动静。

禾洛镇定的微微低头,余光略过身边的花寻,小妮子正皱眉盯着----额,郭绍;再看郭绍,热络地和那两位聊天聊地,仿佛认识已久;而江卿也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风度使然,一把白色折扇轻摇。

和郭绍谈笑晏晏;至于最旁边的钟子念,禾洛目光刚转过去。

就跟他的目光撞个正着,后者对她露齿一笑,很奸诈的样子。

纪小姐是不是仍然很热?钟子念果然开口,顿时就把旁边几位的注意力也吸引过来了,伯冠。

::Junzitang.com 首 - 发 君*子*堂::你别光顾着自己扇风,也得照顾照顾女眷么。

呃,是在下疏忽。

纪小姐。

请用扇。

江卿忙摇摇头,合上手中折扇,挽袖递了过来。

禾洛头也不敢抬。

慌忙接过折扇,打开,然后忽忽直扇,那力道,简直像要把扇子折了。

小姐,还是我来吧。

花寻连忙从禾洛手中拿过折扇,开始轻轻为她扇风,也不知这附近哪里有水,汗涔涔的。

叫人好不难受。

哦。

烟泉就在这附近,不如就由我等去取水。

二位稍候。

江卿果然客气,尽显地主之谊,钟子念于是跟着他漫步而去。

郭绍有些不舍,可还是不想把这等功劳让了别人,连忙追了上去。

少顷,三人并肩而来。

山中清凉,徐徐清风早将身上汗水吹干,这时候竟是有些凉了,禾洛微笑着看郭绍大步走在最前,手中拿着装了泉水的葫芦。

子盈,这就是烟泉的水。

想不到这等山中还有如此好泉,适才我与伯冠和子念都喝了个肚饱。

我把这葫芦装满了,你要洗手还是喝了,都随你。

不够我可以再去取。

禾洛微微颔首,冲他笑了笑,接着便把帕子递给了花寻,花寻接过帕子地同时,也接过了郭绍手中葫芦。

葫芦装满水,还是有些分量的,至少花寻刚接过时双手情不自禁低了低,险些拿不住。

花寻走到亭边,从葫芦里倒了些水,将帕子沾湿,搓了搓,拧干,再重复倒水,拧干了走回来递给禾洛,让她擦了把脸,擦了把手,然后又把帕子拿回去搓洗干净,才重新递给禾洛。

禾洛笑着摇头,示意她自己也擦擦,花寻才走一边自己料理去了。

$君$子$堂$首$发$洗过脸舒服许多,禾洛微微舒口气,可山中地凉风竟然让她有些哆嗦,适才风干的衣裳内俱是凉意。

郭绍最先注意到了,皱眉看了看四周,开口道,子盈,这山顶上太凉,呆久了也不好,我看我们还是这就下山吧?禾洛也想早点回去洛宅,休息了好一会儿,身上也渐渐生了些力气,便点头同意,又抬头歉意的跟江卿和钟子念告别,他二位纷纷表示并不介意,江卿还邀请她有空去江府看看江芝,禾洛答允,于是几人就此别过。

下山说起来要比上山轻松,可实际上却也更累人。

因为陡坡的关系,下山必须快步跑下,若有顾忌则很容易摔倒。

眼下禾洛就有两个选择,一是自己快步跑下去,不管不顾;二是再由人搀扶着,慢慢的,用比上山慢上十倍地速度,一步一步挪下山去。

禾洛当然不愿意慢吞吞下山,可是真要用跑的----看着陡峭的山路,丛生地树木,禾洛不由皱眉,这要一个不小心,还不摔的鼻青脸肿啊。

子盈,其实,其实我可以背你下去。

郭绍一边犹豫着把这话说出来,一边小心打量着禾洛的神色。

禾洛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反而看了眼子夜。

子夜默然。

下山,只有这条路吗?禾洛不太相信,上山姑且可以理解为抄近道,可下山,怎么着也该有条大道吧?看禾洛似乎真是不愿意让自己背下山去,郭绍眼神暗了暗,还是笑着往旁边一指,子盈,不然咱们走那边,那里地势没有这样陡峭,我扶着你,咱们一样能下山去!那边还有路?可你刚才怎么不说!禾洛狐疑地看看郭绍,郭绍苦笑,这是刚刚打水时伯冠兄告诉我的,我也没走过。

几人终于还是从另一边下了山,回到洛宅的时候已近酉时。

把山上带回来地花草交给厨房,让他们和水烧开,然后用那水洗澡,算是完成了游百病和洗百病。

晚饭时先喝了一小杯雄黄酒,然后照例吃掉一只粽子,晚饭的菜色照旧,都是禾洛爱吃的,只是多了道石首鱼(俗称鳇鱼)。

据说也是端午必吃的。

吃完饭,花寻端来一盆清水。

里面加了雄黄和两枚鹅眼钱,禾洛用它洗了眼,这被称为破火眼,据说可保一年没有眼疾。

晚上扬州城还有节目,不过这一日禾洛实在是累极。

再也不想动了。

之前洗澡已经把衣服换了,解下来的香囊和葫芦都摆在桌上,禾洛瞅了半晌。

终于还是开口让花寻去请郭绍过来。

郭绍沐浴过后也是神清气爽,重新换了身黑衣,也是精神的很。

见到禾洛,郭绍什么都还没说,禾洛就先让花寻给他奉了茶,然后兀自盯着他直瞧,却不说话。

郭绍被禾洛地目光盯地直发毛,看看自己身上又无任何不对地地方,终于忍不住问了。

子盈,你这是怎么了?禾洛咬唇,郭绍。

你老实告诉我。

在幽州,我是说。

你来扬州之前去了侯府,他们,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郭绍一愣,手上地茶盏忍不住一晃,你,你都知道了?果然----禾洛苦笑,这段时间郭绍地反常主动,以及言语间的誓在必得,都不像是空穴来风,如果她没猜错,一定是侯府那边给了他什么承诺,所以他才会一直逗留在扬州,陪伴着自己。

他们,说了什么?半晌,禾洛缓缓开口,语气干涩。

也没什么。

郭绍突然有些心虚,不敢再直视禾洛,他小声道,只是姥姥大概误会了我们,以为,以为我们两情相悦,所以,所以她叫我来----她叫你来干什么!禾洛突然大声,郭绍吓了一跳,忙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严格说,赵氏也没明说要郭绍怎么怎么的,可话里行间,无不透露着希望郭绍跟禾洛多多接近,早点把事情定下来的意思。

可是,赵氏怎么会有那种误解?禾洛忍不住扶额叹气,好吧,不得不说,这段时日跟郭绍的相处,地确叫她不如以往那样激烈反对了。

可是,好怪好怪啊。

难道真的就顺手推舟,下半辈子就跟郭绍凑合了?子盈,你是不是,还是不愿意----郭绍看着禾洛,原本正常的脸色此刻变地惨白。

禾洛没回答,改为双手捂脸。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脑袋里好象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白的那个连连点头,催促着禾洛快快答应;而黑地那个举着叉子,无理由拒绝,叫嚣着不要答应!不要答应!见到禾洛没有明确拒绝,却是这样一副矛盾姿态,郭绍心中一喜。

这是不是表示,自己还是有希望的?子盈,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好?郭绍小心翼翼的询问,在禾洛投过目光来时急忙表态,你只管说,说了我就改,改到你满意----郭绍,你很好,真的很好!禾洛连忙出声打断郭绍未尽的话,跟你无关,只是,我觉得很突然,你,可以给我时间考虑下么?好!郭绍答应的干脆,眼睛晶亮亮的,似乎满天星辰都藏匿于其中,三天,三天够不够?三天后你告诉我你的选择?时间好紧张啊,禾洛原本还想拖个十天半个月地,可没想郭绍在这件事上却是如此坚决,她无奈答应。

根本没有拒绝地理由不是么?三天,也不过是心理调整期,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认定了他,愿意陪他过完下辈子。

决定了以后,就再不要幻想完美地爱情和出色的王子。

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十九章 定情接下去的三天,禾洛只觉得浑浑噩噩,如在梦中。

每个女子年轻时都曾幻想过未来的另一半是什么模样,而她,原本想着,王子不一定要骑着白马,但一定身份高贵,因为只有高贵的身份才能培养出那种良好的气质和风度,谈笑间看尽世事;王子不一定帅的惨绝人寰,但一定五官端正,至少不会让自己看的厌恶;王子不必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起码可以看懂自己所作的诗词书画,也能明白自己心中所想。

所谓心意相通,也是需要一定基础的。

而尚武轻文的郭绍,是否真的适合自己呢?无心看书,无心弹琴,无心作画,无心练武,无心……总之,无心做任何事,禾洛颓然趴在书桌上,脑袋混沌的连自己也不知自己想要什么。

是啊,禾洛,你究竟想要什么?郭绍在偏院里却是十分安然,只是细心的人就会发现,他平静的外表下是掩不住的兴奋。

是的,兴奋。

郭绍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自信。

可是他就是笃定了禾洛最后一定会答应嫁给他,无理由的,笃定。

三天内,禾洛没出房门一步,而郭绍也一直呆在偏院中没来找禾洛。

所不同的,只不过前者是苦恼矛盾,后者是耐心等待。

既然要做捕食的猎人,首先就该学会耐心。

转眼到了第四日。

大清早,郭绍就跑来了内院,在院中佯做镇定地赏花静待。

不一会儿,禾洛慢慢从屋里出来,眼窝处是一片青色。

精神奕奕的郭绍,对上无精打采的禾洛,这情景。

怎么看怎么怪。

你来了。

平淡的陈述句,禾洛微微牵起嘴角,勉强一笑。

我来了!自信的肯定句,郭绍掩不住满心欢喜,嘴角上翘,差一点就要飞扑过来。

禾洛本只是不自在的瞥一眼郭绍,听得他的语气却是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看清他地神色嘴角隐约一抽。

还没用过早饭吧?一起吃点儿。

好。

郭绍答的干脆,理所当然走过来陪在禾洛身边,一起回到房厅里。

@君@@子@@堂@@首@@发@二人默不作声的用完早饭。

都坐到了椅子上,可却又相对无言,谁也不肯先开口。

慢慢的,两杯茶下肚后,禾洛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来,末了才转向郭绍。

那日的事,我已经考虑好了。

郭绍眉毛一挑。

嘴角不自觉的越咧越大,禾洛努力让自己不要去看他。

微垂着头,轻声道,我答应你。

没有意外中的欢呼雀跃,郭绍维持着微笑的姿势静坐一旁,可是谁不知道,他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一拨拨地喜悦几乎要将他淹没。

见郭绍半天没有反应,禾洛觉得有些难堪,忍不住白他一眼。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郭绍转过身来。

慢慢伸出双手,跃过茶几。

使劲握住了禾洛端正搁在膝上的双手,那力道,痛地禾洛几乎要叫出声来,却怎么也挣不开。

洛儿,我很高兴,真的,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高兴过。

郭绍的声音意外的温柔缱绻,眼神也幽深许多,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言语可以表达我心中的喜悦之情。

你不知道,我要多努力,才可以压抑住内心的狂喜。

这一日,注定将被我铭记一生。

即使到我们俩白发苍苍的时候,我仍会甜蜜的想起,这一刻,你是怎样告诉我,你答应了我,愿意嫁给我,做我地妻子。

洛儿,我爱你,不死不休。

郭绍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说的话,然后静静看着禾洛。

而禾洛,被他这段毫不加修辞地真情告白感动的泪水盈眶。

三天的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

郭绍的话让她明白,她选择他是正确的。

不管日后如何,至少此时此刻,她完全抛开了顾虑,真心承认了郭绍,也愿意与他做夫妻,白头到老。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禾洛低下头,轻笑两声,泪水终于滚滚而下,那是喜悦的泪水,为她终于寻到了下半生的伴侣,为郭绍如此真心的爱她。

==http://www.junzitang.com 首发 ==花寻在一旁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她掩饰的高抬起头,努力咽回泪水。

这是值得庆贺地事不是吗,她为什么要哭呢。

该为小姐高兴啊。

别哭了,恩?郭绍站起身,走到禾洛面前,然后松开左手,轻轻抚上她地脸,轻柔的以指腹擦去她地泪水。

禾洛笑着使劲点头,泪水却流的更欢了。

郭绍弯下身子,轻轻一揽,禾洛就顺势扎入了他的怀抱,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

郭绍微微一愣,随即轻拍禾洛的背,像小时侯母亲常对自己做的那样,借此安抚她。

良久,禾洛终于止了哭泣,不好意思的让花寻给她重新洗过脸,才微笑着回来见郭绍。

郭绍目光贪婪的盯着禾洛看了好一会儿,才从怀里掏出那枚在赏心宴上没有送出去的玉佩,当初你不肯收,现在总不能再找理由不要了吧?禾洛轻轻咬唇,飞快的从郭绍手里抢过玉佩,紧紧捏在手里,却把头偏到一边,嘴硬道,除了我,也没人肯收你这块玉佩了。

郭绍笑笑,毫不在意,乐呵呵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道,如果子初和子瞻在就好了。

以后总是能见到的。

禾洛话里的意思,当然是指在他们的婚礼上。

可郭绍聪明劲已经过去,又开始犯迷糊了。

也是,大不了什么时候再邀请他们一起来玩。

禾洛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决定不跟他计较。

接下去,二人就开始谈论其他细节了。

所谓其他,当然是指他俩地婚事。

郭绍向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从骨子里就没觉得跟自己未婚妻讨论婚事有什么不对;禾洛既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也丝毫没有寻常少女的娇羞逃避,大大方方跟未来夫君商讨。

洛儿。

既然咱们都说好了,不如现在就回幽州吧?郭绍有些迫不及待。

禾洛微一迟疑,不大愿意,我在扬州才呆了没多久,这就要回去啊。

那,那我要跟姥姥提亲,没道理提亲的对象却仍然呆在别处吧。

郭绍一心想要跟禾洛一起回去见长辈。

可是,现在天气好热。

长途跋涉的,很容易中暑吧。

禾洛试图改变郭绍的决定,搬出一切可利用的理由。

再过上两月。

天气更热!郭绍微微拧起眉,半天听不到禾洛地回答,以为她生气了,忙又出言解释,洛儿,其实我这次出来,爷爷是不同意的。

不过我跟他说是为了追媳妇儿,他才勉强答应。

但我保证过,顶多三个月。

一定回家!你看,我在扬州就呆了将近一月,加上之前在幽州,还有路上花去的时间---禾洛心里却记挂着乡下即将成熟的瓜果蔬菜,只要再等上一个月,那些就都可以收获了---我原本想,可以带回去送给姥姥的。

郭绍微愣,意外禾洛不肯回幽州竟然还跟乡下种的作物有关系,他别扭的挠挠头。

不然咱们先走。

再过一月,你叫人收了再给你送去不就好了。

禾洛扑哧一笑。

知道郭绍决心已经下定。

反正她原来就打算回幽州过中秋的,过段时间天气也地确更热,索性现在回去,也趁了他的心。

好拉,我答应就是。

只是总要再呆上两三日,整理整理,也跟我扬州的朋友告个别。

郭绍眉头锁地更深,半晌才勉强同意,那,那好。

不过你要跟你朋友告别,我一定在旁边陪着。

真是孩子气。

禾洛摇头轻笑,仍然答应了他。

次日,禾洛先去拜访了江知府,与江芝聊了大半天,江芝得知她马上就要离开扬州回幽州去,心下很是不舍,那,还回来吗?也许吧,我也是不知。

禾洛很认真的思索了会她个人倒是满喜欢扬州的,只是这次回幽州就定亲,定了亲照理就该在家待嫁了吧?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过上更宅的日子,禾洛一阵恶寒。

至于嫁了人以后,怕是更没可能长住扬州了。

不过偶尔出来逛逛,郭绍肯定不会反对的。

只是,没可能参加你的婚礼了。

江芝也觉得遗憾,她性子特殊,闺中好友也只得禾洛一个,本来想着十月的婚礼好歹禾洛是能参加的,可现在禾洛又要回幽州定亲,这样一来,哎。

好了,别闷闷不乐了。

禾洛拍拍她头,一副知心大姐姐地模样,虽然我人不来,可礼物总不会少的。

你且等着,到时候我一定送你份大礼!谁稀罕什么礼物了,要你人来才好呢。

江芝嘀咕了声,紧紧扯着禾洛衣襟,你说你未来夫婿也在?恩,在前厅,你哥哥陪着呢。

那我可要去看看。

江芝邪笑,我听我哥说了,端午那日他在山上见到你跟一陌生男子在一块儿,那陌生男子还自称是你未婚夫婿。

当时我听了,第一感觉就觉得不可能,这么大地事,你没道理先前一点口风都不透啊。

可没想到,竟然还是真的。

呃,这个,其实----禾洛微微尴尬,小声在江芝耳边把事情的来因去果交代了一遍,江芝听了果然捧腹,哈哈笑了半天,最后拍拍禾洛肩膀,眼睛晶晶亮,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他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小妮子比我还小呢,在这扮老成,我哈你痒啊。

禾洛一边嗔着,一边伸出了她的魔爪,二人于是翻倒嬉闹,笑了半晌,两人都静了下来,禾洛于是又问起江芝的婚事。

江芝沉默了一会儿,神情复杂,其实我见过他的,他也是哥哥的朋友。

只是小时候印象不深刻,长大了又害羞见面。

我想,他应该是个好人吧。

古代的盲婚哑嫁呀,禾洛微微叹气,好歹还是认识地人,江芝脾气又这么好,两个人应该能好好相处地吧,也希望江芝能幸福。

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二十章 归途爱是什么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即使屏住呼吸也未必能感受到半分。

可是有情人的一个微笑,一个注视,就明明白白彰显着爱情的痕迹。

这几日,禾洛时刻可以感受到郭绍的爱意,却抱歉不能回之以同样的感情。

她对郭绍,比朋友亲一点,比爱人又欠一些。

只是,因为郭绍,每天心里都充满了积极的情感,这已经,很好很好了。

不管怎样,既然已经决定接受郭绍,禾洛就开始努力让自己与他更亲近一些。

不随便吵架,不做他不喜欢的事情,当然,也不过分依赖。

禾洛对于男女相处的信条,可以用舒婷的那首诗来概括,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不错,我要平等的站立在你身边,同甘共苦,互相扶持。

禾洛开始学骑马。

彼时他们已经在回幽州的路上。

听从郭绍的建议,绕宣州经冀州,在冀州逗留数日再返回幽州,路途可能要远上一些,不过反正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态,这一切也就显得并不重要了。

同行的人不多,除了郭绍,只有花寻、子夜、马车夫以及两个侍卫。

其他人,柳烟继续留在扬州看管洛宅以及秀水院,在扬州本地招的仆役丫鬟也一概留在洛宅。

而张厨娘、喜儿和华采由其他侍卫护送,先行返回幽州侯府。

倒也不是心血来潮,马车坐的多了,总是好奇骑马是否会更舒畅些,何况之前已经听郭绍说的不少,禾洛本着多学会一项技能也好的心理,开始摸索着学习骑马。

毕竟是在路途中,为了能够更自在的学习且不被打扰,禾洛一行弃官道改走小路。

当然,对于初学者禾洛来说。

也不可能整天整天的骑马,何况太阳这么大。

于是她骑马的时间被严格控制在了辰时和戌时。

也就说,每天清早出发时,禾洛可以骑一个时辰的马,之后回到马车上,到酉时投店(若附近无店则原地扎营),之后戌时也是骑马时间,亥时准时休息。

这是子夜和郭绍共同要求的,禾洛自己也很满意这个计划安排。

整天地骑马。

其实是件很折磨人的事,最初地时候,禾洛大腿内侧的皮肤都被刮伤的厉害,到后面连走路姿势都变的极其怪异。

禾洛身高若是放在现代大约是一米六五的样子,在这时代,算是比较高挑的女子了,而郭绍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怎么也有一米八五吧,子夜比郭绍稍微逊色点。

但也不会矮于一米七八,相比下。

只有一米五的花寻就显得有些袖珍了。

而因为身高上的优势,禾洛学骑马并没有她想象中地困难。

郭绍特意将爱骑流风借给她学习。

流风显而易见是匹好马。

身躯高大,四肢矫健,皮毛油光发亮,大眼炯炯有神,毫不逊色于郭绍的(有这比喻咩?),流风全身上下都是毫无杂质的黑色,只有额顶和尾巴上有一缕白毛,可也正因为这点小特征显得与众不同,特别出彩。

流风本身并不是好脾气的。

毕竟一般来说。

好马都是烈马,它虽然臣服于郭绍。

但并不代表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轻易骑它。

禾洛最先就被流风掼下来两次,郭绍软硬兼施了一番,才终于叫它委曲求全,安安分分的载上了禾洛,好在,时间也不是太长,姑且忍受之吧。

禾洛的骑马动作,从最先的战战兢兢,到勉强稳住身形,逐渐把腰杆挺直,再到现在的颇具其形,能够潇洒的自由上下马,已经可以做女子骑马地典范了。

当然了,何谓女子骑马?不要肖想她们能够像男子一样狂放自如,自由驰骋;像禾洛这样,姿势完美,可以骑着马小跑,上下马也没有障碍,已经很好了。

五日后到达冀州,也是郭绍的家乡。

想到此,禾洛忍不住就有些抱怨,既然冀州与扬州如此之近,郭绍随时可以往返,那么他承诺于郭袁将军必须及时回返地理由便不成立了,可为什么当初就偏偏要哄着她早日回幽州呢?禾洛心底其实是一点也不想去见郭绍的长辈,她与郭绍虽然私下约定终身,可毕竟名分未定,一个大户人家地小姐巴巴的跑来见男方长辈,实在是,很轻浮的一件事。

郭绍显然没有这种觉悟,久未着家的他,这次回来还带来了禾洛,他未来的妻子,这让他满心欢喜。

只要见过爷爷,爷爷看到禾洛后,也一定会喜欢她,然后,顺理成章的为他去求亲。

一切水到渠成,多么美好。

不管禾洛怎样不愿,郭绍软磨硬泡,甚至摆出一副摇尾乞怜的姿态,最终还是拖着她去了将军府。

郭绍父母早年都已去世,郭绍的叔伯姑姑以及其他郭家子弟都开府另住,偌大的将军府,正经地主子其实也只郭袁一人罢了。

老将军已过花甲之年,幸仍然耳聪目明,身体健硕。

禾洛起初很担心他会是古板地老头子,印象中,他就该是严厉而不通情理的,不然郭绍何以那样怕他?可真见了以后,和颜悦色地郭袁却让她大大松了口气。

郭袁对禾洛很满意,无论是家世、谈吐,还是容貌、学识,在他眼里,都比自己不争气的孙子好上太多。

而对于禾洛直接与郭绍一起来冀州的事,郭袁从谈话中了解了实情,也表示出极大的宽容及理解。

而在郭绍几次三番请求郭袁派人去定北侯府提亲的时候,郭袁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哎,也难得你们俩两情相悦,其实这桩婚事,老朽早已有所准备,只待绍儿你能够迎得佳人的心啊。

在冀州短暂停留,盘桓了两三日后,禾洛一行人就继续踏上了归途。

郭绍为禾洛买了匹马,虽然不如流风,但也是上好的母马,通体雪白。

让禾洛一见就喜欢上了。

数日后,一行人到达刑州。

离开时却在刑州郊外落凤山受阻。

那一排身穿短褂手持刀剑气势汹汹的壮年男子。

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山贼了吧?禾洛掀开马车帘一角,小心的望出去,心里却并不怎么怕。

那山贼一共也就七八人,乌合之众,又怎么敌的过子夜外加郭绍以及两名侍卫好手?转念一想,也不对,双拳难敌四手,她还是警醒些的好。

让花寻从座位底下取出宝剑。

禾洛牢牢抱在了怀里,心里苦笑,还以为这一路上都不会用到呢。

外面半天没有声响,这让本不怎么紧张的禾洛感到微微害怕起来,莫非,那群山贼很厉害?所以子夜他们没敢轻易动手?奉大寨主之命,特邀纪小姐上山一聚。

中气十足地声音透过薄薄的车帘传进来,禾洛悚然一惊,知道自己姓纪还敢公然挑衅。

这群山贼看来果然不简单。

马车帘突然被掀开,亮光透进来。

禾洛惊吓地抬头,见是郭绍才微微放下心。

外面怎么回事?一群山贼。

郭绍拧眉。

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认出你的,竟然堂而皇之要请你上山跟什么大寨主见面。

我不去!禾洛脱口而出,她不想跟山贼有任何瓜葛。

郭绍露出他招牌式的爽朗笑容,紧紧握了下她的手,然后放开,你不愿意去我就帮你打发了他们。

不要怕。

禾洛愣愣点头,可在郭绍打算抽身离开时又情不自禁牵住了他的衣襟,郭绍,如果我不愿意去。

你们是不是就要动手?大开杀界?郭绍微微点了点头。

目光很严肃。

禾洛却突然紧张起来,她很怕见到血。

不然。

我还是----一个去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禾洛皱眉,若是那寨主真是不怀好意,自己上山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在山脚好歹还有一搏,真要上了山,如何逃脱的掉。

问问他们寨主叫什么,也许是认识的。

禾洛终于还是轻轻吐出一句,心里却不大抱希望。

郭绍点头离开,禾洛从车帘中看出去,见到他与子夜耳语几句,又与山贼交涉,半晌,那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回纪小姐地话,我们寨主姓顾,与纪小姐是旧识了。

此番难得纪小姐路过,定要尽尽地主之谊。

姓顾?禾洛马上开始使劲回想,可脑袋里糨糊一片,哪里还记到什么姓顾的旧识。

而且,从小到大,她出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似乎也没什么机会认识山贼吧?我并不认识顾大寨主,还盼诸位体谅我归家心切,速速让路!车夫忙把禾洛这句话传了出去,山贼那边一阵骚动。

纪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大寨主下了死命令,今日一定要请纪小姐上山一聚。

我们也不敢不从,只好委屈纪小姐了。

战斗一触即发,却在子夜与郭绍连续卸了三四人的武器后偃旗息鼓,早有眼明腿快的小喽罗趁此机会飞快的跑去报信。

几位何必强人所难。

真要动武,你们哪个也不是我对手!郭绍扫了众山贼一眼,不怒自威,还是快快让了路,让我等安然离去。

我也可代侯府保证,日后绝对不回来寻仇。

舒婷《致橡树》*分隔线晚上还有一章,时间不定,看我更新进度吧。

悄悄的,也许有人已经猜到这姓顾的大寨主是哪位了。

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山贼那群山贼仍在絮絮说着什么,而郭绍耐心的劝说着,试图劝服他们让路。

马车内的禾洛,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一个想法霍然冒出来,莫非是拖延之计?什么都不要管了,让他们上马,往后冲出去!禾洛果断道,车夫忙张口转述,自己也挥起了马鞭,将马车掉头,驾-说话间,子夜拔出长剑,飞速从山贼前略过,然后翻身上马,郭绍微愣,但反应还算迅速,紧跟着上马离开。

而那群山贼,适才被子夜一剑削断了裤腰带,此时都纷纷去提裤子,一时竟顾不上追。

禾洛的心跳的很快,她佯做镇定的端坐在车内,握着宝剑的手却越发紧了。

成不成就看现在,只要掉头回到刑州城就安全了,量那群山贼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追入城中!可惜,天不从人愿,马车骤然停下,花寻跟禾洛都是一个踉跄,若不是之前紧抓住了车内把手,此刻怕是已经摔将出去。

禾洛心下一沉,马车突然停下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纪小姐这是何苦?我也不过是邀请旧识上山一聚,并无恶意啊。

清朗的男声,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洛儿。

郭绍勒马停在马车旁,禾洛于是拉开窗帘,正对上他焦虑的眼,他们没有弓箭手,我们还是可以冲出去地。

不用了。

禾洛放下窗帘。

深深吸口气,然后用手拍了拍面颊,让脸色看起来没那么苍白。

小姐。

花寻脸上是掩不住的惊慌,声音怯怯,却毅然道,小姐,你留在车上,我下去。

快,把衣服脱下!禾洛伸手阻止了她,自己抓住领口。

调笑道,你这是作什么?胆子越来越大了。

竟然公然来扒小姐衣服!小姐!没想到这时候禾洛还笑的出来。

花寻又急又气,声音也带了哭腔。

奴婢诫越了。

可是就委屈小姐赶紧跟我换身衣服吧?说着又伸手来解禾洛腰带。

禾洛索性一把推开她,自己掀开车帘,带着宝剑径自跳了下去。

我却不知顾大寨主到底是何方神圣,哪门子的故人!这种别开生面的邀客方式。

倒真叫人大开眼界!禾洛高昂起头,一步一步走到护卫在前面的郭绍和子夜旁。

对面大约有二十来个山贼,密密麻麻封锁了整条小道,为首的显然是正中间那个黑衣男子。

素闻纪小姐才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黑衣男子不怒反笑,淡淡然一瞥,也不说废话。

顾大寨主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禾洛加重了声音,请问,您到底是何方故人?语气中不无讽刺之意。

哎。

黑衣男子见到禾洛这边剑拔弩张的情形。

却不由叹了口气。

纪小姐怕是早就忘记顾鸿了吧。

这却是把自己名讳直言相告了,禾洛不由一愣。

没想到他这样干脆就告诉了自己真名,莫非自己真是认识他的?顾鸿,顾鸿,禾洛心思百转千回,只觉得这名字地确有些熟悉,再抬眼瞟了眼顾鸿冷冷清清的模样,蓦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一脸冷漠又隐带不屑地少年临走前的回眸一顾,我叫顾鸿,记住了。

你是顾鸿……禾洛喃喃,可顾鸿地眼睛却是一亮。

不错,我就是那个顾鸿。

顾鸿终于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知道我是谁了,现在可愿意上山?禾洛踟躇了。

话说之前她跟那顾鸿根本一句交流也没有过,只是他临走前不知为何要自留姓名,到现在长大了又莫名其妙邀请她上山叙旧----天知道,她跟他有什么旧可叙!最重要的,禾洛心中隐约有些担心。

她一刻也没忘记过自己当时是怎么对李子青的。

李子青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到底也没做过什么恶事,当初她对他也地确是忤逆了点,身为秋月的夫君,顾鸿的姐夫,到底有那层关系在,顾鸿若真是要为李子青那日所受到的羞辱报仇,自己还真是无话可说。

知道你是顾鸿又如何?我不记得我们有什么交情在。

禾洛缓缓抬眼,直视顾鸿,相信顾大寨主身为当事人,比谁都清楚,那时我们可是一句话也没说过的。

哦,是吗?那真是遗憾。

顾鸿惋惜道,不过也正好借此机会彼此熟悉熟悉,如何?禾洛真想直接甩他一句我没兴趣!可眼前的情形,她们这一方明显是弱势,还是收敛点的好。

于是她忍气继续与对方虚以为蛇。

俗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洛虽为一届女流,也深谙此理,并引以为诫。

何况此次赶路匆忙,未备礼物,不敢叨扰。

还是下次略备薄礼再行拜访。

无妨,我们山寨从来不在乎这些虚礼。

纪小姐能来就是给了大面子了,怎么敢收纪小姐的礼。

顾大寨主还是莫再客气了,速速放我等离开才是正理。

顾鸿终于不笑了,恢复了他平淡的表情,我也不想强求纪小姐。

只是在下姐夫病入膏肓,怕是不久于人世----顾鸿地姐夫还能是谁?禾洛微微一惊,心绪顿乱,可仍勉强驳道,我可不是什么大夫,与贵姐夫病情无益。

姐夫得地是心病。

听闻纪小姐曾就读于女院,想必学了不少开解人的法子,不妨开导开导我姐夫,也许我姐夫见了你,病就好了呢?这话听在禾洛耳里是字字刺心,可不知情地人听了却是要大大误会的。

郭绍在旁边听了片刻,这句话听的最明白,不由勃然大怒,小子,安敢轻薄洛儿!说着提剑就要上前,却被禾洛拦住。

如此,却之不恭。

还请顾寨主带路。

禾洛垂下眼睫,谁都看不清她黯然的脸色。

郭绍不解,还要阻拦,却被禾洛轻轻推开,她抬头冲着顾鸿喊了声,还不走?甚好,多谢纪小姐体谅。

顾鸿墨黑的眸淡淡撇过郭绍,忘记提醒郭兄了,这落凤山百里之内都是在下的地盘,沿途都有兄弟把守,他们脾气可不好,若是一个不慎冲撞起来,怕是我也拦不住。

你什么意思!郭绍已经强忍怒气了,此刻终于忍不住要跳起来,区区乌合之众,难道我还怕那他们不成?稍安勿躁啊,郭公子。

花寻扯扯郭绍衣袖,眼下还是陪小姐上山要紧,万一他们有什么动作也好及时保护小姐。

郭绍一听有理,勉强按捺住了蠢蠢欲动想要杀人的冲动,陪在禾洛身边一起上了山。

老实说,这真不像山寨。

禾洛看着山顶错落有秩的房屋,辛勤劳作的人们;听着清脆的鸟叫声,以及,隐约传来的琅琅读书声,如是想。

这当然是山寨,只不过不是人们表面上以为的山贼窝罢了。

落凤山连绵数百里,而山寨最早是由顾鸿的祖父顾连带着附近几个村庄的人一手建立,平时都是自给自足,偶尔干些劫富济贫的勾当,但从不对普通老百姓出手。

渐渐的,也就有了些名声。

顾连祖上都是白丁,传到顾鸿父亲这一代,开始重视起文化教育,李子青就是第一个教书先生。

当然这些禾洛并不知情,她只是突然理解了,为何当初恼羞成怒的李子青会想要借秋月娘家的身份来威胁侯府。

呵,什么身份,原来是山贼,很不一般的山贼。

那当初他所说的被劫掠上山做教书先生也是实情了,而劫他的想必不是别人,正是顾鸿的父亲辈吧。

可是,落凤山离刑州如此之近,这么多年,官府竟也没有派人来围剿过吗?这个很不一般的山贼团伙到底有什么让人忌惮的力量?禾洛并没有太多可以细想的时间,顾鸿很快带她去见了李子青。

八载时光匆匆过,当年虽然狼狈到底还算是个清俊书生的李子青,此时却完完全全成了个邋遢酒鬼,禾洛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抱着酒坛仰躺在一座无名墓前。

这是纪瑶华的衣冠冢。

顾鸿似早见惯了眼前情形,不动声色。

扑鼻的酒味让禾洛很想捂住鼻子,然后厌恶的躲到一旁,可是她没有,她只是皱眉看着像一摊烂泥般软在地上的李子青默然无语。

能说什么,要说什么?眼前这人对她而言,不过是个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自甘堕落,我无计可施!禾洛说着掉头就要离开,顾鸿忙拦住她。

瑶华。

瑶华。

烂醉如泥的李子青突然呢喃出声,他睁开迷蒙双眼,踉跄着坐起,一遍一遍以手抚摸墓碑,为何你从不入我梦来,难道,你真的再不肯原谅我了么?禾洛垂头,心思不明。

她无法理解李子青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

既然当初负了瑶华,娶了秋月,如今又装什么情圣?可是,也许真的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想这古代的男人吧。

若真有来生,娘亲此时怕早已重新投胎在了好人家,你又何苦执着不放。

李子青趴在墓碑前的身躯微微一僵,随即蓦的转过头来,看清她以后突然猛扑了过来,禾洛不由花容失色……********************分隔线***************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二十二章 疯病李子青当然没能成功扑到禾洛,在他面前子夜和郭绍同时出手拦截,而顾鸿不耐的一把将他推回原地。

李子青浑身没半分力气,这些年身子骨也被酒掏空了,顾鸿只是轻轻一推就轻易将他推倒。

看着李子青颓然倒地的模样,禾洛眉心微微一皱,别过头有些不忍。

到底是这具身体的父亲,落到这般下场也够可怜了。

何况如果他能对瑶华忘情,好好跟秋月过日子的话,现在还不到四十岁,正当盛年,大有作为。

这些年我一直容你忍你,我姐为了你流了多少泪?受了多少气?你就是狼心狗肺,不知好歹。

扶不起的烂墙!顾鸿说话刻薄,眼神鄙夷,李子青坐在地上低头发呆,半晌忽然又爬了起来,又叫又跳,状似疯癫,瑶华!瑶华!把瑶华还给我!你们这些恶人,把我的瑶华藏到哪儿去了!禾洛诧异的望向顾鸿,他这般模样,莫不是疯了?顾鸿的眼神证实了这件事。

禾洛僵在呆场。

突然,有个青衣女子口里唤着夫君!夫君!慢慢寻到这边,见到发疯的李子青慌忙一把抱住他。

这是,秋月?面前的女子憔悴不堪,身材瘦弱,哪里还有当年一分模样。

姐,你病还没好,跑出来作什么!秋月还没说话,刚刚平静下来的李子青又发颠的叫起了瑶华,看的秋月一阵神伤。

我知道你们都不待见他,若不是我及时赶过来,只怕他还不知要被折磨成什么样子呢。

秋月紧紧环抱着李子青,安抚地拍拍他的背,没事没事,乖。

不要多想。

禾洛愣愣的盯着眼前俩夫妻,心中五味杂陈。

李子青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她有很大关系。

先是忤逆他,言语尖锐,字字刺心;然后又与他断绝父女关系,死活不肯跟他走;事后,定北侯府又将瑶华的坟迁走,让他连可以拜祭的地方都没。

只怕李子青这八年来都是在愧疚与绝望中度过地吧。

禾洛仰起头,天空湛蓝一片,心里微微发涩。

于李子青而言。

他的思想决定了他的行为。

他从没有想过要抛弃瑶华,若不是山寨扣押住了他,强迫他与秋月结婚,他也不会迟迟不归的吧?而且他得到自由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宾州,不见瑶华又千里迢迢来寻他一双儿女。

即使她耿耿于怀他跟秋月圆房的事。

也是在他得知瑶华死讯后神经脆弱神志不清的缘故----真是她太苛责了么?古人与现代人想法毕竟不同,若是换作今日,她是否还会一意孤行?而秋月----那个她名义上的二娘,她只是爱上李子青,又能说她有什么过错?禾洛紧紧握住拳头,任长长的指甲扎入掌心。

她仍是不愿意谅解她,毕竟是她的缘故。

才会有后来的一系列悲剧。

瑶华,瑶华。

李子青痴痴地呢喃着,眼神无光。

而秋月紧紧揽着他泪流满面。

顾鸿板着脸站了好一会儿,才柔和的唤秋月,姐,你看,我把姐夫的女儿找来了。

有她在。

姐夫的病一定会好的。

秋月蓦然回头,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然后狂喜地看过来。

触到禾洛复杂的目光,又不由缩起了身子,一如当年在侯府所见的模样。

心病还须心药医,他的病情是因娘亲而起,可娘亲早已不在,如何救得?禾洛垂下眼睑,慢慢吐出一句,恕我无能为力,就此告辞!小姐。

纪小姐!秋月一见禾洛掉头就要走。

忙扑棱过来,试图挽留她。

一切都是我的错,有什么事您冲我来,可夫君他是无辜的啊。

您一定要救救他!禾洛被迫停住脚步,眉头越皱越紧,秋月见她一直不吭声,一咬牙就跪了下来,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您可以帮帮夫君。

纪小姐,我求您了。

求您发发慈悲,行行好吧。

求我发慈悲?呵。

禾洛仰着头笑了两声,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荒诞。

这位婶婶,您也说了我姓纪,那他李子青是好是歹与我何干?秋月一时语塞,跪在地上开始抽泣。

在场地人即使迟钝如郭绍,也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洛儿,我看他们也挺可怜的。

郭绍看着顾鸿将秋月搀起,而后者依然哀求地望着这边,不由有些心软,犹豫着想要劝劝禾洛,不然,你就帮帮他吧?那个,佛家不是常说,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吗?禾洛蓦的转过头来,狠狠瞪了郭绍一眼,郭绍一惊,退了几步,黯然道,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我的岳父。

郭绍,在你眼里,我就是心狠手辣,罔顾亲情的人,是吧。

禾洛问地苍凉,郭绍起初不语,后面干涩的吐出几个字,不是。

不是的。

禾洛心凉一片,她头也不回,只以不轻不重地声音说道,顾大寨主,烦劳你将你姐姐姐夫好生安置。

我会在此处逗留三日。

除了禾洛和子夜,还有神志不清的李子青,所有人都是面上一喜。

禾洛甩下这句话后就径自离开,回了山寨待客的大厅,花寻便在那里等她。

见禾洛当先扬长而来,子夜紧随其后,而一直片刻不离旁的郭绍却杳无踪影,花寻不由有些惊奇,急忙过来扶了禾洛。

小姐,那顾寨主巴巴的引了你去,却是做什么了?禾洛垂眸,语气平淡,不过是见个故人。

花寻,你且准备下,我们要在此处住上三日。

啊。

花寻诧异的睁大双眸,做什么要逗留在此?莫非他们不肯放人?禾洛眉头微皱,并不说话。

百思不得其解的花寻不由又将目光投在子夜身上。

可子夜一如既往的冷冰冰,并不开口。

是,奴婢知道了。

花寻说着就要退下,禾洛又出言叫住她。

你先等等,过会儿自会有人安排食宿,不急。

花寻应了声,垂手立于一旁,等了半天仍不见郭绍,不由好奇,小姐,郭公子呢?禾洛嘴一抿,还没说话,就见顾鸿带着人进来了。

纪小姐深明大义,顾某佩服。

已为几位贵客安排厢房,少顷自有人来带您几位过去。

多谢顾大寨主。

禾洛淡然道谢,目光落在顾鸿身旁站着的郭绍身上,看来顾大寨主地姐姐和姐夫已经安顿好了。

哎。

顾鸿长叹一声,撩起长衫下摆,坐在了禾洛旁边,姐夫一直嗜酒如命,又时常不清醒,这些年姐姐为照顾他可真是操碎了心。

这不,前两天又病倒了。

可身子稍微好点,就急着到处找姐夫。

禾洛并不关心秋月如何,即使这顾鸿,她也没什么好感。

但是眼下,李子青地病情却是需要关注的,毕竟这是她留下来地理由,不是吗?你说你姐夫时常不清醒?也就是还是有几日清醒的对不对?顾鸿一愣,没想到禾洛连这个细微的小细节也注意到了,不错。

每月有两三天是清醒的。

然后就会痛苦流涕的跟我姐姐道歉,说他对不起她。

可没几日,就又开始酗酒,恢复老样子。

这叫什么?间歇性精神病?禾洛揉揉太阳穴,她前世今生都不是学医的,只知道这种精神病最佳的治疗方法是药物治疗,再辅以心理辅导。

药物治疗想来顾鸿应该有请过大夫,心理辅导就只好由她来做了。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可禾洛心里还是乱乱的,她做事的习惯,要么不做,要么做的漂漂亮亮。

像医治李子青这种根本没底的事,她实在不该插手的。

禾洛抬起头,忍不住看了眼罪魁祸首郭绍,正好郭绍也关切的看过来,目光复杂,既有愧疚也有欣慰,看的禾洛好不窝火。

啪!禾洛忍不住重重拍案,众人都惊诧的望过来,她才恍然自己做了什么,忙转移话题,顾大寨主,我想现在该是用饭的时间了吧?还真是直言不讳,毫不顾忌。

顾鸿嘴角抽了抽,面上带上了淡淡的笑,正是,在下这就带各位去饭堂。

山寨的饭堂果然是饭堂,跟大食堂似的,一桌一桌的大圆桌,摆满了整个空旷大堂。

男女老少或一家团坐,或亲朋共桌,纷纷占据了自己惯常的位置。

而每一桌上都满满的摆着九菜一汤,桌桌相同。

顾鸿的位置是固定的,在饭堂最里边的一张大圆桌。

因为有贵客在,顾鸿特意让人搬来了屏风,把那一桌与其他隔开,算是做了雅间。

禾洛也不是没吃过食堂的,所以此刻也只是略一皱眉后就安然入座了。

菜色倒是很丰富,估计也是为了招待她们这些贵客特意做的。

禾洛瞄了一眼,也不客气,提了筷子就开始夹菜吃饭。

让本来举了酒杯打算敬禾洛的顾鸿不自在的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慢条斯理的吃完饭,禾洛拿出手绢擦了擦嘴,抬头看向顾鸿,烦请顾大寨主这就派人领我们去歇息吧。

明日一早还要照看你姐夫呢。

顾鸿连连道是,忙叫来人细细嘱咐了几句,然后请他带着禾洛一行人去休息。

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做戏山中清凉,即使是炎热的夏季,到了半夜也冷的紧,盖上厚厚的棉被,禾洛睡的极不安稳。

许是因为在陌生的地境,又是山贼地盘,禾洛几乎是一夜未眠,一点小动静都会轻易惊醒。

次日清晨,禾洛带着两个黑眼圈起床,睡眠不足让她觉得自己脾气非常暴躁,做什么都不顺。

山寨里的早饭很简单,白粥加包子、馒头,味道一般,禾洛没睡醒,虽然经历一夜现在饿的慌,可粗糙的早饭让她实在提不起什么胃口,也顾不上什么浪费不浪费了,包子啃了一小口,馒头咬了两大口,只有白粥配上咸鸭蛋喝了大半碗。

她无比怀念起张厨娘的手艺。

用过早饭,顾鸿就来找她。

禾洛二话不说,就先让顾鸿派人整理一个小院,一切布置都按照她宾州老家的。

睹物思人,这是她要做的第一步。

顾鸿当初也是跟着秋月和李子青去过宾州的,所以对那里的摆设布局之类倒也清楚。

很快叫人在后山收拾了一个类似的院子,禾洛亲自去看了,屋内摆设一如从前,忆起往昔,让她也不禁唏嘘不止。

当然,这还不够。

禾洛记得当初箱子里翻出来的瑶华的画像就是李子青亲笔,现在她就打算临摹一幅。

那幅画于禾洛意义深刻,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次见到瑶华容貌,从此就深深记在了脑海中。

花寻在旁铺纸磨墨,一切就绪后,禾洛准备动手,可刚一提起笔,脑中就空白一片,明明深入骨髓的画像竟模糊不清了。

别紧张。

别紧张,你一定能画出来的。

禾洛闭眼,一边喃喃着安慰自己,一边让心沉静下来,搜索着记忆里那幅动人的画作。

片刻后,禾洛睁开双眼,目中一片清明。

她下笔如神,一勾勒一浅描,瑶华就在她笔下慢慢现出身形。

那个不染纤尘、宛如仙子的女子呵。

良久。

禾洛轻呼口气,搁了笔。

画作已成。

早等在旁边的顾鸿踱步过来,看清画上地人时不由一愣。

她就是纪瑶华?禾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顾鸿心里却赞叹不已。

此等女子,也难怪李子青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了。

自家姐姐无论容貌还是气质,当真及不上她半分。

这里,还差个印鉴。

禾洛纤指轻轻划过画作一角,我记得是草书的子青二字。

不知贵处可有善刻印章的匠人?兴许可以照着刻上一枚。

顾鸿略一沉吟,似有所动,将一张空白的纸移到她面前。

还请纪小姐将那枚印章描画出来。

禾洛点头,提笔细细描了一方印章的雏形,大抵是这样的。

若果真是这个样子的印鉴倒也好办了。

顾鸿招手,马上有人过来。

顾鸿对他耳语几句,那人便忙不迭的离开,顾鸿这才继续道,这枚印鉴一直带在姐夫身上,只是姐夫久不动笔。

如今印鉴正是由家姐保管。

禾洛对顾鸿地话无动于衷,听着顾鸿一口一个姐姐,姐夫,她心里着实不太舒服。

特别是桌上还摊着瑶华的画像,这情景,怎么看怎么讽刺。

不久,先前离开那人取来了印鉴,禾洛在白纸上试了试,确认无疑,便在瑶华画像上合适的位置落了印。

只待画作风干,叫人拿去裱起便好。

这还不够,禾洛又趁画风干的时间。

以簪花小楷默了一首词。

春晚。

风暖,锦城花满。

狂杀游人。

玉鞭金勒,寻胜驰骤轻尘,惜良晨。

翠娥争劝临邛酒,纤纤手,拂面垂丝柳。

归时烟里,钟鼓正是黄昏,暗销魂。

正是当初苏瑾第一次见到她跟风暖时所念的。

词中隐含花满、风暖二词,想必瑶华给她一双儿女取名时也一定跟李子青念过这首词。

多年苦练,禾洛的一手簪花小楷写的极漂亮,她所见过的瑶华手迹,也是这种字体。

顾鸿静静看着禾洛默完这首词,眼中终于现出几分惊艳。

纪小姐果然不负才女之名,画好,字也好。

禾洛面无表情,以手扇风,加快画和字的风干程度,心里却还在琢磨着还有什么准备工作要做。

不一会儿,画干了,顾鸿当即叫人送去裱了,至于字,禾洛没说,便仍旧搁在了桌上。

坐在书桌旁,以手撑额,禾洛仍在思忖该如何开导李子青。

裱画需要时间,只怕明日才能送回来。

那今日,她是否应该先带李子青看看旧居,刺激下他?洛儿,你累不累,吃葡萄吧?唔。

禾洛含糊应了声,伸手便去拈葡萄,不妨却有人剥了送到她嘴边,以为是花寻,她张口就咬,却注意到拿着葡萄的这只手似乎大了点,黑了些。

一抬头,果然是郭绍。

禾洛咽下葡萄,吐出葡萄籽,依旧一声不吭恢复思索神态。

郭绍本来开心地脸色顿时又暗了几分。

禾洛虽然表面做思考状,心底却是五味杂陈,郭绍的表情她尽收眼底,心里莫名的不太舒服。

这个即将与她定亲的男子,真是让她又喜又恼。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地不足,扬州乞丐事件也让她看清了郭绍良善的本质。

可是,作为女子,谁不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够万事都为自己着想,无论对错,都站在自己这一边?郭绍很好,对她可谓是无微不至了。

可是,一旦碰上类似有关良心的事,郭绍就会情不自禁与她闹矛盾。

难道,一个陌生人就真的比你老婆还重要吗?禾洛很想这样问一句,可是郭绍,虽然嘴拙,却一定会搬出一套一套地大道理来说服她。

那些直白浅显的话,远比文绉绉的书面用语更加刺人心扉。

不能这样下去。

至少。

要让郭绍明白她的心思!下定决心,禾洛仰起头,轻轻握住了一旁郭绍地手。

郭绍浑身一震,蓦然狂喜起来,可是想到自己的手因为刚才剥过葡萄,粘的很,忙又不自在的想要挣脱,禾洛却不管这些,仍旧倔强的握住。

洛。

洛儿,我洗洗手,洗洗手。

郭绍急的满面通红,禾洛轻笑一声,才放开了他,跟他一起去洗手。

用毛巾仔细擦干,禾洛笑眯眯又牵住了郭绍的手,这次郭绍不再逃避,反手更紧的握住了禾洛的。

二人含情脉脉,仿佛之前地愉快都烟消云散了。

郭绍。

我有话跟你说。

洛儿,我也想跟你说说话。

禾洛嘴唇一翘,任性道,我先说!郭绍含笑点头。

好,你先说。

其实,郭绍,我虽然不如你善良----刚说到此,郭绍地手微微一动。

禾洛以目光制止了他,继续道,你不用为我开脱,我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人。

但我并非冷血无情之人。

至少。

我还有身边地亲人和朋友需要关心。

禾洛轻叹一声,一个人的心有限,也许我生来就是凉薄之人,本就没办法对太多人付出太多的感情。

所以,请不要勉强我对什么人都好,你知道我做不到。

郭绍的嘴唇蠕动了下,似要说什么,禾洛便索性让他先说。

郭绍清了清喉咙,开了口。

洛儿。

你是我未来的妻子。

你这么聪明。

自然做什么都有你的道理,是我不好。

不该强求你的。

可是洛儿,他,他毕竟是你生父,也是我未来地岳父。

郭绍耳根微红,讪讪地继续道,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虽然你此时恨他怨他,可真到了以后,等你自己有了孩子,你就会体谅为人父母的,哪个不爱自己子女,纵使他曾经有错,如今这般模样也够可怜的了。

禾洛久久不语,没想到郭绍这次反对她竟然全是为她着想,若不是自己想开,主动要找他说话,只怕他死也不会开口澄清吧。

这个傻瓜!你说的对。

禾洛轻声道,可是,郭绍,我要告诉你。

我并非没有想过要留下来陪他。

但是,你不知道地是,当初我年纪尚小,因为恨极他抛妻弃子,害的母亲早丧,曾经出言不逊,伤了他。

顿了顿,禾洛继续道,其实我留在这,对他病情也许根本没一点好处,你明白么?郭绍点头,又摇头,没有父母会真的怨恨自己的子女,你父亲也不会。

禾洛苦笑,李子青可能不怨恨她吗?郭绍,你如何懂得这些?你又没做过父亲。

郭绍盯着她直笑,你早点嫁给我,我不就可以早日做父亲了。

禾洛恼羞成怒,随手抓起果盘里的水果向他砸去,叫你胡说!看来在下来地真不是时候,防碍二位了。

顾鸿去而复返,冷冷清清站在门口,淡淡的看着正在打闹的禾洛与郭绍。

禾洛慌忙收手,正要理理头发衣襟,瞥到顾鸿嘲讽的目光却突然来了气,反而一把拉过郭绍,揽住他肩膀,顺势依偎进他怀里。

郭绍对禾洛突然地投怀送抱措手不及,浑身僵硬的揽住她,注意到顾鸿仍在看着他们,他才慌忙扶起禾洛,面上一片臊红。

没想到纪小姐,如此不害臊。

顾鸿冷冷看着他们动作,定北侯府的家教还真是不怎么样。

禾洛不怒反笑,从小没了娘的人说什么家教?倒是顾大寨主,没听过非礼勿视么?还是看着我夫妻亲热很眼红?顾鸿被禾洛话中明里暗里的讽刺之意呛了声,气极拂袖,夺门而去。

《河传》韦庄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后山禾洛冷眼看着顾鸿离开,忽而大笑起来,笑的前俯后仰,上气不接下气,郭绍有些无措,更不知她在笑什么,只安抚的拍拍她背,为她缓解笑意。

终于笑够了,禾洛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抬头看向郭绍。

经由眼泪洗过的一双黑眸水润晶莹,熠熠生辉。

郭绍竟有些不敢直视。

这个怀抱,很暖和,这双臂膀,很坚实。

禾洛唇角微微上扬。

一直以来她都压抑着自己,墨守陈规。

可是今日这一闹,虽然肆意了些,却让她觉得从头到脚一阵舒爽。

规矩本就是为守规矩的人定的,她本质可不是,既然我行我素可以得到更大快乐,又何必强迫自己守那破规矩?禾洛长长叹了声,忍不住想起萧凌儿。

原来一直以为自己的谨言慎行才是处事之道,可如今看来,自己竟还不如萧凌儿看的明白。

我自逍遥自开怀,可以放肆的场合也不必太过拘谨了!洛儿,刚才你怎么突然---郭绍想说你怎么突然投怀送抱,可是看着禾洛亮晶晶含笑的双眸,他竟然一个字也问不出来,更头脑发昏的伸出胳膊,重新将禾洛揽入怀里,哎,罢了,反正我以后都是要娶你的。

别人怎么看都无所谓。

禾洛将头深深埋在郭绍怀里,心里却笑个不停。

头一次觉得庆幸,嫁给郭绍兴许真是件好事。

至少。

他不像那些酸腐书生,只知道文绉绉地讲究礼数。

咱们去后山走走吧。

半晌。

禾洛抬起头,眼巴巴望着郭绍,昨儿个睡觉的时候,我总是能闻到似有若无地花香,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寻花?郭绍先是点头,随即又有些犹豫,可是。

你父亲那边-禾洛颇不以为然,我要准备的东西还没弄好呢。

现在贸然去见他,对他的病情有百害而无一利!郭绍信以为真,当下牵着禾洛的手,跟她一起去了后山。

后山很大,房子却不多。

之前顾鸿让人安排的仿宾州故居便是一处。

禾洛跟郭绍慢慢走过来,寻着花香。

果然找到一片开的正盛的栀子花。

哇,好多栀子花。

禾洛深吸一口气,让浓郁地花香沁入心脾。

她欢快的跑跳着进入花丛中,双眼一巡便折下了一朵花,别在衣领上。

这花我也见过,可以做菜的。

郭绍说着也折下一朵,拿在手中旋转着。

感受她的洁白芬芳。

呵呵,栀子花可不是只能看和吃哦。

禾洛洋洋得意,忍不住卖弄学识。

栀子花、果实、叶、根皆可入药,像伤寒、痢疾、疥疮等等,都可以治。

郭绍啧啧赞叹了声,禾洛越加高兴,拉着他就要摘些花回去做菜,郭绍正要动手,忽然想到什么,皱起了眉头,若是其果实也可入药。

那我们若是摘了花。

哪里还有果实在?禾洛心中暗叹,心道郭绍大概又开始善心大发了。

不同的只不过是他此次发善心的对象不是人,而是花。

栀子花的花瓣也有重瓣和单瓣之分,只有单瓣会结果实。

而且,这漫山遍野地栀子花,咱们又能吃掉多少?你别想太多拉。

难不成你就是存心跟我过不去?最后一句禾洛是板起脸说的,郭绍忙连声否认,帮忙摘起花来。

片刻后,郭绍的衣摆里满满的兜着雪白的花朵,禾洛直起腰,习惯性的望山脚望去。

走几步,却看到山脚下缠绕着一条银练----哦,那应该是河,很宽大的河,而河对岸依旧是山,连绵不断地山脉一如此刻自己脚下的落凤山,高大巍峨。

郭绍,快看,好漂亮的河!禾洛惊喜地叫出声来,右手指指点点,蜿蜒流长,也不知这水要往何处去。

郭绍提着衣摆过来一看,笑道,那是洛河呀。

落凤山的位置,就在洛河边上。

只是洛河这边属于我们南朝,那头却是北朝的地界了。

哦。

禾洛若有所思,听闻近几年北边一直不安定,怕是要有大动静了。

郭绍点头,颇有些惊奇的看着禾洛,确是如此,不过洛儿你甚少出门,却如何得知?禾洛笑而不语,郭绍也不笨,转念一想就知道了,该是你那将军舅舅告诉你的吧?禾洛笑笑,望着相距约有十丈远的对面山峰,心想若是能修建索道,倒是能直接滑翔过去呢。

哎,若是能修建一条索道,纵是天堑也可变做通途。

禾洛不知不觉竟将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摇头叹了一阵却正对上郭绍惊异的目光。

洛儿,你说什么索道?可以直接到对岸去?禾洛才想起索道就是缆车,古代哪里有这东西,不由暗道失言,此刻也只能含糊道,以前不知哪本书里见过,索道,就是那种悬挂在半空中的铁索,人可以借之滑行过去。

郭绍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细细思索一番却觉得不可思议,什么铁索能承受这样地力道?人要滑行过去,那得多大的臂力啊?反正我也是书中看来地,没实践过,谁知道真假。

禾洛支吾着遮掩过去,见郭绍还不死心,索性哄他,许是用的特别的金属,材质比铁更坚硬呢?我自小爱看杂七杂八的书,但都不求甚解,你也不必太在意了。

郭绍左思右想也想象不出有什么材料能比铁更坚硬,此时也只好作罢。

禾洛见他有些闷闷不乐。

便又哄他,没有索道也没关系。

我还听说过一种载人地木鸢,从山顶顺风而下,也能直接飞到对岸。

这个却比较好理解了,郭绍听着禾洛形容一番,大喜,改天我亲自做一个试试,到时候带洛儿一块儿乘木鸢飞下山去。

禾洛浅笑点头。

心里却没当一回事。

当初鲁班何等聪明的人,废寝忘食,精研机关之术,历经数月才造出一只木鸢来。

郭绍只是凭她短短数语,如何造地出如斯精巧之物?低头看看满兜洁白的花渐渐干枯,郭绍忙叫上禾洛准备回去。

路过那间仿宾州的小院,禾洛眼睛一眨。

有了主意。

郭绍,咱们就在这个厨房自己动手做顿饭吧?好啊。

郭绍向来对禾洛百依百顺,直接应承了下来才恍然醒悟禾洛是要自己动手做饭,不由苦恼,可是洛儿,你会做饭吗?禾洛头一抬,不满的瞪他一眼。

天下有什么是我不会的?你只负责烧火,其他的都由我来。

话虽如此,可郭绍还是忙里忙外。

这院子虽然一切粗使杂物都在,可新鲜的食材却没,挑水担柴,哪件事不要操劳半天?到后面,禾洛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单纯地一个想法,却要连累郭绍忙上半天。

郭绍,算了,我们还是直接去借他们大厨房用吧。

看见郭绍担了水过来。

禾洛忙上前一步。

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襟。

太辛苦你了。

郭绍抹把汗,微微一愣,我没事的,只要洛儿你高兴就好。

禾洛咬唇,偷眼看看他热的红扑扑的脸,我太任性了,你,你也不必什么都顺着我。

哦。

郭绍傻傻点头,那咱们就去大厨房。

说着捧着那些摘来的花大步走出门,禾洛跟在后面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郭绍还真是直肠子,她嘴上说不要什么都顺着她,结果他就真不哄她了,哪有这样追女孩子的。

哦,对了,他现在已经不需要追了。

最终禾洛在厨房只用栀子花做了两道菜,凉拌栀子花和栀子花炒竹笋。

前者只需将栀子花去杂洗净,用热水沥过,然后盛盘,撒上葱花、姜丝,倒入香油、老醋,再加适量的盐和味增拌云匀即可。

而栀子花炒竹笋,所用地竹笋是春季折来晒干的小竹笋,用开水浸泡后,切成细条,取一些腊肉切成薄片,与洗净焯过的栀子花同炒,翻炒片刻后再加入葱花和姜丝,最后加入调料,盛起装盘即可。

两道菜其实都很简单,禾洛久不下厨,生怕调料放的多了,于是都是请原本厨房大娘帮忙估量的。

幸好两道菜都是恰倒好处,端出去众人都是赞不绝口。

也不是谁都有福吃禾洛烧的菜的。

比如这次,也只与禾洛同桌地几个家人和顾鸿能够吃到罢了。

席上禾洛笑容满面,不住的给众人夹菜,却刻意忽略顾鸿,让他好不尴尬,可想到之前禾洛与他针锋相对,也只能忍气吞声。

却也不愿意让她好过,故意道,纪小姐今天还去后山了?后山风景的确不错,可是希望纪小姐记得答应在下地事。

禾洛夹了片腊肉慢慢送入嘴里,细细咀嚼,然后才抬起头,眼睛对着他,一字一句道,不就是答应了顾大寨主会留在此地三日么?放心,我没忘。

是留在此地照看在下姐夫三日。

顾鸿强调了照看二字,分明是嫌她不务正业,还有心跑去游玩。

禾洛啪的搁筷,扬言道,吃饱了!正待离去之时又回头撇了眼顾鸿,顾大寨主不必特意提醒我,我记性不差,知道自己说过什么,该怎么做!她看看皱着眉头的顾鸿突然觉得跟他斗嘴其实也挺有意思的,没记错的话,光是今天半日,我做的事就不少呢。

说罢扬长而去。

隔线**********************呼,承诺的双更都补完拉,接下来没意外的话依旧每日一更,加更需要看秋的码字进度。

另外,亲们对禾洛留下照看李子青有什么看法没?欢迎去评论区留言讨论。

(悄悄地,这个情节地设置最主要其实还是为了埋一个伏笔,可能这章有亲已经看出来了。

)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旧事李子青昏昏沉沉醒来,坐起身,习惯性的打量了屋子一眼,觉得有些奇怪,可分明又是自己熟悉的。

翻身下床,随手扯了搭在床头的衣袍披上,脑袋仍有些混沌。

奇怪,怎么头如此疼。

扶住额头喃喃了声,李子青径自穿衣束发,脸盆里装了清水,他取下脸盆架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把脸,然后去院里漱一切都是他熟悉的生活,偏偏又好象隔了千万年般,李子青晃晃脑袋,回了屋里。

一眼望见挂在土墙上的画。

哎呀,一定是俩孩儿贪玩,怎么把这画都翻出来了。

李子青忙伸手将画小心翼翼的取下来,画里瑶华栩栩如生,李子青看着看着眼眶却湿了,他暗自奇怪,自己难过什么呢?这画便是夫人也喜欢的。

留恋的轻抚画像,然后小心将画轴卷起,再轻手轻脚放入床底的木箱。

做完这些,一回头,又见到床头那只箱子上还搁了一张素白的纸,上面用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写着那阕《河传》。

春晚,风暖,锦城花满,狂杀游人……李子青摇头晃脑念了一遍,心里边满满的欢喜。

当初求而不得,朝思慕想,到后面瑶华离家出走与他私奔,然后得了一双娇儿,他的人生已经足够圆满了。

片刻后李子青又有些疑惑,怎么孩儿们都上哪儿去了?大清早的就不见人?罢了罢了,还是先去厨房寻夫人吧。

李子青想着,脚步轻巧的离开卧房,去了相邻的厨房。

门半开着,一个青衣妇人正在灶前忙碌。

夫人辛苦了。

李子青看到她的背影,情不自禁咧嘴笑了,快步走过去。

从身后将妇人拦腰抱住,脸颊贴着她的背上下直蹭,然后将下巴搁在她瘦削的肩膀上,轻轻对着她地耳朵吐气呢喃,你还在,真好,真好。

瑶华。

夫人。

李子青兀自沉浸在巨大的幸福感中,突然觉得生活无比美好。

而被他揽住的妇人却是浑身一僵,停下了手中切菜的动作。

眼泪也不由自主一串串落了下来。

而院外,一行人凝神偷看,各个心情复杂。

顾鸿是愤怒,自家姐姐嫁于他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如此亲近过;禾洛是伤感,如果这就是以前李子青和纪瑶华的生活,如果没发生后来那些事,也称的上夫妻和睦;郭绍却是期待。

原来以前岳父岳母私下如此亲热,以后跟洛儿成了亲,他也可以……将下巴搁在妇人肩上的李子青明显感觉到妇人因抽泣而轻颤地肩膀,他疑惑不解又有些焦急,连忙用力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嘴里焦急道,夫人,你为何哭泣?莫不是平日太过操劳。

身子累了?妇人原本低垂着头,此刻慢慢抬起脸来,目光幽怨的看着他,夫君----李子青看清妇人相貌。

突然傻了眼,夫人,你缘何老了这许多----想不到你老了竟这样丑陋----不过无妨,老了我也不会嫌弃你地。

外面顾鸿听的几欲吐血,郭绍微微难堪,禾洛却是冷笑连连。

只一会儿工夫,却见厨房里异变陡生,李子青蓦的推开秋月----即那位青衣妇人,踉跄着连退数步。

又开始癫狂起来。

啊,怎么是你。

你不是瑶华!瑶华,夫人,我的夫人呢?我的夫人怎么不见了?夫君,夫君!秋月忙不顾一切上前搀住李子青。

方才温柔多情的李子青让她又是喜欢又是哀怨,喜欢是因为他从未对自己如此亲近过,哀怨却是恼他所做一切不过是因为把她当作了瑶华。

可是无论如何,她心底都爱极了他,无法眼睁睁看着他遭受苦楚。

李子青发狂的将一切可以拂掉的东西掸到地上,脚下乱踢,桌子凳子也都被踢倒。

因为秋月死死抱住了他地腰,他无法有更多动作,恼羞成怒之下,竟张口就咬,在秋月右胳膊上落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啊----啊----啊!秋月即使胳膊被咬的鲜血淋漓,手下却不肯放松,含泪紧紧抱住他,不让他伤到自己。

而李子青只好愤怒的发出一阵阵嘶吼。

顾鸿当场就要冲进去,禾洛不咸不淡一句话就成功挽留住了他的脚步。

你若是现在进去,一切前功尽弃。

说不准你姐夫的病情加重,那可真就无药可医了,而且,你姐姐也白挨打了。

顾鸿迟疑的停下脚步,看向禾洛,目光复杂,纪小姐难道要我袖手旁观?禾洛不语,看着屋内乱七八糟狼籍一片,缓缓道,就让他好好发泄一顿,久病体虚的人也没多大力气,又能闹上多久。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竟要我姐姐,去受苦。

顾鸿握紧了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禾洛白他一眼,语气不善,就是要刺激他回忆旧事!一直以来他都不肯认清现实,只知愤懑怨恨,日积月累,郁结于心,才会导致精神失常。

说起来,你们才是罪魁祸首,如今也是你们求我留下,怎么,为他做这么一件小小地事儿都不肯吗?顾鸿语塞,终于别过头去,不再与禾洛争论。

而厨房内,也静了下来。

经了一番胡闹的李子青果然失了力气,秋月扶他不住,两人双双倒在了地上。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李子青苍凉笑了几声,此时的神志竟是分外清楚,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李子青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折磨我!撕心裂肺的哭喊,让屋里屋外所有人都是一怔,禾洛尚能保持平静,郭绍却目露哀怜,顾鸿微微不自在地转过身子,心内闪过愧疚。

药熬好了吗?禾洛淡淡问一句,顾鸿回过神来,略一迟疑,----好了。

可是,如今他这种情况,如何能喂的进药?简单,派几个壮汉,按住他手脚,再把药给他灌下去!禾洛说的平常,旁人却都是悚然一惊,人已经这么可怜了,却还要被灌药啊?看顾鸿皱眉站着,也不吩咐人照办,禾洛拧起了眉头,怎么,顾大寨主还在犹豫什么?这,不太妥当吧?妥当?如何才是妥当?我倒很好奇以前你们是怎么给他喂药的。

禾洛眉一挑,咄咄逼人,清醒时他必不肯喝药,酒醉时他喝不下药。

也难怪病情被你拖的如此严重。

顾鸿面色铁青,只好挥手叫来人,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

很快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过来,照着顾鸿的吩咐闯进屋制住了李子青,然后一人捏住他下巴,一碗药就这样给他灌了下去。

因为李子青的竭力反抗,一碗药大概直灌下去半碗,另一半都洒在了他的衣服上。

可是不要紧,能喝下药就是好事。

一日三次,若是他肯配合最好,不肯就照这样灌药。

大夫怎么说地?这药得长期服,另外,注意不要再刺激他了。

禾洛转身要走,又回头嘱咐了一句,这屋子里地东西,马上都撤了吧。

顾鸿迟疑的点点头,不过,纪小姐,今日才是第二日,依照约定,你还不能下山。

禾洛不置可否,我有分寸。

禾洛回房地一路上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若不是郭绍紧紧跟着,只怕她走错路也说不定。

刚才顾鸿特意提醒她还有一日,她虽然答曰自有分寸,其实却是一点底也没有。

别说她真是没法子,就是有法子也未必能在三日能使李子青病情大好。

哎,黔驴技穷了。

忽然觉得疲累,她真是一点也不想管这破事啊。

可是半途而废也不是她的风格。

禾洛突然停下脚步,紧跟在身后的郭绍忙上前一步,关切的问,洛儿,怎么了?禾洛一言不发,轻轻靠过去,倚进他怀里,双手自然而然环抱住他的腰。

不要面子了,也不要矜持了。

此时此刻,她真的好想有个怀抱依靠,好歹郭绍是她未婚夫,靠的名正言顺。

郭绍。

在!郭绍!我在。

禾洛连唤两声,郭绍也连应两声,其实说实话,禾洛很希望这时候郭绍能主动点,主动对她说,咱们早点下山成亲吧。

可是郭绍不说,只好她说了。

郭绍,咱们明天傍晚就能下山,然后回了幽州就赶紧成亲吧。

好。

郭绍语气里掩不住的惊喜,他调整了下姿势,更紧的抱住了禾洛,求之不得。

禾洛很满意郭绍的回答,他竟然没再杀风景的说什么要留在山上看顾李子青等他病好的话,果然识时务,给他加上十分。

慢慢来,不要急,她有信心,即使现在郭绍不是她心中的完美夫婿,可是在她有意无意的调教诱导下,他一定会成长为举世无双的五好丈夫!窝在郭绍怀里的禾洛突然觉得开心起来,有个爱她的夫婿对她千依百顺,其实是很幸福的事。

而自己偶尔小小的恶魔一下,也可当作平淡生活的调剂吧。

未来,一定比她想象的有趣。

第三卷 谁家女儿娇 第一百二十六章 议婚转眼到了第三日,禾洛果然没再提出什么建设性的建议。

顾鸿对此虽然颇有微词,可到底李子青不再酗酒,也肯喝药了,便也不跟她计较。

到了傍晚,果真信守承诺,派人送他们下山。

下山之后,禾洛再也不敢继续走小路,马车一拐,就拐上官道上去了。

顺风疾行,一夜一日后就到了幽州。

回了侯府,见过一干长辈家人,禾洛心里有些小激动,可越是激动越是觉得无话可说。

她没打算隐瞒自己这一路的游山玩水,也清楚子夜和花寻一定会如实跟赵氏汇报被落凤山山贼胁迫上山的事。

可是,这些,她都不关心了。

郭袁派来的媒人比她们一行早了足足七天到达,此时正在侯府呢。

禾洛再怎么厚脸皮,也不可能当真继续留在堂上听她们谈论自己的婚事,红着脸借口路上奔波劳累,早早回去了自己的横芜院,顺便也把郭绍撂给了赵氏招待。

当初离开去扬州时,带走了许多惯用的摆设家什,却一件也没有带回来。

禾洛嫌麻烦,也怕路上颠簸有个嗑磕碰碰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好在偌大的定北侯府也不差那些,禾洛只是送信回来说了个大概的归期,青岚早就重新安排人送了一批过来。

所以禾洛即使回到横芜院,也丝毫没觉得空旷。

躺在清凉的竹榻上,禾洛微眯起眼睛,旅途劳顿加上心绪变动,真的让她有些吃不消。

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她还是先好好睡上一觉吧。

躺下时尚有太阳余辉。

醒来时外面已经漆黑一片。

禾洛从凉榻上爬起,枕着睡的右脸颊和右胳膊上都是一道道红印,她迷茫的使劲眨两下眼睛,才想起自己已经回到了侯府。

花寻一直在旁边趴着,听到动静忙笑盈盈走过来,小姐醒了?先喝碗莲子羹?唔----禾洛下了榻。

反问道,有酸梅汤没?放在井水里凉过就成,不要放冰。

奴婢省得。

花寻恭身退下去。

因为寒疾一直没好利索,天再热她也是不敢吃冰地。

禾洛看着花寻退下去地身影,微微有些担忧。

她却是太过得意了,一心想着早点嫁人,也不知那病会不会影响生育呢。

花寻很快端着酸梅汤回来,禾洛小口小口喝着。

都要在嘴里含上一秒才咽下去,确保不会冻伤肠胃。

花寻看她把一小碗都喝下了肚,才问起禾洛想吃点什么。

张厨娘说,秀水村的阿秀刚刚托人快马送来一些捆蹄,一直用冰镇着,随时可以切了片送来。

另外一道送来的还有当地的土面条,或许小姐会想吃恩。

禾洛果然点头,难得她有心了,就让张厨娘下锅面条吧。

然后切些捆蹄。

她回头看看花寻。

你们也吃点。

是。

花寻显然也很惦念捆蹄和面条的美味,欢欣的跑去厨房了。

约莫等了一刻钟,面条就送了上来,热气很淡。

应该是事先将碗放在凉水里凉过,此刻捧在手里,正是淡淡地温,正好下口。

禾洛拨开面条最上面的雪菜和捆蹄片,夹起煎蛋正要轻咬,想起花寻还守在旁边,忙让她下去吃面条。

记得找个人给郭绍也送一碗过去。

一碗面条磨磨蹭蹭吃了小半个时辰,禾洛心满意足的轻抚肚皮,站起身去院里走走。

而花寻忙撤了碗筷。

随后跟过来。

禾洛慢慢散着步,走到亭子里。

扶栏轻叹。

宁湘走了,风暖还不回来,若是她再嫁了人,这院子便真要空了……禾洛跟郭绍的婚事谈的很顺利,问名是早就做了的,此次媒人前来文定(即小聘)。

文定之后,郭绍也跟着先前来的媒人们回冀州去了。

禾洛虽然有些小小的失落,更大地却是希冀。

七月十九,行纳彩并纳聘二礼。

八月十六,定婚期于来年三至此,婚事落定,侯府开始为禾洛办嫁妆,而禾洛自己,也窝在屋内开始绣嫁衣。

心里面其实是塌实的。

名分已定,只待来年做新娘子就好。

而且来年三月,满了十八岁,风暖也能回来了,赶的及参与。

古代办喜事宴请宾客,通常都要提前半年通知,所以请期刚过,侯府就开始安排人写请柬。

其实写请柬最好的人选是女方直系长辈,亲笔撰写请柬,以示尊重。

可禾洛的生父李子青那边,因为种种原因不可能再与他牵扯;而侯府就成了禾洛的娘家,纪纲自然是当之无愧的长辈,纪云珑月前已经转回了边关,国事为重,亦不可能为写请柬这样的家事分心;可是纪纲一人显然写不完许多请柬,最后折中的办法,是请了族里德高望重地老人来。

可是偏偏,纪纲这头也没什么族亲长辈,最后,绕来绕去,竟绕到了赵氏这头,禾洛的婚事,莫名其妙就跟王族赵氏沾上了边。

许是为了安抚驻守边关的纪云珑,也给曾经的定北侯纪纲一个十足地面子,且郭袁也是劳苦功高,禾洛与郭绍的婚事传到当今主君耳里后,禾洛被亲赐荣华郡主的封号,另外,还有良田十亩、佳舍百间做了郡主添妆,其余珠宝锦缎、古玩珍奇更是源源不断从洛城送来幽州。

一时间,荣华郡主即将风光大嫁大将军郭袁之孙的消息漫天飞,几乎每个食肆茶馆都有人在谈论此事。

无人知晓,此时,男主人公郭绍已经到了边关,在纪云珑手下做了一个参将;而女主人公禾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依旧守在横芜院平静地绣着她的嫁妆。

洛城,一家华美的府邸,厢房窗前。

挺着大肚皮的宁湘死劲搀着身旁丫头地手。

绝美地脸庞上陷出狰狞地愤怒与悲伤。

她地夫君,此刻正在里面和她曾经的贴身丫鬟颠鸾倒凤,风流快活。

是地,曾经,这个心比天高、心思活络的丫头,很快就会被扶成妾了吧。

再不济,也是她夫君地暖床丫头,总之是与她无干了。

宁湘低下头,看着她圆滚滚的肚皮,眼泪一串接着一串。

身怀六甲的她,多么希望夫君能多些体贴温存,起码常陪她说说话也好啊。

可是,他难得回来一次。

竟然却跟她的丫鬟好上了。

多么讽刺啊,她引为知己心腹的贴身丫鬟闲书,原来心心念念的也不过是要爬上她夫君的床,借此搏个名分吗?她不知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勉强稳住心神,站直身子,看着里面两人完事后,她地夫君沉沉睡去,而那个浑身赤裸、一脸娇羞的丫鬟抬起头,看到窗外的她时。

脸上掩不住的惊慌失措。

小姐!小姐!您别误会!您千万不要误会!闲书随便披了件外裳就夺门而出,跪倒在宁湘脚下。

哦?你叫我,不要误会什么?宁湘一字一句问的认真,可是语气平淡。

看不出喜怒。

闲书微微哆嗦了下,头也不敢抬,哽咽着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是说姑爷喝醉了酒,神志不清,才闯进来跟你----或许后面的字眼有些刺耳,宁湘一皱眉,索性直接略过,呵,你怎么不说。

是姑爷看中了你的温婉懂事。

你们两相情愿呢?闲书终于浑身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姐自从有了孩子。

脾气越加古怪。

前些日子听闻纪禾洛被封为郡主更是咬碎了银牙,连带着对她跟入画也生了猜忌之心。

前些日子入画被姑爷指配给了他贴身仆侍的兄长,只剩下她胆战心惊伺候着。

姑爷跟小姐本来感情很好,人人都知道姑爷为了小姐甚至与王府闹翻了。

可是小姐怀上孩子四个月之后,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或者抱怨没人待见她,姑爷终于烦了,自己搬回了王府住,但总算隔三差五地还会过来看看。

今次姑爷来的时候脸色很差,让她上酒伺候,谁知道他喝醉会----闲书顾不上羞涩,她的确是有攀龙附凤的心,可却绝没想过跟小姐抢姑爷啊。

此次地事纯属意外,可是显然,小姐是不会信她的了。

闲书突然绝望,姑爷尚在酣睡,没人可以救她了。

想不到自己忠心为主,最终竟要落的如此下场。

小姐,饶了奴婢吧。

闲书干涩的吐出一句,重重的给宁湘磕了个响头。

她不再辩解,此时此刻,她说再多小姐也不会信的,念在奴婢跟了小姐这么多年,求小姐开恩。

宁湘忽然笑了,笑声尖利,哈哈,求我?怎么,不狡辩了?被我抓个正着知道辩不过,索性就拿多年情分来压我?小姐,奴婢是清白的。

奴婢没有做过对不起小姐的事。

闲书泪流满面,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宁湘扣起手,刚涂了凤仙花汁液地指甲,一个个都鲜红润泽,好看地紧。

好,既然你是清白的,那么,我就让你一直清白下去。

宁湘一挥手,马上有家院上来架起了闲书,听候吩咐,哎,秋季到了,荷花都败了,那可是出淤泥而不染地名花啊,真是可惜。

闲书听懂了宁湘的话,可是毫无反应,该满足了不是么?至少小姐还给她留了全尸呢。

几个家院也是鬼精鬼精的,四下一对视,明白了夫人的意思,马上拖着闲书下去了。

宁湘目送他们离开,随即嫌恶的捂住了鼻子,之前闲书因为紧张而被吓出来的黄汤流了一地,味道好不刺鼻,还不快叫人来收拾了!马上,一拨人过来,不仅清理了廊下的地面,还轻手轻脚进了屋,把一切痕迹消灭于无形。

睡在榻上的赵轩昊虽然听到那么点似有若无的动静,可因为酒醉累极,竟是依旧沉沉睡着,毫无反应。

隔线下一章进入最终卷风波卷了,要有风波起,亲们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卷名还没想好,挠头,思考去。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战事时年十月,南北朝战事骤起。

北朝邪王刘天启披挂上阵,进犯南朝边境苦城,南朝主帅纪云珑以逸待劳,退兵十里,让出洛河边防,退守嘉显关。

什么,舅舅退兵十里,退守嘉显关?得到消息的禾洛陡然一惊,不慎针扎到了手,她怔了一会儿,颓然坐下,舅舅总是有那样做的用意,只是民间不知又要怎样说道了。

的确如禾洛所料,消息一传回来,南朝主君震怒,斥纪云珑不战而逃,有失元帅体面,当下为他派去一名副元帅,名为辅佐实为监督。

而民间怨声载道,恐慌不已。

这纪元帅是不是久不打仗,被那邪王亲征吓怕了?胡说八道,纪元帅怎么会怕北朝的?我看他一定是想诱敌我呸,你懂什么兵法,还诱敌深入呢,我看是临阵脱逃吧。

非也非也,纪元帅此计乃以逸待劳----酸书生一边去,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吧?哈哈,你又懂什么兵法!哟,李家大哥,你竟然也能说出一句什么什么圣贤话来?了不起,了不起!过奖过奖,略懂一二,呵呵,俺们小时候也是上过几天学堂的不是。

渊胞弟。

性残虐暴烈,但颇有将才,曾率军收服北朝周边数余小国,战功赫赫,被封为镇北王,人称邪王。

北朝对南朝屡有挑衅。

但都是试探性地小范围进攻,两朝同属一国。

南朝主君仁慈,并不多加追究。

岂料这次北朝刘天启亲自率三十万大军出征,目标直指洛城。

士可忍孰不可忍,南朝主君亲封纪云珑为大元帅,严守边关,然纪云珑还未开战就先退兵十里,退守嘉显关。

主君震怒,加派赵曾为副元帅,急拨二十万大军增援,务必要拦住刘天启在嘉显关外,再图谋收复边防。

嘉显关。

纪云珑眉目深锁,十指紧扣,不时看着墙上悬挂的地图凝神细思。

副手陈庆敲门进入,对他耳语数句,纪云珑听罢。

挥手让他带路。

自己前去见见新派来的副元帅。

副元帅赵曾乃主君赵博叔伯兄弟,时年四十有五。

生就一副虎背熊腰的莽汉形象,却熟读兵法,擅骑射,精谋略,也曾与周边小国有过数次漂亮的战役,并非徒有虚名之辈。

赵副元帅,久仰大名,如今能与你并肩作战,云珑幸甚。

纪云珑刚刚踏进房门,就忙不迭的招呼客套,面上喜悦之情毫不作伪。

赵曾拱手回礼,迈开大步走近纪云珑,大掌拍拍他肩膀,豪迈笑道,客气客气!我才是久仰纪大元帅地大名,昔日我曾与定北侯有过数面之缘,今日一见,果然是虎父无犬子,纪元帅颇有乃父之风两人客套一番即进入正题,顾不上喝茶歇息,赵曾就要纪云珑带他去看行军布防图,纪云珑领他去了军机处,在桌上摊开布防图,如此这般解释了一番。

……北朝邪王素有恶名,传闻他用兵如神,却残暴绝情。

副帅来之前,我南朝军队只有十五万,若不能一次全歼敌人,恐损伤过大。

况他北朝军队千里行军,我便让出洛河边防,一则让他心生骄意,二则以逸待劳,趁机加紧修筑嘉显关城防,待与副帅大军汇合,不日即可迎战于他们。

赵曾听完,沉思片刻,果然大喜,纪元帅果然好计!骄兵必败,若是刘天启果真因此大生骄意,再举兵来犯,我等联手,尽可灭他威风!顿了顿又迟疑道,虽然刘天启的确狂妄自大,若是他不中计,我们岂不是白白送了他十里边防?这正是我所担心地,正盼与副帅好好协商呢。

纪云珑拉过赵曾,刘天启身为镇北王,自有他过人之处,不能小觑。

我派人调查了他以往的战役,多少也明白了一些他地作战风格,所以我特意为他安排了一些枝末细节,若是布置的好,不愁他刘天启不上当……与此同时,幽州定北侯府一片阴云笼罩。

希儿,你要抛下娘吗?那吃人地战场不是你该去的,这万万不可啊!琳琅泪流满面,哭的肝肠寸断,苦口婆心劝纪瑶希留下。

纪瑶希冷着脸一言不发,到底也没甩开他娘亲紧紧拽着他的手,半晌,他吐出一句,男儿生当精忠报国,我一生武艺皆是传自爹爹,如今投奔战场,也是为助他一臂之力。

娘亲莫要拦我!琳琅死活不肯,她膝下只得瑶希一子,若是再失去了这个儿子,她就真没什么盼头了。

想到青园的青岚如今又有了五个月身孕,她就嫉恨地几欲发狂。

走,去见过你奶奶,若是她同意放你去----琳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即使赵氏同意,她也不肯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去犯险!纪纲、赵氏、青岚此刻都端坐堂上,冷不防琳琅拉着纪瑶希闯了进来。

公公,婆婆,琳琅请你们做主!琳琅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希儿他说要从军,去边关帮他父亲----可是,这么小的孩子,又没什么经验,这一去,不是白白送死吗?堂上众人噤声,不敢轻易开口,只纪纲赞赏的看了眼纪瑶希,鼓掌道,瑶希不愧为我纪纲的孙子,有担当有胆量,好,很好!琳琅脸色一白。

公公地意思分明是赞同了,不行,这不行!她求助的看向赵氏,赵氏略一犹豫,心有不舍,于是劝道。

老爷,希儿他毕竟年纪还小。

贸然去了前线战场,恐怕不但帮不上云珑的忙。

还会让云珑分心吧?这----纪纲也犹豫了,希儿的确是没什么经验。

武艺也一直平平,直到年初云珑一番严格训练才稍稍好了些。

见纪纲犹豫,赵氏忙添油加醋,而且,老爷若真是想让希儿磨练一番。

大可送他到幽州驻军处。

前线战场,却是不妥。

青岚摸摸自己地肚子,作为母亲,她也十分体谅琳琅,谁愿意自家孩子去冒险呢?夫君一上战场很可能几年都不回家一次,若是希儿去了,怕也是如此。

公公,媳妇也觉得,若是此时直接让希儿上战场。

实在不妥当。

夫君常年不着家地。

二老也一定挂念地紧,如今又要送大孙子离开。

余心何忍?纪纲虎着脸,我纪纲地儿孙,自当为国捐躯,如今国难当头,怎能为一己私利强留孙子在家安享太平!琳琅本有所希冀地脸顿时黯淡下来,想到是因为青岚一言才叫本已松口的公公改了主意,她不由恨恨瞪了青岚一眼。

众人还待一说,纪纲挥挥手,沉着脸道,不过你们所说也有道理,这样,即日送纪瑶希去军队训练数月,再送他去云珑身边。

就这么说定了!禾洛今日诸事不顺,总觉得心神不宁,好象有什么事要发生。

她知道如今大战在即,舅舅在边关,郭绍也在边关。

她帮不上他们什么忙,只能留在家里安心绣她地嫁妆。

小姐,希少爷在院外。

花寻静悄悄走过来,似乎是想见您呢。

禾洛放下手中绣品,迟疑道,请他进来吧。

自家兄弟,不用拘礼。

纪瑶希磨磨蹭蹭进得院来,却不肯进屋,只在亭中小坐。

禾洛只好自己出去见他。

还没靠近,在亭外十步远的位置,就看见纪瑶希一脸阴沉,恨恨握拳捶了捶桌子。

禾洛眉头微皱,这小子,莫不是在外边受了什么气,找自己开解来了?自己这个做表姐地,除了偶尔见到他会说几句大道理,似乎也没做过什么吧?瑶希。

禾洛轻唤一声,慢慢走进亭子,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浅笑。

纪瑶希连忙起身,略有些局促。

怎么了?禾洛在纪瑶希对面坐下,轻声询问。

我想去从军。

纪瑶希低着头,闷声回答。

禾洛心中诧异,怎么这小子竟然会有这种想法?从军?上战场?那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怎么突然这么想?犹豫再三,禾洛还是决定直接问道。

纪瑶希板着脸皱起了眉,一声不吭,反倒一直盯着禾洛,半晌方道,你也不想我去?我当然不想你去!禾洛几乎脱口而出,可想想纪瑶希如果坚持要上战场,跟她关系也不大,没必要为了这个伤和气。

而且,纪瑶希说了个也字,由此可见,之前一定已经有人反对过他了。

禾洛了然,决定换个委婉的方式劝他。

其实不管是否支持你去参军,都是为了你好。

纪瑶希听着认真,她果然不像其他人,一来就是反对。

反对你的人是因为关心你,舍不得你受苦。

禾洛循循善诱,从军并非像你想象地那样简单,会很辛苦,而且随时可能丢了性命。

我不怕苦!纪瑶希答的干脆,略略上仰的脸上满是坚决,我也不怕死!呵,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禾洛轻轻笑着,微眯起眼睛,她可是怕死的很。

从军以后,只能吃馒头和白菜,艰苦的时候甚至连这两样也没的吃,只能挖些草根果腹;而且若是条件不好,三五个月不洗澡也是正常;每天卯时就要起来,辛苦操练一天,除了吃饭和如厕没有空闲,大概到亥时才能睡下;上了战场,挥舞着刀枪杀的都是跟我们一样的人,若是你手软就会被别人杀死,若是你受了伤----说到这禾洛微微一顿,轻伤不下战场,重伤痛不欲生!她盈盈笑着回过头来,军人,真的很伟大,是不是?纪瑶希没有回答,他微微瑟缩了下肩膀。

平时他最爱干净了,别说三五个月不洗澡,就是三天他也受不了啊;还有,只能吃馒头和白菜吗?可他最讨厌那个拉;还会受伤?自己跟爹爹练武地时候刮伤一道小口子都会疼上好几天呢。

禾洛略带同情地看了眼纪瑶希,转身回了房间,徒留少年在亭中矛盾思索。

也许真正的军人也不像她口中所描述地那样,但那又如何,只有坚定了自己的心,真的不畏惧任何苦楚,才有资格上战场做一名军人。

她不过是,将那些可能,提前告诉纪瑶希罢了。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二十八章 绸缪年十一月,北朝军与南朝军交战于嘉显关外,刘天启骄纵轻敌,三十万大军兵分四路,十万留守苦城,其余二十万过洛河,刘天启亲率八千精兵从正面攻击,余下大军分别从两面夹击嘉显关。

不得不说,刘天启的确有勇有谋。

三十万大军他足足留了三分之一在苦城,即使前方失利,至少他还有苦城可以退守。

不过这也是他向来的作战习惯。

纪云珑和赵曾研究过他的以往战役,料定了他不会全军出动,因此制定了一系列的计策。

这一战,刘天启没有讨到便宜。

短暂交锋后,损失精兵五千,而负责两面夹击的队伍迟迟没有来接应,他无奈退兵。

而那两路大军,也在路上栽了个大跟头。

拒马、陷阱层出不穷,不时还有滚木和流箭招呼他们。

是的,嘉显关两面路上都修了箭塔和箭垛,弓兵进驻其中,拒敌于射程外。

来时的二十万大军片刻间损失了五万,还不算受了伤的。

刘天启灰溜溜退回苦城,怒不可扼。

这是南北朝战争的第一次大捷,收到捷报后,南朝上下很是高兴了一阵,主君龙颜大悦,赏赐白银万两,而纪云珑除了留下少部分下发给众位将士外,都买做了军需。

白银万两?乍一听到这数字很吓人,可是仔细算算,前线大军四十余万,每个人怕分不到几钱银子,何况舅舅只是取了其中的一部分用来发放。

禾洛微微拧眉,虽无私藏,可是那些将士心里会不会有怨言呢?打仗,最重要的就是稳定军心啊。

禾洛转过头,看着屋内自己绣的床单被面,突然有了个想法。

主意一定,她马上去找了赵氏。

入冬了,嘉显关又是苦寒之地----洛儿。

你的顾忌也不是没有道理。

赵氏沉吟片刻,可是单凭我侯府之力,也着实帮不上云珑什么忙啊。

禾洛于是把自己所想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赵氏听完第一念头就是反对!她爱怜的看着禾洛。

银子的事咱们可以再想办法,你都是快出嫁的人了,抛头露面像什么话!禾洛淡笑退下,这个想法本来也还不成熟。

方才她也不过是试探下赵氏,既然赵氏反对,或者她再想想其他法子。

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主意。

只不过考虑到军中开销巨大,单靠那些军饷,只怕时间一长,入不敷出,回想起前世所看地一些小说中。

常有提及男子前方打仗,而女子在后方如何帮忙的事,她便想着,或可借来一用。

号召全南朝的妇女姑娘,凡能做针线的,都帮着做双鞋或是做件棉衣。

之后统一给前方送去。

不过考虑到天下贵族总是少数,平民占多,并非家家有能力买地起多余的材料。

她便需募集一些银钱,购了针线布棉,再分发下去。

这事想的简单。

可真要做起来却极不容易。

首先便是宣传。

这点,她本想着可以以自己荣华郡主的名号先吸引部分人地注意,募集些钱财,宣传下做女红的事。

她不仅是荣华郡主,还是如今的大元帅纪云珑的外甥女,有这个资格。

但是,赵氏不喜她抛头露面。

最重要的,如此大张旗鼓的动作,是否会引起主君的侧目?若是误会他们定北侯府有什么谋反之意。

那就是大大地不妙了。

其次便是人选。

树大招风。

这件事到底谁挑头做比较好。

若是宣传一步做的成功,接下去还要人购买物资。

分发材料,之后,还得去各家各户收起所完成的东西,集中后统一送至边关,保证送到纪云珑的军中。

表面上看,这事除非是朝廷出面,不然,谁有这么大的人力物力?所以,她才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成熟,跟赵氏提过之后却没得到赞同,也并不失望。

这本身就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做到地事。

但是禾洛也没有轻易放弃,她真的很想做点什么,为纪云珑,为郭绍,为侯府,也为自己。

禾洛在屋里来回走动,脑子里飞速略过一个个德高望重的人物,是的,她需要首先找到这么一个人,然后说服他挑头做这件事。

做官的显然不适合,这件事按她地想法是需要鼓动民意,若是做官的人出头,保不准会被人说成是朝廷敛财的手段;从商的也不合适,商人重利,若是出头必定先要捐出一笔,必不舍得,而那些文人向来轻商,有他们胡诌几句,宣传效果会大打折扣;若是索性找个才高八斗的大文人出来----呵呵,不用想都知道,那些个酸腐书生,向来是看不起女子的,又没什么钱,既不能出力也不能出钱,没资格做代表。

花寻见禾洛从赵氏那里回来就一直在屋里打转,不由有些好奇,禾洛反问她可知道太耶朝什么人最德高望重,花寻脱口而出,天机宫呀!禾洛眼睛一亮,对,天机宫。

上到官员下到百姓,天机宫都是一盏明灯啊。

可是,马上她的脸又垮了下来。

她并不认识什么天机宫的人啊。

也不对,风暖不就是去了天机宫吗?再一想,可风暖要满十八才能下山,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左思右想之下,只有求助于苏瑾了。

禾洛轻轻咬唇,自从八月她去过一封信,说自己来年三月要结婚,希望先生来观礼后,苏瑾就没有回过信了。

她日渐忙碌,便也把这事忘在了脑后。

如今贸然去信求他帮忙,实在是有些难以开口啊。

事情总是赶的这样巧,禾洛尚在犹豫如此着词,门房那边却派人送来了信,正是姗姗来迟地苏瑾地信。

禾洛欣喜异常,兴冲冲抽出信纸,苏瑾清秀的字迹跃入眼帘。

洛儿如晤,前收到来信,得知汝喜事将近,吾甚喜之,百感千慨非笔墨所能形容……一言不发看完全信,禾洛怔怔地望向窗外,发了好一会儿呆。

苏瑾,这个最初她便颇有好感的男子,他在她脑海里留下的形象依旧是清雅深情的公子,年轻英俊,聪明多才。

她见过的人当中,再没有人,能及的上他。

闭上眼,苏瑾的一颦一笑,一嗔一喜,全都浮上心头,无论是关切的嘘寒问暖,着急的横眉急斥,还是心疼的一言不发,苏瑾,那样鲜活的一个人儿,原来早已深深在她心里打上了烙印,穷她一生,也无法将他忘记。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原来早在自己还不确定这份情感的时候,她就已经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

禾洛怔怔的,终于落下泪来。

淡淡的遗憾,并非为自己不能得到这个男子,而是因为,这个男子注定只属于她的母亲---纪瑶华。

仿佛是一个魔咒,她恋上他,便是不伦。

隐秘的情感,尚在孕育中便已消弭于无形。

禾洛低头,带着泪轻轻笑了两声。

苏瑾的信,终于让她释怀,他与她,永远都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可以近,不可以亲。

禾洛终于提笔,以寻常口吻写下了自己所求之事,当日即派人将信送出。

这次苏瑾回信很快,信中很委婉的告诉禾洛,天机宫不会管这些民间俗事----禾洛心里有些不悦,可也无法反驳,这的确是民间自发的俗事,人家不愿意管也是平常。

不过苏瑾絮絮写了一片,还是给了禾洛一个重要提示。

这种后勤的事以女子出面为宜,而且此女必须有一定的身份和威望,才能号召全民;也因为是女子,百姓们不会对其身份产生反感。

综其所述,禾洛很自然的想到了一个人,长宜郡主戚双,也是寒山女院的院长。

豁然开朗,女院在贵族中很有声誉,长宜郡主也广受好评。

即使在民间,那些妇女闲聊间,对这所专门收女子就读的书院也是羡慕不已,对巾帼不让须眉的女院院长更是钦佩有加,奉其为女子表率。

有女院出面,无论是在贵族中的募捐还是号召全民做针线都是再合适不过。

作为女院的第一批学生,禾洛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跑一趟书院,当面见见女院的一干师长,也好细谈她的计划。

在此之前,她需要做些准备。

花了两天的时间,自掏腰包,采购了一批棉布,棉花和针线。

又跟青岚要了些纪云珑的旧衣和旧鞋,比划着描了些样子,这叫她比较为难,因为在她印象里,不可能每个人都穿一样大小的,可是尺码分的太细,于操作又不利,所以最终,她将鞋和衣服都分做了大、中、小三个尺码,分别描了纸样。

另外,这次回去女院,名义上是探望师长,该备的礼物自然也少不了。

禾洛筹谋许久,还是选了些不轻不重的特产作为礼物。

毕竟女院里的那些女先生们,也并不在乎金银珠宝,送她们些文雅精致或者实用的,更让她们喜欢。

又过了三日,禾洛带上这些,踏上了去寒山女院的路途。

虽然心里略有忐忑,可是禾洛还是努力往好的方面想,也许走这一遭会让她受益非浅,事半功倍。

许多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疾弛的马车上,禾洛终于因为连日睡眠不足昏沉沉睡过去,若是此事能成,便当她是在为自己积福吧。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二十九章 行事寒山女院一如四年前禾洛毕业时的模样。

时间已是深冬,除了常青的松柏和翠竹,黑瓦白墙青石砖,入目一片萧瑟。

禾洛环视了一圈,许是因为寒山之名,心里竟越发觉得冷了,她不禁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轻叹了叹。

这时,有人来请她进屋,含笑谢过,才带着花寻进得屋去。

屋里院长戚双和副院长薛燕蓉都在,禾洛恭敬的行过礼,便应邀坐下,未开言就先让花寻送上了礼物,这是学生幽州带来的,精巧的小物什,不值几个钱却甚在奇巧,希望两位院长喜欢。

戚双含笑收下,薛燕蓉则微微向她福身,荣华郡主太客气了。

禾洛有些受宠若惊,后来一想,这副院长薛燕蓉很大可能是宫里出来的女官,如今自己又是郡主身份,那么她方才那一礼倒也不足为奇了。

微微有些拘谨,面对着曾经的师长,自己却要以平等甚至高人一等的身份与之交谈,禾洛略微有些犯难,可是很快,她就释然了,或许是因为戚双的和蔼,又或许是薛燕蓉的不卑不亢。

或许是冒昧了,可是学生此来的确是为了一件关乎前线的大事。

禾洛开门见山,以无比严肃的口吻开始讲述自己的来意。

戚双和薛燕蓉起初是眉头一皱,不明白前线与女院有什么关系,更不明白荣华郡主与前线又有什么联系。

待禾洛三言两语讲完,二人紧皱的眉头才慢慢松展开。

只是禾洛讲的极快,尚有许多不明之处。

荣华郡主地意思,我二人大致是明白了。

我们也很乐意略近绵薄之力。

闲暇之余,定当多做些针线活儿,犒劳前线军士。

禾洛一听就知道她们没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自己巴巴的跑这一趟。

要的可不只是她们两个的针线活呀。

戚院长,薛院长。

禾洛不得不再次起身行礼,然后轻声强调了自己的来意,若是普通百姓,那样已经足够,可是您二位德高望重,学生实是希望能由您二位出面。

广而告知,号召全南朝地百姓都参与进来。

这----戚双果然犹豫了,薛燕蓉没说话,似乎是在思索这件事的利弊。

禾洛再接再厉。

徐徐图之,此事事关重大,学生又提的突然,院长有顾虑也是应当的。

她招来花寻,让她将之前自己所描的鞋样衣样拿了过来,这是学生日前在家中,参考舅舅和表弟的身量画的,军中将士地尺码大抵也就这般。

针线女红本是女子的长处,见禾洛拿出鞋样衣样。

戚双和薛燕蓉的注意力也从广告宣传转到了量体制衣上。

禾洛拿着鞋样和衣样如此这般细细描述了一番,……如此,将士皆能穿上新纳的棉鞋和新制地棉衣,军心稳则前线宁。

戚双和薛燕蓉若有所思,齐齐点头。

可她们又有了新的疑问,可是,前方有战事,朝廷自会下拨军饷,我们这些女子插手,是否太过多余?禾洛苦笑着摇头,学生的舅舅正是长年累月在边关的,听他所言,那些军饷或可维持一时。

却很少有够的。

舅舅长远打算。

早早便让将士们缩衣节食,才勉强度过一段。

我太耶南朝虽然富庶。

却也经不起长久的征战消耗。

戚双颔首,似颇有感触,不错,况且战事一起,非一两日能解决。

短则数月,长则数年,我等虽未亲身了解,却也可以想象,那等战事必是耗人耗财的。

禾洛见戚双忧愁神情,心念微动,学生知晓女院一直有例行考核,所以斗胆,可否将缝制将士鞋服纳入其中?至于材料方面,学生一力承担。

戚双和薛燕蓉都是一惊,讶异的看着禾洛,半晌,戚双才喃喃道,荣华郡主果然想的周全。

禾洛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至少让女院参与制作将士鞋服一事是没有问题地了。

她挥手让花寻下去,让她叫人把那些材料抬进来。

花寻依言退下,半晌,便有几个壮年妇人担着布匹棉花进来,满满的摆了小半个房间。

戚双起身,走至布匹旁边,随手抽出一段,皱了皱眉,回头看看禾洛,棉布?禾洛微赧,学生专门选了牢固耐磨的粗棉布,许是上身不如细棉布,但胜在质量好,更适合军士们穿着。

戚双一想,也是此理,毕竟那些个大老爷们,要上战场的人,不像她们女人身娇肉贵。

衣服还是选牢固的好。

转身再看棉花,戚双抓了几把,微微一愣,总觉得不太对劲。

禾洛心里叹了声,只好主动出声解惑,这是陈棉花,颜色较新棉要黄,也不如新棉暖和舒适,但是价钱便宜。

戚双连连摇头,用粗棉布做衣服倒也罢了,棉花如何能再用差地?禾洛心里有些委屈,为了这些人家都已经贴出不少钱拉,而且,她也没敢弄虚作假,不过是能省则省么。

戚院长,且来这边看看。

她领着戚双走到另一侧,掀开帘盖,箩筐里装的也是棉花,不过洁白细腻,一看就是新棉,边关足足有四十万军士,便是倾学生全部家产也不能给所有人都做上一双鞋。

学生只想着量力而为,如此,新棉和陈棉搀着用,既不会有太大影响,又可节约一笔银两。

顿了顿,为了避免被看作是小气,索性还是解释个清楚,省上一两银,或许就能多替一位将士做上一身棉袄。

听完禾洛的话,戚双歉意的看了看她,荣华郡主高义,是我小人之心了。

禾洛连称不敢,接着几人便都沉默了,场面一时尴尬。

良久,戚双重重叹了口气,道,荣华郡主所言即是,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前方四十万将士,非你我个人之力所能助益。

她转头看看薛燕蓉,后者朝她微微颔首,于是继续道,我二人愿为此事效劳。

这么简单?愣了半晌禾洛才意识到,戚双这是答应她,愿意为募捐为宣传出面了。

当下欣喜若狂,语无伦次,一个劲道,甚好!甚好!看她这副模样,戚双和薛燕蓉都是摇头失笑,到底是小姑娘,纵使女院培养这么多年,还是不能完全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事不宜迟,我这就下去安排,女院人不多,早一日动手便早一日出成品。

至于其他细节,荣华郡主自跟戚院长详谈吧。

薛燕蓉说着就离开了。

留下禾洛和戚双把如何宣传和募捐的事细细探讨了一番。

二人足足谈了两个时辰,才总算把一概事情谈的差不多了。

天色渐黑,禾洛起身告辞,戚双邀她在女院歇息数日,改天同她一起去幽州,禾洛摇头拒绝。

学生当早日返乡,提前筹备。

只等戚院长来便可着手一干事宜。

戚双对她又是生了几分好感,便也不再强留。

离开女院,禾洛看着近在咫尺的寒山书院,有心去看看苏瑾,可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离去。

相见不如不见啊。

平安回到幽州,禾洛开始着手宣传事宜,这又是一件叫她头疼的事。

禾洛想了好几个方案,最后都是被自己直接推翻了。

不行!不妥!不能!焦躁到发狂地时候,花寻一句何不去问问老夫人让禾洛开了窍。

于是马上动身去见赵氏。

赵氏听完她地描述,迟疑了半晌,才缓缓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既然长宜郡主已经答应出面----也罢,就这么办吧。

赵氏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可禾洛细细一理,才不得不佩服起她地高明来。

去寺庙上香,看似极平常的事,却颇有深意。

太耶朝的百姓大多笃信佛教,于佛之一道简直可称之为走火入魔,虔诚的百姓,甚至吃不上一顿肉,也要把仅剩的铜板施舍给上门来化缘的大师。

而寺庙中的一点小事,转眼就会传至街头巷尾,比如,谁家小姐今天去上香了,还捐了多少灯油钱,她一定会得到好报,嫁个好相公;谁家公子在佛面前出言不敬,他一定会受到报应,娶恶妻无子女;哪家夫人虔诚向佛,求了数年,今朝终于有了身孕,这是佛祖的恩典……这一日,风和日丽,只是天气稍冷,清凉寺,红披风的禾洛搀着紫披风的贵妇一步一步登上阶梯,往大雄宝殿去,在她们身后,琳琅和青岚分立赵氏两侧,几人亦是锦衣华服,在禾洛与贵妇之后,徐徐拾级而上。

颇为壮观的一行人,年轻的俊俏,上了年纪的也精神,恍论那一干伺候的小丫鬟,也是穿着得体,浅笑盈盈。

路人纷纷驻足打量,有眼尖的便认了出来,哎呀,那老太太可不就是定北侯的夫人么?噢----众人恍然,那么她旁边的该是她两个媳妇了吧?走她前面的,难不成就是荣华郡主?不对啊,那荣华郡主搀着的贵妇又是哪位?看着好象也满有身份的。

有消息快的,此刻又泄密似的小声揭穿,哎,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那可是长宜郡主,女院,女院知道不?女院的院长就是她!啊,这可都是身份高贵的人哪。

怎么今日竟一道来上香了?一传十十传百,好奇看热闹的,拜佛还愿的,这日的清凉寺竟比佛祖寿诞时还要热闹。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三十章 成事拜过菩萨烧过高香,戚双和赵氏各捐赠了一笔银两作为香油钱,之后却也没下山,反而径直去了后山相邻的庵堂----念慈庵。

与庵堂主持商议后,她答应出借后院七日,禁男客,燃火炉,点长明灯,并备足瓜果点这以后,一行人才下了山,风帽遮去容颜,旁人见了只觉得高贵不敢直视。

见她们离开,大家伙也不自觉地迈动脚步跟上,跟了一段,才发现她们竟是进了长乐酒楼。

长乐酒楼论规模不是最大,论菜色不是最好,只不过掌柜的喜来乐却是个乐善好施、古道热肠的人。

这一日,酒楼并不营业,只开了半扇门,陆续有受邀的贵妇小姐们进入,干净清爽的侍者礼数周全,引她们上了二楼。

长乐酒楼的二楼雅座,也并非单独的隔间,而是连成一片的大圆桌。

这日还特别悬挂了珠帘,燃起了熏香,酒楼里暖洋洋香喷喷,贵妇小姐们轻声暖语,气氛融洽。

少顷。

酒楼里济济一堂,长宜郡主为首,先是跟大家客套了一番,然后就言归正传,提及希望大家都能为边关将士进一份绵薄之力。

在座的都是临近州府有些地位名声的,难得长宜郡主开口,又是为的国家做贡献,倒也乐得出份薄力,你一百两,我五十两的,倒也捐的爽快,只是禾洛显然对这样的结果不甚满意。

当然不能满意了。

她事先翻看过寺庙的功德簿,这些个贵妇婶婶们,哪个一出手不是上百两的?三天两头去上香,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怎么到了紧要关头,各个都小气起来了?心下不大乐意,却也知道不能强人所难。

她为难的看看戚双,附耳说了几句,果然戚双也皱起了眉头。

她敛好神色,淡然扫过在座各位,清朗道,在座诸位。

都是给了我面子来走这一遭,戚双,感激不尽。

话音刚落。

席间马上响起一片不敢当,应该的诸如此类地谦辞,禾洛看的心中直冷笑,面上却仍是平静。

……我本不欲多事,可想着前方将士大冬天却穿着单薄冬衣----实在余心不忍。

戚双哽咽了句,抬眼略过席间。

众人反应皆落入她眼中。

我知诸位并不是没有这个能力,只不过心有顾及,才不敢坦然出手。

戚双在此立誓,今日所筹银两,但有分毫落入私人腰包,则那人天打五雷轰。

不得好死!如此重誓由身份高贵的长宜郡主说出来,众人皆是一惊,随即默然。

有几个心思活络的,这时候就开了口。

长宜郡主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能不知吗?只是,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一切花销用度还不是要靠了家里的男人!就是就是。

我们哪里有怀疑长宜郡主中饱私囊地意思。

我们也想为边关将士尽份心,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银钱上的事,家里一贯不是我做主。

我也为难啊。

哎。

几人正在诉苦,不防楼下的店门又开了几扇。

陆续进来地却是男人们。

女人们纷纷一惊,戚双忙安抚大家不要惊慌,还有珠帘挡着,况且男人们也只在一楼就坐,并无防碍。

女人们定下了心,忍不住就好奇地往楼下张望,这一看就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老公或者兄长都在其中。

戚双含笑品茗,方才诸位所言苦衷,本郡主心中都是明白的。

这不,请来诸位大人,一来是为做个见证,二来也好更方便的为此事出谋划策。

什么出谋划策,摆明了就是要捐更多的银两出去。

刚才叫地最大声地几个妇人此刻心里恨的牙痒痒,直道男人们不知是抽了哪根筋,好端端竟跑来这凑热闹!哼,看回家怎么收拾你!门外又是一阵动静,楼上楼下几十双眼睛一齐望了出去,就见一锦衣金冠的华服青年负手立在门外,阳光打在他脸上,竟是分外迷人。

有眼尖的官员便认出了他正是长乐王的幼子,赵言。

奉家父之命,特来捐上一千两银。

尽长乐王府绵薄之力。

言简意赅,却是利落干脆,禾洛恍恍惚惚望出去,这个昔日未脱稚气的娇纵少年,此时竟也有了几分他哥哥地气质。

洛城的长乐王都来捧场,怎么看长宜郡主今日都是铁了心要收到一笔不菲的银款了,众人再怎么不愿,也不甘落了下风,你五百我六百的,好歹也捐出了几百两,比先前翻了几番,戚双见好就收,清算了下,觉得差不多了,才恭送诸位离开。

大多数人巴不得早早走人,只几位真正关心此事的贵妇小姐留了下来,细细跟戚双打听,得知自己还可以亲身参与制作棉鞋冬衣时,她们纷纷表态,回去要集全府女眷之力,尽快尽多的做出一批来。

送走她们,戚双才长长舒了口气,回头看禾洛,却见她紧皱眉头在发呆。

轻唤一声,禾洛才慌忙站起身来,先让人送了赵氏和两位舅母回府,自己跟戚双去外面跟百姓们继续宣传,而赵言,则被分派去处理采购事宜。

禾洛很担心他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富贵小王爷,叮嘱了一遍又一遍,把要买的东西和价格纷纷在纸上标明了才敢给他,还派了侯府精道的老管事一道。

之所以不直接让老管事去负责采买,一来是为了避嫌,二来么,有小王爷地名头在,那些商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总是有些便宜之处地。

百姓们本就对这日的事好奇地紧,郡主来清凉寺烧香,这么多达官显贵齐聚长乐酒楼,怎么看都不会是小事。

所以,当戚双和禾洛出面谈起需要大家帮忙,有力出力。

有钱出钱,为前方将士做一份贡献时,几乎是响应者众。

戚双感激万分,又提起后山庵堂已备好一切物资,凡是愿意出力的都可以借住其间,有水果点心吃。

有暖烘烘的房间睡,穷苦百姓们当然是再愿意不过,很快。

许多人就托人捎信回家,自己则在庵堂住下了。

时间其实很赶,庵堂里现有的物资还是定北侯事先购得的,今日募捐来地银两也要尽快去采购了,考虑到路途中还要花去的时间,只能寄希望于大家能够赶工了。

而禾洛。

冷眼旁观也不禁动容。

寻常百姓人家。

愿意丢下自己家中的活计,不计报酬来做这些事,远比那些富人们捐出百两银子来的珍贵。

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侯府,禾洛多想回到暖烘烘的被窝里去补眠啊,可惜,要做地事还多着呢。

她拿着手里的拜帖踟躇良久。

终于还是决定见上故人一面。

所谓故人,就是落凤山的顾鸿,那日离开落凤山之后,禾洛再也不想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可是,人不惹事,事反来惹,顾鸿地来意她不知,只是眼前却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两人见面自是少不了一番客套,禾洛假惺惺。

顾鸿冷冰冰。

两个虚情假意的人谈了半天却是一句正题也没有。

最后还是顾鸿先不耐烦了,直接说明了来意。

……什么。

你要落凤山那群人负责运送?禾洛惊了一跳,情不自禁站起了身。

正是。

顾鸿浅浅抬眸,据在下所知,纪小姐不是也正在为此事烦扰么?禾洛慢慢坐下,神色不定地打量着顾鸿。

说起来,在运送物资的人选上,她本身也属意顾鸿,落凤山名义上是贼寇,但少有恶名,况且,若是他们此时出面为边关将士运送物资,一则可以正名,一则帮了边关将士大忙,倒也是利己利人的事。

不过,原本她还想着怎么跟顾鸿谈条件,劝服他答应,现在倒好,人家主动送上门来了。

她倒又不放心了。

到底是山贼,再怎么大义凛然也不能掩盖其山贼出身,若是趁火打劫,趁机将那批军需劫去山上----禾洛不敢想,那样的后果她无法承受。

功亏一篑不说,捐了银子地,出了劳力地,哪个也不会乐意。

可是,若不答应,顾鸿一气之下甩手走人----若真是误会了他,那可不就亏大发了。

在下愿立字据。

似乎是看出了禾洛所担心的事,顾鸿挑眉,波澜不惊又吐出一句。

禾洛沉吟良久,终于还是拍案同意。

她没有跟家里人商量,论起顾鸿的身份,姥姥必是要反对的。

好在,此事虽借了长宜郡主的名,实际上却是自己全权操作,运输一事,旁人若非追根究底,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至于事后----禾洛忍不住扬起嘴角,事既已成,何故还要追究这些枝末细节呢?回到院里,禾洛开始赶工做衣裳。

她亲手做地衣裳却是要送去给郭绍的。

禾洛半躺在榻上,双手举着衣裳,虽有些吃力,倒也将就,天知道,这段时间她实在累的不行,想要好好坐着都不能了。

所谓量体裁衣,可实际上之前她压根没注意过郭绍穿多大衣服,穿多大的鞋,一切全靠印象中的估量,还有,青岚给的提示。

禾洛皱着眉,却总是不经意回想起郭绍揽她入怀时的温度,那样宽厚的肩膀,衣裳可不能做小了;至于鞋嘛,禾洛咬唇,闭上眼想了半天,才迟疑的画下鞋样,比自己要大点,比舅舅地,好象差不多……*************************分隔线***********抱歉这章晚了,秋很不幸地卡文了面,也许枯燥了点,可过度章节就是这样,大家多忍耐,没几章就有波澜了.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三十一章 边城啊,终于完成了!禾洛剪断线头,举起手中衣裳仔细打量,喜不自禁,郭绍啊郭绍,这下总不能说我对你不好了吧?人家可是赶了好几天才赶出来的新棉衣呢。

懒懒下了榻,将披在肩上的外衣拉了拉,禾洛又去柜子里取新鞋。

这也是她为郭绍赶工做的棉鞋。

比做衣服更吃力,拿着锥子使劲扎鞋底,一层又一层,别提又多费劲了。

不过好在,出来的布鞋模样挺好,看着也挺牢固。

哼哼,郭绍啊郭绍,有我这样出得厨房、上得厅堂,又多才多艺、无所不能的老婆,你真是应该烧高香了。

禾洛得意的把衣服和鞋子一起抱进怀里,翘着腿胡思乱想,却在听见有动静的时候迅速坐直了身子。

哎呀小姐,你怎么下榻了。

花寻推门进来,这段时间她也忙的很,除了平常伺候小姐的活,也忙着缝衣做鞋,没有歇空。

不止是她,侯府上下的丫头嬷嬷们就没有闲着的,大家都是连轴转,好在主子们也体贴,这段时间都安分的各待各院,倒也省了许多事。

花寻,你看,我都做好了。

禾洛炫耀的举起手中衣服和鞋子,然后一把塞到花寻手里,你看看,怎么样。

花寻接过鞋子和衣服,还真认真看了起来,这里摸摸,那里拉拉,末了点点头,笑道。

小姐地针线活儿做的真好。

禾洛翘起嘴唇,我的针线活儿怎么样,你不是早知道了吗?你身上戴的香囊还是我绣的花寻尴尬笑笑,摸摸料子,这衣服穿在身上,又软又暖和,郭少爷收到了一定很喜欢。

禾洛点头,哎。

可惜时间太赶了,不然。

可以多做两身----话音刚落,禾洛自己却先愣了,她跟郭绍的婚期定在来年三月,可看眼下战事的情况,似乎短时间内还不能解决,那么婚事也要推迟了?怔怔的,不知是欢喜还是幽怨,禾洛将目光转向窗外,院中红梅含苞待放。

如火如荼,却不知前线战场,如今又是怎样光景……嘉显关。

元帅!副帅!我们派出去侦察敌情地百人小分队----全军覆没了。

五大三粗的汉子单膝跪地。

面上满是痛惜。

纪云珑铁青着脸色,双手恨恨往案上一砸,贼人忒可恶!那百人小分队是零散着出去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为的就是侦察苦城的情况。

顺便摸摸刘天启的底,在这寒冬腊月,能渡过洛水已是不亦,不料刘天启如此丧心病狂,宁肯错杀一万,也不肯放过一百。

元帅,是否还要派人过去纪云珑摆摆手拒绝了,再派人过去也不过是无谓的牺牲罢了。

如今战事僵持,刘天启自从上次吃了亏。

便百般小心。

行事作风完全不同以往,似乎是有人从旁协助。

出谋划策---想到这个可能,纪云珑更是焦头烂额,若是刘天启果真有谋士在,那谋士也是相当了不得的,不除之实在是后患无穷啊。

副帅,你怎么看?纪云珑偏头看向赵曾,如今战事僵持,拖的久了,实在怕士气低迷啊。

不错。

赵曾锁眉,时间拖的越久越不利。

上个月军士们还能吃上肉,这个月却只能喝粥了。

而且天气日益变冷,若是洛水结了冰----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可纪云珑却完全理解。

若是洛水结了冰,北朝军队将更加肆无忌惮,直捣嘉显关。

天冷了啊,天冷了啊。

纪云珑心里还有一个担忧,军饷有限,他拿大部分购了武器铠甲,又修筑了城防,发下去的军服大多都是薄棉服,如今军士衣裳单薄,有不少都生了冻疮,若是天再冷下去,如何是好?元帅,有您地家信!得到应允,带刀侍卫进得门来,恭敬地递上两封书信和一包衣物。

纪云珑冲赵曾歉意的笑笑,先拆开了信。

一封是赵氏写的,多是嘘寒问暖之词,还道那包衣物是他两个媳妇亲手所做,一片心意。

信中还提及了禾洛先前募资裁衣地举动,更嘱咐纪云珑万事小心,不要亏待了自己。

而另一封,却是禾洛亲笔。

很意外这个外甥女会给自己写信,纪云珑还未看信的内容,先着人去叫来了郭绍。

郭绍大踏步进门来时,纪云珑正好看完了信,神情激动。

元帅!叫我来有什么事要吩咐?郭绍拱手行礼,好奇的抬头看着纪云珑。

纪云珑手忙脚乱的拆开包裹,从中拣出一身淡灰棉衣和一双黑布鞋,一起扔给他。

接着,洛儿亲手为你做的!郭绍马上咧开了嘴,惊喜的接过棉衣和布鞋,搂在怀里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不置信地追问了句,洛儿给我做的?真是洛儿做给我的?纪云珑含笑点头,郭绍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激动的不能自已,直到前者提示他试试大小,他才恍然大悟般抖开衣服套在了身上。

合适,很合适!郭绍喜孜孜摸摸衣服,又暖和又轻便,最重要的是洛儿亲手做的。

还有布鞋,郭绍也套了套,稍微大了一点,不过把他的旧鞋垫垫一双进去就没问题了!嘿嘿,真好,太好了。

郭绍一个劲地傻笑,纪云珑疼惜的看了他一眼,似想到什么,又忙提示他,洛儿说还给你做了双护手地,应该夹在衣服里。

你找找。

郭绍依言在衣服里左掏右找,果然找出了一双护手,柔软地棉布,里面衬了薄薄的棉,套在手掌上,刚到指根地位置,既不影响行动,又保护了双手。

天知道。

大冬天的握着那冷冰冰的武器是多大的罪过。

洛儿想的真周到。

郭绍喃喃了一句,要是其他弟兄们也有这样的护手就好了。

纪云珑含笑点头。

爽朗道,可不是,不仅护手,还有棉衣和棉鞋,洛儿托长宜郡主出面,募集了一批银钱,还动员老百姓动手为前线战士缝衣做鞋,如今已完成一批,不日即将到达。

真地?郭绍眼睛骤然一亮。

太好了!纪云珑说的不错,第一批军需第三日就送到了边关,粗略估计。

约有近十万套,实在是不小地数目了。

本是大喜事,可于物资分发上,纪云珑却小小的犯了难。

若是按军阶发放,那些最苦的下等兵士怕是一件也分不上的;可若是分给了那些兵士,军阶高的又未免生出嫌隙----纪云珑头疼抚额。

好在护手却是最多的,人手一副也有,便让人先行发放了下去。

可这么一大批物资,老拖着不发也不是办法。

一路行来不少将士都是见着了的,虽不知来源,可猜也猜到迟早是要发给大家的,所以都是满心期待,欢喜之情跃于言表。

若是迟迟不见发放,难免心中生出不满。

迟疑良久。

纪云珑还是果断下令。

让前线将士先来领新衣新鞋,只是要将之前发的薄棉衣交一套回来。

他心中并无大主意。

只想着收回部分棉衣,加工加工,添些棉花,好歹又能应付一阵。

吩咐下去,今晚加菜,将士们都有肉汤喝!纪云珑豪气地一挥手,就见传话的小兵惊喜的睁大了眼睛,他苦笑了笑,自己这个元帅做地还真是失败。

可于前线将士来讲,这天却真是个好日子,不仅有新衣新鞋穿,还有热乎乎的肉汤喝,虽然大锅里分下来,每个人只有拇指大一块肉,可光是这样,就足够让人欢喜的拉。

况且元帅说了,这些衣服鞋子可是老百姓为他们做的,是的,他们一定要好好打仗,尽快收复失地,结束战争,不辜负老百姓的一片心意!士气前所未有地高涨,三日后,南朝军队突袭苦城,歼敌三万,因久攻不下,无奈退回边城。

而苦城,刘天启愤怒的将砚台掷下,正好砸中传话的小兵,三万啊,五万兵士就这么没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顿了顿,他忍气问道,他们损失多少兵力?四,四----传话的小兵哆嗦着不敢报出数字,刘天启微微消怒,四万?他们损失的人也不少,这还差不多。

四千!小兵终于报出了数字,垂头等候着即将来临的暴风雨,果然,刘天启勃然大怒。

四千!他站起身,将案上一切书本文具通通掸到地上,损伤四千就轻易灭了我三万军士?小兵不敢再说话了,恭身跪着,低埋着头,承受王爷的震怒。

王爷如今再发怒也无济其事。

一直站在旁边的青衣谋士适时出声。

刘天启果然将怒火转嫁,若不是你将我劝去那什么寒崖千碎,也不会让他们得了手!王爷这是在怨我么?谋士低眉顺眼,语气平淡,刘天启怔了怔,却不甘地转过头去,此话不再提。

来人!刚喊了声,看到仍战战兢兢跪着地小兵,刘天启走下来就踹了他一脚,就你吧,快去把几位先生都请过来!还不快滚!小兵忙手脚并用滚出了房间,房中地谋士淡淡挑眉,嘴角略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王爷是不信任我了?刘天启憋地一肚子火,却不敢轻易对他发作,勉强挤出抹笑容,哪里哪里,多几个人商量,行事更周密些,想来军师不会介意吧?当然----介意!军师垂眸,却到底没把这话说出来。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三十二章 归来天气越加冷了,纪云珑麾下将士几番出征都无功而返,北朝军队枯守苦城,毫不理会南朝军的叫阵,这让纪云珑和赵曾都生了隐忧。

避之不战,若是放在凡人身上,或许可以理解为怯懦不敢应战,而刘天启横扫北方诸国,对南朝举兵更无心慈手软,双方之间是有过几场硬仗的,实力相当。

如今刘天启拒不应战,不得不叫人担心,他是否打着避其锋芒,趁人不备的主意。

纪云珑坐镇嘉显关,布防更加严密,先前派出去的军队也暂且全数退了回来。

此外,还着人调查周边是否有异动,然,无果。

这种状况让南朝军队陷入了一种敌暗我明的状态,因为闹不清北朝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嘉显关草木皆兵,人人提心吊胆,精神紧张。

纪云珑和赵曾商议过后,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决定主动出兵攻城,收回失地。

强行攻城代价巨大,因为要渡过洛水,冲车和霹雳车不易携带,赵曾带了数名工匠,连夜将零部件运过去,到了对岸后再行组装。

至天明,十万南朝将士顶着箭矢擂石,轻装上阵,却遭遇顽强抵抗。

死伤无数,最终虽然撞开了城门,却再无守城之力。

与此同时,刘天启带着八千精兵,从寒崖荡藤而下,损失两千人,却终有六千人平安落地,集兵千碎滩。

千碎滩遍布碎石,原属洛水一段,十年前洛水无端截流,绕千碎滩而过,这里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废滩。

因千碎滩朝南是一片平原。

而朝北却是万丈寒崖,无论要过去还是过来都并非易事,所以纪云珑并无着人看守。

可是偏偏,刘天启出人意料,冒生命危险,领兵从寒崖跃下,借了老藤之便。

历经一日,终于平安落地。

时间已是腊月,又到过年了,边疆的将士却只能守在边城,战争结束遥遥无期,这多少让人有些垂头丧气,士气较半月前低迷不少。

而幽州定北侯府,侯府上下却毫无过年的气氛,冷清清地可怕。

纪云珑坐镇嘉显关必然是不能回来过年了,而纪瑶希月前也去了边关。

赵氏断然决定低调过年,省下钱来也好再度支援边关,众人附和。

禾洛窝在暖和的房间里,正展信细读。

信是苏瑾写的。

一来对她成功促成募款裁衣一事表示赞赏,二来却是通知她,风暖要回来了。

搁下信,禾洛怔怔坐了一会儿,嘴角扯了扯。

终于还是归于无奈。

若是以往,她不知多盼望风暖早点回来,可眼下,舅舅和表弟,还有未婚夫都在前线,压抑的心情。

即使是要见到风暖的大好消息也不能使她高兴起来。

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赵氏那走一趟,告知这个消息。

再有两个月。

青岚就要生产了。

所以府里大小事地管理权暂时都回到了赵氏手里。

对此琳琅颇有微词。

既然青岚顾不上。

婆婆又久未管事。

怎么说。

都该轮到她了吧?她也乐意出一份力。

可是因为纪瑶希赴边关一事。

闹得家里人都不愉快。

她自己也挂念着。

赵氏思来想去。

还是决定自己管这事儿。

让禾洛从旁协助。

既然已经决定一切从简。

那么除了例行地祭祀。

需要操心地事倒也少了许多。

得知风暖就要回来了。

赵氏却是真心实意地高兴。

拉着禾洛地手。

一个劲地问风暖近况。

可是禾洛哪能知道啊。

也只好如实回禀。

好在日子也近了。

赵氏只盼着能早日见到乖外孙。

大年二十九地傍晚。

风尘仆仆地清俊少年叩开了侯府大门。

老门房揉了半天眼睛。

只觉得面前少年眼熟地紧。

却不知是何人。

直到少年唤了一声乔叔。

老门房才想起这是表少爷啊。

禾洛小姐地亲弟弟。

禾洛得到通报。

几乎是小跑着过来。

大堂里。

温文迩雅地少年正喝着热茶。

见到禾洛。

也是浑身一震。

嘴唇动了动。

却是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应该不是少年了。

与禾洛同年地风暖。

个子却比禾洛足足高出一个头。

眉目清朗。

虽仍有几分稚气。

但仍可算地上是个好青年了。

风暖?禾洛迟疑地唤了声。

眼前地年轻男子五官几乎与她如出一辙。

却愣是男性化许多。

组合在一块儿也并不怎么相象。

花满。

风暖勾唇一笑,主动大步过来,轻而易举得将她揽入怀中,我回来了。

满足地喟叹一声,禾洛靠在风暖肩上,闭上了双眼。

风暖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不像花,倒更似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禾洛,是禾洛。

记住了,不要叫错了。

风暖眉心微微一皱,随即淡然散开,好,洛儿。

叫姐姐!禾洛习惯性地要去弹他脑门,可发现自己不得不仰着头抬高手才能触到他光洁的额头时,不由又觉得生疏。

怎么了?风暖松开手,奇怪地看着突然僵住的禾洛,禾洛耸肩,退开去,而赵氏也恰恰赶到门口。

这,这真是风暖回来了?是的,姥姥,风暖回来了!这真是件大喜事,沉闷许久的侯府因为风暖的回归而恢复了不少生气。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总之禾洛自己心底是觉得风暖一点也不陌生,还是那个与她相依为命地风暖。

可是饭桌上,琳琅热络地开口,说要好好给风暖接风洗尘,还要给他安排个好院子时,一桌人都愣了。

风暖原先一直都是跟禾洛住横芜院的,甚至最早,两个人还睡一个房间呢。

今时不同以往,两人都长大了。

禾洛甚至许了人家,没几个月就要嫁人了。

沉吟良久。

赵氏才点头答应,也好,就让暖儿住我旁边的沛风院吧。

洛儿毕竟是要出嫁的人了。

禾洛心里有些闷闷的,却不好开口说话,只是突然就失了胃口,拿筷子戳戳碗里地饭,然后半天咽下一粒。

而风暖。

乍听到禾洛要出嫁地惊疑不定也渐渐转做了复杂的神情。

姐姐素有恶疾,我这些年学的医术,应该可以为姐姐治疗。

住同一个院子也方便些。

风暖抬头看看禾洛,然后注视着赵氏,我跟姐姐,好歹,是同胞姐弟,没这么多顾及的,姥姥,是不是?赵氏收到风暖的目光。

几乎就要应允,可又有些犹豫,想着禾洛这些年因为恶疾也着实受不少苦,而且。

横芜院说到底是瑶华的院子,让他们姐弟俩再相处数月,罢了罢了,就答应他吧。

亲姐弟,哪那么多顾及地。

暖儿既然会医术,正好就近照顾洛儿。

侯爷,你说是不是?纪纲抬眉环视一圈,都愣着干什么,有什么话,都先吃完了再说!到一顿饭结束。

也再没有人提起此事,大家都叫风暖好好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明天再谈。

于是理所当然的,风暖仍旧回了横芜院住。

房间是禾洛前两天就叫人收拾好了的。

风暖踏进熟悉地房间,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今天就先好好歇着吧。

我也不烦你了。

禾洛笑着就要走,风暖忙拉住了她。

等等。

禾洛狐疑得看着他,风暖直接握住禾洛地胳膊,将三指搭在她的动脉处,我听听脉。

禾洛古怪地笑笑。

忍不住伸指点了点他的额。

然后抽回了手臂,我知道你是心疼我。

不过我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明儿再看吧。

说着摆摆手离开了。

目送禾洛离开,风暖也不急着留她,转身解开带回来的包裹,里面除了几身衣服,几本医书,几个瓷瓶,还有一包银针。

在落迦山这么多年,过的都是清苦日子,可只要想到很快,他就可以为禾洛解除痛苦,这些日子便都是值得地。

热水已经备好,风暖让伺候的丫鬟退下,自己解了衣裳,泡在木桶里惬意的呼出口气。

人都道天机宫如何如何神秘,在他眼里却不过是毫无人情味的普通门派。

那里地人也吃百姓所种的五谷杂粮,也穿街市上卖的绫罗绸缎,却偏偏清高无比,觉得除了天机宫的人,其他都是凡夫俗子。

不大笑,不发怒,脸上的表情永远只是淡淡然,好似带了假面具。

即使同门之间,也不过点头之交,谁都不知道谁地姓名和爱好。

风暖忍不住抚上自己的脸,在那个变态的地方呆了这么多年,真担心自己也成了不会说笑的怪物。

还好,在见到禾洛的那一刹那,发自肺腑的笑容就自然而然浮上脸庞。

她是他要守护地人呵。

沐浴完毕,风暖换上清爽的衣裳,去敲禾洛的房门。

花寻开了门,见到是他,脸上难掩诧异,少爷,您来找小姐?风暖微微颔首,面带微笑。

花寻忙让开了身子,请他进去,小姐,是少爷来看您拉!禾洛也刚刚洗完了澡,正穿着舒适的褙衣斜倚在榻上看书,肩上披了一块干燥的大毛巾,湿润的长发就这么披散下来。

见到风暖,禾洛忙坐起身子,笑着招呼他坐到她身边去。

穿这么单薄,不冷吗?禾洛拉拉风暖的领子,这似乎是秋衣吧。

风暖轻轻摇头,屋里很暖和。

说着手又握上了禾洛的,我给你把脉。

这次禾洛没有拒绝,静静的由着他听脉,房间里弥漫着熏香地香气,除此之外,只有炭火噼里啪啦地碎响和心脏跳动的勃勃声。

****分隔线看到这章标题,不知道有没有人想到归来地其实是风暖?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奔波所谓过年,不过是放下一切活计,尽情享乐,外加走亲访友联络感情。

禾洛跟风暖没有什么亲朋需要去探望的,整个正月便理所当然的窝在了房间里。

让禾洛感到惊喜的是,风暖的文化课学的很好,想来即使去了落迦山也没有耽搁。

琴棋书画毫不亚于自己,还比她多了一样技能----医术。

当然,禾洛完全可以说,也有她会而他不会的,比如女红针线。

倒没有傻忽忽的拿这个去比,只是禾洛打定了主意,过完正月就亲自动手给风暖做双新鞋,做身新衣。

什么?怎么不现在做?哎呀呀,要知道,现在可是不做活的正月啊。

不仅不做活,还不吃药。

这个时候有种说法,还在正月里头就看病吃药的,接下去整一年都会缠绵病榻。

姑且不说信不信吧,反正禾洛那恶疾都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十天半个月的,索性便推迟了吃药的时间。

现在风暖上身的一身新装却也都是禾洛跟裁缝师傅们画的样子,虽然是在见到风暖之前描的,大概真是心有灵犀,风暖穿上身竟然丝毫不差,衣服没太长,袖子也没短上一截,简洁的云纹也很衬风暖的气质。

禾洛很满意,风暖也很开心。

两个人整天在一块儿,就难免提及这些年的景况,禾洛零零碎碎就说了很多,开心的,不开心的,值得纪念的,需要忘却的,风暖却只是侧耳倾听,很少提起自己的过往。

每当禾洛问起,也只是一句日复一日,平淡至极敷衍过去。

禾洛便觉得这个弟弟高深起来了,她总也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平静日子并没过多久。

年初八的时候收到信笺,郭绍受了重伤。

禾洛看完信,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她呆呆的抬头冲风暖笑笑。

站起身走几步却突然软了腿,几乎跪倒在地上。

风暖已经知道禾洛的未婚夫就是他昔日的同窗郭绍,此刻见到禾洛异状,忙出手扶住她的同时,顺便接过禾洛手中信纸,知道了郭绍受伤地消息。

长思他,会没事的。

风暖轻声安慰禾洛,你忘拉。

他功夫不错的。

而且信上也只说受了伤,那就是没有生命危险,不要担心!禾洛脑子很清醒,只是心里忍不住一抽一抽的,与其说她是在担心,倒不如说是在害怕。

是的。

害怕。

她一直怕见血腥,只要想象郭绍体无完肤、血流满面的模样,她就不禁悚然,既而双腿发软,浑身无力。

禾洛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心中那种恐惧,她紧紧抓住风暖的胳膊,一遍又一遍强调她没事,可是苍白的脸色却骗不了人。

风暖皱眉看着禾洛反常地神态,半晌。

终于无奈道。

不然,我去前线看看吧。

我是大夫,也许可以帮上什么忙。

不!禾洛下意识地拒绝。

你不要去。

可是过了会儿。

她却又改变了主意。

我跟你一块儿去!这下不仅是风暖。

花寻也惊了。

不知道禾洛哪来地这个念头。

小姐。

您去边关做什么啊!那儿多危险。

禾洛没有说话。

她低着头。

在思索自己该以身份奔赴边关。

又该如何跟姥姥姥爷交代。

还有。

路上需要带些什么。

倒真不是她一时兴起。

或许。

早先特别关心边关战况地时候。

她就已经动了这心思。

只是。

没有一个合理地。

非去不可地理由。

她便也安于现状。

现在不同了。

风暖回来了。

她知道风暖会武懂医。

若是他们姐弟一块儿去。

或许真地可以。

这个世界。

消息地传递实在太慢了。

她想她受不了日复一日地焦急等待。

只有亲身去看看。

才能安心。

而且。

她也想知道。

除了做些后勤工作。

她一个穿越而来地现代女性。

究竟能做到什么份上。

所谓独立坚强。

不只是说说而已。

风暖沉默良久。

终于答应禾洛。

他会去跟长辈们说这事。

而禾洛。

初时地混乱以后。

以无比清晰地头脑记录了自己所要带地东西。

便携地干粮和水、马匹、细软、武器、换洗地衣服……至于出外必备药品方面。

自有风暖会准备。

届时问他要上一两瓶就是。

看着榻上摊开地包裹皮,禾洛舒了口气,总算不是太夸张。

鞋帮里缝入一张银票,小匕首揣在怀里,那根尖尖地银簪关键时刻也能当作武器。

可惜没几套男装,不过出门在外本也不能计较太多,有两身换洗的倒也将就了。

禾洛翻出小羊皮袄贴身穿着,小耳罩也取出两副,其中一副是要给风暖的。

风暖很快回来了,看到榻上凌乱一片难掩惊诧,禾洛却只急切地询问结果,怎么样,答应了吗?风暖不回答,却平静地看着她,姑姑还大着肚子呢?你确定真要跟我一起去?禾洛迟疑了下,上齿咬住了下唇,眉目间略有为难之色。

她当然知道,风暖话里的意思,自然不是单指青岚怀孕一事,而是因为青岚临盆在即,侯府里大小事原本都是她协助赵氏办的,她这一走,万一乱起来----毕竟赵氏也上了年纪了。

这真是个艰难的选择,风暖也看出了禾洛地矛盾,不忍勉强她,轻声道,你只是收到长思受伤的消息,太紧张了。

想去边关也不过一时之急。

不如先好好睡上一觉,也许明天就不这样想了。

禾洛心里乱成一片,只好听风暖的先去睡上一觉,可半夜却被噩梦惊醒。

郭绍浑身鲜血淋漓,头发散乱,遮住半边血污的脸庞。

他踉跄着朝她走来,嘴角微咧,是禾洛熟悉的笑容。

可是他张开嘴喃喃说着什么,禾洛却一点也听不清楚。

她惊慌失措,想要靠近他,可下一瞬,郭绍就不见了,她眼前站着的却是纪瑶希。

半大的少年一改往日的凛冽冷淡,哭着投入她的怀抱,一双手死死拦抱着她地腰。

禾洛于是不忍地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可却突然觉得手心里是异样地触感,她奇怪的抬起手,却看到手上一片血污,而纪瑶希半边脑袋不见了……禾洛惊慌的连退数步,想要夺路而逃,却发现四周黑漆漆一片,连路也看不清了。

禾洛终于忍不住失声尖叫,半晌,终于在远处透处一点豆芒,她欣喜地飞奔过去,看见了举着长枪直立着的纪云珑,可是,当纪云珑抬起脸时,禾洛才看清他脸上模糊一片,连五官都没有……清醒过来的禾洛坐起身,拥着被子大喘息,实在,太恐怖了。

可是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为什么平白无故会做这样的噩梦?于是第二日,不等风暖问起,她主动提出,自己非去趟边关不可。

风暖没再反驳,默默地将刚剥好的瓜子仁推到她面前。

去跟众位长辈告别的时候,禾洛心里其实是很内疚的,在这关头,却要跑出去,说起来的确是她任性了。

可大概是因为赵氏等人也想知道纪云珑和纪瑶希的近况,倒也默认了她的举动。

牵马出了门,禾洛又紧了紧羊皮小坎肩,正要戴上斗篷,风暖递过来一罐药膏,禾洛狐疑地接过打开,是草绿色的膏体,有着淡淡的药草香气,看样子是擦脸的,果然,风暖让她把脸和露在外面的手都擦一擦,以免路上受苦。

禾洛感激地擦上,把小罐子塞入怀里,才轻巧地跃上了马。

正月天气寒冷,两人又是打算骑马直奔边关。

所以穿着上就比较严实了。

里面一身棉衣,外罩一件羊皮坎肩,还有斗篷和风帽,羊皮靴里面还垫了厚厚的暖垫,手上则是轻薄的羊皮手套。

饶是如此,纵马驰骋的时候,冷风还是一个劲地透过薄纱刮到脸上,夹带着风霜,割的人皮肤生疼。

若不是之前擦了风暖的药膏,只怕脸早毁了。

想到此,禾洛庆幸的同时对风暖学艺的天机宫更感兴趣了。

天机宫规模很大,分天、地、玄、黄四大部门,每大部下面又有数个小分部。

天是天机宫门下最大也最重要的部门,所学涵盖天文地理,四书五经;而地,则是尚武的一部,门下弟子精研兵法,擅十八般武艺;玄则指玄学,属于比较冷清的一部;黄,就是风暖所学的医了,当然,其中还分医术和毒术。

这些都是风暖零星透露,而禾洛经过自行想象加工所总结出的一套。

怎么说呢,在她眼里,天机宫虽然并没有传说中那样神乎其神,但其历史之悠久,知识覆盖面之广,也足够叫人咋舌了。

在这个时代,信息的收集和保存犹为困难,而天机宫显然是其中佼佼者。

一路披星戴月,因为上次的山贼事件,禾洛坚持走官道,而且投宿客栈,绝不在荒郊野店逗留。

也因此,禾洛二人严格控制着路程,或者早早投店,或者星夜敲开客栈大门,总之是不露宿的。

吃不好睡不醒,加上赶路的疲惫,连禾洛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坚持到了边关。

或许是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在进入边城时终于松了下来,勉强到了客栈,禾洛终于控制不住软了身子,连日奔波之累,终于使她的身体变的十分虚弱,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要见到纪云珑和郭绍,还需通过层层关卡,费时费力,很显然,二人不得不重新打算。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三十四章 淘沙禾洛和风暖落脚的客栈叫云来,在离边城最近的小镇,唤作淘沙。

而大军驻扎的地方却是中心边城----风城。

风城历来是边防重地,为了便于管理,城里并没有一户人家,常人要进出风城也是难上加难。

然而此时的禾洛显然顾不上这个了。

因为刚到淘沙镇第二日,她就发现自己的葵水来了,算算日子,其实是晚了整整七天。

大概是因为一路辛苦的关系,所以才迟了这么多日,而又因为她身子虚弱,久未发作的恶疾此时便又复来。

无奈之下,禾洛龟缩在客栈房间内,甚至连床都不下了。

没有丫头,风暖倒是不介意为她做这做那,不过那些私密的事,禾洛又怎么好假手他人?风暖心疼地看着禾洛苍白的面孔,终于还是去找了个大娘来照顾。

也是他疏忽了,本想着一回到侯府就要先为禾洛调养身子的,可因为过年这么一耽搁,紧跟着又是一路奔波,这个时候却是不宜吃药的了。

禾洛倒也是硬性子的,这点疼痛好歹也挨了许多年,扛的住。

只是心中万分后悔,怎么竟没有把她的小手炉和鹿皮水囊给带来。

眼下手中捧着个当地土里吧唧的老式手炉,身上披了厚厚的大棉袄,被子堆在身前,埋住胸口,披头散发地坐在炕上,正是好邋遢的模样。

用她的话说,真是羞于见人了。

不过风暖却似乎很喜欢她这样,每每坐在炕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又亲自喂她喝粥喝水,然后轻声陪她说说话。

连被请来看顾禾洛的秦大娘都一个劲地夸这个哥哥疼妹妹真是疼到骨子里了。

大娘。

我才是姐姐,他是弟弟。

禾洛总是不高兴的嘟起嘴声明,风暖则暖融融笑着,并不反驳。

大娘,不如现在您先回家看看,晚上再过来吧。

风暖想着白天可以自己照顾禾洛,便开口让秦大娘先回去。

当地的人哪个家里能没点儿事的?见风暖开了口,秦大娘倒也乐得趁机回家跑一趟。

看着秦大娘离开,又听见楼道上不急不缓地脚步声渐渐远去,禾洛清楚。

秦大娘的确是走了,才焦急的问起风暖边关的事。

风暖看着她叹口气,你都这样了,还记挂着他吗?却也不忍心让她担忧。

一五一十把自己探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郭绍的确是受了伤的,似乎还不轻,但眼下已经醒来了。

只是还不能下床。

听说是腹部中了一枪,胳膊上被刀砍伤了。

没听说其他的伤,人应该还好。

这样还好啊……禾洛皱眉。

不禁缩了缩肩膀。

这伤就是放现代也得躺个十天半个月地。

如今地医术。

郭绍一定吃了很大苦头。

风暖。

不如。

你去看看吧。

你地医术我放心。

而且你亲眼看看郭绍地伤势。

我也信得。

风暖苦笑。

你当那么容易进去?我在城门口转了两天。

也不过跟守门地混了个脸熟。

人家才肯透露这么点儿信息。

哦。

这样啊。

禾洛难掩失望。

低下头。

脑筋飞快转着。

想能有什么法子混进去。

不过----风暖迟疑着看向禾洛。

禾洛希冀地看着他。

过两天要召军医。

或许我可以试试。

那好啊。

凭你地医术一定能入选地。

禾洛其实并没怎么见识过风暖地医术。

可心里就是笃定他一定很厉害。

我要真应召去做了军医。

你一个人留在这可怎么办。

风暖无奈地叹息一声。

伸手将禾洛垂在脸侧地额发别到耳后。

难道做了军医就不能再出来了?禾洛果然皱起眉。

不至于吧。

风城就在边上,军医军医。

总得买药地,还能一直关在里头不让出来不成?禾洛抬眼看看风暖,有些不舍。

自己这样仓促的跑来边城难道还真是来错了?现在倒好,风暖可以应召军医进去,自己呢?就只能呆在这个小镇了么?这可不是她的初衷啊。

不是没想过借舅舅的名义,可是,他一定会斥自己胡闹,军中也不是女子随随便便可以进去的。

禾洛恨恨捶膝,有些懊恼,一时却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倒也想过女扮男装扮做是风暖的助手跟进去----不过,军医可以自带助手吗?即使是一时混进去了,短期内也出不来。

万一哪天一个不小心身份揭穿,事情就不能善了了。

肚子又开始痛了,禾洛一言不发,曲下身子,手伸到被窝里紧紧压着小肚子。

风暖疼惜地看她一眼,不声不响出了门,走前不忘轻轻掩上房门。

少顷,禾洛觉得疼痛缓了些,便见到风暖端着姜汤走进来。

红糖姜汤,虽是土法子,却是去寒排毒的灵汤,味道虽然有些难闻,可喝下去,就能感觉小腹间生出一股热气来,不一会儿,手脚都能暖和几分。

不是外部强加的温度,而是内里散发出来地热气。

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光姜汤,把碗递还给风暖,风暖将之搁到桌上,才又为禾洛把起了脉。

这是他的习惯了。

有病没病,总要看看面色,把把脉才安心。

身子稍微舒服些的时候,禾洛让风暖找来纸笔,思忖着写了封短信,让风暖应选军医后带进去。

是的,葵水差不多已经结束,她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眼下只有让风暖先进去了。

临走前,风暖跟禾洛仔仔细细交代了一大堆话,还托付秦大娘继续照顾禾洛,另外,开了个方子,让禾洛过上三五天的再去抓药来吃。

同时还有一小瓷瓶地药丸,是他之前在天机宫时制的,需配着药汤喝。

禾洛送他到应召地点,看着他进去,半晌。

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回去云来客栈。

一路上走走停停,淘沙镇是名副其实的小镇,规模不大,纵横只四条主街道,其余小巷胡同都是窄窄的只容两人并肩而过。

街上说不上多热闹,不过人来人往地,人气倒还可以。

禾洛此刻还是男装打扮,想着或许该买身新衣,便拐进了一家门面还算可以的成衣铺。

成衣铺里卖的衣服料子都在中等。

也是,富人家有的是银子,自然会精挑细选买了整卷的布匹回去再量体裁衣;而穷人家穷,衣服都是新三年旧三年地穿。

有了钱也是扯上尺把布回去叫自家地婆娘做;只有不贫不富,嫌麻烦或者省时间的人才会直接到成衣铺里来买上两身。

以禾洛地身板,小号的衣服倒正好上身,没有整面地试衣镜。

昏黄发光的铜镜里只能印出模糊的身影。

倒是掌柜的在旁边一个劲地夸合适,夸好看,禾洛一笑,并不在意,给了他一锭银子,取走了刚试过的两身男装。

手里拎着打包的衣服,禾洛转身又进了家布店,是的,看到衣服。

她就想起要给风暖做衣服地事儿了。

小铺面没有太好的料子,禾洛挑了半天选了匹中上的,想了想,觉得浪费,还是只买了几尺,倒是做中衣的白缎子要了整匹。

要小二送云来客栈天字号第二间。

出了布店信步往前,禾洛四周一扫,眼睛顿时亮起来,雅风书局,不错,去看看。

迈步正要过去,却在即将接近时收住了脚步。

刚刚急匆匆离去的那人,好生眼熟啊。

禾洛蹙眉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他是谁。

摇摇头。

径自进了书局。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在书局呆了一阵。

禾洛心里就不由发出这样的感慨。

想不到在这样的边远小镇,区区一家书局里却有不少好书,部分甚至是珍品,虽然不是绝版,市面上却也很少见了。

禾洛啧啧赞叹着,翻看了几页,便挑了些兵法类和游记类的书买下。

兵法类的是想送给郭绍地,他那人,向来对书不感兴趣,独独兵法例外。

可是,却也没耐性在书局里边转悠,她便替他省些功夫,挑好了送他;游记类却是她的最爱,如画江山,自己一介女儿身份,只叹不能走遍游遍,那么,看看人家写的游记也是好的。

出了书局,禾洛还在杂货店买了些零嘴,才慢慢回了客栈。

秦大娘已经在等她了。

姑娘----秦大娘迟疑的唤了声,许是见到她一身利落的男装打扮有些不习惯。

禾洛冲她扬眉一笑,指指桌上地布匹,大娘,您看,我买了布匹回来,要给弟弟做身衣服。

秦大娘会意的点点头,来扶着她坐下,外边天冷着呢,姑娘还是不出去的好,万一又冻着了,那可怎么是好。

禾洛不忍拂她意,左右自己已经买了想要的东西,也不用出门了,便痛快的答应了她。

不过做衣服需要的一些工具却是不知道哪里买,结果秦大娘拍胸脯打包票,说在她家附近就有卖这些的店,等她明天回家去的时候就顺便带过来,禾洛想要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禾洛感激的朝她笑笑,连忙又拿出刚买地零嘴来,请秦大娘吃。

可秦大娘是苦出身地,哪里吃的惯这些,勉强尝了尝,便千恩万谢,禾洛便也不再勉强她了。

左右无事,禾洛在秦大娘地劝说下便脱了鞋和外衣,上了炕,翻出刚买的游记细细阅读。

秦大娘则忙里忙外地,又是倒水又是整理屋子,愣是把客栈房间当做了家里忙活。

次日秦大娘果然买了剪刀针线等用品回来,禾洛给她钱却不肯要,说是风暖请她来照顾禾洛,事先已经付了很大一笔银子,这些东西又不是什么太值钱的,不需计较。

禾洛对秦大娘便又生了几分好感。

心想这些东西用过以后也是不会带走的,索性到时便留给秦大娘。

开始裁衣缝制的时候,禾洛只裁了自己需要的部分,其余布匹便交给秦大娘,让她也做两身,这次秦大娘倒没拒绝,乐呵呵的就着剪刀裁了一小块,说是替她的小孙子做身衣裳。

两人对坐炕上缝制,气氛倒也融洽。

只是风暖一直没传消息过来,让禾洛又是记挂又是担心。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三十五章 珍惜推开后窗,徐徐凉风便伴着莹润月华泄进屋来,映亮了大半个房间。

禾洛倒吸一口冷气,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服。

大概白天躺的时间久了,这会子竟没有一点睡意。

秦大娘晚上回家去了,于是整个房间便只有自己一人。

许久没觉得孤单了,却在这个夜深人寂的时刻,蓦然涌出许多情绪。

禾洛轻叹一声,目光透过屋檐落在寂静的大街上。

所及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店门前彻夜点着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曳,无端端,生出一股苍凉来。

无心睡眠,便这么呆坐着,任思绪飘扬,想着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以前,现在,甚至将来。

将近天明的时候,禾洛终于睡下。

不到巳时,勤快的秦大娘就来敲门,禾洛便又只好起床,算起来也不过睡了两三个时辰罢了。

秦大娘年纪大了,幸而眼神还不错,盘腿跟禾洛一块坐炕上,飞针走线,灵活的很。

只是不免的,老人家总爱唠叨几句,比如见到禾洛的黑眼圈,她便知道年轻人晚上一定没好好睡觉。

姑娘啊,你们年轻人好哟,像我这样的老婆子,年纪越大,越是睡不好,夜里头,一丁点儿的响动都会惊醒了。

要我说啊,这睡觉可是头等大事,不能小瞧喽!禾洛浅浅听着,不由扑哧一乐,大娘,您昨儿劝我吃饭的时候,不是还说,头等大事是吃饭吗?您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禾洛学着秦大娘的语气像模像样跟了几句,然后笑道。

怎么今儿头等大事就变成睡觉拉?秦大娘把脸一拉,嗔道,吃饭睡觉可不都是人生大事吗?小姑娘家家的,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等你老了,后悔都来不及!禾洛垂着头听她训了几句,心里却默默道,我吃不好睡不好,那还不是因为心里挂念着人吗。

她郁郁寡欢地停下了手中的针。

大娘,你看,我衣服都快做好了,可是弟弟还没消息传来呢。

秦大娘是知道风暖去应召军医了地。

于是她爱怜地拍拍禾洛的手,入了军中,哪还像寻常百姓那么自由,哎。

等着吧。

过段时日总能递个消息出来的。

这一等,便又是半月,禾洛几乎觉得等不下去的时候,风暖回来了。

一身青衣,人看着清减了不少。

风暖,你回来了?禾洛迎过去,看着他消瘦的脸庞微微皱眉,怎么,很忙吗?怎么都瘦成这样了?风暖淡笑着并不答话。

却将身子一侧。

让出了身后地那个人。

你看。

谁来了。

禾洛顺着他地目光看过去。

风暖身后那人。

轻袍亮甲。

俊眉修眼。

笑着咧出一口白牙。

分明是郭绍!郭绍!禾洛果然惊喜地唤了一声。

扶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

听说你受伤了。

现在伤都好了吗?没事儿。

都好了!郭绍见到禾洛心就砰砰直跳。

几乎不敢正视她。

受伤地这四十多个日日夜夜。

他什么事也干不了。

所有地时间几乎都用来想她了。

想她横眉发怒地表情。

想她低首浅笑地模样。

想她一举手投足都仙华翩翩。

刚受伤那会儿。

没人知道他心里有多害怕。

不是害怕死亡。

只是害怕自己死了就见不到洛儿了。

原来。

不知不觉。

她在他心里已经这样重要了。

跟自己地性命一样重要!以前他总不懂。

为什么人们老说温柔乡是英雄冢。

可是原先不怕死地他。

竟然因为禾洛开始重视起自己地生命。

原来因为挂念一个女人。

就会消磨自己地斗志。

大抵便是这个意思吧。

可是他郭绍不是。

因为洛儿他才更要积极向上。

他要用自己地双手打拼出一个身份。

一个配地上洛儿地身份。

他不只是大将军郭袁地孙子。

他是郭绍。

独一无二地郭绍。

纪禾洛地夫君郭绍!我们这次出来可只有三个时辰。

风暖看他们两个一个痴一个呆,干咳几声,小心提醒。

禾洛才回过神来,自己竟还堵着房门口呢。

慌忙让开,请二人进来,亲自泡了两杯茶。

见到秦大娘枯站着,又忙跟郭绍介绍,秦大娘是风暖请了来照顾我的。

郭绍忙跟秦大娘道谢,秦大娘受宠若惊,看着他跟禾洛的神情倒也回过味儿来,这便是姑娘的未婚夫婿吧?禾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郭绍乐呵呵的直称是,风暖蹭到炕上,拣起一件崭新地中衣要叠,却发现挺大件的,不像禾洛穿的尺码。

这----风暖疑惑出声,禾洛也看到了,红着脸过去从他手中抢下中衣,我不是闲着没事么,就给你们做几身衣裳了。

洛儿又给我做新衣裳了?郭绍嗓门最大,笑嘻嘻走过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风暖不悦,脸上笑容也收了几分,这么大件,也就长思能穿。

语气微微哀怨,就差没像小时候那样嘟起嘴了。

那你可就真是误会我了!禾洛快步走到衣柜前,取出一个包裹,解开,里面是套崭新的衣服,外衣、中衣、袜子、鞋子,喏,都是你的,没良心的小子!风暖微赧,抱着那一堆衣物不知如何是好,郭绍却又腆着脸闹上了,哎呀,洛儿,你可不能重弟轻夫啊,难不成这次就只有手上这件中衣是我地?郭绍挥挥手里的中衣,可怜兮兮地看着禾洛,禾洛啐了声,真不知足!你的不是早穿上了吗?郭绍脚下穿的正是当初禾洛做的棉鞋,看着倒还干净,只是大约是浆洗过几次的,旧了几分。

郭绍看禾洛一直盯着他脚下,不由缩了缩脚。

谄笑道,这个,上次受伤时穿着地,沾上了血迹,洗的时候用力了点,就成这样了----他怕禾洛怪他不珍惜,忙着摆手解释,我可没有不爱惜来着,只是当时情况,我实在顾不上----我亲自拿了皂角洗的。

只是旧了些,没破,没破哈。

风暖不忍,也帮腔。

他说地不错,我刚见到他地时候,他刚能下床呢,就吆喝着又要人给他水盆。

又要找皂角的---他那样子,弯腰都有些吃力,亲自洗这双鞋,也算是用心了。

禾洛怔怔地听了一会儿,才抬起脸,看着郭绍,半晌,才扯了扯嘴角,努力想露出一抹不介意地笑容来。

可最后,她还是咬唇嗔了句,不就是一双鞋吗?旧了我再给你做就是,犯的着那样吗?傻瓜,真是大傻瓜,一双鞋而已。

再珍贵能贵的过命去?为了双鞋,自己身子都不顾了。

嘴里虽然说着嗔怪的话,心里却其实感动地无以复加。

郭绍这个大傻瓜,做那些傻事却都是因为她呀。

对了,郭绍,你究竟是怎么受伤的?为了缓解眼前尴尬的气氛,也想借机了解郭绍的受伤经过,禾洛故有此一问。

这----说来话长。

郭绍略一犹豫,自己受伤这事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不过是一次意外。

往大了说却也能称地上是军机大事了。

可是,既然禾洛问起。

他也没道理瞒着她,便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全数交代了。

原来,郭绍这次受这么重的伤却并不在战场上跟人实刀实枪的缘故,而是某天带领一队士兵四处巡查时碰上了刺客。

那日,我照例带着一队士兵巡查……千碎滩平时罕有人至,一般每三天去转上一圈也就是了……干枯的河滩上遍布鹅卵碎石,却有一片淡淡地黑痕,很显然,曾经有人在此生火。

我觉得这个事情不简单,于是四处查看,果然,山壁苔藓上有擦伤印记,虽然模糊,可不难判断那是人的脚印。

再派人在附近仔细勘察,脚印分布不均,竟有数千之多----当时我急坏了,很明显,是有人从悬崖上下来,才会留下这些痕迹,可是悬崖那边现在已经被北朝占领了啊!禾洛一惊,听到这她已经察觉出事情的不对来,有敌军进犯,算的上军事机密了,郭绍竟然就这样告诉她,倘若她是什么叛徒奸细,那郭绍的责任可就大了。

而风暖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郭绍完整的说起事情经过,微微敛起了眉。

……我知道大事不好,很可能真是敌人从悬崖上落脚千碎滩,想要突袭我们,当下赶紧遣了三人分别回去报信,自己则带着剩余的人四处搜索敌人的踪迹。

郭绍能想到让自己的人分散三批去报信,而自己带着其余人留下继续搜寻敌人,不能不说是思虑周密了,可惜,他忘记了自己可能面对地危险。

他带着巡查的一队士兵总共只有二十四人,除去派回去报信的三个,加上自己,也只有二十二人,若真是碰上成千上万的敌军,如何敌的过?幸而,当时刘天启带着大部分人另有安排,并不在附近,而留下伺机行动的敌人只有区区五十余人。

苦战之下,郭绍终于坚持到支援地人来,这才拣回了一条小命。

你太卤莽了!听完郭绍的诉说,禾洛忍不住斥了一句,那情形,多危险啊,二十二人对上足足多一倍的敌人,若不是郭绍的确武艺高强,若不是回去报信的三人好歹还有一人活着报了信,支援的人迅速赶来,郭绍这条小命怕就交代在千碎滩了!郭绍听了禾洛的骂,难得没有红脸,反而很认真道,我觉得我没做错。

要是当初我发现了敌人的踪迹却不留下,而是带他们一起回去报信,那么,留守在那的五十余敌人怕就趁机通知大军----后果将不堪设想。

难道你就不怕打草惊蛇吗?我却觉得是敲山震虎!看到他们负责留守地人尽数死在那,敌人才会有所收敛,不敢轻举妄动!禾洛一怔,郭绍说地也有道理,军事上变化多端,计谋多变,本非一二人可以揣摩,就如塞翁失马,表面上的祸实际上却可能是福。

她还是不要搅和其中了。

好好好,你说地对,是我妄言了。

禾洛勇于承认错误,只是没说的是,即使她知道郭绍的做法是对的,她还是不赞同。

对她而言,郭绍的命才最重要。

失去一次先机,或许他日还能再有图谋,若是丢了性命,可就什么都不剩了。

分隔线秋今天差点更新不了,晚上开电脑,竟然开不起了,还好不是大问题,很快修好了。

本章标题,珍惜,代表郭绍珍惜禾洛做的鞋,也表示禾洛希望郭绍珍惜性命。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三十六章 遭掳接着禾洛又把先前买的军书兵法拿给了郭绍,郭绍翻看了下却说这些自己都看过了。

禾洛有些失望,伸手便要拿回来,谁知郭绍却又笑嘻嘻的揣回怀里,说既然是未来老婆大人送的,即使看过了也要随身收藏。

禾洛不免又送他一个白眼,风暖默默地看着他们眉来眼去,好一会儿才过来为禾洛把脉,又开了新的药方。

接下来,我们大概都不能够再出来了。

不如你先回去吧。

这是风暖的意思,他不放心禾洛一个人呆在这边关小城。

郭绍也连连附和,犹豫了半晌,才不舍道,北朝人太狡猾了,这仗大概一时半会还打不完。

你还是回去侯府,我也放心些。

禾洛睁着明亮双眼看着眼前两个男人,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直到郭绍垂下头,洛儿,咱们的婚期大概要推迟了。

禾洛并不意外,只是难免有些失落,她淡淡道,是啊,要推迟了。

我已经写信回去了。

风暖见禾洛没有反应,便补充了一句,你暂时仍呆在这里,等他们派人来接。

这下禾洛不得不抬眼盯着风暖了。

她还在考虑要不要就这样回去呢,怎么就替她做决定了?舅母刚刚生了个女儿,你知道吗?禾洛一惊,手一颤,旁边的一只茶杯就沿着桌面骨碌碌滚到一边,然后啪的一声脆响,摔落在地。

来到淘沙镇以后,除了刚来那几日,写了封信回幽州报平安,她便再没主动联系过那边。

如今听到青岚生女的消息,才恍然自己真是太过冷骨,在这边关小镇呆了一个多月。

竟然想都没想过跟几位亲人联络。

禾洛。

你真是太没良心了!禾洛心里暗骂了声。

因为愧疚。

她默许了风暖地提议。

打算等侯府接应地人一来。

就打道回府。

风暖和郭绍又逗留了一会儿。

中午地时候。

大家伙儿一块吃了面。

接着。

两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禾洛站在楼上。

看着他们地背影。

微微有些心酸。

今日一别。

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啊。

姑娘啊。

您还是坐会儿吧。

人都走远了。

秦大娘殷殷劝道。

禾洛对她一笑。

回到桌前坐下。

风暖临走前叮嘱秦大娘接下来几天寸步不离禾洛。

直到侯府来人把她接走。

秦大娘虽然为难。

但仍然满口答应。

倒是禾洛。

体谅她地心情。

让她趁现在赶紧回去一趟。

安排好事情再过来。

秦大娘矛盾了好一会儿。

才感恩戴德地离开了。

说好马上就会回来。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自己一个。

禾洛长叹一声。

突然觉得无聊起来。

听风暖话里地意思。

大概还要过个三五天。

侯府来接她地人才会到。

可这段时间叫她怎么过好?想到青岚刚生了个女儿。

禾洛心念一动。

往次她上街。

有见过卖虎头鞋和兔头鞋地。

煞是可爱。

不如也趁现在去买了布来。

自己动手做一双?禾洛想着。

整理一番便出了门。

临出客栈地时候。

掌柜地还跟她打了个招呼。

她只说自己出去买点东西。

很快回来。

有段日子没上街了,禾洛循着记忆去找之前见过卖虎头鞋的店。

记得那是家门面很小的铺子。

就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守着的----呀,找到了。

老太太还是搬把小椅子坐在店门口。

一块不大地门板用两张凳子撑着摆出来,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娃娃鞋,色彩缤纷,琳琅满目。

禾洛停步,随意拣起看着最吸引人的一只鞋打量,唔,明蓝的底,黑色包边,俏皮的虎头高出鞋面一截,老虎大大的眼睛生动明亮,仿佛活了一般,而鞋帮上还绣着几朵粉色的小花儿,平添几分童趣。

大娘,这鞋都是您自个儿做的吗?禾洛爱不释手把玩着手里虎头鞋,出声询问。

老太太虽然发也白了,背也驼了,可是耳聪目明,还健康着呢,她朝禾洛笑笑,点点头,这些,都是我做的,人老了,手脚不如年轻时候灵活,做起鞋来也没有以前快喽。

禾洛又跟老太太聊了几句,琢磨着这鞋的做法,最后买上两双,打算回去照着做,老太太看她人爽快,又附赠了一把五颜六色地丝线,跟鞋子一起包在一块布里,打了个结让她好拎着。

禾洛再三谢过,才喜滋滋拎着布包离开。

回来的时候走的一条小巷,这是直通客栈地路,她的房间望出来就能看到。

可是刚走到小巷深处,眼看着前面拐个弯就到客栈了,却突然跳出两三个人来,蒙面布衣,横刀拦路。

什么人!禾洛警惕地将手放在剑鞘上,随时准备拔剑。

那几个蒙面人对望一眼,一言不发就围了过来,禾洛惊诧之下反应却不慢,左手拔剑,右手则提着布包挡住攻击。

小巷极窄,她剑挥舞的又快,几个蒙面人一时近不得她身。

可是,禾洛到底一介女子,久战之下就现了疲态。

她转身就跑,可还没到路口就被逼了回来,同样装扮的几个蒙面人断了她的后路。

禾洛浑身紧张,开始言语试探,你们到底什么人,想干什么?没人回答,几人包抄着越逼越近,禾洛心知今日不能善了,手中提着的布包已经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她索性一用力,揪住布结,然后将布包向人少地一边扔去,虎头鞋飞将出来,砸中几个人的面孔,而禾洛手指头却勾住了一段丝线,悄悄将丝线收入袖中,禾洛一路猛砍,将剑作刀,试图杀出一条路来,却终于还是被擒,宝剑亦被收缴。

放开我!放开我!禾洛高声叫嚷,希望能有人听见呼救而来救她,可惜,救援的人没见到。

蒙面人却捡起地上的碎布堵住了禾洛的嘴。

禾洛心知不好,拼命摇头挣扎。

本来两个蒙面人一左一右架着她,见状伸手往她脖子上一劈,她只觉得一阵剧痛,昏了过去,而头上摇摇欲坠的碧玉簪也在其中一个人将她扛上肩头的同时,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断成三截。

禾洛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自己身下铺地是干燥地稻草,可是一阵接一阵地凉意仍源源不断从地底渗出来,沁入她地身体。

嘴里地布不知何时已经拿去,手脚都被绑着,她费了半天劲才勉强坐起身子。

黑暗往往比可见的威胁更让人恐惧,禾洛缩起身子,努力睁大双眼,渐渐适应了这种黑暗。

心里不是不惊慌的。

可是她更多却是迷惑,迷惑这群莫名其妙的蒙面人为什么要掳了她来?自己明明是无懈可击的男装打扮,来淘沙镇近两月出门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更坚持财不露白。

不为财亦不是劫色,那那些人干吗还要掳了她?寂静的夜里,微小地动静也被放大数倍,禾洛耳朵一动,听见了隐约的脚步声,她忙竖起耳朵。

捕捉着微不可闻的声响。

王爷……捉到……要不要……看看?零碎的几个词,却让禾洛心中一惊。

王爷?什么王爷?听那人话里的意思,是这个王爷的手下抓了自己,正在请示要不要来看看自己这个人呢。

王爷的人干吗要抓自己?禾洛想不通,自己好歹也是个郡主,似乎也没做过什么损人利益的事,怎么着也不该无缘无故被某位王爷抓来吧?容不得她多想,脚步声渐渐重了起来,又密又急。

紧跟着有火把晃过。

她不适应地眯起眼睛,半晌才睁眼看去。

约莫百十来人。

俱是她白日所见的青衣蒙面装扮,两侧明晃晃的火把,照亮了整间屋子。

完全陌生地空旷厅堂,雕梁画栋早已蒙尘,蜘蛛网爬满了梁柱,但禾洛知道这绝不是破庙,因为没有佛像亦没有佛龛。

你们,到底什么人!说了几个字,禾洛才觉得声音暗哑,喉咙似火烧。

你是何人?其中一个高大的蒙面人盯着她反问。

禾洛暗暗好笑,不知道我什么人却抓我来干什么!她干咳几声,并不说话。

不过那人却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马上叫人给她喂水。

喂水地人不知轻重,举着杯子捏着她的下巴就猛灌一通,若不是她自己喉咙里抵着,只怕要被活活呛死。

饶是如此,仍是觉得喉咙一阵发痒,猛咳了几声,才停下大口喘气。

说吧,你是什么人。

禾洛盯着他仍然不语,眼前人看来是他们的头了,虽然穿着打扮都一样,可能号令其他人,而且让别人都不敢反抗的,莫非他就是那个王爷?他刻意压低的嗓音甚至让禾洛听不出什么来。

那人等了半天等不到禾洛的回答,不由失了耐性,皱着眉头往旁边瞥了一眼,马上有人会意,上前对她一阵拳打脚踢。

禾洛痛极,咬着牙不吭一声,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然后,打击停了,有人拉起她地头发强迫她抬起头,快说,你是什么人!禾洛头上固发的玉簪早在小巷的挣扎中就已掉落,再经过这么一番拳打脚踢,原本颤巍巍吊在头顶的发髻终于完全散开,一头长发披了下来,遮住她微肿的脸庞。

有人咦了一声,马上,一双冰冷的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是个女人。

禾洛粗粗喘息,完全没力气再想其他,只是心中的恐惧升级,原来他们才发现她是女人。

多亏了厚实的衣服,和她出门前地一番装扮。

可惜,女人地身份似乎并不能为她带来什么便利。

隔线******************被掳了,挨打了,可怜的女主。

盼这个盼那个地,女主先要被虐了。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三十七章 盼援竟然是个女人。

禾洛听不出那人的语气,她只觉得头昏眼花,似乎随时可以昏死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住了那一口气,闭着眼听着那些人对她的安排。

如果只是个女人,倒也没什么好查的了。

一刀砍了就是!那人漫不经心一句话,却把禾洛吓的半死,心砰砰直跳,知道她是女人就要一刀砍了她?够狠!完全没有人质疑他的话。

禾洛听见有人应了声是,然后脚步声一步步接近,似乎可以感觉到他提起了刀,禾洛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却倔强地紧闭双眼,一声不吭----慢着,那个小将的身份查出来没有?还没有。

风城守卫森严,兄弟们混不进去。

唔,这个女人,还是先留着。

等查出了那小将的身份再说。

禾洛微微松了口气,心中却还是无限悲凉。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不过是死刑改了死缓。

不过听这些人的对话,好象不是南朝人。

禾洛心中一紧,那个小将,显而易见是指郭绍了。

莫非,这些人就是从寒崖下来过了千碎滩的北朝军?那王爷就是邪王刘天启?这下麻烦可都大了,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绕过风城来到了淘沙镇,可如今的情况,怎么看怎么不妥。

据说千碎滩发现的足迹有数千之多,若是数千人都来到了这淘沙镇----禾洛只觉得毛骨悚然,不敢再往下想。

一阵希希梭梭,禾洛只觉得周围顿时又暗了下来,脚步声渐渐离开,她不敢睁眼,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地眯起眼睛,从眼缝中观察四周的情形。

原来,那些人果然离开了,同时也带走了火把。

大厅又恢复了之前的黑暗。

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于是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全身。

禾洛咬着牙坐起身,只感觉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了,一定是乌青一片。

害怕吗?当然,她不仅怕疼,更怕死。

可是害怕又有什么用。

禾洛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一方面她急切盼望着有人来救她;另一方面,她又担心来救她的人一个不注意就会落入敌人的圈套。

得不偿失。

她不希望有人为她牺牲。

胃咕咕直叫。

禾洛知道自己是饿了。

那该死地坏人。

掳了自己来又不给她东西吃。

只有刚才被灌下去地那一小杯水。

黑暗中。

禾洛无声苦笑。

这种饥饿感。

除了刚穿来那时候有过。

许多年没见了。

睡吧。

睡吧。

睡着了就不知道饿了。

禾洛努力放松身体。

蠕动着。

让自己可以躺地舒服些。

然后。

合上双眼。

再睁开双眼时。

已是天光大亮。

饥饿地感觉那么明显。

让人根本无法忽略。

禾洛努力蜷缩起身子。

屈膝顶着肚皮。

只感觉胃一阵一阵地抽空。

疼地后脑勺都发疼了。

好饿啊。

禾洛只能在心里发出呻吟。

哀悼她可怜地胃。

何曾这样挨饿过?禾洛平静地躺在地上。

乌发散了一地。

脸隔着头发贴着地面。

那种冰冷直沁入心底。

她想自己现在地眼神一定是呆滞无光地。

憔悴吗?或许吧。

如果再没吃地喝地。

也不知她还能坚持多久。

然后一命呜呼。

呵。

传出去。

人们就会说。

太耶史上最可怜地郡主----被活活饿死。

禾洛疲惫地闭上双眼。

哼笑了两声。

胸腹一阵震动。

……那女人……吃地……送去……隐约传来地说话声让禾洛又竖起了双耳。

或许是因为饥饿。

五感都变得特别清晰。

那些人在谈论什么?是要给自己送吃地来吗?禾洛心中隐隐期盼。

哪怕就一杯水。

一个馒头也好啊。

少顷。

果然有人进来。

拿着水囊和一个大白馒头。

禾洛闻到馒头地香气。

挣扎着坐起身。

可因为手脚都被缚。

又因为饿过头没多少力气。

半天也坐不起来。

来人犹豫了片刻。

终于粗鲁地拽她坐起。

然后给她解了手上地束缚。

把馒头和水囊交倒她手里。

吃。

吃完了我再绑回去!禾洛甚至想不到去看看这个人的模样,她狂喜地揭开水囊的塞子,小口小口喝了一些水,然后轻轻咬着馒头,细嚼慢咽。

她的双手布满灰尘,无可避免地,馒头被捏着的那一面便留下了漆黑的手印,她便用牙齿咬着脏了地那层皮吐掉,然后把剩余的馒头拆吃入腹。

旁边的人不由嗤笑了声,禾洛知道,他一定是在笑自己,都饿成这样了还计较干净不干净。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吃完了馒头,连带着灌了一肚子的水。

用手背抹抹嘴,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青衣人,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显得柔弱些,整个人变得楚楚可怜。

吃完了?伸手,我绑回去!禾洛可怜兮兮地伸出手,泪珠凝在眼眶里,然后随着抬头的动作缓缓坠下,她半仰着头,在男人拿布条要绑起她双手的同时发出哀哀请求,绑了手以后,能不能帮我把脚上的束缚解了?很疼----男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咋咋呼呼道,女人就是娇气!说着绑起了禾洛的双手,却也帮她松了松脚上的布条。

好好呆着吧,晚上再给你送吃的来。

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禾洛长舒了口气,虽然没帮她解了束缚,可松了不少,至少不会因为一直被绑着而造成血液不通,满足了。

女人最有利的武器其实还是柔弱与眼泪啊。

不知怎地,禾洛想起了宁湘,那个美丽娇弱地女子。

她原本一直以为赵轩昊喜欢她,是因为她的容貌,可如今看来,仅仅是容貌出众,那个眼高于顶地男子是不会决意娶了她的。

那么,是因为她的柔弱?禾洛低头苦笑,也许,正是因为宁湘在赵轩昊面前展现出的柔弱无依,激起了他的保护欲。

男人啊,谁不希望自己的娇妻花容月貌,贤德淑良?若是再加上适时的表现柔弱,全身心依附于他。

那便是满足了他的虚荣。

有此娇妻,夫复何求。

禾洛靠着身后的梁柱。

仰起了头。

太倔强太独立地女子,注定男人不会太喜欢的。

只有郭绍那个傻瓜,才会毫无理由地眷恋她,一门心思的想娶她。

无声息的挨到傍晚,在禾洛翘首期盼中,早上那人又来了,依旧是白水和馒头。

禾洛细细的嚼,慢慢的咽,脑子里却转过无数念头。

此刻她的双手是完全解放的,脚上地束缚也很容易挣开,空旷的厅堂里除了眼前这个男人,并没有其他人。

不是不想逃跑的,可是要从这男人手中跑掉并不现实,她肯定外面还有数十上百的人,随时可以叫她小命报销。

咽下最后一口馒头,禾洛将双手背到了身后。

警惕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见她吃完了,照例要来绑手,见到她这副模样不由愣了愣。

禾洛咬着唇。

手更往后面藏,泪水迅速凝集在眼眶中。

男人沉默了片刻,还是粗鲁的来拉她的手臂,禾洛强忍泪水,坚持了半天,双手终于还是被拉到身前。

手一直被绑着。

很疼,很难受。

禾洛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一滴一滴,迅速渗入衣裳里,消失不见。

那男人绑手的动作顿了顿,在最后打结的时候就宽松了些,他一言不发地拿起水囊,转身要走,禾洛忙喊住了他。

等等。

什么事!男人粗声粗气的问。

耐着性子停下脚步。

我要解手!禾洛胀红了脸,终于吐出一句。

她倔强地瞪着男人,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尴尬。

男人只觉得头都大了,怎么偏偏轮到他来伺候这女人,不仅要供吃供喝,还要供拉。

他狠狠剜了禾洛一眼,怎么不早说!一边说着一边又为禾洛解了手上地布条,顺带着,把脚上的也解了,喏,后面有个马桶,快点解决!禾洛揉揉手脚往后面看了看,身后两三米远的地方,果然放着一只马桶,只是----男人收到她的目光,会意地转过了身子。

这个大厅就只有一个门,外面都有人守着,而自己在里面盯着,一个女人,跑不了。

禾洛见男人转过了身,磨蹭着到马桶旁边,解了腰带,袖中一点物事也趁机甩到了旁边隐秘的地方----半晌,禾洛回到了原先的地方,她闷闷说了声好了,然后又央求男人给她水洗手,男人骂骂咧咧了一阵,索性将水囊里剩余地水倒了给她洗了手。

男人终于离开了,临走前一句话让禾洛心里又是一番惊疑不定。

你等着吧,运气好让人救回去留一条命,运气不好----哼。

在强敌面前,个人力量的渺小由此可见一斑。

面对人生中的第一次被劫持,禾洛心志犹坚,惊慌之余不忘盘算着如何让自己过的更好。

即使逃生无望,也该为自己多打算些,哪怕,是给来营救的人留下一点信息。

禾洛不知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昏沉沉入睡的,只是蓦然睁眼时,捕捉到了几声极轻的交谈,睡……查到……走……放长线钓大鱼……在黑夜中警惕地睁大了双眼,禾洛神经紧绷,等候着来人。

果不其然,一队青衣蒙面人摸索进来,甚至连火把都没点,提了一盏小灯笼,看到她的身影,就有两个将她提了出去,迅速转移。

天很黑,离了灯笼甚至连路都看不清楚,禾洛踉跄着被他们拉扯着前进,几欲摔倒,最后,终于有人不耐烦了,一把将她扛起放在肩上,大步继续往前。

而禾洛身子骤然腾空,只觉得脑袋发晕,眼睛充血,还不如被打昏了好。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三十八章 被救再次悠悠转醒时,已经躺在了松软暖和的高床之上,禾洛迷惘地睁开双眼,面对着完全陌生的环境,思绪迅速回到了昏迷前……那伙贼人,将自己转移到了一间民居里面,敏感的动物察觉到生人的气息,一时间鸡鸣狗叫,吵嚷不已,闻声而出的男主人正要探明情形,却被利剑刺穿了脖子,连惊叫都没有一声就轰然倒地,接着出来的女主人怀抱着婴儿也被刺死。

血腥杀戮让她忍不住尖声高叫,瞬即就被手刃劈晕了----禾洛惊惶地往外面看去,虚掩的房门挡住了视线,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而屋里,比起之前住的客栈要富丽堂皇许多,华贵的家具与精巧的摆设无不彰显着屋主的品位和用心。

难道,被那个所谓的王爷抓回去了?禾洛这么一想,更是心乱如麻,她一南朝郡主落到北朝王爷手里,哪里还能有好日子过。

嘎吱----门被推开了,禾洛马上闭上双眼装睡,听着刻意放低的脚步声一步步靠近。

来人没有说话,禾洛只感觉到她轻轻给自己掖了掖被角,是的,是她,那样轻浅的呼吸,还有淡淡的脂粉味,让她认定来人是个年轻女子。

禾洛没有动作,凝神倾听着周围,确定并没有第三人在场,所以,她蓦的睁开了双眼,双手迅疾动作,掐住了那女子的脖子----啊!禾洛惊讶地松开手,怎么是你!小姐,您终于醒了。

花寻喜极而泣,随即又委屈地努努嘴,可您干吗一醒来就要掐死我。

在认出花寻后,禾洛就瘫回了床上,刚才集中全部精力才能准确无误地制住没什么武功的花寻,然而那口气一松,整个人就顿时失了力气,现在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额上冷汗直冒。

见禾洛不答话,反而瘫回床上。

花寻也意识到她是太累了,马上去端了参汤来,一点点喂禾洛喝下,让她恢复些体力。

喝完参汤,禾洛闭上眼睛,仍旧躺在床上,心里再多疑问现在都不想提了。

骤然放松的神经只让她觉得疲累加倍,无心其他。

反倒是花寻,轻声细语地在禾洛耳边喋喋不休,让禾洛知晓了一些现在的情形。

此刻禾洛身处紧邻风城的驿馆内,花寻是跟侯府派出来接禾洛回府的侍卫一道的,他们两天前刚到淘沙镇。

禾洛失踪的消息最早便是秦大娘发现的。

那日秦大娘回家安排了一番,也没用多长时间,匆忙赶回客栈时没见到禾洛,听客栈掌柜说是看她出去买东西地,可是一直等到夜幕降临也没见回来。

秦大娘略微有些着慌。

就自己出来寻了,可当时天色已晚,在外面摆摊的都收摊回家了。

店面也是十家里面七家关地,秦大娘没能问到什么,抱着侥幸心理回去客栈,仍然不见禾洛回来,才真正慌张起来。

之前风暖曾给秦大娘留话。

有事随时可以去风城守卫那里传个信。

秦大娘慌乱之下。

就带着风暖留下地香囊去了。

只说要找姓纪地军医。

风城守卫是刚换了班地。

收到香囊。

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直到第二天一早临换班时才将香囊送到风暖手里。

风暖急匆匆跑来客栈地时候。

正见到一筹莫展地秦大娘。

秦大娘说不清楚事情地来由。

只道禾洛是出外买东西后一直没有回来。

风暖便跟她一道去街坊查问。

因为那日禾洛出门是男装打扮。

且佩着剑。

不少人都有印象。

终于查到禾洛曾在一家小店买过虎头鞋。

那以后就没人再见过她了。

风暖耐着性子。

沿着禾洛回客栈地路走。

注意到一条狭窄地小巷。

恰好对着禾洛客栈房间地后窗。

便试探着走了进去。

果然见到其间有打斗地痕迹。

还有散乱地虎头鞋和碎断地玉簪。

风暖认得玉簪是禾洛之物。

而将虎头鞋拿去给卖鞋地大娘看。

也确认了这就是禾洛从大娘店里买地。

大娘还提到了附赠地丝线。

可风暖在小巷附近来回翻找了数遍也没有找着。

心下便认定丝线当时是被禾洛带走了。

回到客栈打算从长计议。

恰好子夜带着侍卫和花寻到了。

惊闻禾洛很可能被劫持。

子夜当即打算亮明身份借助官府地力量去寻找禾洛。

被风暖否定。

掳走禾洛地人身份不明。

而禾洛来边关以后出外一直是男装打扮。

风暖觉得她地被劫持很可能只是一次偶然。

贸然亮明身份。

被贼人知道反而有可能害了禾洛。

于是几人便决定暗访。

当天下午。

得到消息心急如焚地郭绍。

无视军规跑出了风城。

与风暖一道加入寻人行列。

考虑到禾洛会武。

且被劫时带了武器。

而小巷地打斗痕迹也表明。

掳劫她地人人数必定在四人以上;而守城兵士并未见过可疑人员出入。

也没有能装入整个大活人地道具在附近出现过。

他们便认定。

贼人一定还在淘沙镇。

于是。

方便藏人地废宅便首先成了他们探访地第一站。

一查之下。

果然发现废宅藏了许多来历不明地人。

他们昼伏夜出。

行动诡异。

只是几人不敢妄动。

没能确认禾洛是否在内。

这伙人地异动也让郭绍警醒。

他跑回风城将这一情况报告纪云珑。

纪云珑当即组织了一批精兵。

迅速赶到并包围了废宅。

可是一搜之下却无结果。

只有细心地风暖在大厅里发现了丝线。

认定禾洛一定曾被关在此处。

接下去的事情则比较顺利了,贼人劫持禾洛到一民居时杀了人,狗叫声和血腥味惊动了邻居,当时他们机灵地躲进了地窖,没有被发现。

次日一早,确认贼人都已离开的邻居报了官,官兵赶来时只在屋里发现了被绑着手脚的禾洛。

而后院也挖出了一家三口和狗的尸体。

听到一家三口的尸体在后院被挖出时,禾洛脸色不由白了几分,几欲作呕,心有余悸的同时却更加纳闷,那伙人如何会把自己这个现成的人质扔在那不管了?而他们又是怎么逃出了纪云珑地天罗地网,现在又在何处?风暖和郭绍现在在哪?禾洛挣扎着坐起身,觉得有必要把自己所知地信息告知他们。

花寻瘪瘪嘴,郭公子被抓回军营了,听说要挨板子;少爷就在外面,我去喊他!花寻领着风暖进来后,风暖即让她去端粥过来,禾洛一五一十把被掳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说出了自己猜测。

……你是说,那伙人很有可能是刘天启带领地北朝军?禾洛点头,风暖果然凝眉,吩咐花寻好好照顾禾洛,自己则迅速返回风城,告知这一重要情报。

禾洛勉强喝了小半碗粥,就恹恹地不想吃了。

胃里明明空的很,可就是没胃口。

花寻伺候着她洗了澡,看着她身上遍布的伤痕淤青不由心疼的直掉眼泪,连叹什么人这么狠心,下这样的重手。

那些伤都是刚被劫时挨的,女儿身份揭穿后倒没受皮肉之苦,不过是忍饥挨饿罢了。

然而这两天却是淤痕最痛的时候,随手碰一下都会叫禾洛吱牙咧嘴,痛苦不堪,一个劲地叫轻点儿。

套上素白的丝绸中衣,禾洛筋疲力尽地侧躺在床上,只有最软的羽绒被才不会给她造成压迫和痛感,风暖回来时从花寻口中知晓了禾洛的伤,面色阴晴不定,拿出一瓶化淤膏吩咐她给禾洛擦上,自己转身又去了风城。

禾洛奇怪风暖怎么能来去自如,郭绍却因为出来一趟受了罚,答案在风暖再次回来,与她对面坐谈时才揭晓。

原来风暖是自揭了天机宫弟子的身份,才享有特权。

天机宫弟子,就能无视军规法纪?禾洛发誓,她问这句话并无讽刺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了解这特权到底有多大。

风暖和蔼地勾起一抹笑容,但凡天机宫弟子,无须遵守太耶朝任何的行政军法,来去自由。

杀人放火都不会被抓?禾洛追问,纯粹是无聊的试探。

可是天机宫有天机宫的法令,无缘无故杀人放火是要被废去半条命再逐出天机宫的。

禾洛颔首,仍有疑问,可是,为什么天机宫能有这特权,难道太耶的主君都不会管吗?风暖一怔,不料禾洛自己身为郡主,却称主君为太耶的主君,仿佛她只是个局外人。

这----说来话长,总之,你只须知道,太耶朝的荣辱兴衰实际上是由天机宫主宰决定的。

倘若天机宫要太耶分裂,那太耶便永远没有统一的可能。

这话若叫别人说了一定是大逆不道,可风暖缓缓道来,却叫禾洛无端信服,心里只叹自己没能进了这天机宫,享受这高人一等的特权。

风暖,我很担心,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抓我,又为什么放了我。

沉重低压的语气让风暖听了也不由心中一酸,他情不自禁伸出胳膊,揽住了禾洛,无妨,把那些不好的都忘记吧,以后我会护着你,再不让这事发生了。

禾洛轻叹了口气,倚在风暖怀抱里,却想着郭绍。

郭绍,郭绍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

到底是因为她才犯的错,舅舅就不能网开一面吗?何况废宅一事他好歹也算立了功,功过相抵总可以吧。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困境郭绍咬牙挨完了二十军棍,哼唧着被抬回营房,旁人唏嘘不已,郭绍心里却焦急要去看禾洛,可是勉强动动身子,就感觉肩背连同屁股一片火辣辣的疼。

即使他不介意再挨上二十军棍,只怕也出不去风城了。

郭绍趴在床上,手里犹握着禾洛给他绣的香囊,因为洗过几次,布面有些发旧了,可这却是禾洛第一次给他做的东西,承载着他全部的希冀。

禾洛被救回来后的情况都是由风暖转述,听闻她身上都是淤伤,他真恨不得跑去把那些伤害过她的贼人千刀万剐!郭绍恨恨捶床,忽闻有人在屋里干咳一声,抬头一看,是纪云珑。

纪云珑四平八稳坐在长条凳上,看着郭绍不发一言,倒是郭绍,不好意思地动动身子,纪元帅,我知道错了。

纪云珑眉毛一挑,没有答话,结果郭绍自顾自又说道,可是洛儿出事,我怎么放心的下!要有机会,我还跑去找她!纪云珑听完重重拍了下桌子,脸也板起来了,你这小子,知错却不知改正,还想挨扳子吗?郭绍闭上了嘴,心里却很不服气,纪云珑见状轻叹了一声,慢慢走到郭绍床前,洛儿是我嫡亲的外甥女,我能不疼她,不担心她么?可是郭绍,你要明白,你现在是个军人,不是可以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寻常百姓!作为军人就要遵守军规法纪,以大事为重!纪云珑苦口婆心,尊尊教导,郭绍听的有几分心虚,可他心里仍然挂念着禾洛,在他心里,纪禾洛跟太耶朝一样重要!只是这话,却不再当着纪云珑的面说了。

郭绍心里隐隐明白。

这是不对的,纪云珑若得知他心底真实的想法,一定又会怒斥他不分轻重。

而另一边。

禾洛在驿馆住了有三天了,身体元气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按计划,再过两三天就要动身回幽州了。

她一边想着早点回去看看小表妹,另一边又牵挂着郭绍,巴巴地跑来边关,又受了一次掳劫。

难道就为那一次短暂的会面么?禾洛暗骂自己地不知足,好歹,看着他人健全,来的初衷已经达到了。

被掳事件即使到今天也是心有余悸,想起那个人得知她女子身份时淡然一句杀掉,她不由不寒而栗。

现在也没听说那伙人被抓的消息,真是叫她担心啊。

风暖推门进屋地时候,就看见禾洛坐在窗前发呆,单手托腮,眉目间是掩不去的忧愁。

他迟疑了会儿。

还是将手握成空拳,放在嘴前干咳几声,禾洛果然转过头来。

见到他,欣喜的神情一闪而过,见到只有他一人时难掩微微的失望。

风暖心知她一定是想见郭绍,心中轻叹,面上却挂上了和煦的笑容,今天感觉好些了吗?禾洛点点头。

把书合上。

只是什么事情都不想做。

连书也看不进去。

风暖知她心结所在。

犹豫再三还是实话实说。

已经可以确定掳你地就是北朝人。

他们是渡河而来。

绕过了风城。

军中也曾查到一丝蛛丝马迹。

但到底没能抓着人。

那些人。

武功都很高强。

肯定是刘天启手下精兵。

一时抓不着也情有可源。

禾洛抬头看着风暖。

我一直觉得他们抓我只是意外。

很可能只是因为那次你跟郭绍一块儿来客栈被盯上了。

风暖颔首。

苦笑道。

只是如今。

你地身份怕是藏不住了。

所以。

我才希望你能尽快回侯府。

也省得我整日提心吊胆。

禾洛不是不明事理地人。

沉默片刻。

她终于开口。

那么。

明日我就离开吧。

只是不想。

再连累了你们。

我送你出城。

风暖想着只要禾洛出了地界就应该安全了。

而他。

必要留下来找出那伙贼人。

非千刀万剐不能泄他之恨。

次日一早,一辆马车驶出了淘沙小镇,禾洛依旧作男装打扮,闭着双眼半躺在车厢内,花寻和风暖分别坐在两侧。

而马车前后,分别是十二骑护卫,这一行人,全副武装,称的上是声势浩大了。

队伍的最前头是骑着黑马的子夜,他神情严肃,容颜似冰,凛冽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每每有风吹草动,他总会停下队伍,派人查看确认安全后才继续前行。

也因此,一路行进缓慢,二日后才算正式出了边城范围。

在兴州城驿馆下榻,安置好禾洛后,风暖转身去了武器店,之前禾洛的宝剑在被劫持时失踪,当务之急只有另买一把。

相比之前的小镇土城,兴州城算是象样的大城市了,这也是风暖之所以选择在这里为禾洛买新武器的原因。

边关小镇,是不会有太好的武器出售地,一则为安全计,二则也是条件受限。

风暖此刻就身在兴州城最大的武器行----神兵奇武。

店铺装潢的并不华丽,一进店门,左手边地武器架上,摆放着九长(刀、矛、戟、槊、镗、钺、棍、枪、叉)和九短(斧、戈、牌、箭、鞭、剑、锏、锤、抓)共计十八类武器。

当然,这是非卖品,所用材料极普通,摆在这只是供客人参考,以选择自己合适的武器。

绕过柜台,右边才是整齐的武器陈列柜,这里是不允许客人亲自动手挑拣的,客人只需把看中的武器告知掌柜,掌柜的自会把武器取出来让其过目。

禾洛是惯用剑地,所以风暖自然还是挑宝剑,武器陈列柜上的宝剑还称不上宝,至少风暖手里掂量着,不是轻了就是太重,不然就是剑鞘不够好看。

最后,掌柜的进内室取来一把游龙剑,风暖才略微满意些,虽然及不上当初纪云珑送的那把,也算是把好剑了。

回了驿馆,风暖双手把宝剑奉上,禾洛却显得意兴缺缺,收下宝剑徒然摇头,剑再好又有什么用,敌不过人家,还不是只能束手就擒?这却是典型的受了挫折之后的后遗症了。

风暖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开口,宝剑送她不过是多一分自保能力,他也不希望禾洛再碰上类似的劫难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有时候,越是不想要的,却偏偏总来缠你。

第二日清晨,风暖与禾洛一行告别,折返风城,而禾洛又踏上了回幽州的路程。

出兴州城二十里,离下个城镇还有三十里,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地方,禾洛再次碰上了北朝军。

黑压压一群人,粗略估计有百十来人,就那样突兀地从山林里冒出来,受惊的马匹嘶叫不已,二十四侍卫严阵以待。

一场苦战,侍卫们固然是以命相搏,誓要护禾洛周全,而北朝军也是不计代价,誓在必得。

子夜单骑护着禾洛折返兴州城,而花满毅然留在了马车里。

慌张之下地禾洛,没有注意到子夜带她离开时,花满凄婉的眼神,也丝毫没有察觉出此刻的子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冰冷,眉目间化不开的,似乎是痛楚的纠葛。

一路疾行,幸而二人马匹都是千里神驹,很快就将北朝军远远甩在身后。

堪堪回到兴州城驿馆,禾洛脱力倒地。

她再冷血无情也没办法忽视那些为她牺牲的侍卫,还有花满,从小伴她长大的花满。

……小姐,该如何行事,请示下。

子夜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话,禾洛茫然回头,才醒悟,子夜是在问她接下去该如何打算。

继续往幽州显然是不可能的,谁知道前面还会有多少北朝军在守株待兔;要回去淘沙镇也是下下之策,那里更接近边关,危险系数也更大;那么,固守原地?在前无进路,后无退路的兴州城等着北朝军压过来再把她抓走?禾洛整整衣襟,站起了身,走,去衙门!堂堂正正的亮出郡主身份,寻求官府的庇佑,甚至,希望派兵围剿潜入的北朝军。

禾洛不想再顾及这顾及那。

先前一味的掩盖北朝军已经潜入的事实,不过是怕惊扰了百姓,避免民心不安。

可如今----谁知道北朝军是否有一天会直接混入了洛城挟持了君主?当禾洛与子夜,领着一群官兵回到兴州城外,之前遇袭的地方时,北朝军已经消失不见,满地狼籍,横七竖八卧着侍卫和北朝军人的尸体,子夜一一清点,无一活口,二十四名侍卫由官兵抬着就近安葬在了旁边的山林中。

而五十来名北朝军人的尸体则扔到了附近的乱葬岗。

孤零零的马车依旧停在原地,没有见到花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让禾洛心中负疚更深,她不敢想象,花寻会遇到什么样的折辱和磨难。

这片山叫什么?禾洛随口一问,领头的官兵点头哈腰,称是落凤山,禾洛一怔,原来落凤山果真连绵如此之长吗?只是不知,顾鸿的山寨军是否有布防到这。

搜索北朝军的行动还要继续。

另外,还需要派人传信,一边是幽州侯府,另一边是风城帅营,可是禾洛自己心里也没底,这信是否真能安然传到,可能吗?而这山,既然是落凤山,就没道理不拜访下地主。

禾洛当即修书一封,让人买了名叫凤千舞的烟火,等夜幕降临时连续燃放三支,如见到有人前来问话,问起落地凤凰,则答曰犹胜鸡,对上暗号,即可将信交于他。

禾洛暂且回了兴州城。

面对眼前困境,她隐隐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非她一人之安危,只怕南朝危矣。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四十章 疑窦禾洛受困兴州城,而边关也并不安宁。

军师,下一步该怎么做?刘天启耐着性子询问,军师钟悬对着平铺在桌上的地图蹙眉深思,最后手指一处,取淘沙镇!钟悬话音刚落,四座皆惊。

刘天启自己是刚从那里回来的,小镇虽小,但毗邻南朝大军驻扎的风城,又岂是说取就取?几位谋士也纷纷反对,指责军师这一策略太过急进冒险。

钟悬轻挑长眉,不置可否。

刘天启迟疑良久,终于还是决定听从他的意见,那么,依军师的意思,这淘沙镇又该如何取?钟悬不急不缓挽起长袖,手指轻叩桌面,扫了众人一眼,才微微垂下长睫,反问刘天启:王爷可是愿意全权听在下的安排?声音不轻不重,态度不恭不敬,刘天启急噪的脾气几乎又要发作,思及这位军师的来头,才忍气吞声,自然是听军师的!钟悬这才勾出一抹淡笑,眼角微微上挑,如此……就这么办吧。

一番探讨过后,谋士们心悦诚服,对这位长相秀气的军师不敢再有怀疑,而刘天启反怒为笑,乐呵呵拍拍钟悬肩膀,意气风发道,军师果然好计谋!钟悬轻轻侧首,露出他的全副真容来。

一对飞仙长眉斜插入鬓,一双单凤淡墨眼风清云淡,秀挺高鼻柔和有度,嘴似仰月轻抿成线,脸型长圆,下颌微尖,再配上一对形状优美的耳朵,这般相貌不过中上之姿,却因为他一抬眸一浅笑。

硬是多出几分仙气,飘渺若雾。

而风城,纪云珑并赵曾以及一干副将军官也在商议守城攻城事宜。

所谓知己知彼。

方能百战百胜。

如今的情势,南朝军与北朝军交战数次,输赢相当。

纪云珑是越发看不清楚刘天启的作战路数,趁胜不追击,落败不死守,就是出人不意,奇兵突袭。

往往剑走偏锋,让人防不胜防。

战事僵持,加之又闻北朝军有数千之众已潜入南朝境内,实在叫人焦头烂额。

实在狡诈之极!完全不同于刘天启一向光明正大的风格。

风暖本是军医身份入地军营。

因当日自揭了天机宫弟子地身份。

纪云珑召开例会时便也叫上了他。

风暖坦言自己专攻医术。

于兵法一道并无所长。

却推荐了郭绍。

半年多来。

郭绍从参将调为裨将。

因立了一些战功前段日子又升了牙将。

若非刚刚犯了错挨了板子。

是完全有权参与军中帐议地。

此刻风暖特意提到他。

纪云珑乐得顺着台阶让人叫来了郭绍。

那一顿板子不过将养两三日也就好了。

自那以后。

郭绍沉默了许多。

看在纪云珑和赵曾眼里。

却是稳重了。

郭绍尚武。

兵法军书一类没少看。

来军中以后又胆大心细。

参与了许多实践战役。

一些理论便也渐渐成型。

胸中自有一番沟壑。

郭绍踏入房中。

反手掩上门。

才朝诸位将领一拱手。

纪云珑让他在离自己最近地座位上坐下。

把目前地情势如此这般描述了一遍。

然后问他有什么好地提议。

郭绍拧眉。

直言不讳。

北朝人生性狡诈。

先前竟然直接潜入淘沙镇!依我看。

当务之急是尽快拿下苦城。

守好边防。

至于他们已经潜进来地人----郭绍顿了顿。

毕竟是少数。

我泱泱太耶。

抓几个小虫还不简单吗?只需撒网捕鱼便是。

定叫他们有来无回!若只是这一句。

那显然是空话了。

郭绍虽然大放狂言。

却也不无道理。

攻下苦城则收复失地地目地已经达到。

可以对朝中交差;另一方面。

也是想围魏救赵。

让他们无暇顾及在南朝地小动作。

当然了。

潜入南朝地那部分人始终是心腹大患。

须早日揪出除尽。

当下。

几人又开始热烈讨论。

务求拿出最好地一套攻城方案来。

而风暖。

悄悄退了出去。

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

眉目深锁。

信,是禾洛写来的,里面详细描写了他们分别后如何在兴州城外遇袭地经过,并道他们暂时退回了兴州城,再图谋他计,特此告知一声,希望他们也要小心提防,却并没有一字求救之语。

风暖并没有将信直接交给纪云珑,也没告诉郭绍,只是私下里提醒纪云珑多加注意。

禾洛既然没有求救,说明她有把握自保。

北朝军千里迢迢,能过来的人本身就不多,要神不知鬼不觉越过各道关卡更是不易,在兴州城外突袭禾洛的那百十来人怕也是走的最远的人了吧?灭了大半,剩下那几个实在不足为患。

想到这,风暖不由又皱起了眉,他下山之前已经知道南北朝战事已起,可身为天机宫人,除非受到上层授意,否则不能直接干预,这也是他最早只单纯以医师身份入军的原因之一。

既然自己留下不能再帮上什么忙,而禾洛又不在了,倒不如趁机离开----可若不借助军队的力量,凭他一己之力找不出那群浑水摸鱼的北朝军,禾洛的被掳之仇又如何报?良久,风暖突然想到了一人,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愉快地笑容。

兴州城,禾洛这边已经联系到了落凤山,书信几经展转终于到了顾鸿手里。

收到信,顾鸿先就去看了李子青,近段日子,他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虽然没有完全戒酒,可好歹听的进劝,渐渐地,也重拾起书本,给山寨的孩子们讲讲课。

顾鸿在窗子外面看着李子青抑扬顿挫的讲课,孩子们摇头晃脑的念书,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说到底,李子青到底是他的启蒙老师,如果不是因为他娶了秋月,成了自己姐夫,或者自己会更尊重他一些吧。

背着双手离开教室,顾鸿漫步于山林间,却突然有些怅惘。

人生在世,到底图的什么?拥有地越多。

却越觉得不知足,他长到如今,该有的都有了。

可心却是空空一片。

落凤山的势力几乎可敌三分之一个南朝,可他既无称霸的决心,庞大的势力反而成了制约他地枷锁,他不得不时时为落凤山的弟兄们考虑,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纪禾洛,最初自己对她,其实是有些愧疚地吧。

初次见面时。

那个对他们冷嘲热讽,牙尖嘴利地小丫头,即使痛哭流涕也是理直气壮;再见面,却全然不见当初蛮横模样,端庄理性,唯一不变地就是依旧对自己丝毫没有好感。

顾鸿苦笑,想不到她竟然会主动找自己,那么,这个小忙定然是要帮的了。

毕竟落凤山地处南朝,他们也是南朝子民。

那些个掳了她小丫鬟地贼子,只要他们在落凤山,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禾洛推开窗子。

一群小鸟惊起飞走,阳光和煦,微风轻拂,春意盎然,却叫她不由又想起了扬州的烟花三月。

只是短短一年,她经历种种酸甜苦辣。

甚至比过去八年加起来的经历都要多。

只是现在地她,即使是想明哲保身也不能了吧?禾洛微眯起眼,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便豁出去又何妨,定要将这乱世搅个天翻地覆,让那些北朝军,后悔曾掳了自己!房里不见女红针线、古琴雅棋,桌上却码着厚书,铺着白纸。

磨墨。

提笔,细细书写。

从上望下去。

赫然可见瞒天过海、围魏救赵、借刀杀人等等三十六计。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短短几日,她已搜罗了不少兵书军法,再结合前世所见,综合了就是完美的军书巨著。

她当然不指望自己能够灵活运用,但起码,有备无患吧。

不可避免的,禾洛也开始涉及一些阵法算术类的书籍,并搬来了太耶南北朝的地图,一见之下,却叫她心生疑窦。

试探的将南北朝地图合在一起,赫然一个整圆,禾洛收回手指,闭上眼回忆起自己曾有本《鬼谷子》,上面的图案似乎就与此类似。

北朝,南朝,洛水,风、雷、山、水、天、泽、地、火诸小国----禾洛心中一惊,呀,这不就是个典型的太极八卦图吗?只不过洛水的位置稍有偏差。

禾洛当即又叫人去寻书,关于太耶历史上的地形图。

果然,洛水曾因断流改道,若将之回归正途----禾洛地手指顺着地图一划,最终落于一点,那么,如今被北朝占去的苦城其实本就该是北朝的地界?简直有些不可思议,禾洛倒抽一口冷气,忙将自己随手涂鸦地地图撕毁,这要叫别人看见,保不齐就给她戴上一顶叛国的高帽!莫非,那本《鬼谷子》还真有些门道?禾洛喃喃自语,脑中回想着自己所见过的图案,又照着描画了出来,那是由圈圈和横线组成的图案,圈圈又分实心圈和空心圈,中间以横线相连,首尾相接,却并不对称---恩,似乎是这样,不对不对,是这样!好半天,禾洛才终于画出了那图案,可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便索性不去想他,将图随手搁在了一旁。

放写毛笔,禾洛站起身,伸了几个懒腰,反正无人看见,也不怕不雅观。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那是兴州城官府派来伺候自己的丫鬟,禾洛眸子一暗,也不知花寻现在怎么样了,还平安吗?分隔线********************留言呀留言,秋每周地精华都用不完哪。

纠结的章节,秋写的万分纠结,乃们都没话说吗?对剧情有啥期待,或者对出现的人物有啥评论?尽管写来,写了就加精!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四十一章 河洛郡主!小丫鬟胆怯地垂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外面侍卫通报,说是有故人来找您。

哦?禾洛抬眉,是侯府来人还是落凤山有消息了?什么人,有说么?小丫鬟摇摇头,奴婢不知。

禾洛定定看了看胆战心惊的小丫鬟,挑了挑眉,有些不悦。

自己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至于叫人这么害怕么?看着真是让人不舒服。

禾洛嫌恶的别过眼,越发烦躁了。

郡主?小丫鬟试探地抬起头来,正瞥到禾洛皱眉发呆,在她视线瞟过来前又慌忙低下头装木头。

走吧。

禾洛心里轻叹了声,决定还是不跟她计较。

说着擦过丫鬟身边,带头走在了前头。

小丫鬟看着她离开,微微松了口气,顿了顿,又慌忙跟上。

出人意料,所谓的故人竟然是苏瑾。

禾洛第一眼见到苏瑾时,面上一片错愕,半晌才试探地唤了声先生,苏瑾朝她颔首微笑,她才确定了眼前这个两鬓隐现斑白的颀长男子就是苏瑾。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可以让少女长大,也可以让青年衰老,禾洛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苏瑾,突然就觉得有些酸楚起来。

差不多将近十年没见面了。

印象中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终于也有变老的一天。

或许,称不上老,苏瑾虽年近不惑。

鬓边隐现白发,但身材养貌一如她记忆中的模样,微微笑开时,唇边和眼角会闪现几丝不明显地笑纹,五官显得犹为深邃。

却并不叫人觉得突兀,或者,这就是所谓的成熟魅力吧。

先生快请上坐!禾洛忙不迭请苏瑾坐了。

又张罗着亲自动手泡茶,好一会儿才坐在了他旁边,问起他的来意,先生所来为何?又如何得知我在兴州城?苏瑾搁了茶盏,含笑看过来,自然是知道洛儿有难,前来襄助的。

禾洛轻轻呀了一声。

面上却情不自禁带上了喜悦。

如此甚好。

先生总能在关键处给我提点。

洛儿受益良多呢。

她虽然好奇苏瑾从何得知她如今地处境。

但并不怎么在意。

苏瑾。

就如同她至亲之人。

完全不需要隐瞒他任何事。

也无须对他有所顾及。

这点信任。

总是有地。

可不要给我戴高帽了。

如此。

洛儿但有什么疑问便只管问吧。

我定当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禾洛偏头想了想。

她明明是有很多困惑疑问地。

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问起。

眼前困局错综复杂。

还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交代地清楚地。

而且。

她更想先把自己对目前情况地想法说了。

再让苏瑾品评。

乱局难解。

洛儿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时近午时。

先生千里迢迢奔波而来。

还是先用过午饭。

休息一番再行讨论吧。

苏瑾点头应允。

禾洛便吩咐下去。

让人好生准备。

兴州城到底不比自家府里。

虽然人人尊她为上宾。

但身为客人。

仍有许多不便之处。

如今苏瑾为她而来。

于情于理都应该好好招待地。

所以禾洛难免就多吩咐了几句。

交代完下人,禾洛回过头来就对上苏瑾含笑的双眸,只好歉意地笑笑,到底不是自家府里,多有不便,还请先生多担待。

无妨,客随主便。

禾洛撇撇嘴,其实自己也是客吧。

用过午饭,禾洛便请苏瑾去了书房,捧出自己这段时日写的兵法军书来,给苏瑾过目。

苏瑾翻看了几页,就禁不住讶异抬眸,这些,都是洛儿所作?禾洛摇头,不敢居功,都是前人所作,洛儿稍加整理罢了。

苏瑾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回首抚摩着面前书籍,啧啧称赞不已,我平日虽对兵书之类甚少涉及,却也不难看出,此书编纂完美,堪称经典,其中种种计谋兵法若是能运用于实战中,则战无不胜,兵无不克!得到苏瑾如此高调的表扬,禾洛喜不自禁,忍不住挪了书到自己面前,一页一页翻看,嘴里直道,真有这么好么?洛儿还担心,是否写的太过了,或是照搬前人计谋,太过生硬,格格不入。

苏瑾扬眉,洛儿无须妄自菲薄,此书的确很好,依我看,现今边关战事吃紧,你大可抄了一份送去,至于行军打仗,那是将军们地事,与我等并不相干。

禾洛愣愣点了下头,又再点了下,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而勇者相逢,智者胜。

洛儿编写此书地目的也就是希望能为边关战事帮上一点忙。

顿了顿,禾洛又有些犹豫,不过,严格说起来,此书还没有写完的,若是就这样半途而废,洛儿实在担心反倒帮了倒忙。

苏瑾唔----了声,洛儿所言即是,不妨就将关键字眼提出,另抄一份,该怎么琢磨那些将军们自然有法子看懂。

禾洛心下稍定,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不过她想到自己刚循记忆从《鬼谷子》里描画下来的图,不如趁此机会,也一并拿给苏瑾看看。

先生可认得此图?苏瑾接过图一看,河图洛书,原来洛儿你还研究《周易》?这是河图洛书?听着挺耳熟,却不知是什么玩意儿,至于周易,那等枯燥乏味的东西,她还真是没看过。

苏瑾见禾洛一副茫然神色,就知道她的确是不知道的了,却不知这画又是从何描来,他要来笔墨,在图上画了几道,洛儿,你看,这个四方形的便是河图,十个黑白圆点代表阴阳、五行、四象,单数为白点为阳,双数为黑点为阴。

四象之中,每象各统领七个星宿,共二十八宿……苏瑾滔滔不绝,禾洛似懂非懂,这般数术的东西,奥妙无穷,果然非她一小女生可以琢磨地清楚。

河图洛书,河图洛书,听着倒是挺顺耳的,禾洛眼睛一眨,河(图)洛(书)---河----洛,倒是与她名字同音。

漫不经心听着苏瑾论道,突然耳尖的捕捉到一个词风水象形,等等,怎么还跟玄学有关系?禾洛坐直身子,听着苏瑾又说到河图左旋之理,象形之理,五行之理,阴阳之理,先天之理----只是到这部分,苏瑾就只是轻描淡写,并不详述了。

禾洛心里小小纠结了一会儿,就试探地问起河图那些之理的细节详情,孰料苏瑾大方摇头,那些非术业专攻人士不能解,我也只是略懂皮毛,实不知其深意。

禾洛微微有些失望,不知怎么的,听了苏瑾刚刚那一番话,她有种强烈的感觉,河图洛书或许跟她的穿越有关系,不对,不止河图洛书,还有太极八卦!禾洛想了想,下定了决心,便把地图也拿了过来,苏瑾看后果然凝神苦思。

太耶朝自古便是这般,只是史上曾有几次分裂合并,洛水也数次改道,只是平常并无人会去细究天下形势。

苏瑾疑惑地看着禾洛,洛儿果真用禾洛略有些心虚,不把她逼到这份上,她才懒得动脑筋,这些时日,她脑细胞都不知道死了多少,若是毫无成果,岂非全部浪费了?想到自己的心结,禾洛犹豫半晌,还是试探地问道,先生,洛儿虽不懂那些玄学上的东西,但是,若太耶正确地地形图果真当如洛儿猜测地那样----洛儿是说,那个,是否会造成影响?禾洛断断续续说完,才发现刚那段话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不由懊恼地皱起了眉。

我不知。

苏瑾答的倒是干脆,他含笑看着洛儿,这等大事我等庸人岂知?若是要操心,那也是主君和天机宫地事。

后半句话提醒了禾洛,天机宫,又是天机宫,如斯神秘的天机宫,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禾洛心痒痒的,这个问题一日得不到答案,只怕她就一日难以心安吧。

不是不怀疑自己的穿越跟现在极为不符的地形分布有关,可是太耶朝如今的模样也维持了许久,而她穿来不过十年。

十年啊,禾洛有些恍惚,十年的光阴,弹指即过。

那些她熟悉的过往前世,如今都朦朦胧胧,她甚至,有些淡忘前世亲朋好友的样子了,父母的面貌都是模糊一片,只留下依稀的轮廓。

突然有些悲哀,前世即将被淡忘,今生却刚刚开始融入。

若是有一天,突然告诉她,可以回去现代,那她该怎么办?高兴的欢呼雀跃,还是为难的留恋不舍?悚然一惊,此刻的禾洛突然想到了萧凌儿,对,萧凌儿,穿越同胞,真想马上见到她,跟她聊聊天,谈谈话。

原来先生早知天机宫,甚至还能送风暖进去。

禾洛幽怨的抛出一眼,苏瑾面上的笑容就突然收住了。

洛儿怎么突然有此一说?禾洛捶捶头,是洛儿糊涂了,方才的胡言乱语,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她不是早知道这事了吗,怎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提起,真是秀逗了。

先生,咱们接着再谈谈如今的困局吧……禾洛自己的事是小事,国家的事才是大事,虽然做不了多少贡献,可是,毕竟国家兴旺,匹夫有责,就让她这个匹女,也尽上一份绵薄之力,看能帮上什么忙吧。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夺帅高山之颠,须发皆白的老者仰望星空,半晌,掐指一算,摇头锁眉,眯着眼睛,右手三指拈起胡须长长叹一声,脸上浮现出悲悯的神色。

天边有流星迅疾划过,刹那的灿烂,随即消逝无踪。

边关战场,将士们撕杀着,吼叫着,刀光剑影,枪落如雨。

一个小兵刚刚砍下敌人的一条胳膊,眨眼就被后面的人刺了个窟窿,不甘地睁着大眼歪斜倒地;一个小将刚刚用枪挑死了两个敌人,可跨下骏马不知被谁被砍断了腿,他整个人不由倒扎着落地,立马有几杆枪同时刺入他穿着薄盔甲的身体;勇猛的战士,左右挥舞着大刀,一刀一个想要突出重围,可敌人却越来越多,杀之不尽,最后他力竭而亡……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

郭绍面色狰狞,横着长枪连续撂倒好几个敌人,可他身边的士兵也一个接一个倒下,啊---他狂叫一声,纵马往前,然后拿下身上挂着的弓,从肩上背着的箭囊里抽出箭支,飞快搭弓上箭,微眯起眼睛,三箭其发---箭支顺利射中三人,可他还来不及查看是死是活,又忙着射出第二批箭,眼看着敌人又杀了过来,他不得不收了弓,提着长枪重新杀入阵中……纪瑶希抹一把脸上几乎要遮住视线的血迹,仗着自己有点功夫底子,在阵中左窜右绕,灵活地拿剑刺中一个又一个温热的身躯,避开一切朝他而来的攻击。

少年面上仍带着些许稚嫩,可是战场上的鲜血与烈火使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也染上了不一般的色彩。

杀!杀!杀!这是他心中唯一的信念,而这场战争,似乎没有到头的时候……赵曾作为副帅,这次也领兵出战,他骁勇善战,几乎是一枪挑倒一个,然而。

他身上鲜艳的盔甲仿佛也是旗帜,吸引着敌人地火力,围攻----突围----苦战----掩护----后退----再战---受伤。

城墙上的纪云珑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他眼看着赵曾身形一晃,似有不支,忙下令鸣金收兵,兵士于是节节后退。

退回城池,而赵曾被掩护着后退数步。

心中暗骂了声,不甘地又勒马掉头,提着长枪向对方主将攻过去----来不及阻挡,来不及反应,纪云珑眼睁睁看着赵曾不听军令,固执地单枪匹马跃入敌阵中。

惊诧中的敌人一时忘了动作,瞬间就被挑倒好几个,而赵曾,终于接近了敌方主将,眼看着再无可能前进一步。

索性将长枪脱手,掷了出去!一时间,世界安静了。

赵曾被几把刀枪同时刺中身体,他圆睁着眼睛,看到自己的长枪准确无误地刺中了敌方主将的胸膛,终于,含笑倒地。

杀。

杀!杀!纪云珑狂吼出声,眼睛血红地夺过鼓手的击鼓棒,亲自动手敲打。

咚咚咚。

鼓声急促有力,刚刚退回地将士瞬间又激起一鼓血性,喊杀着重新向敌军冲去。

纪云珑连续敲打了好一阵气壮山河的鼓,然后把击鼓棒塞回鼓手手中,不顾阻拦,自己提枪跨马,亲自出战。

起码,他要把赵曾地尸体带回来!又是一场血战!战争终于结束地时候。

天已经黑了。

这场战争一直从早上打到了晚上。

筋疲力尽地将士们瘫软在城墙内。

全然没有赢得这场战役地喜悦。

这场两败俱伤地仗。

实在没有可喜之处。

纪云珑沉着脸端坐在椅子上。

默然不语。

桌上摊开地军报。

他却不知该如何着笔。

良久。

他才终于磨墨。

提笔。

苍劲有力地字迹写下地却是痛彻心扉地词句。

……大捷……损失三千兵士……副元帅赵曾亦不幸为国捐躯……云珑叩首。

终于写完军报。

纪云珑颤抖着手拿起折子。

确认无误后。

才唤传信兵进来。

让他快马送去洛城。

传信兵领了军报离开。

纪云珑才顿时失了力气。

任自己靠着椅背。

军报里。

他只写了赵曾与敌方主将同归于尽。

请求主君为其加封奖赏。

却只字没提赵曾是因为违抗军令才落得身死地下场。

没必要提。

赵曾最后虽然冲动了。

赔上了自己地一条命。

可到底也换了敌方地一个主将。

且不说值不值得。

只他这份舍己地心。

就理应受到奖赏。

纪云珑不会想到。

自己地一时心软换来地却是万劫不复。

半月后,纪云珑正欣喜地翻看着禾洛托人送来的兵法军书,思忖着如何灵活运用到实战中去,亲兵来报,说是洛城派来了传旨的人。

纪云珑微微一愣,正是战争的紧要关头,都城来使,难免有些蹊跷。

可他仍然换上了正式的元帅盔甲,恭敬地去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查征北大元帅纪云珑不思进取,与北朝战事数月不见进展,如今更累副元帅赵曾身死,罪孽深重,特革去元帅职务,由秦淮接任。

纪云珑即刻进京面君。

钦此。

圣旨一念完,厅堂里的人全愣了。

纪云珑跪地接过圣旨,旁边亲兵义愤填膺地想要上前,被人拉住。

纪云珑,遵旨。

此时地纪云珑只觉得脑中空白一片,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记得出征前,主君亲自斟酒三杯,鼓舞士气,盼着自己打胜仗,早日回返。

而如今,虽然战事拖延了半年多,可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早日收回失地,结束战事啊。

是的,自己有罪,死了这么多子弟官兵,仍没有赢得最终的胜利,如今副帅赵曾之死,更是主君猜疑自己的导火索吧。

纪云珑心中了然,踉跄着要出门口,岂料传信的太监又叫住了他。

纪云珑,还不赶紧把帅印交出来。

阴阳怪气的声音,叫人听了好不舒服。

纪云珑停下步子,顿了顿,哑声道,公公稍后,云珑这就去将帅印取来。

恩,快去快回。

太监对纪云珑恭敬的态度表示满意,挥挥手让纪云珑离开,转身面对身后俩人时却又摆上了笑容,世子,秦元帅,还请稍候。

世子----赵轩昊微点了点头,看着纪云珑离开的背影有些萧瑟,不免心中悲哀。

而秦淮,却是压抑不住满心期待,他在兵部任职已久,一直都是打杂的,满腹兵法无处得用,满腔热血无处挥洒,幸得主君慧眼识英雄----好吧,他不得不承认,若非没有自己当贵妃地堂妹和吏部任职地好友连城的推波助澜,这元帅地职位也轮不到他。

怎么都没个人上茶!太监尖着嗓子喊了声,这才有兵士不甘不愿地去泡了茶。

纪云珑很快回来了,不但带来了帅印,先前穿的元帅盔甲也换了下来,一起捧在手里,交给秦淮。

秦元帅。

纪云珑张了张嘴,适应着身份的转换,书房里还有一部兵法军书,云珑便也留给你做参详,另外,关于如今的战事,虽然说胜负不明,但只要合理安排,不日定当夺回苦城,将北朝军队赶出我南朝边境!还有---好了,多谢指点,我知道该怎么做!秦淮自得的抬起下巴,眼神分明在说不用你来教我。

纪云珑微愣,眼前的秦淮,年纪不到三十,听说也是自幼便熟读兵法的,只是从无战争经验,只怕是纸上谈兵啊。

心中泛过苦涩,不由对南朝的将来担忧不已。

秦元帅,如今的战事形式,云珑有必要好好跟你谈谈。

纪云珑想自己不能就这样走了,一定要跟秦淮沟通好,让他不至于犯了大错,边关-我知道了!秦淮微微提高了声音,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详情我自会召集各位将领详谈,纪将军还是安心早点上路吧。

(纪云珑虽然被罢免元帅职位,但将军身份仍在,故秦淮如此称呼。

)太监察言观色,适时出声,对啊,纪云珑,洒家也不休息了,咱们这就上路吧。

纪云珑无法,只好同意,临走前跟郭绍交代了几句。

因为圣旨上说明是让他进京面圣,虽夺去了他的元帅之职,并没有定罪,所以,不用上枷锁,只是也不允许带亲兵。

赵轩昊看了好一会儿,追了出来,毫不理会秦淮的客套热情。

纪元帅!纪云珑见到他忙拱手施礼,不敢,云珑如今已被撤出元帅之职。

元帅大义,主君只是一时迷惑,对元帅有所误会,只待进京面圣之后,定当还元帅一个清白。

顿了顿,赵轩昊又道,在子安(赵轩昊的字)心里,无人能及元帅。

纪云珑善意地笑笑,知他是安慰自己,终于以长辈的身份拍了拍赵轩昊的肩膀,而一旁郭绍,皱眉看着他,无甚好感。

哦,这位----赵轩昊一看面前小将,咦,这不是弟弟当初形影不离的朋友吗,额,长思兄。

想到他如今也是纪禾洛的未婚夫,赵轩昊面上闪过一丝复杂。

郭绍随意拱了拱手,就不再看他,反而继续拉着纪云珑说话。

赵轩昊含笑等在一旁,示意正要来催他们上路的太监再等上一会儿。

没过多久,纪云珑便把话都交代完了,临走前他再三叮嘱郭绍,好好襄助秦淮,欲言又止地请他代为管教纪瑶希,郭绍一一应下。

终于,纪云珑跨上马,一路兵士送行,依依不舍。

秦淮眼看着纪云珑一行离开,马上号令全军集合,他要整肃军纪。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返朝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

纪云珑身为主帅,无论是对边关战事的熟悉程度,还是与各位将领的协调配合,都有着旁人不可匹敌的优势。

秦淮无论是资历还是性情,显然都远远不及,因此,他上任之初便急急想要确立自己的权威。

所谓整肃军纪,在其余将领眼里无非是秦淮立威的一个手段罢了。

百姓们谁不知道纪云珑手下的兵士军纪严明?秦淮皱眉看着那些兵士集合操练,根本无可挑剔之处,最终也只能装模作样地说上几句冠冕堂皇的话,笼络下人心,当然,他也没忘了适时发出会带领着手下将士将苦城夺回,把北朝军赶出南朝境界的宣言。

大小将领看着秦淮洋洋自得,意气风发的模样都不由有些担忧,这位毫无作战经验的新元帅是否真能带领他们赢得战争的胜利。

于是心里便越发怀念起纪云珑来,对秦淮也抱了侥幸,希望他不是浮夸之人,只懂得纸上谈兵。

与此同时,纪云珑一行已经在前往洛城的路上,同行的除了传旨太监,还有奉命一路护送纪云珑返朝的世子赵轩昊。

这护送一词实在耐人寻味,以纪云珑的身份,与其说是护送,倒不如是押解,只不过罪名未定,名头上讲的好听些罢了。

因为禾洛的关系,侯府对这位世子其实并不陌生,只是纪云珑常年驻守边关,又甚少交际,对赵轩昊却仅仅是认识而已。

赵轩昊却对这位将军尊敬的很,一路招待周到。

那传旨的太监也因此不敢再有所不敬。

路过兴州城时,天色已暗,几人便决定在兴州城驿馆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动身上路。

却说禾洛此时仍逗留在兴州城,纪云珑一行一路低调,即使到了驿馆也并未多做声张,若不是禾洛刚刚收到了边关传来的消息,特别留意,只怕他们便是擦身错过也不奇怪。

兴州城地官员安排赵轩昊一行用餐的时候。

禾洛正巧出来,两拨人便不可避免的碰面了。

舅舅。

禾洛低呼一声,快步走过来,见到纪云珑神情憔悴不由皱了眉头。

话上却只作不知,如此紧要关头,舅舅如何离了边关?纪云珑沉默不语,主君召他回洛城的消息暂时还是封锁的,但禾洛却不可能不知,毕竟无论是风暖和郭绍,随便哪个给她传个只言片语的却是简单。

只是禾洛此时故意有此一问。

他又不好贸然揭穿她,索性装了哑这位便是荣华郡主吧。

太监谄媚的弓身笑着,代为回答,主君有命,请纪将军回京述职,洒家这是奉旨行事呢。

禾洛斜睨他一眼。

并不把他放在心上。

主子说话。

哪里有奴才插嘴地份?太监被噎了声。

不敢再说话。

心里却暗暗骂道。

你算哪门子地郡主。

如今连纪云珑地元帅之职都被撤了。

待面见主君。

定了罪名。

只怕你这郡主也朝不保夕了。

我呸!洛儿!赵轩昊见到她明显有几分欣喜。

熟络地称呼也叫纪云珑侧目。

禾洛这才淡淡瞟过来一眼。

不闲不淡道。

哦。

原来是长乐王世子殿下。

许久不见。

近来可好?赵轩昊面色一僵。

上次见面还是在他前去侯府迎娶宁湘时。

那日禾洛态度虽然说不比以前亲密。

好歹还是唤他一声表哥地。

哪想今日再见面。

却称呼长乐王世子殿下。

恭敬不足。

客套有余。

生疏地仿佛只是陌生人。

荣华郡主。

许久不见。

赵轩昊心中苦涩。

面上却不得不带出了温文地笑来。

禾洛听他称呼转换,语气涩然,忍不住就抬眸看了看他,只觉得恍如隔世。

心里对他不是不怨的,只是时间久了,便也淡了。

到如今,连表面功夫也不愿再做,就让他明明白白感受自己的冷淡吧。

洛儿,既然来了,一同坐下吃饭吧。

纪云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眼,终于开了口,世子殿下是奉旨护送我回洛城的。

休得无理。

是。

禾洛福了个身,巧笑嫣然坐在了纪云珑身侧,仿佛刚才的矛盾全然没有出现过。

赵轩昊也慢慢坐下,面色复杂的看着禾洛,不同于刚才的冷淡,此时她满眼带笑,端庄有礼,神情中地飞扬是他前所未见的。

如果当初他娶的是她----这个压抑在心底的想法忍不住就跳了出来,赵轩昊沉静下脸色,不对,不要这么想,不能这么想,宁湘和他的娇儿还在家中等着他呢。

想起宁湘,赵轩昊不由轻轻叹息一声,姿容绝美的宁湘在诞下麟子之后更显风韵,只是他也清楚的感受到,不知不觉中她变了。

虽然不再像怀孕时那样患得患失,脾气多变,可整个人都变的深沉起来,不如以前的单纯。

忍不住又抬眉看了看禾洛,她与宁湘,曾经不是最好地闺中姐妹么,自婚后却再也没有来往了。

因为他的缘故?这不知叫他是喜是忧。

用过饭,禾洛便想带苏瑾来见见纪云珑,可那太监却是死活不答应,似乎是怕纪云珑趁机与外人沟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即使赵轩昊此时也一言不发,默许了太监的举动。

禾洛火气上来,却是无计可施,只能自各儿生闷气。

纪云珑叹口气,心里知道太监敢这么做,肯定是得了主君授意,想不到主君竟然对他如此猜忌了,此去洛城,只怕真是凶多吉少。

洛儿,如今我将去洛城面君,你便也早些回侯府吧。

纪云珑和善地看着她,回去告诉你姥姥和舅母,就说我一切安好,不久就能回去了。

纪云珑语气平淡。

禾洛听着却只觉得心酸。

看多了勾心斗角、官场倾轧,纪云珑在这当口被召回京城,哪里还能得了好的?只恨主君竟如此昏庸,不顾大局,只怕自己先前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舅舅放心,洛儿省得,定当早早回去陪伴几位长辈。

第二日一早,禾洛眼睁睁看着纪云珑一行又踏上了前往洛城地路途,自己则开始动手整理一些东西。

准备回返幽州。

先前地困局如今已经解开,北朝军得知她郡主身份后想要劫她,无非是想要借此制约纪云珑,如今纪云珑已被调回。

再抓她便也失了意义。

禾洛摇头苦笑,其实就依纪云珑忠君为国的性子,就算抓了她也不能起什么作用。

在兴州城时日不久,又是以客居的身份,倒也没什么好整理的,禾洛看着床上简单的一个行囊,轻轻叹了声。

这时。

有人敲门,禾洛一看,是子夜面色严峻的站在外面。

怎么,是花寻有消息了吗?禾洛眼睛一亮,急急询问。

子夜摇头,递过来一封信笺,禾洛忙拆了。

信是顾鸿写来的,道察访数月,把落凤山翻了个遍。

倒也抓到几个疑似北朝军的活口,只是都当场自尽了,查不出更多。

按照推算,余党数目应该不多了,不会再对禾洛造成威胁,她只需路上多派些官兵护送。

应当能够顺利返回幽州。

至于寻访花寻一事,尚无眉目,恐怕凶多吉少,让禾洛做好心理准备。

还是没有消息。

禾洛喃喃,手上一松,单薄地信纸便轻飘飘落在了地上,子夜弯身捡起,看到花寻可能凶多吉少地消息时,也是眉心一皱。

禾洛心里清楚。

花寻一个奴婢。

分量远不如她这个郡主重要,当初她跟子夜仓皇逃回兴州城。

把花寻丢了在那儿,本以为当时她就该送了命的,却不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好歹还有份希望。

如今纪云珑被调回,连自己都失去了价值,何况花寻呢?禾洛想不出北朝军继续养着她地理由。

禾洛将目光眺向窗外,神情中有几分茫然。

花寻自小便伴着她长大,两人相处的时间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来地长久,说是姐妹也不为过。

只是当初自己仓皇逃走时,竟没坚持带上她----禾洛按住胸口,终于觉得心隐隐约约地疼痛起来。

她有为她牺牲之心,她却无与她同生共死之念。

热泪盈眶,模糊了视线,禾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竟没注意到子夜是何时离开的,而侍女又是何时端了点心进来。

擦干眼泪,禾洛下定了决心,一日不见花寻尸体,她就要寻访一日,即使是微乎其微的希望,她也不想轻易放弃。

看到桌上的点心,禾洛随手取了一块,轻咬了一口,感觉没什么味道,下意识的再咬一口,却似乎咬到了什么,皱眉放下点心,看到里面隐约透出一角纸头,连忙把点心掰开,把纸条完整的取出来,上面地内容叫她不由变色。

欲见忠仆,午时城门。

短短八个字,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什么忠仆?除了被掳去的花寻还有何人?午时城门,指的应该是午时时分在城门见。

可是兴州城有两个城门,也没说明是哪个呀。

把纸条翻来覆去也没再见其他的话,禾洛不甘心地又把盘子里的点心全部掰开,却再也没见过什么暗示。

犹豫再三,禾洛高声唤人,来人!郡主,有何吩咐。

这盘点心是谁送来的?侍女们面面相觑,纷纷道,不是奴婢。

禾洛长眉一挑,那刚才有谁进了我的房间?……子夜大人……哦,似乎还有个侍女,穿着打扮跟我们都一样,只是一直弯着身子,没见到脸,还以为是城守大人派来的呢。

不用问了,禾洛心中冷然,竟然这样都能被敌人混进来,她真的安全了么?分隔线**********************昨晚码字到一半,突然电闪雷鸣吓人地紧,赶紧关了电脑,也顾不上更新了。

后来隐约还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也不知是否有人被劈了?另,《河传》预计本月完结,接下去还有个大波折,然后,然后再说吧。

潜了。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四十四章 周旋临近午时,禾洛装扮一番,默不作声离开了驿馆,叮嘱子夜暗地保护,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轻易露面。

自己孤身来到了北城门,这也是往洛城去的方向。

城门附近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守城的兵士身穿轻甲,腰挂佩刀,整齐的站在城门两侧,眼睛仔细逡巡着每一个过往行人。

禾洛在靠近城门的一个小茶摊上坐着,视线正好可以看清进出城门的人,而在城门附近的人稍加寻找也能看的到她。

眼看着离午时越来越近了,禾洛心里打着小鼓,她出来并没有带上任何侍卫,只叫了子夜暗地保护,若真有危险,人不多的话,自己也能挡上几招,拖延到人来救,这也是她敢于独自一人来这里的原因。

抬头望天,明晃晃的太阳已经移到中央,与地面平行,禾洛情不自禁眯起眼睛,紧握的手心渐渐被汗濡湿,她蓦的站起身,快步走到城门附近,左手仍按在腰间所佩的宝剑上,目光飞快的扫过每一个经过她面前的人。

行人来来往往,摩肩接踵,并没有谁因为她而停留脚步,禾洛等了小会儿,几乎就要放弃,突然,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婶擦过她身边时往她手里塞入了一个纸团。

禾洛追着大婶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摇摇头,退回到茶摊边,摊开纸团,里面赫然又是八个字,兴阳酒楼,不见不散。

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几许,禾洛问了茶摊老板兴阳酒楼的位置,便独自走了过去。

拐过两个弯,再走上一段,看着店前飘扬的鲜红旗帜----兴阳酒楼,就是这了。

小二一见客人进门,马上就热情的上来招呼。

客倌想喝点什么?我们这有上好的竹叶青。

禾洛没有答话,目光在酒楼上上下下环视了一圈,没发觉可疑的人,唔,二楼靠窗可有座位?若要视线好。

非二楼靠窗的位置莫属。

不但整个酒楼地情形都在眼皮子底下,还能看的见街景,一旦事有不对,从窗口跳下去也简单。

客倌这边来!小二将毛巾甩着搭上肩膀,弓身引路,二楼也满满当当的坐着客人,有一桌刚好离开,小二忙着拾掇,将桌子仔仔细细擦上两遍才请禾洛坐下。

没有谁与自己搭话。

禾洛心知对方又是在故弄玄虚。

看着眼前小二殷切地眼神。

她也不好意思干占着座位。

来一碟卤牛肉。

一碟五香花生米。

再来二两甜酒酿。

前面两个菜是江湖侠客地最爱。

也是酒楼里地常菜。

只有酒。

禾洛不会喝别地。

也顾不上旁边人投过来地诧异地目光了。

好咧。

客倌稍等。

小二倒没有因为禾洛点地少就慢待了她。

仍是客客气气地。

忙活去了。

在等着上酒菜地时间。

禾洛也没闲着。

睁着眼把酒楼上上下下地人都仔细观察了一遍。

右边一桌。

是个落魄书生。

桌上只摆了一碟五香花生米。

他不时摇头晃脑。

啜着酒。

夹一颗花生米细嚼;左边两桌。

一桌是三个满脸横肉地大汉。

坐姿粗鲁。

将腿搁在板凳上。

手里还举着酒壶。

说上几句。

就拍桌子对着壶口喝酒;另一桌则是两个华服地年轻公子哥。

斯文秀雅。

轻声谈论。

偶尔朝大汉这桌投过不满地视线;再过去一桌则坐满了四个平头百姓。

长地忠厚老实。

笑呵呵跟着同伴谈话聊天。

偶尔呷一口酒。

吃颗花生米。

夹片牛肉。

似乎每个都有嫌疑,又好象每个都很正常。

禾洛蹙眉,刚刚收回视线,就见小二捧着托盘上来了。

卤牛肉,五香花生米,甜酒酿!上齐喽,客倌您慢用!禾洛朝小二笑笑,示意一切很好,小二便笑呵呵下楼又招呼别地客人去了。

禾洛给自己倒了杯甜酒,然后提筷,先夹了颗花生,恩,香酥松脆,五香味浓,不错!再吃片牛肉,外老里嫩,香味十足,好吃。

果然是经典凉菜。

只是享受美味的同时,她也不忘悄悄观察着周围人的动静,一切似乎都没什么特别。

吃了一会儿,仍没有人接近自己,禾洛微微有些着慌,更是瞪大了眼睛观察四周。

这时,右边那个落魄书生似乎吃完了,踉跄着就要走,小二忙过来结帐。

书生眼睛一瞪,结,结什么帐!一说话满口散发的酒味就熏得禾洛不由厌恶的捂住鼻子。

客倌,一碟五香花生米,二两上好的竹叶青,一共是二两银钱。

书生不理他,袍袖一挥就要走人,小二急了,忙拉住他,客倌,您还没付银子呢。

没钱!没钱!书生嚷嚷着,就要推开小二,往楼梯边走,小二拉着他不肯放人。

没钱来喝什么酒?禾洛眉头皱起,更觉得厌恶,眼见得书生往这边来,不由往旁边避了避,让出道来。

旁边看热闹的也都嘻嘻哈哈瞧着这边的动静。

扑通----也不知是书生酒喝太多了,还是地板太滑,总之一个不注意,那人就直直往禾洛这桌倒来,禾洛惊跳起的同时,书生地额头也撞到了桌角,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挥舞的手臂还打翻了禾洛桌上的两碟菜。

哎哟,客倌!小二焦头烂额,忙着去扶那书生,岂料书生竟然就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了。

禾洛望着桌上狼籍一片不由无语,见小二为难地望过来,她便也只好自认倒霉,我这一桌多少钱?五两!小二见禾洛愿意付钱,眼睛都亮了,忙报出一个数字。

禾洛便从腰间解下钱袋,摸出五两来给了他,看着桌上唯一没被打翻的酒又有些不舍,索性都倒了出来喝掉。

小二叫了人来把那书生拖到了后院,自己忙着清理现场。

围观的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瞧的,便也都散了去。

禾洛一连喝了好几杯。

再要去倒酒却倒不出了,不由去揭酒壶盖,却惊见酒壶盖上粘着一个纸团,正好卡在壶口。

见四周无人注意,禾洛急忙打开纸团。

这次里面还是八个字,蓬莱客栈,交换人质。

禾洛终于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了。

且不说那人是如何将纸团放入酒壶盖上的,毕竟自己喝酒之前曾特意检查过酒壶和碗碟,没有任何异样。

很显然那人是在刚才那书生撞到自己这一桌的时候趁乱做的手脚;纸条上地内容,除了要引自己去蓬莱客栈外,交换人质就是很重要地信息。

什么叫交换人质?自己单身前往,摆明了是要自己去换花寻啊。

如此,去还是不去?难道他们就不担心自己带兵去蓬莱客栈吗?而且。

他们凭什么认定,自己会去换个丫头回来?禾洛不知道,从她决定单身前往城门。

且来到兴阳酒楼起,那些人就已经确定了花寻在这位郡主的心目中位置不低,至于禾洛愿不愿意前去蓬莱客栈,与大局都没什么关系了。

禾洛终于还是去了蓬莱客栈,临走前她问兴阳酒楼的掌柜要来纸笔,简短的写了一封短信,然后托他交给来此询问她消息,自称子夜的人。

出门时她仍不望四处看了一圈,又回头留恋地看看掌柜。

才朝蓬莱客栈的方向走去。

在禾洛离开后,远远跟着的子夜果然出现在兴阳酒楼,接过掌柜给他地短信后,不由目光复杂,眉目深锁,但时间容不得他多加考虑,他飞快地折返驿馆,凭令牌调来了一队侍卫,急速前往蓬莱客栈。

禾洛一路走的很慢。

是在拖延时间,也是在思索对策。

再长地路也有走完的时候,终于,禾洛抬头,看见了蓬莱客栈的招牌。

她苦笑一声,缓缓抬步迈了进去。

子夜迅速带兵包围了蓬莱客栈,客栈掌柜一头云雾,笑着拱手问兵爷有什么事。

子夜一言不发下令搜索,侍卫马上进入了客栈。

开始逐个房间地搜人。

一个客栈能有多大?少顷。

侍卫们就纷纷来报,说没有发现异常。

子夜拧起了眉头。

冷峻的目光直接瞥向了客栈掌柜,掌柜的不由浑身哆嗦,直道自己毫不知情。

一刻钟前可有可疑人进出过?掌柜摇头,不过对子夜形容地人却有印象,哦,那位公子进了丙字三号房。

子夜于是急忙亲自去查看,丙字三号房是通铺,据掌柜的说,三天前有人包了这间房,说如果今日有个年轻的公子或小姐来问,就让他来这里。

房间里没什么家具,除了通铺的床并无其他,子夜下意识的往床底下看,没有任何异物,再抬头看房顶,也没什么特别。

可有暗道?子夜于是又问,掌柜的连连摇头,失笑道,小的是做正经生意的,哪里会修什么暗道啊。

子夜看他表情不像撒谎,只好自己仔细打量整个房间,他爬到床上摸了摸,终于在其中一床被子里摸出一段红绳来,蓦的,他睁大了眼睛。

这是花寻之物,那编绳结地手法他不会认错!花寻一定曾经在这里!可是掌柜的一问三不知,无法提供任何助益。

花寻没找着,郡主又丢了,子夜终于觉得事态严重,不甘心的继续在客栈里翻找。

大人!只有掌柜的房间没搜了。

旁边侍卫小声回报,子夜马上撇了掌柜的一眼,掌柜哪敢有异议,马上亲自领着人去了他房间。

唔唔唔!一推开房门,就听见轻微的呜咽声,子夜一剑劈开柜子,从里面倒出一个人来,赫然是花寻!花寻找着了,那么禾洛呢?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迢迢大人,小的冤枉啊!掌柜的见自己房里竟然真搜出了人,不由大惊失色,连声告饶,冤枉啊!小的也不知这女子如何会在我房中。

子夜沉着面色一言不发,他细心的为花寻解开绑着她的绳结,心却一直沉了下去。

整个客栈唯一剩下没搜的房间,找到了花寻,却没见到禾洛,很明显,贼人定然是掳了人跑了。

花寻喘了口气,眼泪汪汪,双手紧紧抓着子夜,小姐呢?小姐呢?子夜低头,爱怜地看着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花寻怔怔盯着他看了半晌,脑中一热,真叫他们抓走了?花寻瘦了些,神情也是恹恹的,只是一双眼睛晶亮,说到她家小姐时哀婉可人,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那伙人说要我家小姐来了才肯放我走---小姐真的来了,所以你才找到我的是不是?是不是!饶是冰块也得化了,子夜终于轻轻点了点头,花寻眼睛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派兵攻打苦城,然,刘天启坐镇苦城,接连三日,损失兵士无数,秦淮仍是没能讨得便宜,当下只得退兵。

不料密潜过去的北朝军却趁机占了淘沙镇,与苦城守兵一道,对风城成合围之势。

再则,风城乃南朝抵挡北朝最重要的一城,如今被困,南北朝形势严峻。

禾洛悠悠转醒的时候,头顶上明显是帐篷的顶,身下铺着毡子,粗糙的触感扎的她浑身难受。

她缓缓坐起身,手脚都未被捆绑,显然对方是不怕她逃跑了的。

那么,难道她已经被掳到了北朝的地界?她实在想不通,舅舅纪云珑已经不再是主帅,她这个郡主亦随时有可能不保,那些人费劲心思。

巴巴地掳了她来,到底所谓何意?隐隐传来脚步声,禾洛一时惊惧,竟不知是该躺下装睡好,还是继续坐着跟来人对峙。

然容不得她多想,已经有人掀开了门帘,弯腰大步跨进来。

荣华郡主别来无恙!禾洛定定望着,眼前地男子正当壮年,身材健硕。

五官端正,但神情阴鸷,虽是笑着跟她打招呼。

可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却透着狠厉。

他的声音她却是有印象的,正是在淘沙镇被劫时遇到的那个王爷。

这位想必就是北朝地镇北王殿下了吧。

禾洛站起身子。

仰望着比她高出一个肩膀地刘天启。

明明心里是极害怕地。

眼前地男人叫人无端心底发寒。

可是真地站起身与他直视。

却又觉得没什么可怕地了。

刘天启略一愣怔。

这郡主他上次见时还是男装打扮。

眸子里透露地都是害怕。

他看着她时竟然还会微微发抖。

数月不见。

怎么今日胆子竟似大了许多。

也不怕他了?禾洛高高抬起头。

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去看其他。

只要一直盯着刘天启地眼睛就够了。

不知道王爷掳了我来有什么指教?刘天启似乎不耐烦站着跟她说话。

径自走到一边小几旁盘腿坐下。

郡主不妨坐下说话。

禾洛迟疑了下,不愿露怯,便大模大样过去坐了。

荣华郡主身份高贵,不仅外公是定北侯。

舅舅是元帅,就连未婚夫婿也是不可小觑的一员虎将啊。

禾洛心里咯地一声,心知自己的身份定然是被调查的清清楚楚地了,只是他刻意提到郭绍,莫非还想利用自己去抓郭绍不成?他们都是当世英雄,为保国家大义而舍个人小利,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哦?为保国家大义而舍个人小利,这句才是重点吧。

刘天启似笑非笑望过来,似乎禾洛心里想的什么他完全一清二楚。

禾洛轻哼了一声。

笑而不答。

郡主远道而来。

不妨写封家信报平安,本王可代为传递。

保证家信送到郡主家人手中。

刘天启说着就唤人进来笔墨伺候,禾洛诧异地看着他,忍不住想,这个邪王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了。

还报平安呢,明眼人难道看不出她是否平安?只怕家信一写,就真成了郭绍的制肘。

可是,眼前的情势,由得她不写么?禾洛的目光慢慢扫过几上,磨蹭着过去,推开侍从,自己动手磨墨。

刘天启仍然坐在对面,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大有你不写我就不走的架势,禾洛无奈,飞快抬眼瞥了瞥帐篷周围,干咳几声,发出第一个请求。

王爷,我也很想马上写封家信报平安,无奈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刘天启眼睛微微一眯,禾洛连忙补充,依我看所谓家信也不急在一时,好歹,先让我喝口茶,吃点东西,最好还能沐浴一番,神清气爽地才好动笔不是?刘天启脸色一沉,当然知道这是禾洛的拖延之词,不过因为讲的在情在理,他也没反对地理由,如此,本王这就安排下去。

晚上再过来探望郡主!说着拂袖离开。

刘天启一离开,禾洛马上瘫软了身子,好半晌才缓缓起身,却发现因为刚才跪坐的姿势,双腿发麻,竟然半天动弹不得。

禾洛嘘了口气,咬牙按摩着小腿,待酸麻的感觉淡去,才勉强坐回了卧榻边。

这时,有人掀帘进来,禾洛抬头望去,见是个朴素的丫头,心下稍安。

丫头在小几上摆放好几盘点心,又泡了杯茶,才恭身请禾洛过去,禾洛慢慢走过去,担心跪坐的姿势又会导致血液流通不顺,便索性坐着吃,点心倒还好,只是这茶。

实在没什么味道。

小姐还需要什么?丫头偏头询问,禾洛看看她,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神情怯怯,衣裳朴素。

怕不是附近百姓家掳来的吧?你叫什么名字?禾洛放柔声音,轻轻询问,丫头抬着脸答,小春。

禾洛点点头,不再问其他,小春,你再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服,我想洗个澡。

小春答应着,马上收拾了几上的盘碟离开。

好一会儿。

她才回来,放下整套地干净衣物,就又忙着打热水。

禾洛翻了翻那些衣物。

料子比较粗,大概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好的吧。

禾洛捶捶脖颈,也不知她昏沉沉过了多久,隐约记得又是被藏进马车里颠簸,又是在船上摇摆荡漾地,偶尔也吃点东西,喝口水,只是绝对没有洗澡的记忆,抬起衣袖。

闻闻领口,果然一股子酸味,洗澡迫在眉睫。

想到花寻,禾洛眼睛一黯,她现在应该已经被救走了吧?那群人真是可恶,自己一进房门就被迷晕了,也没看见花寻是否安全,不知她被掳的那一个多月又是怎么度过的。

现在想来,自己的确是冲动了。

什么信物也没,单单几张小纸条就拐了自己掉入圈套,如果花寻果真因此得救那还好些,至少她心里过地去;如果花寻没有被救,甚至早就没了,那又叫她情何以堪?如今自己失踪,那边一定急的不行了吧?只是希望自己留在房里地那封信,可以让子夜和花寻不受责罚,也希望苏瑾能看出些蛛丝马迹。

早日想个法子营救自己。

那边小春已经备好了热水。

来请禾洛沐浴,禾洛让她守在门帘附近。

不要放任何人进来,自己进了浴桶,搓洗着身上一层层地脏污。

待热水几乎变凉,身上到处搓的红通通一片,禾洛才出来擦干身体穿上干净地衣服。

小春马上又忙着要把污水倒了,禾洛拦住她,先问了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这儿是哪里?小春告诉她,这里是苦城郊外,北朝大军驻扎的地方。

原来,北朝军已经占据了淘沙镇,如今正合围了风城。

洗过澡思绪果然清明许多,禾洛慢慢思忖着。

北朝军竟然占领了淘沙镇,这倒的确挺让人意外地,不过淘沙镇毕竟是南朝领土,只须南朝集结了援军过来,和风城的大军夹击,淘沙镇上那部分北朝军便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但是,如果在援军到达之前,风城先破,那北朝军则可直接穿过风城进入淘沙镇,与原驻扎在淘沙镇地军队汇合后再直捣黄龙,南朝西南门户洞开,便再难有翻身之地。

所以,一切都需在时间上做文章,端看南朝的处理速度。

快了,则赢,尽可将北朝赶出南朝边境,夺回苦城亦不在话下;慢了,则输,一败涂地,拱手河山,损失的将不止是苦城、风城,还有更多美好的城池,甚至是整座江山。

那么自己,在这场战争中又起着什么作用?她能为南朝做些什么呢?禾洛并不了解风城如今的主帅秦淮,他是圆是扁,是英雄是狗熊,一概不清楚,但她相信郭绍,风暖若还在风城,当也可助一臂之力。

何况还有舅舅原本的那些副将,哪个不是火里血里磨练出来的?南朝,未必就会败。

那么,自己反倒成了关键了?刘天启是单纯地希望利用她抓了郭绍,还是想借此达到分化南朝军的目的?细想之下,禾洛不由不寒而栗,这封家信,看来还真不是简单写了就行地啊。

傍晚,禾洛简单的用了餐饭,便心神不宁地等待着刘天启,果不其然,天刚擦黑,刘天启就来了,仍是逼着她写家信,禾洛断然拒绝,刘天启不怒反笑。

莫非郡主以为你还有拒绝的余地?禾洛惊谔抬头,刘天启邪邪一笑,郡主一定是不想授人以柄,若是今日一封家书,却害的郭绍将军----郡主一定会良心不安。

顿了顿,刘天启又道,可是,郡主不肯写家书也无妨,相信直接把郡主吊在阵前,郭绍将军必不忍心攻之。

禾洛心一冷,知道他必定是说的出做的到,的确,即使自己不写这劳什子的家书,可自己人在北朝军手里,无论何时都可以摆出去当人质。

这样想着,禾洛反倒寄希望于家书了,她一定要好好斟酌。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家书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禾洛看着手中书信,却是苦笑连连,这所谓的家书却不是给她的血缘亲人,而要送交到她的未婚夫手上。

只盼郭绍不要冲动,能够细心看完信中每字每句。

郡主写好了?刘天启挑眉,接过书信就要拆封,禾洛一声惊呼,想要制止他,郡主莫非以为这封家书不经过本王的眼就能送出去?禾洛语塞,别过头不再说话,心里只期望刘天启不要看出什么来。

否则,前功尽弃,只怕她的处境也危险了。

今托人送君家书一封,惜数言难尽吾意。

叹被掳时日已久,知今昔不见当年。

难觅自由,唯有酒尔。

家书寥寥数语,翻来覆去的看也无问题,信中大意无非是回忆往昔,哀叹今朝,流露的是忧愁的被困之情,倒也符合刘天启的要求。

毕竟他也晓得,以禾洛的脾性,真当要她写出什么露骨的希望对方来救的话也不容易。

不过,即使如此也足够了,传闻郭绍为了这未婚妻可是曾经违抗军令擅自出营,如今他得知禾洛近况不好,若是能再冲动一次----那目的也就达到了。

刘天启将家书看了数遍,又仔细观察禾洛表情,并无喜悦激动,确信家书中没有问题,便依样把信装了回去,重新封上口,托人秘密送去。

禾洛看着送信的人离开,刘天启夸了几句识时务后也回了自己的帐篷,方才缓缓松了口气。

那封家书,若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问题来的。

不错,藏头诗,或者说,是把自己要说的话藏在了字里行间。

首先依次序提出,第一句的第二个字。

第二句的第三个,第三句的第四个字和第四句地第五个字;然后选第二句,第四句和第五句,第六句的倒数第二个字,连起来便是托(拖)言(延)时见(间)。

吾当自酒(救)。

时间短暂,又要把家书写的合情合理,词句通顺,不轻易被人看出来,禾洛只能做到这步,如今第一关算是过了,只盼郭绍收到信后能够找出她在信中所隐含的意思,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禾洛到底高估了郭绍的拆字能力,也低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地地位。

郭绍收到信后便心急如焚。

寝食难安,哪里还顾的上细看书信?最终,他也只是看出了拖延时间这四字。

于吾当自救却是直接忽略了。

信件转到了风暖手中。

因为郭绍强调地拖延时间四个字。

他便也理所当然地以为禾洛这封短信所要表达地也只是这个意思。

竟然没有再去细究。

禾洛费劲心思写就地书信。

终于还是没能圆满地完成任务。

拖延时间何意?禾洛知道。

郭绍知道。

风暖知道。

而南朝军地主帅秦淮自然也清楚。

在援军到来前。

他们必须紧守风城。

拖延战斗以保存实力。

而郭绍和风暖却还有另一层担心。

为什么禾洛来信会叫他们拖延时间?道理上讲。

禾洛关心地应该是自身安危吧。

难道拖延时间也是救她地关键么?转眼便过了三五日。

郭绍那边一直没动静。

南朝军与北朝军也正在僵持中。

刘天启与其智囊团几乎每天都在商议如何尽快取下风城。

而南朝军也想着对策如何拖延更长时间。

禾洛依旧窝在那一方帐篷里。

不得离开寸步。

自救。

谈何容易?何况她现在根本连门都出不去。

探察形势。

摸清地理。

通通都是空。

唯一值得高兴地是。

终于跟小春混熟了。

渐渐地。

也会跟她说些无关紧要地话。

每每看着小春一脸笑靥。

回味地讲起过年时吃地干果点心如何如何好吃。

兄弟姐妹如何如何相亲相爱。

禾洛总会不自觉地心软。

毕竟她地自救逃亡计划中。

小春是很重要地一步棋。

她不仅要她心甘情愿地帮她逃走。

还要她为此付出生命地代价。

她若逃走。

小春是必须被牺牲地。

我不杀伯仁。

伯仁因我而死。

这跟自己动手杀人其实又有什么区别呢?禾洛自诩凉薄,却在这事上犹豫良久,可只要一想到,自己若不尽快逃出去,被牺牲的将会是她自己的亲人和爱人,她赌不起。

这天傍晚,她刚用过晚饭,刘天启又来了。

对他地来意,禾洛心知肚明。

怎么,王爷又是来催我写家书的么?不冷不淡一句话,却含着针芒,刘天启眼睛一眯,阴鸷地盯着她,郡主的日子似乎过的挺舒坦?还好,这还要多谢王爷照顾。

刘天启怒而拍案,小春跪在一旁早就吓的浑身哆嗦了,禾洛心中如同有只小鼓在擂,面上却强做镇定,王爷有话尽管直说!吓唬我们这些弱女子又算的上什么大丈夫。

哦?郡主也算弱女子么?刘天启忽的将脸靠近,笑容意味不明,听闻郡主可是一身好武艺呢。

对了,郡主的两把宝剑如今都在本王手上,若是哪日郡主寂寞了,想耍剑玩,不妨求求本王,本王定当归还宝剑。

他再将脸靠近一分,几乎贴着禾洛的,绝不食言!禾洛身子后仰,连退几分,待刘天启说完话坐正了身子才微微松了口气。

乍一听刘天启愿意还她宝剑地时候,她的确是有几分欣喜的,有了护身的武器,于她逃跑大有助益。

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刘天启千辛万苦才掳了她来,哪里是这么容易就愿意给她逃跑的机会,他一定是借机试探自己,自己一定不能上当!打定主意,禾洛又摆上了副微笑的脸孔,闲暇无事时的消遣罢了,我的武艺如何,王爷还不清楚吗?花拳绣腿罢了。

刘天启将信将疑看了她半晌,才哈哈笑了,言语便又回到了郭绍收到家书如何还没有反应上面,禾洛淡然笑道。

早说王爷是高估我了,我不过一介平凡女子,并不值得他拿国家大义来换。

虽没有亲眼见到,但禾洛心里清楚,派去送信的人必然得了刘天启地私下嘱咐。

郭绍若要换回她,必要做些什么或者交出什么,不用说也知道必定与当前战事相关。

至于其他约定细节,她更是一无所知,但既然今天刘天启跑来探她话,显而易见,郭绍并没答应,或者说,暂时并无动作。

郡主无须妄自菲薄。

本王相信郡主在郭小将心中地地位----哈哈!刘天启大笑着扬长而去,留下禾洛紧锁眉头。

也不知他到底跟郭绍约定了什么,为什么如此笃定郭绍会因为自己答应他的条件呢?禾洛望着刚被放下地门帘。

外面有两个带刀侍卫守着,她根本半步都出不去,也不知如今外面情形如何。

这样想着,禾洛还是试探着去掀了门帘,还未跨出一步,侍卫见是她,忙抽刀拦住。

我不走远,只在这附近转转。

禾洛眨巴着眼睛,努力装着纯洁。

真的。

侍卫面无表情,看也不看她一眼,刻板的声音干巴巴念着,请小姐回去。

禾洛知道再说什么也是白搭,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不如这样,我不出去,不出去,就把这门帘掀着透透气。

如何?侍卫没再说话,禾洛便当他们是默认了,忙招呼小春找家伙把门帘顶着,这样,至少她可以看见从她门前经过的人。

说来也真是为难她了,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老呆在帐篷里,哪里就是舒服地?禾洛靠在门边,背抵着墙壁。

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她都听的一清二楚。

只是很少有人说话,整个气氛。

显得很严谨。

忍不住偏头看出去,果然从缝隙中见到了几个打扮不一样的人,看样子,不是兵士却好象是谋士。

禾洛努力想要把头再探出去一点,孰料唰----的一声,又是那俩门神抽刀出鞘,斜劈下来,若不是她躲的快,怕是半片头皮就没了。

禾洛怨念地瞪了那俩门神一眼,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乖乖退回了帐篷里,闷闷的吃点心喝茶。

小姐,您别费劲了,王爷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小春趁外头不注意,压低了声音跟禾洛咬耳朵。

禾洛恹恹地挥挥手,我自然知道,只是老憋在帐篷里,人都要闷坏了。

小春似有不忍,然她也做不了主,小姐您就再多忍耐点吧,顶多再过一个月,这场仗怎么也得打完了。

禾洛来了精神,拉住小春,怎么说?你知道什么?小春被禾洛紧张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挣开被她牢牢握住地手腕,小姐,小春不该多嘴,您快放了我吧。

禾洛意识到自己手劲大了点,连忙松开,啊,对不起,不过小春,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啊?小春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走过去先把门帘放下了,然后回来跪坐在禾洛面前,悄悄道,那日我经过王爷帐篷听说的,不能再拖了,务必要在端午前结束,端午离现在可不是不到一个月了么。

你还听到了什么?禾洛欣喜地抓握住小春的手,这次注意没用手劲。

小春摇头,小春只是正好路过,才听到这句,要是一直呆在外面,只怕要被当作奸细跟抓起来了。

禾洛咬唇,相信小春说地都是大实话,那,小春,你来了这么多日,这军营里有什么特别的人或事没有?她怕自己的目的性太明确,故意混淆了话意,额,我是说,有什么有趣的----你也知道,我实在闷的慌。

小春笑笑,军营里哪有什么有趣的呀,军营里连女人都很少见。

顿了顿,她似乎有些难过,军营里的女人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个,其中有十来个是红帐子里的,还有一个厨娘,两个管洗衣服地大婶,再就是我了。

红帐子?听名字就知道是那啥了,十来个女人,成千上万如狼似虎的兵,想想都毛骨悚然。

至于厨娘和那洗衣服的大婶,辛苦也是肯定的了。

相比之下,专门负责伺候自己的小春还真算是闲人了。

说起来,倒真有个挺怪的人。

小春突然说了一句,马上把禾洛的心思转移过来了,是个年轻的公子----怎么说呢,长的跟仙人似地,走路轻飘飘的,很有派头。

或许小女孩总是对年轻男子感兴趣,小春说起这位公子的时候满脸桃花,我听人家都喊他军师?恩,对,就是军师。

军师从来也不笑,那脸也不像是板着的,总之,总之很平淡就是了。

禾洛听的云里雾里,显然这军师是个关键人物,可小春跟她形容时一个劲地夸他面无表情,跟仙人似的,倒没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

哎,只恨她出不去啊。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四十七章 营救禾洛终于还是见到了那个军师。

小春怕她闷,便提议卷起了窗帘。

是的,虽然是帐篷,可还是有窗户有窗帘的,平素为了保密,一般都是关着,真卷起了窗帘,透过细密的孔洞看出去,外面的情形一目了然。

只是视线所及处,大多都是帐篷,来往的兵士居多,偶尔能见到些布衣打扮的谋士。

禾洛这天又贴着窗户往外面望的时候,蓦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白衣,步履优雅,面无表情,拐了个弯就不见了。

他----是谁?禾洛狐疑地转过头来问小春,却见她一脸激动和崇拜,不用说了,这就是她之前所说的仙人似的军师了。

禾洛垂下头,这个军师她见过的,是的,一定见过。

可到底哪里见过,几时见过呢?忍不住使劲捶捶脑袋,禾洛有些懊丧,自己怕不是老了?总也记不住人。

悻悻地回到榻前,头一偏便瞥见了铜镜中印出的人影,一脸不快,垂头丧气,看着都有些陌生了。

将镜子拿起放在身前,禾洛对着做出各种鬼脸,越发觉得镜子里这个人陌生的不像自己。

原来仅仅是表情不同,人的相貌多少也会发生点变化---正要搁下铜镜,禾洛突然想到,为什么会觉得那位军师眼熟了。

若不是那一身出尘的白衣,若不是那一副平淡如斯的表情,禾洛又怎么会认不出他?记忆里那个嬉皮笑脸,不拘小节的公子瞬间跳出脑海,禾洛缓缓吐出他的名字钟子念!若真是他,他又怎么会身处北朝军营,而且成了北朝军的军师?禾洛突然觉得,这里头透着古怪。

若是能见他一面就好了。

禾洛想着,不管他帮的是哪边,至少跟自己算是朋友,如果他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要逃出北朝军营也未必是件难事。

小春!禾洛唤了一声,小春连忙转过脸来,你,想跟军师说说话么?当然想了!小春答的飞快,可转瞬又垂下了头,可那样神仙似的人物。

哪里会理我呢。

禾洛轻笑,小春,你若是能够接近军师,只需对他说三个字,我保证他会主动跟你说话。

小春眨巴眨巴着眼睛。

不太相信。

三个字?有那么灵吗?禾洛笑着招招手。

示意小春附耳过来。

小春听完更狐疑了。

满脸不置信。

禾洛于是推了她一把。

去吧。

若不灵你再来找我。

小春果然找机会跟军师说上了话。

当然不能明目张胆地拦住他。

只是看准他出帐地时间。

故意在他身旁经过。

然后头也不抬地吐出三个字。

军师一听整个人都僵住了。

竟然伸手拉住了她。

你说什么?小春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半仰起头。

偷偷欣赏着军师地风姿。

泥人张!军师你认识他么?钟悬仔细看了眼小春。

确信眼前这个女子他并不认识。

可是她如何会在他面前提到扬州地泥人张?谁派你来地!这句话却是掷地有声,冰冷刺骨,小春情不自禁哆嗦了下,话也说不全了,没,没人派我----这三个字谁教你说的?小春依然浑身发抖。

不明白军师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可怕,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帐篷里走出了刘天启,看清钟悬拉住小春的模样,不由面上一愣,军师可是看上小春了?钟悬有些尴尬,手上一松,放掉了小春,小春连忙头也不回的跑回了禾洛地帐篷。

只是有些奇怪。

这女人哪里来的。

哦。

本王附近找来的一个小丫头罢了,军师若是喜欢。

本王便将她送于你。

钟悬冷冷瞥了一眼刘天启,王爷可是有事瞒着我?刘天启打着哈哈,哈哈,这是哪的话,本王哪里有什么事瞒着军师呢。

钟悬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王爷素来少近女色,真要泻火找的也是美艳妖娆的名妓,刚才那小丫头显然不对您的胃口,怕是找来伺候什么人的吧。

他仰头看着天空,我受命前来相助王爷,却不料王爷竟然还有事瞒着我----这倒也无妨,只希望王爷做什么事情之前都先考虑清楚,万一影响了大局,到时也休怪我袖手旁观!一番话噎的刘天启无话可说,心里直恼怎么小春这丫头如此不省心,竟然撞到了军师手里,要知道,他掳了禾洛这件事地确是瞒着军师的,一来怕他反对,二来么,也是有心想要自己成就一桩好事,让眼高于顶的军师瞧瞧,没了他自己也不是不能做事地。

眼看着钟悬拂袖离开,刘天启冷哼一声,立马去了禾洛的帐篷。

小春!谁给你的胆子接近军师的?知不知道你差点就坏了本王的大事!不要你弟妹的命了吗!禾洛瞠目结舌地看着刘天启竟然在自己面前大骂一通,可怜的小春早就缩到角落里,动又不敢动了。

王爷,你这是----闭嘴!还有你----刘天启眯起眼睛横扫过来,荣华郡主,本王劝你自各儿安分些,兴许还能撑到郭小将来换你回去,否则,本王一个不高兴,谁也捞不着好!刘天启恶狠狠警告了一番便离开了,禾洛回想着他刚才生气的模样,简直,简直就好象是一条被踩着尾巴的狗,可笑至极。

禾洛看看仍蜷缩在角落里地小春,轻叹一声,过去安抚她,小春,王爷走了,没事了,出来吧。

小春好半天才放松了身体,弱弱地抬起头,看到禾洛又是一阵惊慌,小姐!郡主!小春若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您尽管罚我。

不要再骗我了!禾洛一愣,秀气的眉毛便微微拧了起来,什么骗你?小春便委屈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到那军师果然对泥人张有反应,禾洛的唇角便不自觉地往上一翘。

那么刘天启之所以勃然大怒也是因为这个喽?呵,有好戏看了。

入夜。

禾洛用过晚饭,便趴在案几上描画着什么,小春默不作声立在一旁,不急不缓地磨着墨。

因为白天刘天启来过,为防变故,他命人将门帘窗帘全部放下,并严禁禾洛再擅自掀开,禾洛冷着脸不发一言,只讥诮地看着刘天启。

似乎是在笑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会害怕一个军师。

刘天启虽然恼怒却也不能明说什么,只是对守卫的士兵再三叮嘱。

不得放别人进来。

禾洛的好算盘到这里便算是弄巧成拙了。

这下倒好,守卫更森严,要想出去,谈何容易。

她要了纸笔,将当初自己在扬州捏的两个泥娃娃画了下来,钟子念只要见到这个,就会知道是她了。

只是如何将画传出去呢?小春无故被狠狠骂了一通,禾洛再想叫她做什么,她都会惊恐地看着她。

怀疑禾洛又是想骗她挨骂,而门窗四闭,也不能妄想钟子念会主动跑来帐篷寻她确认。

眼前僵局不由让她一筹莫展。

夜半,禾洛辗转反侧,睡意全无,终于在又翻了个身后,听到一些不正常地动静。

似乎,有人进帐篷了。

禾洛惊醒坐起,睁大双眼望着门帘处。

隐约有一个黑影,正摸索着过来。

谁?禾洛压低声音,厉声喝问,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来人在地上翻滚了两圈,便准确地落地在她矮榻前面,不假思索地捂住了她地嘴,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寻一个故人,你答应不乱喊。

我就放开手。

现在。

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就点点头。

禾洛忙不迭的点头,来人便慢慢松开了他的手。

只是仍防着她突然的大喊,隔的极近。

我不会乱喊的,我也是被掳来这地。

禾洛轻声道,希望放松那人的警惕。

那人犹豫了下,终于放下了手,你是什么人?禾洛张嘴刚要说出自己身份,一转念又生了警惕之心,谁知道这是不是无间道,她还是防着点儿,于是她不答反问,那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半夜潜进我地帐篷。

旁边小春翻了个身,似乎要醒来,那人连忙翻过去先点了她地睡穴,然后才回到禾洛面前,白天这个侍女对军师说了三个字,让军师面色大变,我便是来调查此事的。

禾洛心中一凛,还是不能确定来人地身份,你想问什么?扬州泥人张,四人动手忙。

信手捏惠土,成就福娃双。

那人却念了这么一首打油诗,意思浅显,可非当事人不能领会其意,然禾洛却是完全听懂了。

扬州泥人张,只是要点出泥人张的来历;而四人动手忙,则是指当日江卿、江芝、禾洛与钟子念共四人一起动手;信手捏惠土,指的是用惠山泥捏泥人;成就福娃双,当日每个人都捏了一对娃娃,福态可爱,称之为福娃实在很贴切。

钟子念?我是纪禾洛。

果然是你!你怎么被抓来了?禾洛便把自己被掳前后的事一一说了一遍,又问起钟子念为何会在此地,钟子念沉默良久,实不相瞒,我乃天机宫弟子,此番来此,也是受命而来。

他没有明确说明自己留在北朝军营地目的,却告诉了禾洛,他名钟悬,如今任北朝军军师。

那你可能助我逃离?禾洛急急问道,这才是她最关心的。

现在不行!钟悬断然拒绝,在人前你也万不可表现出与我相识地神情来。

至于救你之事当从长计议。

只是现在仍需委屈你逗留在此了。

禾洛自己倒无所谓多留几天,可眼下的情况实在容不得她多留啊。

有心把刘天启想要用她威胁郭绍以达到某个目的的事说出来,又担心钟悬现在身份不明,万一倒戈,反而利用了此事,那她就真是百口莫辩了。

郭绍大约已经知道我被掳的消息,真怕他会贸然跑来救我。

最终也只能这样模糊地说上一句,钟悬听到郭绍的名字微微一愣,随即安抚道,如果他真来了,我一定保他周全。

说完就离开了。

禾洛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看到他趁巡查的兵士离开,自己又猫腰潜了出去,而自己帐篷前面那两个侍卫,身子仍是靠着帐篷站着,耷拉着头,似乎也是被点了睡穴。

禾洛便又回去榻上睡着,也许那两个侍卫会对自己莫名睡着而感到纳闷,不过只要她人仍好好的在帐篷里,就不会出什么乱子。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夜逃两个侍卫迷迷糊糊醒来时还在疑惑自己先前是怎么睡着的,又不敢贸然去掀禾洛的门帘,只好仍旧站着,心里头是七上八下。

直到第二日一早,见到小春跟往常一样打水洗脸,而掀开的门帘里望进去,禾洛好端端坐着时,才总算松了口气。

无缘无故睡着了怎么说都是他们失职,如今既然没什么事儿,那俩侍卫便心照不宣地将此事埋在了肚皮里,不再去提。

禾洛看似安分了许多,也不再动不动就跑到门口来东张西望,可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今天比往常都紧张。

她算着日子,越想越觉得刘天启大概这一两天就又会来找她了,只怕这次谈不拢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又能如何?怎么逃出去?军营里白天自然是人来人往不用说,晚上巡逻也挺严紧。

有两队共计二十四人的士兵夜夜往返与各个帐篷间,想要避过他们,并不容易。

她想过了,之所以钟悬昨日能那么顺利的潜入自己的帐篷,一来是因为他的帐篷离自己的近,隔了王帐就是;二来,他熟悉巡逻的规律,也熟悉地形,把握好时机抓紧过来,根本不会惊动什么人。

禾洛盘腿坐在小几前,拿笔开始描画,圆圈代表帐篷,直线代表士兵的巡逻路线,这都是她从小春的只言片语句推敲出来的,小春平素并不太注意这些,而昨天钟悬隐约透露了点,综合起来加上常理推测,士兵的巡逻应该是呈8字型穿梭进行的,因为有两队士兵,通常在王帐附近时会交汇,那个时间,其余地方却是没有巡逻兵了,只是每个帐篷前还有两名守卫,她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逃出去。

禾洛紧锁着眉。

还有,夜晚虽然黑暗,但每个帐篷间都燃着火把,人要走过去必然会留下影子,很容易就被守卫发觉。

不过若是行动迅速,绕背阴面而行。

或可掩饰一二。

还真是滴水不漏啊,禾洛凝眉苦笑,她不是没想过先劈晕某个士兵,然后化装成他伺机逃脱,但士兵也不是傻子,以自己的个头即使混在里面很容易被发觉,还不说劈晕那个士兵和换衣服所需要的时间,足够被发现出了问题。

一筹莫展之时,禾洛突然想到一个细节。

即使是巡逻的士兵也不可能整晚一直在巡逻吧?人有三急,士兵也是人,总会有意外的。

王爷!门外侍卫恭敬的唤了一声。

禾洛一惊,马上将桌上的纸抽了出来揉成团,不敢乱扔,便急急塞进了靴筒里,长裙盖着,应该看不出来。

然后故做镇定,拿着笔画了几枝疏梅。

郡主看起来很有雅兴?刘天启背着双手慢慢走过来,绕着小几转了半圈,目光落在画上。

禾洛并不搭理他。

又添上几笔,一幅雪地寒梅便画成了。

末了,她又在画上题词,正是毛主席地那首《卜算子》,意气风发,乐观积极。

俏也不争春。

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

她在丛中笑。

好词。

好画。

郡主果然多才。

只是这时节画这寒梅却是不应景。

依本王看。

郡主不若画画青梅罢。

禾洛不置可否。

搁了笔抬眉看向刘天启。

王爷又有何吩咐?刘天启却定定看着她。

然后忽然伸手捏住了她地下巴。

目光灼灼。

郡主其实也是个小美人呢。

禾洛奋力挣脱却不得。

索性抬眼盯住了刘天启。

王爷请自重!哈哈哈!刘天启仰天大笑。

复又眯起眼看着禾洛。

郡主大概还不够清楚自己地处境。

在本王地地盘上。

可没有南朝郡主说不地权利!说着狠狠捏了捏她地下巴。

才骤然松开。

禾洛吃痛。

想自己地下巴现在一定是青紫一片了。

却不敢去揉。

王爷不是还想用我去交换什么吗?刘天启道,可是你那郭小将到现在也没什么反应----哦,对了,郡主一定不知道,你那舅舅,南朝曾经的征北大元帅纪云珑已经被关起来了。

舅舅被关起来了?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听到这个消息,禾洛着实震惊,一时竟反应不过来,而刘天启不知又说了些什么,便径自离开了。

危机感从未有此刻这般深刻过。

想到刚才刘天启阴鸷的表情,禾洛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她摸了摸靴筒,里面除了刚匆忙塞进去的纸团,还有一把匕首,这是她最后的保命武器。

不由庆幸当初在兴州城出门去换花寻时,靴筒里还藏了一把匕首,自己被掳之后,那些人虽然夺了宝剑,还搜了她身,却没注意到靴筒里的秘密。

她醒来自从发现匕首没被搜走后就加倍小心,甚至连贴身伺候的小春也不知道。

要逃跑,要尽快逃跑!也是天助她,禾洛绝对没有想到,郭绍带着风暖密制的迷药也悄悄潜过洛水前来救她了。

所谓百密一疏,再严密地防守也总有漏洞,何况现在的情形,受困的是风城那些南朝军?刘天启突然收到探子消息,风城城墙上升起了一面红旗,那是他跟郭绍约定和谈地记号之一,只是,为什么没看到另一面白旗?刘天启在几乎失去耐性之际得到暗示,难免有些自得,只是迟迟不见另面白旗升起,约定没有完成,又让他显得有些焦躁,恨不得亲身跑过去把郭绍揪出来问问原因。

刘天启不知道,郭绍为了救禾洛偷偷跑了出来,而只挂红旗是风暖的主张,暂时吸引刘天启的注意,掩护郭绍的行动。

是夜,大部分士兵都已进入沉睡,巡逻队开始了例行的巡逻。

为了补充体力,伙食房晚上通常都会做上一锅热汤面,到半夜饿了的时候就可以去吃。

于是,刚刚换班的巡逻队员便嘻嘻哈哈地围坐在灶旁享受着热乎乎的汤面。

突然,空中飘过一阵诡异的白雾,巡逻队员和守卫们仰头疑惑地看了看,马上就觉得发困。

眼睛也睁不开了,终于身子瘫软,慢慢倒地。

轻微声响惊动了本就无眠地禾洛,她看了看旁边熟睡的小春,小心翼翼地从榻上爬起,蹑手蹑脚地掀开门帘。

发现两个守卫都靠在帐篷门外睡的香甜,而不远处,其他守卫也是如此。

可以逃了!禾洛来不及去想为什么这些人会突然昏迷,巨大的欢欣笼罩了她,她垫着脚尖,猫着腰一步一步摸索着出去,刚刚转过帐篷,不防撞到了一个人,真要惊呼却赫然发现来人正是一身夜行衣的郭绍。

别问她是怎么认出来的。

一个人即使换了服饰打扮,可人的体形却不会变,还有眼睛。

那正是禾洛熟悉并且一直挂念地郭绍地浓眉大眼。

郭绍见到禾洛也是一阵欣喜,来不及诉衷情,拉着她就要离去,路过王帐时却又停了脚步。

似乎想要进去顺便刺杀刘天启。

禾洛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示意现在还是离开要紧。

郭绍迟疑了下,还是听从了禾洛的意见,大手紧紧握着禾洛的,拉着她轻手轻脚地离开。

刚才的迷药随风而散。

迷晕的只是正巧在外面的守卫和巡逻队,帐篷里的人却毫无影响。

他们必须迅速离开,否则,万一帐篷里有人意识到不对劲,出来看到昏迷的兵士,一定会发现他们地。

禾洛由郭绍拉着,眼见地离开了北朝军地驻扎区域,马上跟着快步小跑起来,心里激动万分。

脸上也带了不可抑制地笑容。

郭绍偶尔回头看看她,也是一脸欣喜,他已然摘了蒙面巾,俊朗地面容一览无余。

我背你吧。

跑了一段,禾洛渐渐觉得疲累,脚步也慢了下来,郭绍会意停步,蹲下身子就要背她,禾洛犹豫了下。

还是趴了上去。

人在疲累的时候。

脚步会特别重,他们刚刚离开驻扎区。

不能惊动那些士兵,而郭绍因为轻功出色,则不会有这方面的顾忌。

再往前面一点,就有马了。

郭绍背着禾洛箭步如飞,时不时把她往上颠一颠。

他的马停在山脚,那里也是北朝军的视线盲区,只要到了山脚,骑上马从浅水淌过去,他们就平安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有士兵因为尿急起夜,发现了昏倒的守卫和巡逻兵,大声惊呼之下,士兵们纷纷醒来,乱做一团。

刘天启也被惊动,迅速翻身而起,第一件事就是查寻有无士兵伤亡,然后又查看粮仓,一切都没变化。

刘天启蓦然想到一个可能,大步跨进禾洛的帐篷,果然,里面只有刚被惊醒,懵懂睁着双眼的小春。

该死!她是怎么逃走地?刘天启脸色一沉,抓了小春拷问,小春一脸不知情,到后面甚至害怕的哭出声来。

王爷,那边好象有人!刘天启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有个小黑影在快速移动,看情形,似乎是一个人背着另一个。

追!话音刚落,他自己先就跨上了战马,往那边追去,其余亲兵也动作迅速,去马厩牵了马,快速跟上。

如此之大的动静,郭绍和禾洛也感觉到了,郭绍咬着牙,依旧死命跑着,禾洛忍不住向后张望,黑压压一片骑兵已经追了过来。

洛儿莫怕,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救你回去!禾洛心中惊惧,听了郭绍的话也不由感动的连连点头。

上天啊,请保佑我们,让我们顺利离开吧。

骑兵渐渐逼近,郭绍也终于跑到了他停马的地方,他放下禾洛,来不及喘口气,就将禾洛先抱上了马,然后翻身坐在其后。

驾----骏马嘶吼一声,迈动矫健的四肢开始奔跑,夜风中,黝黑的皮毛似乎要与夜色融于一处。

洛水,已然近在咫尺,只要平安渡过,他们就有救了。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四十九章 痛失蜷缩在郭绍怀里,禾洛只听到呼呼的风声,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心跳声。

夜凉如水,她曾经无数次在半夜走出房门,仰头看那一轮明月,呼吸间都是凉薄的空气,然而今夜,却是那么不同,后有追兵,前途渺茫,一瞬间,她甚至恍了心神,如果逃不走,那么就跟郭绍一起死在这儿吧。

洛儿。

一直专心骑马的郭绍突然微微俯身在禾洛耳边轻唤了声,温热的呼吸熏得她耳朵发痒,不怕,我会带你走的。

好,我信你。

禾洛情不自禁弯起了嘴角。

这就是她看中的男人,不会甜言蜜语,可就是忠厚老实的让她安心。

她信他一定会来救她,她也信他一定会护她周全。

座下马儿突然缓下了速度,禾洛从郭绍怀中探出目光,洛水到了。

可是,这里的水算浅吗?禾洛疑惑。

驾----冲过去!郭绍一勒马缰,手掌在马屁股上拍了拍,马儿踢踏了几步,仰起前腿嘶吼了一声,重新开始奔跑起来,这一次没有停留,直接飞快地奔入了水中,飞溅起的水花把禾洛和郭绍的衣襟都打湿了。

寂静的夜晚,一点点动静都会被放大数倍,即使是缩在郭绍怀里的禾洛,在水声和奔跑声中,也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夹杂着凛冽的风呼啸而来----是羽箭!禾洛心中凛然,远处追兵发出的原本听不大清的声音此时都听的一清二楚。

放箭!不能放他们活着回去!禾洛紧张的绷起了身子,郭绍,小心!郭绍低低笑一声,自信地应道,放心!说着又拍了拍马屁股,马儿跑的更欢了。

越往前水越深,原本刚到马蹄的水渐渐淹没了马的四肢,马儿不得不放慢了速度,缓缓在水里走动。

禾洛茫然地坐在马背上,眼前这情形。

她是否该下马?来不及想更多,突然听得郭绍闷哼一声,拉着缰绳的手骤然紧了几分,禾洛一惊,莫不是被射中了?她的位置很难把头转过去,只好低声询问。

郭绍,郭绍,你没事吧?郭绍半晌没有回答。

禾洛正焦急地时刻。

才传来他懒洋洋一声回答。

放心。

说着把身子往后退了退。

原本紧密靠着他地禾洛顿时感觉身后一空。

凉风突兀地钻了进来。

听到郭绍声音并无异样。

禾洛稍稍放下了心。

也不介意他把身子远离了自己几分。

只是。

心中总觉得忐忑不安。

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身后地追兵似乎已经到了岸边。

却仍然紧追不舍。

禾洛分明可以听见他们下水地声音。

神经绷到了极点。

禾洛几乎有些绝望。

他们真地能顺利逃脱吗不管禾洛怎样担心害怕。

他们终于还是渡过了洛水。

甫一出水。

马儿就将身上地水珠甩干。

接着郭绍便又驾起了马。

马儿疾奔。

禾洛却敏锐地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地气味。

好象是血腥味?郭绍。

你受伤了?郭绍沉默了一会儿。

才道。

小伤。

肩膀上中了一箭。

没事!禾洛信以为真。

不再说话。

可是心中地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

马儿地速度又慢了下来。

郭绍却没再催它。

禾洛猛然感觉到郭绍地头垂了下来。

靠在她地肩膀上。

呼吸沉重。

郭绍!郭绍!禾洛大声呼唤,郭绍却没了声响。

心中惊惧升级,禾洛颤抖着将郭绍的手从缰绳上拉下来,将之盘在自己腰上,然后自己驾起了马。

郭绍。

你一定不要有事。

驾!并没骑出多远。

郭绍的身子一歪,便从马身上翻了下去。

轰然倒地发出巨大的声响,惊得禾洛连忙勒马!郭绍!郭绍!禾洛焦急无措,几乎是哭着将郭绍扶坐起来,他的背上,赫然已经被箭扎成了马蜂窝,最严重地一支箭,从背心穿到前胸,露出那一点箭头。

难怪他之前要远离自己,根本就是怕自己发现!郭绍!郭绍!禾洛声音都破碎了,她哽咽地搂着郭绍,一遍遍用双手托起他的脸庞,你应我一声啊,求你了,郭绍!洛儿。

爱你。

声音几乎是贴着禾洛的耳朵发出地,轻微却深刻,禾洛瞬间呆住了,眼看着郭绍的头重重垂了下去,他胸膛起伏,粗重的呼吸声只让人感到绝望。

潮状呼吸,汹涌如潮。

那是生命停止之前的最后一段呼吸,是没有了知觉的,最后一口气息。

禾洛不发一言,紧紧搂抱着郭绍,他的呼吸已经停止,心脏也已经停止了跳动,他的身躯在自己怀中慢慢变冷,就如同自己的心一样。

郭绍……郭绍……禾洛喃喃着,泪珠成串地落下,瞬间模糊了她的眼。

她依旧紧紧抱着郭绍地尸体,半点不肯放松。

郭绍!一声凄厉的哭喊,瞬间撕破了静谧的夜空。

禾洛仰头,双眼紧闭,浓厚的绝望一拨一拨席卷上心头,几乎让她崩溃。

你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那一瞬间,禾洛心头反复萦绕的只有这一句话。

世间的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了。

若非患难死别时,又岂知爱到如此深刻处?不要抛下我,如果你走了,也请带我走吧。

禾洛默默低头,将脸贴在了郭绍的脸上细细磨蹭,皮肤的冰冷却远远不及她心的温度他地眉粗浓,好似山棱;他的鼻高挺,恰如悬胆;他的唇角曾经高高上扬,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还有他的双眼,本该明亮有神,含情脉脉,可如今却紧紧闭着,只留下卷长的睫毛覆盖住了一切光芒。

郭绍。

郭绍。

仿佛失了声,禾洛辗转念着的只有郭绍的名字。

这个她决定倾心去爱的男子,这个她决定交托一切地未婚夫婿,就这样离开了她。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她还来不及付出她全部地爱。

就已经失去了他。

从此,天上地下,再也不见。

许是哭的太久,禾洛几乎要昏厥过去,她倒地地瞬间,手中犹紧紧抱着郭绍。

目光所及处,不远就是南朝风城,可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有人出来呢?奔马的声音止于身旁,禾洛已经无暇再去顾及。

旁边有人来拉她,想要扯出她紧紧抱着郭绍的手,她死死抱住不放,指甲几乎要抠入郭绍的皮肉中。

可最终还是敌不过几个成年男子的臂力。

他们拖着她渐渐远离,禾洛眼睁睁看着郭绍孤零零躺在地上,离她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不!禾洛仿佛突然醒悟过来,她拼命挣扎,挣手蹬脚,却始终挣脱不了束缚,郭绍!郭绍!禾洛痛哭出声,尖利的哭叫一声高过一声。

真麻烦。

耳边有人嘀咕了声,随手将她劈晕。

禾洛合上眼睑前,脑中地最后印象就是郭绍孤零零躺在地上,生气全无。

梦里。

郭绍咧着那一口整齐的白牙,笑容满面,眉飞色舞,他提着枪耍的飞快,动作潇洒,身资俊逸----画面一转,郭绍却失了他的招牌笑容,满面哀伤,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目光中透露出的是满满的心疼,他嘴巴微张,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无论禾洛怎么努力,却也听不见他说的话,于是她忍不住再靠近了一步,郭绍却突然消失了,她的周围,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是梦。

这是梦。

这不是真地,禾洛轻轻蠕动着嘴唇。

可是她为什么知道这是梦境呢?哗----一盆水倒在了禾洛面上,禾洛终于从黑暗中挣扎着醒过来,茫然地盯着头上圆圆的帐篷顶。

郡主真是好手段,差点就让你逃了!咬牙切齿的声音,丝毫不能引起禾洛地注意,她仍然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盯着头顶。

王爷,这是?旁边有位谋士不解地看看禾洛,小声询问。

刘天启眉一挑,似笑非笑,这就是南朝的荣华郡主,纪纲的外孙女,纪云珑的外甥女!哦,还是郭绍的未婚妻。

听到郭绍的名字,禾洛眼睛骤然一眯,四肢百骸都隐隐泛痛。

本王本想借着她走条捷径,谁料----哼!差点坏本王的大事。

既然这女人不识好歹,待本王享用过后,就送红帐子里去吧。

呃,王爷,这恐怕不妥吧?什么不妥?纪云珑已经被关押,郭绍也死了,留着她还有什么用?还不如留给兄弟们,让他们好好尝尝这南朝郡主的滋味,也好为我朝多杀几个南朝兵!可是----可是什么?本王意已绝,你们少来搅和!刘天启断然拒绝了谋士的建议,谋士于是知趣地不再出声,这时,一直在旁边观望地钟悬上前一步,王爷不如把她留给我吧。

哦?军师也对这南朝郡主感兴趣?刘天启不怀好意地笑笑,这可是军师第一次开口跟本王提要求呢。

钟悬漠然立着,只是又重复了一遍,王爷便把这女人送给我吧。

刘天启毫不怀疑钟悬,他看了看神色憔悴的禾洛,因为泼水而打湿的鬓发正贴在脸上,双目无神,饶是容颜如玉,也叫人提不起兴趣,也只有军师这般不近女色的人才会看上她吧。

于是他大方挥手,好,此女就赏给军师了!只是良宵过后,军师可要想个法子助我尽快夺下风城啊。

钟悬微点了点头,拒绝了刘天启要派人将禾洛送去他帐篷的举动,亲自过来搀了禾洛,一步一步迈出了王帐。

一干谋士目送着他离开,心中纷纷言道,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如军师这般的人物,碰到个娇贵的郡主,也不得不动了凡心。

*******分隔线码这章很痛苦,特别是郭绍死的情节,让秋几度热泪盈眶,如果你也哭了,那说明秋的这章还是写地成功的。

秋承认,这是通篇小说里最虐的一个情节,再也不会有比这个更虐的了。

至于后面,还有些小波折吧。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五十章 消逝禾洛双目红肿,无声地躺在地毡上,这夜发生的一切,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和心力,因为郭绍的死,更让她几近崩溃。

这不是真的,郭绍没有死!明知道只是自欺欺人,禾洛心中还是隐隐期盼,可是巨大的悲哀还是一阵阵涌上心头,让她再也止不住低声啜泣。

纪小姐,你能起来么?先把湿衣裳换了?旁边是谁关切的声音?禾洛明明听在耳里,却一点也不想动弹。

因为强渡洛水打湿的衣襟,被抓回来后被泼的冷水,她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是湿哒哒紧贴着的,虽然现在阴干了些,可身上仍旧难受的很,可是比起心里的痛楚,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呢?钟悬看着她了无生气的模样,也只能无奈地叹一声,去找刘天启要那名侍女。

不过显然他来的晚了,小春因为没有看好禾洛,被迁怒的刘天启扔入了红帐子,娇弱的少女,承受不住如狼似虎兵士们的轮番揉虐,不甘地结束了她年轻的生命。

最终,钟悬只从原来禾洛的帐篷里翻出了一些衣物和女儿家的用品,回到自己帐篷,他苦笑,不能再有更大的动作了,不然平白引起刘天启的疑心。

亲自打来热水,犹豫了很久,他还是去扶起禾洛,动手去解她的衣裳----在他的手刚刚触到禾洛胸前的肌肤时,禾洛不自然地微微缩了一下,可随后还是选择了沉默不动,只是漠然合上了双眼。

热气腾腾中,印衬出钟悬微红的脸颊和禾洛苍白的面容,禾洛任由那双手拿着毛巾轻柔地擦过自己身上每一寸肌肤,心中木然。

不是郭绍,谁都无所谓了。

如今她是刀上鱼肉,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不是么?钟悬为禾洛擦干身子,又替她穿好衣服,随后将她抱到榻上。

半晌,才吐出一句,纪小姐,我会负责的。

禾洛闭着双眼,没有反应,钟悬微微有些失望。

他替她盖上被子,轻声道,好好睡一觉吧,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顿了顿,他还是希望能解开她的心结,郭绍,他也一定不愿看你这样的。

禾洛放在身侧的手突然紧了紧,蓦然睁开了双眼,直直逼视着他。

我的匕首呢?钟悬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去取来了之前被她藏在靴筒里地匕首,轻轻放到她手里。

纪小姐,我将匕首交给你,却不希望你做傻事。

你,明白我的意思么?禾洛不理他。

只是爱怜地一遍一遍抚摩着手中匕首。

这其实是郭绍送她地啊。

日日贴身收藏。

却从没用它真正伤过一个人。

不过很快就有机会了。

她一定会首刃刘天启。

郭绍地命。

她要他以命偿还!禾洛眸中灼灼地光芒。

刺地钟悬也是一阵晃眼。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

冷下了声音。

纪小姐可不要再做傻事了。

平白连累了他人。

禾洛心中一恸。

恨恨看向钟悬。

他非要时刻提醒她。

郭绍因她而死地事实吗?钟悬知道她误会了自己地意思。

却也不作辩解。

她地这条命本就是他勉力保下来地。

即使她恨他。

只要她还能好好活下去。

什么都无所谓。

误会。

终会有解除地一天。

睡吧。

钟悬沉默地在旁边地毡上躺下。

他把床榻让给了禾洛。

自己就只能睡地上了。

次日清早。

风暖心神不宁地啃着馒头。

双眉紧蹙。

刚刚秦淮已经得知了郭绍擅离军营地消息。

不由分说就把他打成了叛贼。

没了郭绍地佑护。

名不见经传地纪瑶希也被揭发是纪云珑地儿子。

当下被关押了起来。

他不服前去理论。

秦淮碍于他天机宫弟子地身份不敢对他怎样。

却死活不肯放了纪瑶希。

也不愿派人去找郭绍。

他心里清楚,郭绍一定是去单枪匹马去救禾洛了,若是能成功,最迟昨天夜里便该带着禾洛回来了;即使不成功,也没道理一点消息都没有。

秦淮不肯派兵去找郭绍这尚在情理之中,毕竟现在的情形,郭绍很可能会在洛水对岸,正是北朝军的营地,他不可能派兵去冒险。

只是因此就把郭绍定罪,未免也太过武断了!喂,你听说没?昨天晚上有妖怪呢,那凄厉地叫声真是吓的人不寒而栗!什么妖怪,别胡说,昨晚我守着城门,听的清楚,那明明是个女人的声音,只是奇怪这大半夜的,城外怎么会有女人……怕不是山上下来的吧?那还是妖怪!据说有些妖怪最擅长模仿女人的声音,然后勾引了男人,挖了他的心肝来吃!唬!你可别吓我。

真的,家中老人常说呢。

可是昨晚,那女人地叫声很凄厉啊,要勾引人干吗发出那种声音----还有,我悄悄告诉你,后来似乎还听到万马奔腾的声音呢。

有吗?我怎么没听见!你一睡着就跟猪似的,当然听不见了!风暖心下一凝,拦住了刚才窃窃私语的士兵,详细问了昨夜城外的异况,见是风暖,那俩兵士倒是老老实实交代了,只是语焉不详,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暖心中担忧,决定亲自出城看一看。

军医大人,不是小的不让您出去。

只是上面下了命令,小的也不敢擅自开了城门啊!守城的士兵苦着脸对风暖解释,好说歹说,总之就是不开城门!要不,您去求求秦元帅?要是秦元帅下了命令,小的立马开城门!风暖铁青着脸,那个秦淮之前好高婺远,到现在又闭城不出,显见得是败军之将,这样下去。

风城恐怕迟早会失在他手里!不用请示秦元帅了。

我从城墙下吊下去,总行了吧!守城地士兵苦着脸,答是也不行,答不是也不好,后面想到风暖曾经还救过他兄弟的命,便也不忍心再为难他。

那,小的这就去找绳子!风暖借助着粗绳和轻功,轻巧地跃下了高高的城墙,他拭目远眺,挑了一个方向走去。

行了大半个时辰,风暖终于看见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人,旁边是匹黑马,他心跳漏了一拍,隐隐觉得不祥。

可还是坚定地迈步走过去。

地面上赫然是郭绍地尸体!风暖觉得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住,他颤抖着伸出双手。

去试郭绍的鼻息----其实即使不试也知道,浑身僵硬,身下一片血染的地,还有苍蝇等蚊虫在四周飞来爬去,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郭绍,郭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会死在这里。

风暖喃喃着,眼睛一热。

瞬间就有滚烫地液体流了下来。

郭绍地后背插满羽箭,显然是北朝地箭矢;他身前散落着几根长发,胸襟前是一片晕染地痕迹,风暖仿佛可以想象到,禾洛痛不欲生揽他在怀,泪如雨下的场面。

如果是这样,那么昨晚郭绍其实已经把禾洛带到了这里,却无奈又被北朝军抓了回去?风暖的目光落在旁边,土地上是一道明显的拖曳痕迹。

中间一段明显杂乱不堪,似乎曾经有过强烈挣扎。

仿佛禾洛被抓离时不屈的反抗。

旁边的黑马在见到风暖时就变的焦躁不安,踢踏着在原地动来动去,不时用脑袋拱拱郭绍,然后目光哀切地看着风暖,忽然四肢一曲,就直直跪下了。

马儿即使是睡觉也是站着的,如今却跪在了郭绍旁边,风暖抹去泪水。

似乎看懂了黑马地请求。

流风,你是想陪你主人走么?黑马流风歪了歪脑袋。

清澈的大眼睛中忽然就落下泪来,它留恋地看看郭绍,倏的哀鸣了一声,然后站起了身子,静静等候着风暖地动作。

风暖缓缓起身,走到黑马身侧,爱怜地摸了摸它,然后抽出了随身宝剑,流风依旧静静站着,不闪不避,于是风暖闭上眼,一剑劈了下去……钟悬半蹲着,把昨天禾洛换下来已经阴干的衣裳投入了火盆,衣裳上遍布泪渍血迹,即使搁了一晚,燃烧起来还是散发出滚滚浓烟以及奇异的怪味。

想到帐篷内仍旧昏沉沉睡着的禾洛,想到曾经记忆里那个明朗的男子,钟悬心底也忍不住长叹一声。

他仰头望天,只愿这乱世早早结束,尽了他的义务,便可以带着纪禾洛隐居。

军师,王爷请您过去,有大事商议!好,稍等。

钟悬眼也不抬,看着火盆内的衣裳燃尽,最终只留下一股余烟冉冉升入空中,才留恋地看了眼帐篷内昏睡的禾洛,然后大步跟着传话的士兵去了王帐。

风城之外,风暖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滚滚燃烧地浓烟,郭绍和流风不久都将化为灰烬。

他没有办法,眼前的情形,即使想要为郭绍找一席裹身的竹席都不能,更枉论一副薄棺了。

尸体搁的久了,不仅会遭来蚊蝇嗜咬,甚至山中猛兽,天上飞禽都会来食他血肉。

他不能让郭绍死了都不能保个全尸,便只有烧了他。

风暖紧紧握拳,打定主意,回去救了纪瑶希出来之后,将他好生安置,再去找苏瑾和侍卫,一定要救出禾洛!北朝军固然可恶,无情无义、落井下石的南朝军又好到哪去?这里早已不是纪云珑在时纪律严明的铁军了。

罢罢罢!天机宫弟子,无有授命本就不该插手这些!他倒要冷眼看着,这腐败的朝廷,昏庸的君主,到底几时会一手败了他的如画江山!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五十一章 静日时年五月,风城沦陷,五万南朝士兵成为俘虏,刘天启恐生变乱,欲杀之,谋士与军师齐阻。

这天,正是端午。

天晴,无风。

天气闷热,蝉鸣声声,一座小小的院落里,左侧厢房,忽的推开了一扇窗,里边伸出一只素白清瘦的纤纤玉手来,在窗台上搁了良久,然后才缓缓收了回去。

在院里打水的丫头,费力地提起一桶水,倒入脸盆中,然后才端去了厢房,小姐醒了?洗把脸吧。

被称作小姐的女子沉默地转过头来,接过丫头拧干的毛巾擦了擦手和脸,又一言不发地回到窗台前发呆。

丫头于是捧着脸盆去倒水,临出门时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望,才含着泪离开了。

这小姐正是禾洛,丫头是花寻。

禾洛被救出来已经有五日了,每日里都是沉默不语,魂不守舍。

风暖便在乡下找了一处民居,将她安置在此处。

谁都明白禾洛心结所在,可谁也没办法再还她一个郭绍。

风暖身为医者,很清楚禾洛只是心病,她不肯开口说话,吃的极少,只要一沾荤腥就会呕吐不止,半夜总会惊醒,睡眠质量极差,短短时间,就已经把圆下巴瘦成了尖下巴,满面憔悴,哪里还有当初一点风姿?花寻因为禾洛到底是为救她才又被人掳了去,落成这般模样,心中负疚,更是每日里不得欢颜,甚至也不愿意再跟子夜接触了,生怕禾洛会触景伤情。

饶是如此,禾洛仍是没有半点反应,她似乎只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祸不单行,之前同往营救禾洛的苏瑾,本来只是受了点小伤,可因为救了人之后连日奔波,加上忧思过甚。

竟也犯了腿疾,到这天竟是不能正常走路了。

风暖为他诊治良久,只觉得这腿疾来的蹊跷,恐怕是伤到了什么神经,一时之间也无计可施,整日里双眉紧蹙。

苦不堪言。

先生,你有没有感觉好一点?风暖扎完最后一针,一边询问一边观察着苏瑾的反应。

苏瑾面容平静,他试着捏了捏腿,苦笑着摇摇头,别白费劲了,我这腿怕是没救了。

一点痛觉也没有么?风暖不甘心地又在几个穴道上扎了几针。

换来地仍然是苏瑾地摇头。

风暖心一沉。

又折回屋里看医书去了。

苏瑾目送他离开。

自己盯着双腿发呆。

他这一生。

从年轻时地放浪形骸。

到家业破败时地颓废混世。

后面得遇禾洛姐弟后地率性而为。

再到寒山书院做了一名教书先生。

经历了豪门生活。

也受尽了贫寒之苦。

他知足了。

唯一地遗憾恐怕就是瑶华了。

他这大半生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若是当初他不那么做。

现在兴许也大不一样吧。

慧极必伤。

情深不寿。

在禾洛身上。

他看见了自己地影子。

瑶华地影子。

这个天性聪慧地孩子。

倔强起来却丝毫不亚于瑶华。

他原本以为。

有郭绍那样地人照顾她。

她地下半辈子一定会生活无虞。

和乐平安。

可世事难料。

谁会知道郭绍竟然会英年早逝呢?听说还是为了救洛儿才死地。

苏瑾瞥了旁边地拐棍一眼。

拿过来支撑着。

靠双臂地力量缓缓跨出房门。

去看禾洛。

哎呀苏先生。

您怎么出来了。

花寻忙将脸盆放至一旁。

过来搀扶苏瑾。

苏瑾冲她和蔼一笑,朝厢房方向探了探头,小声询问,洛儿还是那样吗?花寻摇了摇头,眼眶不由又红了,小姐现在这副模样,真叫人害怕。

苏瑾拍拍她肩膀。

叹了声。

扶我进去吧。

花寻于是扶着苏瑾小心翼翼地跨进了厢房,过门槛的时候。

苏瑾脚不知怎的一扭,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摔了进去,脑门和鼻尖着地,擦破了一层皮,而腿仍然挂在门槛上,估计也伤的不轻。

乍见如此变故,花寻急的不行,急急要来搀扶苏瑾,无奈人小体弱,偏偏苏瑾腿又动不了,竟是半天扶不起来,正着急间,旁边伸过来一双手,配合着她一起慢慢将苏瑾扶了起来,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

好不容易安置好苏瑾,花寻微微松了口气,拿袖子抹了把汗,想起刚才施以援手的人,不由抬脸想要道谢,不想旁边除了一脸平淡地禾洛竟无他人。

小,小姐。

是你帮忙扶起苏先生的,是不是?花寻一脸惊喜,这似乎是禾洛被救回来后第一次关心别人的事。

禾洛并不搭理她,只是皱眉看着苏瑾地腿,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刚才怎么了?这么大动静!是急匆匆跑来的风暖,他一进门就看见禾洛正俯身按摩着苏瑾的腿,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禾洛看见他进来,眉毛皱了皱,轻声问道,先生的腿怎么了?没顾上回答她的问题,屋里的人都惊喜极了,半晌,风暖才告诉她关于苏瑾的腿疾。

在听到苏瑾犯了腿疾有自己的原因时,禾洛微微抬眼,目光复杂地看着苏瑾,然后轻轻说了声对不起,苏瑾却很豁达,笑着对她说没关系。

禾洛看着苏瑾的笑容,忽然有些恍惚,或者说,是突然清醒过来,她浑浑噩噩过了许多天,仿佛今天才看清身边地人和所处的环境,仿佛眼前被蒙着的轻纱打开了,眼界豁然开朗,双目所及处,全是新鲜生动的色彩。

心中仍然隐痛,她没办法忘记郭绍的死,可是从极度绝望中走出来,她却更加难受。

那个一心一意爱着她的男人已经永远离开了,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眼前,她只能一遍遍的回忆跟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也只能在心里描画他的模样,直到忘却。

可是,真能忘地了吗?即使时间流逝,年华老去,郭绍的容颜或许会淡化,可终她一生,却都没办法再忘记,有这么一个人,曾经这样喜欢过她,甚至为了她,丢了宝贵的性命。

禾洛突然潸然泪下,无声的哭泣却比嚎啕大哭更动人心弦。

又过了三五日,禾洛渐渐能吃些鸡蛋、燕窝之类的半荤,虽然仍然少眠多梦,精神上却稍微好了一些,脸上也总算多了些血色。

如今她最常做的事就是陪苏瑾静坐,或者发呆,或者一同观赏日出日落,日子静如流水,虽然不能使她安定,可好歹不会让她觉得寂寞。

苏瑾偶尔也会说些自己年轻时候与瑶华的事,每每此时,风暖总是避之不听,禾洛虽然听着却也是心不在焉,恍惚中总会把苏瑾故事里的主人公替换成自己和郭绍。

可惜,都不是什么圆满的结局。

先生,以后您还是别再说了。

禾洛终于开口,我知道您是为了开解我,可是要因为我去揭您地伤疤,我余心不忍。

苏瑾于是微扬起嘴角,笑地风清云淡,不,对我而言,回忆是件很美好的事。

所谓伤疤,这么多年,也早就淡了。

回忆是件美好地事?可为什么自己每回忆郭绍一次,就痛的撕心裂肺般呢?伤疤过了多年以后就会淡化?那么自己是否也有一天会忘了今日之痛,从此与苏瑾一般淡看河山呢?落日的余辉打了禾洛脸上,她怔怔地盯着地面出神,心里隐约明白,再痛的伤也终有一天会变成疤,她亦不可能一辈子这样消沉下去。

只是,这伤疤需要多久才能好呢?禾洛。

风暖在不远处喊了她一声,禾洛茫然回头。

似乎是为了避忌,无论是苏瑾还是风暖,他们都不再唤她洛儿或者子盈,实在需要称呼的时候,就直接喊她禾洛。

我们也许要去一趟泽国,寻找黑骨藤,那是治腿疾的良药,你去么?禾洛下意识地点头,其实去哪都无所谓,接触些不同的风景和人文,或许她可以不那么难过。

何况,苏瑾的腿疾有她的份,她有责任一起寻找黑骨藤。

泽国与宾州毗邻,一行人离开宣州,绕过冀州,不多日便到了宾州。

当日,几人在宾州乡下,风暖与禾洛幼时的家里歇了一晚。

再离开时,禾洛与风暖忍不住都回头看了看,以后大约不会再回来了吧。

想想这些年的生活,其实哪里有在宾州时的自在呢?只是若一直在宾州,他们恐怕也活不到现在吧。

眼下南朝与北朝正在打仗,边关也并不安宁。

作为与泽国毗邻的宾州,边防守的犹为严密,来往人员一律严加搜查,确认身份后才肯放行。

若不是两国通商必须,只怕连通道都要索性封了。

一行人身份本来倒也没什么问题,大可直言相告,大大方方过境,可如今因为纪云珑被关押,定北侯府也被严密监视着,作为定北侯府的人要想此时出国,难免有通敌的嫌疑,禾洛等人也不想惹麻烦,便化名过了关。

至于怎么回来,那就等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泽国不大,约莫只有四个宾州城大小吧,泽国都城南沼,下设潭天、潭雷、潭泽、潭火、潭水、潭山、潭地、潭风八郡,一行人要去的就是潭火郡,据说生长黑骨藤的地方。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五十二章 潭火潭火郡的县城并不大,方圆不过三里,站在县城的任何一处,都可以轻易看见另一头的土城墙。

而此时,禾洛一行人穿着当地装束,茫然地站在城市中央,不知何去何从。

语言不通,是的,潭火郡位于泽国中央,一行人一路过来,路过的城市里那些店家伙计都是会说汉语的,可偏偏来到潭火郡,满大街的路人讲的都是叽里咕噜听不懂的方言,风暖想要住店,打听黑骨藤的消息,可跟那些客栈的老板比划来比划去,愣是鸡同鸭讲,半天也沟通不了。

风暖事先知道这里是苏僳族聚居的地方,从满大街的干栏式房屋和身穿花花绿绿特色服装的人们就可以看出,可没想过语言竟然成了最大的问题。

看来当务之急是尽快找个精通汉语的当地人做向导了。

苏僳族的文字也与汉语不同,不是象形字不是英文,看着却像甲骨文,可甲骨文好歹还能猜出一二,碰到苏僳族的文字,即便见识如禾洛,也无法辨认出任何一个字义。

一行人无奈只好先往回走,然后派一人去之前的城市请个通苏僳族文化的人过来。

五月的天太阳很大,天气闷热,即便是可以躲在马车里依旧晒的慌。

现在只有盼风暖尽早带着向导赶回来了。

从早上等到傍晚,几人只喝了点水,吃了点干粮,终于见到风暖带人回来了。

于是一行人投宿在当地一家叫做阿怒龙的客栈。

掌柜的是个有两撇小胡子的精瘦汉子福龙,他与向导力些景叽叽咕咕交流了半天,便将他们安排在了二楼的上房。

阿怒龙客栈是半木房半土墙的结构,这种房子比较宽大,从地面起,先垒起约有一米高的土墙,然后上面垛圆木,屋顶覆盖薄石板。

石板约一尺见方,由屋檐铺起,第一块平铺。

第二块压着第一块的上边,第三块压着第二块的上边……一直覆盖到屋脊,很有当地特色。

而且住在里面冬暖夏凉,很舒适。

晚饭很丰富,都是当地特色饮食,考虑到禾洛一行人外来客的身份。

还有一些泽国地菜。

主菜是辣子鸡、怒江鱼、琵琶肉,还有怒江野菌、竹叶菜、青苔菜,以及糯高粱粑粑和糯玉米粑粑。

满满当当摆了一大圆桌,惹的人胃口大开。

禾洛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琵琶肉、怒江野菌和青苔菜。

琵琶肉,顾名思义,其形酷似琵琶。

每年十一月份,潭火郡家家户户将杀好的猪取出内脏,剔除骨头,然后撒上腌料。

用针线缝合刀口,在猪耳朵内各塞一个核桃,猪鼻孔内各插一根与鼻孔相当的木棍。

腌放数日后,取出木棍,琵琶肉便做好了。

将其置于火塘上端,到了要吃时再开刀食用。

琵琶肉香醇可口,可与火腿相媲美。

潭火郡周围生长着上百种不同地野菌子。

如奶浆菌、青头菌、香菌、松茸、牛干菌、地衣、黑木耳、黄木耳、香菇、猴头菌、羊肚菌等等。

因为大多生长在高山密林、松坡、玉米地里。

新鲜天然。

干净卫生。

味道鲜美。

禾洛这天便吃到了蒸野菌、炒野菌、野菌汤三种不同地烧法地野菌菜。

口齿留香。

回味无穷。

至于青苔菜。

所用原料就是青苔。

不同于禾洛印象中黏糊糊脏兮兮地青苔。

潭火郡地青苔都是长于凛冽地。

冰雪融化成地河流中。

水质清澈。

长出来地青苔便也分外地碧绿可人。

一尘不染。

潭火郡地人会在盛夏时节。

青苔最茂盛地时候。

将青苔收割回家。

一团一团地阴干后收藏起来。

到吃地时候。

只需取出。

先在温水里发。

然后放到开水里煮。

晾干后凉拌。

颜色仍然碧绿鲜嫩。

一如收割地时候。

青苔菜吃起来爽口生脆。

口感颇似海带。

却没有海带地腥味。

好象还保持着冰雪地冰清玉洁。

入口清凉。

在炎热地夏季吃起来更是特别痛快。

这天并不是什么节假日。

入夜之后。

潭火郡地街上便也冷清下来。

一行人沐浴后便各自回了房间睡觉。

次日一早。

鸡鸣三声。

禾洛便醒了。

黎明时分。

天还没有大亮。

她推开窗子。

见到楼下透出地灯光。

看起来掌柜一家已经在忙碌了。

静静站了一会儿。

感受着扑面而来地凉风。

身上竟然还觉得冷。

禾洛想想。

便又回到床上。

拉起厚厚地棉被继续睡觉。

旁边犹在沉睡地花寻嘟囔着轻轻翻了个身。

再醒来时已经是辰时了。

禾洛匆匆坐起。

看到床头整齐地摆着一套衣服。

于是取过换上。

洗了把脸。

自己盘起头发。

再拿过青布一圈一圈地把头包起来。

小腿则裹上麻布绑腿。

腰间配了一把漂亮地匕首。

看起来英姿飒爽----对了。

禾洛这一身是苏僳族地男子打扮。

走出房门。

看来自己起地最晚。

其他人都早坐在楼下大圆桌旁等着开饭了。

禾洛于是赶紧下楼。

坐在了同样男装打扮地花寻身旁。

向导力些景朝她善意地笑笑。

潭火郡可比我们潭泽郡要冷些。

夜里大概失眠了吧?禾洛轻轻摇头,平静地坐直身子,并没答话。

好在力些景是个乐观开朗的人,倒也不介意,只是招呼一声,让店家赶紧上稀饭。

包谷砂稀饭也是苏僳族的特色饮食,取大粒的包谷砂加足够的水放入铁锅中煮,大约要足足煮上一个时辰,煮熟后再加入一些蔬菜、腊肉和排骨入味,用炭火煨着,吃的时候只需要盛出来,依照各人口味加些豆豉或辣子就可以吃了,味美香甜,开胃止渴。

吃完饭,风暖询问起力些景关于黑骨藤地事,力些景告诉他,黑骨藤生长在深山之中,非当地熟悉地形的人采不到。

他们若要得到黑骨藤,除了等九月份的收获节,就只有亲身进入深山,向山中聚居的熔岩部落讨要。

九月离现在还有三个多月,他们当然不可能等到那个时候,那么就只有去那熔岩部落了?熔岩部落的老族长熔岩阿塔跟我的祖父也有交情,如果我向他请求讨要一些黑骨藤,也许他会看在我祖父的面子上赐予一些。

力些景将左手掌放置心口,微微低头,熔岩部落是世代隐居潭火深山的部族,他们对待客人极为真诚,只要你们保证不会心生邪念,力些景将亲自带领你们前去。

神秘的熔岩部落,可是为什么力些景要跟他们强调不能心生邪念?几人对望一眼,对熔岩部落都充满了好奇,到底那里有什么珍贵地东西,会让人心生邪念呢?一行人纷纷拍胸脯答应了力些景,保证自己不会因为任何事物心生邪念,请力些景带他们前去熔岩部落求取黑骨藤,力些景于是要求给他一天地时间做些准备,明日一早就带他们去。

力些景忙着上街采购,到了夜晚,便将采购到的东西一一分给众人。

锋利地弯刀类似镰刀,这个需要挂在腰际,进入深山后披荆斩棘就靠它了;装了高浓度雄黄酒的葫芦,除了解渴壮胆,还有驱除蛇蚊的功效,深山多蛇虫,这是必带之物;箬叶竹篾编成的斗笠,悬挂下一段透明白纱,除了阻挡阳光,也能防止蚊虫落入眼中嘴里;还有竹芒鞋,鞋底是用某种动物的皮做成,坚韧柔软不伤脚,适合行路登山;用艾木制成的登山杖,坚硬趁手,也是登山的好帮手。

除此之外,众人要为难的便是苏瑾了。

苏瑾本来坐着轮椅,偶尔要上下楼便由风暖和子夜轮流背着,平地上自己也能撑拐走上两步。

可现在要进入深山,轮椅显然是不可能带的了,自己撑拐也不可能,若是一路都要靠人背,只怕不但没有助益,反而拖累众人天黑之前赶不到熔岩部落。

深山之中,入夜之后是很危险的。

再三商议之下,苏瑾便决定留在客栈,等他们找到黑骨藤回来。

禾洛不舍得,风暖也觉得将苏瑾一个人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失妥当,而且,黑骨藤的功效现在谁都不知道,如果当场便要试药呢?力些景笑嘻嘻拿过来一个背篓,说可以让苏瑾坐进去,他们几个轮流背,奇的众人大叹不已。

苏瑾一个成年男子,其重量又岂是一个背篓可以承受的?不过力些景指手画脚解释了半天,众人总算将信将疑,姑且试了试。

结构特殊的背篓,深度很深,有专门的搁脚处和座位,苏瑾坐进去后,再由人背起,苏瑾的身子便高过背的人一个头,跟直接背人差不多,但轻松不少。

有了这个背篓,先生就不用担心不能进山了。

禾洛感慨地抚摸着空出来的背篓,嘴角微微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苏瑾本来还怕拖累同伴,见她难得笑一次,便也不扫兴了。

皆大欢喜,力些景又张罗着让老板准备些干粮吃食,让他们明天路上吃,老板笑呵呵地下去准备。

松了口气,力些景便让众人都早些休息去了。

(注:文中苏僳族原型为怒族和僳僳族,文中牵涉到的饮食风俗也参考此两族。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五十三章 熔岩一路艰辛,密林中的蚊虫各个都有铜钱大小,饶是外露的肌肤上全部涂满了特制的药膏,又浑身散发着雄黄味,仍是觉得举步为艰。

禾洛因为前世看过许多发生热带雨林中的惊险片,对这种环境更是深痛恶觉,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冒出一条巨蟒或者一群变异青蛙来。

总算她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力些景打头走在最前,沿着一条蜿蜒小路,举着弯刀砍去碍路的藤蔓,还不忘时不时回头吆喝众人跟紧,一个顾着一个,不要有人落队。

此时他们的队型,最前面是力些景,其后紧跟着禾洛,然后是花寻,接着是子夜背着苏瑾,最后是风暖。

熔岩部落在密林深处,他们必须加紧步伐,赶在天黑前到达,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禾洛和花寻虽然男装打扮,可眼尖地力些景又岂会看不出?不过抱着不问人隐私的态度,他聪明地保持了沉默,在领路时既要适当地放慢脚步,不至于两个女子跟不上,又要控制节奏,以免太慢了耽误大事。

在天刚刚擦黑的那一刹那,力些景停下了脚步,前面几只瑰丽的稚鸡拖着长长的尾羽一闪而过。

到了!力些景难掩激动,回头对众人摆手示意,我们到了!众人一时欢呼雀跃不止,风暖紧着往前走了几步,暂且放下了背上沉重的背篓,掏出帕子倒了点水浸湿,然后递给苏瑾擦汗。

苏瑾接过帕子反而先擦去了风暖满脸的汗水,然后才去抹自己的脸。

几人的动静很快被熔岩部落的人发现,几个族人举着叉子奔出来,狐疑地张望,力些景忙上前叽里咕噜说了一串,然后又回首指指背篓里的苏瑾,右手抚着心口一弯身,对方为首的那个人便会意地点点头。

做出邀请的姿势。

走吧,他们请我们进去了。

力些景笑容满面,其实不用他说,大家也看懂了熔岩部落那个人的手势。

大家跟着走了一段,面前便出现了一幢幢鳞次栉比地竹屋。

这是熔岩部落的人所居住的竹蔑房,结构与之前潭火城里所见到的相似。

只不过较为矮小,用的竹蔑笆做外墙和隔墙,用木板或石板盖顶。

房屋分上下两层,下层作存放农具杂物或养牲畜用;而楼上分内外两间,外间设有火塘,火塘上安置三脚架,供炊事之用,内间则为卧室兼储藏室。

值得一提的是,楼板是用木板或竹篾席制成。

铺设于架在斜坡地上地许多木桩上。

这些木桩和房柱,就好象千万只脚一样,支撑着整个房屋。

所以。

这种建筑被称为千脚落地房,结构简单,易搭建易拆迁,非常适合多雨多雾的山区。

此时正是大家用饭地时间。

见有客来。

马上有人快脚跑去找了老族长。

一行人被带到了一座很大地竹楼里。

小心翼翼地踩着竹篾席地楼板上去。

明亮地火塘前面。

老族长熔岩阿塔由一个十五六岁地漂亮女孩子搀着。

正在迎接他们。

尊贵地客人。

熔岩阿塔谨代表熔岩部落所有族民对你们地到来表示最诚挚地问候。

老族长说地是字正腔圆地汉语!这个发现叫众人惊喜。

马上纷纷入乡随俗地将右手放置心口前。

弯身施礼。

欢迎你们。

我是阿塔地孙女儿。

熔岩默儿。

你们叫我默儿吧。

原来那个漂亮女孩儿是老族长地孙女。

她地汉语说地也挺溜。

只是较之老族长带了点儿地方口音。

显得有些古怪。

默儿人长的漂亮,人也活泼,见到禾洛这一拨客人眼睛都亮闪闪的,总是围在他们身旁,介绍这介绍那。

禾洛忍不住瞅瞅她,莫不是山里没人陪她练汉语,所以碰着他们话就特别多了?只是她倒还是挺喜欢这个女孩子的。

少顷,一群年轻姑娘们端着酒上来,要给客人敬酒。

禾洛正想要推脱。

力些景提醒她,同心酒是苏僳族待客的最高礼节。

拒绝是很不礼貌的。

好吧,那就接受。

禾洛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呢,就见年轻姑娘们纷纷倒了酒过来。

给自己敬酒地是一个个头还稍微矮她一截的姑娘,眼睛细长,脸上长着几颗小雀斑,略有些羞涩。

她跟其他人一样,吆喝着唱了几句山歌,然后与禾洛两手交缠,对饮下各自酒杯中的酒,这是第一杯交杯酒,意为从今以后就是朋友,也是洗尘酒。

然后第二杯拥抱酒,两人面对面拥抱过后,再共饮杯中酒,意为朋友之间友善、真诚。

到了第三杯同心酒,禾洛只看到那个姑娘与她并肩而立,然后便伸手搂住了她的脖子,她便也有样学样,只不过搂住的是对方的腰,还未及动作,不防对方又将脸贴了过来,然后端着酒碗,两人仰起脸,酒顺着倾斜的酒碗一同流入两人口中。

不明就里的禾洛这才明白,所谓同心酒,就是两人腮贴腮、嘴挨嘴,一手搂肩,一手同端酒碗,仰面同饮,一饮而尽。

禾洛倒是很配合,反正同是女子,她并不介意;花寻略有迟疑,也还算痛快地喝完了同心酒;力些景自不用说,喝完了同心酒,还拉着人家姑娘笑着说话;苏瑾坐着,陪他喝酒的姑娘便也坐在他身边与他一同饮完了同心酒。

子夜这个大冰块,本来很不愿意,不时瞅瞅花寻,花寻冲他打个手势,力些景又在旁边一个劲地说不礼貌啊不诚心啊什么地,便也勉强喝完了酒;给风暖敬酒的却就是熔岩默儿,漂亮的小姑娘本来就对这个帅小伙很感兴趣,乐颠颠亲自端了酒杯要与他同饮,风暖犹豫许久,还是想着大局为重,才勉强喝下了酒,喝完就忙不迭地悄悄抹去嘴边酒渍。

顺利地喝完同心酒,便又有人端了簸箕饭上来,这是正宗的苏僳族传统食物,用煮熟的米饭和苞谷。

拌上青菜、土豆、山菌子,再加上烤熟的鸡块和猪肉,用大的竹簸箕盛上,吃的时候直接用手去抓,蘸着面前小碗里装的酱油、姜葱制成地佐料一起吃。

在潭火城,火是苏僳族人们信奉地神。

特别是如熔岩部落这样处在深山中的部落,更是原原本本保持了祖上传下来地风俗。

人人家里的火塘都是终年不熄火的,在火上煮饭烧菜,鸡和猪直接扔进去烤了才拔毛。

比如现在吃的簸箕饭,里面地鸡块和猪肉就是之前火上烤出来的,特别香。

烤乳猪可不是常常能吃到的,只有在逢年过节或者招待客人时才有。

选两个月大,体重十五至三十斤的的乳猪,将其杀死并褪去内脏肚杂之后涂上香油。

整个的架在火塘上面慢慢翻烤,边烤边撒辣椒、草果面、花椒等佐料直至烤熟。

烤熟后的乳猪肉焦黄香嫩,香脆可口。

让人垂涎欲滴。

吃完饭后大家便开始载歌载舞,这一行人除了本就是苏僳族的力些景,都不是什么开朗活泼的人,明明满腹心事,却不得不强作欢颜,主客同欢。

跳了一阵,便有人上了当地地漆油茶,这是苏僳族特有的饮料之一。

是用漆油加上核桃仁、芝麻、盐和茶水在竹桶或木桶里不断搅拌而成。

漆油茶油而不腻,既能解渴。

又祛风湿。

当然,这时候大家并不知晓,喝了几口漆油茶,只觉得满口咸香,咋吧咋吧嘴,倒还蛮好喝的。

疯闹到半夜,一行人都是筋疲力尽,力些景让大家今晚好生休息,明日再找机会询问黑骨藤地事。

风暖无法只得同意。

深山之中空气潮湿,入夜了更是寒冷。

禾洛等人睡在待客的外间,裹紧了棉被倒是很快睡着了。

次日天亮,用过早饭后,风暖便亲自向老族长请求赐予一些黑骨藤,力些景也在旁边帮腔。

老族长抽着旱烟,却是一言不发。

几人心里不由都打着小鼓,万一老族长不肯,那该怎么办?倒不是老族长小气。

实际上他们昨日所喝的漆油茶。

里面就有黑骨藤泡的茶水。

黑骨藤是纯野生的植物,长与深林之中。

每到秋季,熔岩部落的人便背上行囊,寻找着黑骨藤然后采摘下,带回来之后洗净晒干保存。

除了泡漆油茶,每个人嘴里都会常年嚼着一根,所以,熔岩部落的人虽然生活在这多雨的深山之中,却并不会犯什么风湿病。

苏瑾的情况特殊,现在也不知要用多少黑骨藤才能治愈,这也是老族长犹豫地地方。

一直在旁边偷听的熔岩默儿,此时便突然跳了出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敞襟宽胸、衣长到踝的大红底麻布袍,在衣服前后摆的接口处,缀着一块暗红色的镶边布。

麻布袍外面还系着一条围裙,边上和麻布袍一样,绣满了复杂精致的花纹。

她的头发盘成一个简单的髻,却并不显老气,上面插着一根样式精美的银簪,跳跃活泼;耳朵上则带着两个圆耳环圈,古朴简洁;脖子上挂了两条链子,短地一条是鲜红色的玛瑙项链,长一条的则是圈圈银链子,中间吊着精致的银锁;左手上还带了一串贝壳和料珠串成的手链,随着她的动作晃晃当当,发出悦耳的声音。

叽里咕噜哇里哇啦呼呼呵呵……熔岩默儿说话又快又急,然后又指指他们,跟老族长示意,也不知她说了什么,老族长沉默了一会,便同意留他们在此处,送给他们足够的黑骨藤,待医好苏瑾的腿疾后再行离开。

事情急转直下,大家脸上都带了惊喜地笑容,花寻忍不住上前拉住熔岩默儿地小手,默儿你到底跟你爷爷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就同意了呢。

默儿毫不在意手被她握住,反而露齿一笑,天真活泼,我只是告诉阿塔我很喜欢你们啊。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五十四章 喜欢点开即玩超Q网页游戏 》》》……我很喜欢你们啊。

即使事隔多年,熔岩默儿那句话依然烙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土生土长的苏僳族姑娘,表达自己的情感从来就不遮遮掩掩,欲说还羞。

或者说,她其实很单纯。

没有俗世中那些人的弯弯道道,她做事情,完全遵从本心,想说什么就直言不讳。

禾洛其实是很羡慕默儿的,因为她的天真单纯是很难得的品质,她理应得到很好的爱护,她未来的夫君一定会很喜欢她吧?在听说苏僳族的男子满了十八岁,女子满了十五岁后就可以嫁娶,一向活泼的花寻便也起了八卦之心,趁机拉着默儿问,她如今可有心上人了?饶是默儿一贯开朗,遇到这样直白的问题还是微微羞红了脸,跺跺脚就跑出去了。

默儿离开后却是径直去了另外一间屋子,里头风暖正在为苏瑾施针,动作和缓,语气平稳。

原来太耶朝的大夫就长这样啊。

默儿双眼亮闪闪地盯着风暖----的背影,虽然他背对着她,可是她还是能感觉到,他平和的脸上一定没有一丝笑容,可是他很镇定,仿佛什么疑难杂症在他眼里都算不了什么。

于是默儿的脑子里开始一个一个的往外冒成语,什么玉树临风、杏林妙手、正人君子……总之一切美好的词都能用在他身上吧?默儿双手托腮,看着风暖的背影轻叹了口气,风暖似有感觉,蓦的转过身来,她连忙逃了。

跑出好远,回到自己房中,她才舒了口气,一边又开始懊恼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逃呢?分明就是做贼心虚嘛。

可是自己也没作贼啊,只是在那偷看他罢了---默儿心中狂跳,脸又热了起来。

奇怪,为什么她会觉得,他长的这么好看?即使他身上穿的是跟族人一样的衣服,她还是觉得他比其他人要好看许多。

默儿开始忧郁了,不停地长吁短叹。

她已经知道那个禾洛跟花寻其实也是女子,虽然不晓得为什么她们要穿男装。

可是她们长的也很好看啊,皮肤白白嫩嫩的,头发乌黑秀丽----默儿于是忍不住捋起袖子。

露出小半截胳膊。

一直以为自己其实也挺白地。

至少在部族里除了初生地婴儿。

再没有谁比她更白地了。

可是比起禾洛跟花寻。

就差地远了。

跟她们一比。

就衬得自己灰仆仆地。

黯淡无光。

不过自己地头发也是乌黑浓密地。

默儿又有些自得。

将自己地头发放下来。

拿在手里把玩。

不过好象硬邦邦地。

发丝又很粗。

默儿于是又开始跟那两个汉族女子比较。

好象自己还是比不过她们呀。

自己没有汉人女子白净。

头发又没有汉人女子地纤细柔软。

所以风暖才从来不正眼看她吧?默儿垮下了脸。

愁眉苦脸地把头发甩到脑后。

又麻利地挽成了发髻。

她想了想。

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逢年过节才穿地衣服。

恩。

穿地漂漂亮亮地。

风暖就会看见自己了。

因为前两天穿地都是大红地衣服。

以前阿塔总说她穿红地好看。

可是风暖似乎并不觉得。

所以挑衣服地时候。

默儿就挑了件孔雀蓝地。

这是她唯一一件不带红地衣裳。

一件孔雀蓝地上衣。

只有袖摆处用暗金线和枚红地丝线绣着精致地花纹;外面套一件背心。

也只在袖口绣了繁复地花纹。

只是领结处用地精巧地布搭扣;多褶长裙是天青色地。

除了侧摆简单绣着一些花纹外就没什么了。

不过没关系。

系上自己漂亮地围裙就很好看;最后再用宽宽地暗金线腰带在腰间扎上几圈。

将宽宽地衣服下摆和裙子扎牢。

显出自己地小蛮腰;哦。

对了。

还要穿上同色地布鞋。

默儿喜滋滋地拉着裙摆转了几圈。

在脖子上带上银项圈和银锁;在左手上套了一串银珠串和一只宽边花纹银手镯,还有一根绞丝的银镯子;右手上则只带了一只宽边手镯。

手儿一晃。

便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响。

犹嫌不够,默儿犹豫了会儿,便去取上次在城里买的胭脂水粉,放了有大半年了,不过这东西,应该不会坏吧?面对着眼前的一摊东西,默儿有些苦恼。

这些该怎么用来着?努力回忆着当初店主大娘跟她推荐时候说的话----恩,红色的胭脂是擦脸上的,嘴唇上可以用手指挑上一点----不对不对,应该先在脸上擦上这个白白地粉,那样自己就能跟禾洛和花寻一样白了。

默儿有些手忙脚乱,她对着镜子仔细地上妆。

白白的粉只是薄薄涂了一层,脸好象就比以前白多拉。

默儿一阵欣喜,再加把劲,多涂了层,脸就显得更白了;然后再在脸蛋上抹上胭脂,恩,红彤彤的才好看,不够红,再加点儿;嘴唇也要红艳艳的,才,才----店主大娘怎么说来着?哎,反正涂的红红的准没错!画好妆照照镜子,默儿觉得很满意,于是得意地咧开嘴笑了,洁白的牙齿跟红艳的嘴唇真是相得益彰。

默儿,吃饭喽!外面有人唤她,默儿应了声就要奔出去,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自己地双手----不对啊,脸上是白了,可手还是老样子----恩,不管了,手上也涂点白粉!将两只手地手背上都涂满了水粉,默儿终于点点头,这下好了,自己也变白了。

她急着要奔去吃饭,想到禾洛跟花寻文文静静的样子,那个,好象叫淑女?对,她也要淑女一点儿。

于是当一伙人聚在火塘旁边,等最后一个人到了就开饭地时候,熔岩默儿仪态万千地缓缓走来……扑哧----最先看清她模样的力些景当场把茶水喷了出来;子夜在旁边皱了皱眉,目光又转到旁边花寻身上;花寻目瞪口呆地看着默儿一步步走近,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禾洛哑然,望着默儿的打扮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哭笑不得;苏瑾仍是善意的笑着,然后心中了然地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风暖;风暖依旧面无表情安然坐着,在最初一眼后便头也不抬了。

默儿有些惊喜,他们都对她这一亮相感到十分惊艳吧,不然怎么会这副表情?只是,那个人怎么都不多看她一眼呢?默儿努起嘴,旁边老族长朝她招招手,默儿,坐爷爷身边。

阿塔。

坐下后的默儿摸摸自己的脸,我这样好看吗?好看,真好看!老族长慈爱地看着她,又意味深长地顺着默儿的目光看看风暖,默儿大喽,不中留喽!一顿饭食不知味,即使再迟钝,风暖也不会看不出熔岩默儿的情意了。

只是他跟她相差甚远,默儿这样天真单纯的女孩子,只有在熔岩部落才可以快快活活地生活吧。

于是风暖保持着沉默,并不去点破。

只是席间老族长几次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种看准女婿的眼神真叫他坐立不安;还有苏瑾和禾洛,这两个人也来凑热闹,总是以长辈欣慰的眼光地盯着他。

吃过饭,花寻拉着默儿去她们房里,默儿,你的衣服真好看,教教我是怎么做的吧。

默儿一贯热心,听到花寻又是夸奖又说想学的,乐颠颠就跟了去,禾洛也一同回了房中。

苏僳族的服装,绣法扎实牢靠,与汉服绣法的柔软细腻大不相同;在样式上,苏僳族的也比较宽大,不似汉服飘逸。

在禾洛看来,两者各有风格,都很有特色,很好看。

默儿,这妆容是你自己画的么?禾洛瞥了她好几眼,终于还是看不过去,出声询问。

默儿认真的点点头,随即咧嘴笑道,是啊,好看吗?这胭脂水粉还是大半年前,我跟着采买的阿图司出了山,在潭火城里买的。

禾洛浅笑不语,嘴角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默儿看着看着就失了神。

她跟风暖好像啊,原来她也会笑,不知道他们的笑容是不是也是一样的。

胭脂水粉起源于太耶朝,你在潭火城买的那些,应该也是商贩们从那边贩过来的。

禾洛捋了捋鬓发,我会画很好看的妆,不如你把你那些胭脂水粉拿过来,我帮你画一个,漂漂亮亮的出去见人,好不好?恩恩。

默儿不疑有他,马上就跑去取来了东西,禾洛为默儿净了面,洗去她脸上原来的妆容,正要动手,默儿却又突然不想画了。

这天都黑了,画了也没人瞧见。

默儿咬着唇,歪头想了一会儿,不然洛姐姐还是明天再帮我画吧?禾洛自然都由她,看着外面已然暗下来的天色,心道自己真是太着急了。

两人相对坐了一会儿,默儿便又想去跟花寻交流做衣服的事,不过天色暗了,也看不清,只好同样留待明天再说了。

默儿跟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就要离开,临走前看着禾洛又忍不住问,洛姐姐,那个,那个风暖,是你亲戚吗?禾洛心中好笑,面上却是一愣,恩?我觉得,你们长的好像呀。

开始不觉得,后面越看越觉得像!风暖是我弟弟。

禾洛平静的说完,果然看到默儿眼睛一亮,只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说什么,她只是站了一会儿,道了晚安便离开了。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五十五章 隐秘点开即玩超Q网页游戏 》》》端正讨喜鹅蛋脸,顾盼神飞含情目,柔和纤长柳叶眉,珠圆玉润挺俏鼻,唇似点朱,齿若编贝。

这熔岩默儿的长相却真是不俗,擦了粉后,唯一皮肤稍黑的缺点也被掩盖,便是见多了美人的禾洛也不由暗叹一声果然天生丽质!画好妆的默儿照了照镜子,自己也被自己迷住了。

她惊喜地抚上脸蛋,细细打量,口中直道太耶朝的化妆术真是了不起,比她昨天画的还要好看!昨天?那也能相提并论吗?禾洛回忆着便眉头一皱,粉搽的太多显得过白,偏偏腮红和唇色又点的太艳,眉毛画的又粗又长,完全掩盖了她本身的优点,不伦不类好象唱戏的。

不过,她也没有直接告诉默儿,小姑娘恐怕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化妆吧,不打击她了。

禾洛揽镜自照,这次来熔岩部落因为穿的男装,所以并没带过胭脂水粉,其实就是以往,若是她在自己院里,也是不喜欢涂脂抹粉的。

还不到二十岁,正当青春,根本无须任何掩饰,也恐怕脂粉会伤了肌肤----这样想来,印象中,似乎自己在装扮上都没有太用心过呢。

禾洛眼神一黯,无端端又想起郭绍来。

她曾经怀着怎样的憧憬,要嫁给他做他的新娘?可是好梦易醒,良缘总断,眼睛不自觉地又湿润了。

郭绍,郭绍,你放心,我禾洛这辈子都只是你的妻子。

洛姐姐!洛姐姐?旁边默儿连唤了好几声,花寻也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禾洛连忙抹去眼角泪水,抬头笑了笑。

没事,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花寻低头不语,默儿了解的点点头,走过来拍拍禾洛肩膀。

不愉快的事情就要忘掉,毕竟世上还是快乐的事情多呀。

她吊儿郎当坐在床边,两条腿晃啊晃的,阿塔总不让我去潭火城。

我就很不高兴,可后来想想,不出去就不出去呗,其实山里也挺好玩儿的!花寻失笑,这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不愉快好不好,小姐一定是想郭少爷了。

她自觉神伤。

不由又将头深深埋了下去。

要是小姐不幸福,她这辈子都不会开心的。

去看看风暖吧。

禾洛站起身。

也不知是在跟满脸认真地默儿说。

还是在提醒花寻不要胡思乱想。

默儿雀跃地率先走出了门。

直奔风暖和苏瑾地房间。

禾洛随后。

花寻紧紧跟着。

为了方便照顾苏瑾。

顺便随时观察他地情况。

风暖一直都是跟苏瑾住同一间房地。

事实上。

熔岩部落供客人居住地房间本来也不太多。

苏瑾跟风暖一间。

花寻跟禾洛一间。

子夜跟力些景一间。

这就占去了三间房。

苏僳族使用黑骨藤通常只用两种方法。

一种是生嚼。

每个人常年含在嘴里地便属这种;另一种是煎成药汁喝。

这在不慎扭伤或者摔伤时常用。

苏瑾地腿疾并非扭伤或摔伤。

所以风暖地治疗方法。

也是将黑骨藤和其他中草药煎成药汁给他喝。

再辅以针灸推拿。

此时苏瑾刚刚喝完了药。

正在接受风暖地例行推拿。

怎么样。

先生好点了吗?人未进声先至,苏瑾闻言抬头对她们一笑,风暖则站起身,到旁边脸盆里洗了手。

有点知觉了,我看黑骨藤果然管用。

只是不知道何时苏先生才能再站起来。

风暖有些忧郁,心里也没底,倒是苏瑾宽慰他,才用了几天这药,我腿就有知觉了。

我看用不了多久,我一定能好起来的!我觉得也是。

禾洛缓缓走进来,站起来容易,不过要重新走路还需要复健,先生也别着急。

复健是新名词,不过大家都能听懂,腿疾医好了要正常走路也得一段适应期嘛。

哦,熔岩姑娘,这几日空闲时间。

我写了几个方子。

以后族里要是有人生病,照着采药煎了喝就行!风暖说着取来几张纸。

大大方方交给默儿,只是也不抬头看她,另外,若是扭伤或摔伤,搽上黑骨藤所制的药膏效果会更好些。

熬制胶的方法我也一并写在上面了。

虽然风暖跟她说了一长串话,可句句不离药方,似乎他跟她除了正事没有其他话好说。

他还客气地叫她熔岩姑娘!本来满心欢喜的默儿沉默地接过药方,却僵着不走,她只想风暖抬头,好好看她一眼,夸她一句,可为什么他就是不抬头呢?谁都看出了默儿黯然的脸色,风暖虽然没正面看她,可到底人比她高,眼角余光也察觉出她今日的与众不同来。

她真地很漂亮,可是不该把心思放在他身上!汉人有句话,弱水三千,独取一瓢。

风暖缓缓道来,默儿莫名地抬头看他,我已有意中人,若是以后有机会,还请熔岩姑娘前来观礼。

默儿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你,你有意中人了,你们要结婚?风暖不置可否,只是定定看着她,默儿很想大声说,只要你们没结婚,我就有权力喜欢你!可是到底,她临场犯怯,灰溜溜夺门而出!风暖一直目送着默儿离开,良久,他听到耳旁一声叹息,回头,正对上禾洛悲悯的双目,何必呢。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风暖别过头,低低说了一句,在禾洛耳里,我们,指地是风暖和默儿;可在风暖话里,我们,却是指他和禾洛。

从很久很久以前,风暖就知道,禾洛不是花满了。

或许一开始他的猜测就没错,她真的是借尸还魂。

可那又如何呢?她代替了花满陪伴他,甚至比花满更好的照顾他。

她明明跟他一样年纪,却总装的很老成;她总是会讲一套又一套的大道理来教育他,全然不管那些道理跟当今世俗格格不入;她经常半夜溜到院子里对月神伤,可在他面前却总是笑意盈盈。

天机宫的这些年,到底不是白呆的。

他依靠在天机宫学来的医术医好了禾洛,也终于得到了她平等地看待;他甚至在天机宫的藏书阁,确信了这世上真有鬼神之事,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他只是无法改变,禾洛的身体是花满的。

他们相似的眉眼,同样的姓氏,都已经注定了他们的不可能。

没人知道,他曾经多么嫉妒郭绍。

可是如今,郭绍不在了。

看着伤心欲绝的禾洛,他想他宁愿她是幸福快乐地。

自己的这点不伦念头,就永远埋在心底不要再提。

年少时的依赖渐渐变质,转换成全心爱恋,没有人知道,他爱的多么隐忍,多么卑微。

以弟弟的名义才能名正言顺一直在她身边,期盼多年后的重逢却只能看她渐行渐远。

悲哀么?的确。

可是,谁又能真正控制感情,谈笑间便将过往全抛?禾洛永远不会注意到,她这个名义上弟弟,每每对着她,心里却是怎样翻江倒海。

前世便是独生女,自小便寂寞长大,她无法领会姐弟间怎样相处才算正常。

同胞姐弟,或许就是她跟风暖这样吧,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时隔多久,他们永远是最亲的人。

其实默儿不错的。

禾洛张张嘴,忽略心中地一小点酸涩,哎,自家弟弟也要属于别人喽,漂亮聪明又活泼,你们在一块儿,永远不怕没话说。

不可能地。

风暖只是反复说着这几个字,也不知是为了劝服自己,还是劝服禾洛。

你是怕她不懂世俗,将来不适应么?没等风暖回答,禾洛便自顾道,若是隐居在乡下就没这顾虑了。

即使闹出再大的笑话又怎样,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就是了。

风暖终于没再说什么,禾洛觉得自己唠唠叨叨说了那么一长串也够了,于是歉意地跟苏瑾笑笑,又问了些他地康复情况,便跟花寻回了自己屋。

意兴阑珊回到自己屋里,禾洛也拿起针线和布片绣花,材料都是默儿之前拿过来跟花寻交流学习的,左右无事,她便也绣个荷包送默儿吧。

她一向是喜静的人,比起逛街闲聊,她更喜欢独自绣花习字。

在郭绍去了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来真正做过什么了。

一来没心思,二来无论做什么,都会不自觉想起跟郭绍有关的情节。

她似乎是落入了一个魔障,纠结着她永远无法忘怀。

这次也不例外,绣着荷包,脑海里却总是反复出现着郭绍的笑脸。

这并不恐怖,他是那么爱她,即使去了地下变做了鬼,也不会忍心伤她半分。

郭绍,郭绍,你知道吗?熔岩部落族长的孙女儿喜欢上风暖了呢。

我倒是挺满意她做我弟媳的,若是你见到,你也会满意的吧。

禾洛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念念有词。

花寻早就习惯了她这样,可坐了半天终于还是不忍心再听下去,红着眼眶走出了房间。

禾洛抬头看着花寻背影,无谓地笑笑,又继续低头做活。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五十六章 逆天点开即玩超Q网页游戏 》》》山中度日不知年岁,当苏瑾能够站起身,完全依靠自己在平路上慢慢走步时,已经是九月初了,再有半个来月,便是苏僳族的收获节。

尽管力些景和老族长都盛情邀请他们留下参加收获节,可一行人还是委婉拒绝了。

客人要走,力些景这个向导自然也没有继续逗留在熔岩部落的理由,热情的苏僳族族人,在客人即将离去的前夜,以欢歌热舞,来送别他们。

不得不说,苏僳族是个天生能歌善舞的民族,在经济、文化远远落后于太耶朝的泽国,他们没有专业的音乐鉴赏或教习,无论舞蹈还是唱歌不过皆靠天性。

在熔岩部落,禾洛一行人注意到,即使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也会咿呀学语般哼上几句歌,歪歪斜斜踏出舞步。

苏僳族族人似乎永远有唱不完的歌,跳不尽的舞,这一夜狂欢,他们唱着响亮清丽的山歌,跳着粗犷豪放的舞蹈,尽情地用歌声和肢体宣泄着自己的满心情感。

试问谁能不动容?不被感染?便是冰块子夜,在花寻的带动下也别扭的伸手抬脚,跟自己心爱的姑娘相视而笑。

禾洛跳了一阵,看着大家的脸上都带着不可抑制的狂喜,自己悄悄走出了屋外。

静谧的夜晚,星星低垂,凉风习习,屋内欢声笑语不断,热闹非凡,可热闹是他们的,自己的心中,越发显得孤单寂寥。

她抬头仰望星空,若是人死后真会化做漫天繁星,那么郭绍一定是最耀眼的那颗吧?他会指引着自己走出迷途,迎向光明。

禾洛低低笑出声来,整整四个月了,可她终于还是不能忘怀,心中如此空洞,仿佛一切都没有意义。

世上最痛苦的,便是深爱我的你已死去。

而被深爱的我仍活着。

我不能跨越生与死的距离与你相见,每每怀念总是让人痛不欲生,却不得不忍受着时间将你的样子一点一点从我脑海里剥离。

生又何欢,死亦何苦?次日清晨,苏僳族族人再三挽留后,一直将禾洛一行送出了山寨。

直到通往潭火城的路上。

力些景背着苏瑾走在最前,其后紧紧跟着风暖、禾落和花寻,子夜最后。

老族长屹立在道旁挥舞着双手,熔岩默儿红了眼圈,眼睁睁看着她倾慕的爱人渐行渐远……回宾州地一路却是分外顺坦,甚至没有像来时那样受到盘问。

一行人走在宾州街上,看着来来往往衣饰各异的路人,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为什么太耶朝的土地上,会有这么多苏僳族的人?也曾拉了几个路人询问。

不料人家三缄其口。

像惧怕什么似地不肯透露半分。

连猜带蒙地。

风暖意识到。

宾州沦陷了。

风暖地猜测终于在见到宾州知府后得到了证实。

当然。

明面上并不是这么说。

宾州知府冠冕堂皇说了一大串。

什么现在国势危急。

友国泽国派兵协防。

相应地。

宾州便也放宽边关政策。

容许泽国人大批进入宾州贸易生活。

太耶南朝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北朝接连攻下南朝数城。

甚至有传闻。

已经有不少北朝军混入了南朝都城洛城。

连当今主君都已受制。

真相究竟如何。

自然不是风暖这一行人可以知道地。

回了幽州侯府。

定北侯纪纲已经成了闲散侯爷。

赋闲在家。

成日里不问世事。

借酒消愁;赵氏既要忧心儿子。

又要烦心丈夫。

半年不见就老了几岁;青岚带着她地一双儿女。

亲自负责教养。

还要操心侯府诸事;琳琅守着她失而复得地长子纪瑶希。

深居简出。

几乎成了隐形人。

风暖与禾洛地回来。

倒是让侯府添了几分生气。

不过一切和平假象在纪纲气哼哼摔了酒杯后就消弭于无形。

昏君佞臣。

国之将亡矣!旁人皆不敢触霉头。

赵氏忧心忡忡。

当即抹起了泪眼,侯爷你这是成心不让大家好过了!禾洛心中黯然。

只低头不语,她这个荣华郡主只怕也早已名不副实了吧。

回幽州之前,她曾绕道去了冀州,去见郭绍爷爷郭袁。

上次见面还是老当益壮的老人家,此时却骨瘦如柴,精神委靡。

禾洛愧对他,在他跟前长跪不起,称愿意代郭绍尽孝道。

郭袁也不正眼看她,只是疲累道,长思命中当有此一劫,怨谁都怨不得。

便挥手让她离开了。

禾洛心知,即使宽容大方如郭袁,也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孙子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死。

他虽然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可神色间却完全表达了他的意思,从此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了。

触景伤情也罢,不肯原谅也罢,禾洛一句话没多说,含着泪一步一步离开将军府。

她早知会如此,可即便知道答案,她却依旧要跑这一趟。

她欠郭绍地,怎么都还不清了。

禾洛在侯府没呆几日,便执意要去落迦山,只因风暖一次无意透露,天下之势,尽在天机宫掌握。

即便不为自己,她也该为其他人想想,她要去寻一个答案,寻一个转机。

天机宫又岂是人人去得的?风暖深知禾洛不会轻易死心,甘心犯宫规带她去。

为了侯府的安全和大局着想,禾洛将子夜、花寻和苏瑾都留在了侯府,只跟着风暖去了落迦山。

山路漫漫,前途渺茫,禾洛跟着风暖,默默地绕过无数迷瘴,躲过无数机关,柳暗花明处,天机宫巍峨地宫殿赫然在目。

心思重重,无心仔细打量,禾洛紧跟着风暖一起走入正殿。

不知什么原因,一路上见到的人很少,只有几个负责打扫的弟子在忙碌,见到禾洛这个陌生来客也无动于衷,风暖说,其他人大概也都被派下山去了。

名为天机阁的正殿,居住着天机宫的最高领袖----天机老人,风暖一进正殿。

就掀了袍摆直直跪了下去,禾洛微愣,也学着他跪下了。

既已知罪,还不去赏罚院领罚?半晌,才传来一阵喜怒莫辨的声音,禾洛微微抬头。

只见到一老者背对着他们。

弟子自知有罪,甘愿领罚。

可是家姐为天下苍生计,有求于师尊,还望----下去!这次的声音却是提高了几分,分明带着威严,风暖浑身一震,终于还是慢慢站起来,躬身退了出去。

禾洛给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风暖才恋恋不舍地领罚去了。

禾洛摸不清这天机老人的脾性。

不敢轻易开口,心下却在琢磨着怎么说服他帮助自己。

区区一介女子,竟妄想插手天下大事么?又是那种喜怒莫辫地语气。

不过禾洛可不是风暖,她并不畏惧,反而因为天机老人话里明显地轻视动了肝火。

久闻天机老人通晓天文地理,文滔武略堪为世人表率,原来也是目光如此浅薄之辈吗?似乎是意外禾洛竟敢嘲讽他,天机老人缓缓转过身来,饶有兴趣地盯着她,听闻荣华郡主乃是南朝主君亲封,识大体、晓大义。

老夫却真是不应当将郡主与等闲女子同视之。

禾洛不动声色,继续听着天机老人说话。

不过南朝将亡,郡主已非郡主,你又有什么资格跑来天机宫质问老夫!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噎的禾洛半天回不上话来,只是她更担心的却是他前面那句南朝将亡。

先生何出此言?百足之虫,虽死犹僵,何况南朝泱泱大国,又岂是朝夕之间轻易覆灭的了的?许是听到禾洛换了称呼。

天机老人的面色缓和了几许,他轻拈着下巴上几缕美须,有我天机宫出面,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地。

果然是你搞的鬼!禾洛心中大恨,事先她虽有怀疑,却始终不能确认,想不到天机宫竟然是帮北朝地。

那么钟悬出现在北朝军营也是为了倾覆南朝了?听闻天机宫是受命于天,那么此番违背天命,挑起动乱。

是否违背了天机宫一贯的宗旨?你怎知伐南朝不是天命!天机老人吹胡子瞪眼。

老夫算卦从无失误,卦相显示要北朝攻南朝。

我天机宫人自然要顺天命而行!禾洛冷哼一声,是吗?先生确信你没看错?南朝疆土是北朝的二分之一倍,老天爷怎会如此糊涂,反其事而行,授于天机宫如此作怪的天命!放肆!无理!天机老人气哼哼的拂袖,又不甘心嘴上落了下风,老夫浸淫九宫八卦八十余载,怎么会算错!禾洛跪的累了,索性自己站了起来,坐到旁边一张椅子上,我可从没说先生算错了,只是说先生看错了。

天机老人还是第一次碰见如此不待见他的人,心中那个气啊,可见禾洛话中有话,不由生了好奇,此话怎讲?取地图来。

禾洛倒不是要卖关子,而是要借地图说事。

天机老人哪里被人指使过做事?奈何如今大多宫人都被派下山去做大事了,他也只好委屈自己做做跑腿地事。

取来地图,要来纸笔,禾洛两三笔画的分明。

先生请看,战事之前,南北朝地地域乃是如此。

北朝先后夺下苦城、风城……,如今已夺下南朝半壁江山。

禾洛在纸上指指点点,若是真有天意,也该是还洛水以北地领土于北朝,两国划江而治,喏,洛水需在此改道,回归正途。

这才是天命所归!天机老人皱眉看了半晌,觉得有几分道理,难道真是他理解错了?不不不,不会的。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北朝统一了南朝才是正理!若真要统一,也该是南朝统一北朝才是!禾洛把天机老人地表情看在眼里,不由有些生气,毕竟之前明明是南朝所占领土较多,统一起来也更容易!瞧瞧你,做的都叫什么事儿?把好好的南朝搞的乌烟瘴气!天机老人极为震惊,其实当初卦相显示,的确有可斟酌之处,只是他落入了俗套,总觉得既然要北朝打南朝,那天命就是要北朝统一。

他怎么就没想到,或许天命只是要一切回归正途呢?不对不对,他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若真是他理解错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如何挽回?他日后又如何有面目去见各位师祖。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五十七章 水镜点开即玩超Q网页游戏 》》》禾洛被留在了天机宫,天机老人与她约定,只要她在山上呆满三年,一切事情都会水到渠成。

说到底,他也没直说是否真是自己看错了天命,反正他打了包票,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到底该是统一,还是各自为政一方,他自有分寸。

禾洛没有天机老人那么多弯弯道道,她认准了天机老人一定是被自己那串理论说动了,不然直接赶她下山就好,何必还留着她?山中生活用一句诗表达最为恰当,闲敲棋子落灯花,看似悠闲,实则心中怅惘。

表面上的平静,内心里却是一刻也不得闲。

好在还有风暖。

秋去冬来,冬去春又来,半年多的时间不过一晃眼就过去了。

在这半年多时间里,禾洛饱览了天机宫藏书阁中的藏书,无论是阅历还是知识,都得到了很大程度的丰富。

她甚至在书中发现了许多不可能存在的,匪夷所思的东西,比如,水镜。

水镜,又名观生镜,据说通过水镜可以看到任何你想看到的人,无视时间地域的差距,只不过每个人只能使用它一次。

禾洛翻遍典籍,凡是有水镜出现的地方都会再三查阅,确定了水镜从开始到现在,出现过的唯一的地方,就是天机宫。

禾洛心中隐隐升起了期盼,她太想使用水镜了,她想再见见郭绍,还想见见自己几乎已经淡忘容貌的前世父母。

孤单异世,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

什么?水镜?没有!天机老人皱着眉头,拂袖就要离开,禾洛忙上前一步拦住他。

反正她没大没小惯了,今天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先生不知道水镜,总该知道观生镜吧?如果天机老人一开始就告诉她,水镜在漫长的年岁中已经坏掉了,或者说消失了,那么或许禾洛还会将信将疑。

可他竟然直接说不知道!没有!这种态度十分可疑。

禾洛因此笃定了水镜一定安然藏在天机宫某处。

观生镜。

天机老人看看禾洛誓不罢休的表情,终于无奈拈须,观众生自在,只有缘人可见。

禾洛眼睛一亮。

等着天机老人地下一句话。

你要见水镜不是不可以。

天机老人偏偏在此时卖起了关子。

禾洛警惕地皱眉看他。

强调道。

是用。

不是见我想借水镜一用。

天机老人不耐烦地挥挥衣袖。

都一样!都一样!你想借用水镜。

下半辈子就必须留在天机宫。

禾洛瞠目结舌。

不是说好了三年吗?怎么又变卦了!水镜乃天机宫至宝。

谁也不知道使用了它地人以后会发生什么。

毕竟是逆天命地事。

老夫必须留你在天机宫观察。

禾洛咬唇,一时间竟也反驳不了。

想再见见郭绍,见见父母。

了了心愿之后,留在天机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答应,不过看完水镜之后。

我要用一年的时间下山跟我地亲人朋友们告别,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总不能让他们担一年?不行不行,太长了,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变故---那,半年?一个月!一个月光赶路了,什么事儿也做不了!起码三个月!两个月,一个月赶路,一个月办事。

足够了!你到底还想不想看水镜?最终还是禾洛妥协了。

于是天机老人领着她去了天机阁的一间偏殿。

推开沉重的木门,迎面就是一层落灰,呛的禾洛连连后退,天机老人却面无表情,径自走了进去,禾洛只好跟在后面。

看起来这间偏殿尘封已久,奇异的是室内并没生蜘蛛网,也没任何蚊虫。

这就是水镜了。

殿堂深处,一个看不出材料的座架上面。

正搁着一面镜子。

禾洛凑近了看,什么水镜,分明就是两尺见方地水银镜!这东西,真的管用吗?怎么用?禾洛狐疑地问了一句,不放心道,万一不管用,我可不遵守那个什么一辈子呆天机宫的承诺啊。

天机老人微阖双眼,所谓镜花水月,到夜半时分。

将镜置于水中。

撒花瓣其上,当月光倾泻到镜面上。

则可。

这桥段,好熟悉。

禾洛嘴角抽了抽,终于还是没再说什么。

夜幕降临,风暖帮着禾洛将偌大一面水镜移出了偏殿,放置在庭院中。

取来足够大的木盆,装满清水,然后将水镜小心放了进去。

水银镜被清水覆盖,却是分外清澈迷人。

月上中天,月光华倾泻而下,禾洛急忙撕下花瓣,片片洒落盆中镜上,然后焚香祷告,将烧有自己生辰八字的纸条燃尽。

心中默念着郭绍的名字,禾洛缓缓移步至镜前----水波微荡,镜中的景象也慢慢变化。

娇俏可人的少妇,扶着腰挺着肚子,缓缓走动,在她身边扶着她的却是名衣冠楚楚地俊逸书生,满目怜爱,温柔体贴。

禾洛一时愣了。

她当然不会以为镜中那个书生会是郭绍,不仅时间上不对,最重要的,那名少妇是她认识的,言夙还是无邪?发愣间水波荡漾,镜面一阵旋转,静下来时已经恢复了原状,镜中只留一轮圆月。

很明显,郭绍已经重新投胎了,而且投生在了她好友地肚子里。

禾洛怔怔的,不知是悲是喜。

她仍深惦着他,他却已跨越轮回,重新为人,再也不会记得她。

纵使可以有机会再见面又如何?他做他的富家公子,自可以平顺成长,风流无双;而彼时,她必已容颜老去,风华渐逝。

今生缘断,来世难结。

禾洛觉得心中酸酸的,有些不能接受。

真奇怪。

不是早该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么?他总不能一直做孤魂野鬼吧。

禾洛轻笑着擦去眼泪,看那少妇的肚子,该有五六个月了,她过段日子下山,正好赶上他出生。

能再去见一见也是好的。

禾洛想开了,便自己长长舒了口气。

接着又烧了一张生辰八字。

什么?一个人只能使用一次水镜?哦哦。

她刚才烧的是花满的生辰八字,现在烧地才是自己的呀。

这次等待地时间比较长,禾洛压抑住激动的心情,从镜中看见了她家的那张桌子,桌上摆的都是她爱吃的菜,然后顺着夹菜的手看见妈妈,她还是一点儿没变;旁边是爸爸,笑呵呵似乎在说着什么。

呵呵,真好。

毕竟他们还会笑。

不对----画面缓缓移动,禾洛顿时惊起,竟然是自己。

穿着一身从没见过地衣服,正端着碗在吃饭!怎么可能!禾洛一个踉跄,那怎么可能是自己呢?难道是花满地魂跑到她身上去了?不可能啊,她附身时,花满明明已经死了的。

而且,那个自己虽然穿的衣服不一样,但无论神态动作,依稀都是当年的自己。

镜中画面已经消失,禾洛仍然惊愕不可自拔。

她想不通到底会是怎么回事。

如果方才镜中所见的才是禾洛。

那现在的自己又是什么人?禾洛恍恍惚惚,突然想起了那个六耳猕猴的影子,长相脾性都与孙悟空一样,莫非自己就是影子?张开双手,分明是真实的血肉,她怎么可能只是影子呢。

禾洛!一直守在旁边地风暖见禾洛半天没有反应,不由有些奇怪,连续唤了她几声都没听到回答,不放心地跑了过来。

禾洛眼睛一翻就倒在了风暖怀里。

风暖急忙带了她回房。

禾洛其实一直意识清醒,只是她闭着眼不愿睁开。

这一晚,她经历了太多匪夷所思地事情,不堪承受。

风暖急地不行,几乎要去质问天机老人,禾洛不愿他再因她受罚,连忙睁开了眼睛。

我没事,只是有点儿累。

你在水镜里,到底看到了什么?迟疑了下。

风暖终于还是问道。

郭绍投胎了。

只是现在还在他娘肚子里呢,估计才这么点儿大。

禾洛伸手比划了下。

然后咯咯笑出声来。

风暖却是严肃地看着她,不发一语。

禾洛有些心虚,偷眼瞄着他,自己像个小女孩儿似地绞着衣襟。

风暖,如果,如果我不是你姐,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风暖一怔,不可置信地转脸看她。

他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说了,而他也早有准备装一辈子的糊涂。

其实,是这样……禾洛缓缓开口,一五一十把自己的来历说了一遍,当然没有提起现代和古代的众多差异,她只告诉风暖,自己是莫名其妙从另个地方来到了这里。

风暖毫不意外的反应却让禾洛很意外,于是她又接着把刚才镜中所见景象说了出来,……就是这样,我分不清楚,如果那个是我,那么这个我又是谁?风暖微微勾唇,何必想这么多,至少那边还有个你陪在你父母身边,代你尽孝。

你应该高兴才是。

豁然开朗,禾洛也觉得自己太过杞人忧天了。

是啊,至少她在镜中所见,一家人很快活,那就足够了不是吗?她又何必斤斤计较那人是谁呢。

现在山下情形如何呢?风暖每个月都会下山一趟,负责采买事宜,自然也会探听一些世事动静。

不好。

风暖微微敛眉,据说北朝又连续占了好几座城,而且主君身体似乎越来越差。

那----禾洛心一沉,天机老人不是说一切都会回归正途吗?侯府都还好,不用担心。

风暖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抚的一笑。

心下稍安,禾洛走到窗子前,推开了窗户。

烛光暗淡,徒留满室清冷的月光。

这世道,若也能如此安宁就好了。

第四卷 女儿命多舛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尾声时年六月,刘天启率兵攻入洛城。

南朝主君赵博本已病入膏肓,听到噩耗终于吐血身亡,同时,内宫迅速被一股势力控制,刘天启堂而皇之进入皇宫,以绝对强硬的姿态扶持赵博最小的儿子----两岁的赵良登基,自立为摄政王。

朝堂之上早已被清洗了一遍,如今再有任何反对的声音,则直接削官送返,一切尘埃落定。

禾洛掀帘下车,与风暖一同伫立在定北侯府前面良久,半晌,才轻叩门环,面对泣涕交加的老门房微微颔首,然后走了进去。

门房随即重新关上了大门。

故人依旧,只是让禾洛与风暖都大吃一惊的是,府里竟然还有个老熟人在。

默儿,你怎么来了?面前一身正统汉服的漂亮少女,正是泽国熔岩部落的熔岩默洛姐姐,风暖。

默儿略显羞涩的福了个身,竟是标准的汉人礼节,这又让两人大跌眼镜。

反倒是赵氏笑呵呵地拉着默儿的手,这姑娘做我的外孙媳妇儿,我喜欢!姥姥,您误会了。

风暖着急要辩,触到默儿楚楚可怜的目光时又心生不忍,旁边禾洛便笑嘻嘻走过来,拉起默儿另一只手,我瞧着,默儿好象白了许多。

真的吗?默儿式的兴奋声音,可随即又轻了下去,谢谢。

爱唱爱跳的默儿什么时候变的这样淑女了?禾洛不解,不过她更好奇的是,默儿到底是如何找到的侯府。

禾洛带默儿回了自己院里,一番试探,才知道默儿这番还真是吃了不少苦头。

最初他们离开熔岩部落时。

默儿就依依不舍。

一直强忍着不让自己追出去。

他们走后三个月。

默儿一直郁郁寡欢。

食不知味。

老族长看不下去了。

主动劝默儿出来找风暖。

默儿得了鼓励。

果然整装出发。

花了一点时间找到力些景。

然后才由他带来太耶朝。

好在当时宾州城已经是半个泽国了。

力些景没费多大劲就联系上了宾州知府。

禾洛等人地身份对外却是不公开地。

当初告诉力些景也只说自己姓纪。

饶是宾州知府也不能由力些景地只言片语句判断出什么。

后来还是默儿想到。

禾洛和花寻偶尔有提起过酥饼。

这正是幽州特产。

给了宾州知府一点线索。

顺藤摸瓜摸到了定北侯府上。

等力些景千辛万苦带着默儿到了定北侯府。

报上风暖和禾洛地名字。

二人才终于被迎了进来。

赵氏一看小姑娘就喜欢地紧。

得知她是为风暖来地。

心里头就更高兴了。

而默儿也确定了风暖并没有什么未婚妻。

之前全是骗她地。

便安心住了下来。

而力些景在呆了一个多月后就自行离开了。

至于默儿之所以变地如此淑女。

那就全要归功于琳琅地教导了。

也不知她是开了窍。

还是想借此讨好长辈。

总之默儿跟她学礼仪学地认真。

到现在已经是小有所成了。

默儿。

你要真喜欢风暖。

就得努力让他也喜欢上你。

禾洛觉得什么礼仪都是虚地。

她得切实了解风暖。

真心喜欢上他。

让他发现自己地美好才行。

默儿连连点头。

这让禾洛松了口气。

至少她性格里地活泼自信还没有丢。

这也是她最值得喜欢地地方。

喜欢从来就不是三两天地事。

比如她对郭绍---想及此。

禾洛有些着急想去找无邪和言夙姐妹了。

不行!谁知风暖却是斩钉截铁反对她去洛城,原因是此时洛城已经由刘天启的军队控制了,她此去无疑是羊入虎口。

终于成行是在八月。

刚刚得到消息,刘天启遇刺身亡,长乐王世子赵轩昊与秘密潜出城外并带兵回来的次子赵言会合,更与众宗室王侯联手。

一举消灭了刘天启余党,雷霆手段,叫人不由不抚掌击叹。

然而有心人却悄悄透露,这完全是因为刘天启太过荒淫,不仅淫乱后宫,还强人妻,夺人女,犯了众怒。

禾洛到了洛城,找到了郡王府。

得知刚刚诞下麟子的是言夙。

她在去年三月下嫁于在吏部任职的连城。

之所以说下嫁,因为论官职。

连城不过区区三品,无家世无后台,虽然人品相貌都属上乘,却因为之前联合某些人弹劾纪云珑举荐秦淮,一直为人不齿。

直到近日,刘天启的势力尽数散去之后,他才自揭了天机宫弟子地身份,挂冠而去。

在城南一座小院,禾洛见到了言夙和连城,还有他们怀中刚刚满月的娇儿。

刚满月的小不点儿极其嗜睡,言夙小心地将婴儿交到禾洛怀中,禾洛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他地脸,婴儿才睁开乌溜溜水光光的眸子,盯着禾洛出神。

禾洛心中一阵激动,忍不住在他小脸上亲了亲,婴儿便咯咯地挥舞小手臂笑起来,好不开言夙,他取名了吗?还没呢,相公总说要为他取个好名字,现下还一直在琢磨。

那,我冒昧地为他取个小字可好?有荣华郡主为小儿表字,那再好不过。

长思,长思长忆,绵绵无期。

就叫长思吧。

在言夙嘴里,禾洛听到了不少内情。

比如,无邪如今正被关在郡王府,半步出不得门;比如,宁湘疯了,除了赵轩昊谁也不让靠近。

而她们共同的苦难都来自刘天启。

传闻刘天启强人妻,强的正是赵轩昊的妻子宁湘;夺人女,夺的则是郡王的孙女儿,言夙的同胞妹妹无邪。

形容憔悴的无邪在见到禾洛地刹那,眼睛骤然放出光彩来,洛姐姐,你是来看无邪的吗?禾洛心酸地看着她,原本佼好的面容,如今却形容枯槁。

犹记得她与言夙,一静一动,俱是留着整齐的留海齐眉,眼睛水润。

鼻子小巧,下巴圆润,而略带婴儿肥的椭圆脸蛋更是透出一份天真来。

侧脸望过去,美好的好象画儿一样。

无邪,言夙很挂念你呢,特意托我给你送你最爱的核桃酥来。

真地是言夙让你来看我的吗?言夙没有怪我吗?无邪使劲往嘴里塞核桃酥。

眼泪簌簌地落,言夙答应过的,无论无邪做什么,她都会支持我。

是的,她支持你,她觉得你很勇敢,很了不起。

无邪以天真的性情引得刘天启一步步踏入她地粉红陷阱,慢性毒药,乃至最后的刺杀。

都少不了她的功劳,你做了我一直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无邪。

我好羡慕你,好钦佩你。

无邪哽咽着,混着泪水吞下口中的核桃酥,然后哇地哭出声来,可是我好害怕,我一直好害怕!为什么那以后所有人看见我都要绕路走,为什么爷爷要把我关在小院里不让我出去,为什么言夙不亲自来看我……禾洛将无邪揽在胸前,慢慢拍着她地背。

他们只是不舍得你再受伤,把你保护在院子里,这也是爱你的方式。

洛姐姐,做你地弟弟或者妹妹一定会很幸福吧。

那,如果有下辈子,让我也做你妹妹---不,做你弟弟好不好?那言夙怎么办?言夙现在已经很幸福了,有我这个妹妹她一定过地很不开心,下辈子。

让我做她的长辈照顾她吧。

出了郡王府,头顶着大太阳,禾洛有瞬间的眩晕,上马车地时候几乎站不住脚,然后她就被叫住了,面前鲜衣怒马的是赵言。

因为郭绍的关系,禾洛其实很怕面对赵言,可奇怪的是,一路上赵言竟然都没有再说过话。

而是一路将她领到了一座宅院里。

去看看宁湘吧,其实。

她到现在也挺可怜的。

禾洛沉默着没有拒绝,她不能说服自己原谅她,可是,她也不再怪她。

然而,见到疯疯癫癫的宁湘向她扑来,尖利的长指甲几乎要划破她脸颊的那一刻,禾洛还是动怒了。

够了宁湘!少在我面前装疯卖傻!你要真疯,有本事就跳到荷花池里去啊,冲我撒什么威风!宁湘的眼神闪过一丝怨毒,她步步紧逼,为什么我要跳?该死地是你,是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都是你,你这个恶妇!宁湘也许不是完全疯了,但至少也是半疯,此刻的她明显已经失去理智,可她再大的动作又如何敌的过练过武的禾洛?几下推搡,便被推倒在了地上。

啊----哇----呜----宁湘索性赖在地上不起来,彻底开始装疯,旁边的人连忙围了过来,七手八脚的要拉她起来。

禾洛冷笑地看着她做戏,注意到赵轩昊和赵言也匆匆赶过来了,而宁湘发作的越加厉害。

我只说一句,她没疯。

如果不想她真疯的话,趁早找个大夫看着她。

对不起,湘儿她受了刺激----赵轩昊没什么精神,只是低声赔罪。

禾洛突然有些同情他,一个大男人,自己地老婆被人强了,自己却不能亲手报仇,这股怨愤得不到舒解,只怕他会越来越压抑吧。

只是她也看不起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不管这其中有什么内情,她都觉得无法原谅。

禾洛转身就走,以后我再也不会来了。

宁湘的身份,我只保证侯府不会泄露半分。

赵言微讶抬头,宁湘的身份,他也是刚刚才得知,可看情形,禾洛似乎早已知情?禾洛当然知道宁湘是宁安成的女儿,只是宁安成通敌一事她却是近来才得知,因为那多事的宾州知府巴巴送了默儿来,风暖插手调查了一些事,竟在宾州知府那意外发现了他和宁安成通敌的书信。

默儿身份特殊,为免后患,他做了些手脚,却保留了那些通敌书信。

马车,心愿已了,她要遵守承诺回到天机宫,只是在落迦山脚,却意外碰上了苏瑾。

一个人未免寂寞,若不嫌弃我这个半老头子,以后便一起做个伴吧。

苏瑾长身玉立,微笑地立在一旁,我可以陪着你,一起怀念我们心中的那一个人。

心制作的舞衣,站到了落迦山地最高峰。

迎风展袖,她纤细地身体似乎也要被吹落下去,不远处的苏瑾不由迷了眼。

先生,其实我真不舍得离开,我学了这么多,却都还没有派上用场,甚至,没有个欣赏地人。

禾洛微笑着侧过脸来,耳际散发调皮的抚过脸庞,肆意歌唱,尽情跳舞,就好象萧菱儿一样自在生活,才应该是我想要的。

她张开双臂,猎猎狂风瞬间灌满了她宽大的袖摆。

这一天,是风暖跟默儿成亲的日子,之前他们亲自来邀请她,却被她婉拒了。

既然决定了过世外生活,就不想再跟俗世有任何瓜葛。

无邪死了,听说是服毒;萧菱儿也死了,据说是自尽,没想到那样一个洒脱的女子也会选择这样决绝的死法。

她觉得自己继续在这个世界混日子也是白搭。

生无乐趣,不如归去。

洛儿,你说的对,你如此出色,应该找个懂得欣赏的人来照顾你。

禾洛轻笑了笑,先生,我给你跳支舞吧。

迎风而立,腰肢轻摆,甩长袖,浅回眸,禾洛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动作一丝不苟,她一个下腰,将身体弯成了弓形,然后,收回,旋转。

这一支舞并不一定美的惊天动地,却是禾洛用了全部的精神和心力去跳,一曲舞罢,禾洛突然纵身跃入了山谷。

早有预感的苏瑾忙飞身上前,最终却只能看见她雪白的身影急速坠落,最后,消失不见。

一双龙凤胎的满月酒,席后他去了后院,与妹妹、妹夫对月长聊。

哥哥,有禾洛的下落了吗?没听说过,子念一直在找她,却始终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从那么高的山顶跳下去,只怕,凶多吉少了吧。

江芝感慨着,微微红了眼眶。

江卿叹了一声,又倒了几杯酒,哎,咱们不说这个了,妹妹妹夫,这一双儿女,你们取名了吗?还没,要等周岁族里赐名呢。

不过芝儿说已经想好了小字。

哦?妹妹,什么小字,你说来听听。

女儿小字禾洛,儿子小字子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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