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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暗花明:第二十八章 鸡血镯(一)]

2025-03-30 08:39:39

这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飒飒寒风呼啸着。

春天,这里是个山抹微云,芳草碧连天的地方,可是现在因为隆冬的到来,没有了那纯净清新的碧绿而显得荒芜苍凉。

依山有一座占地百余亩的黛瓦白墙大宅院,其布局方正,井然有序,不过此时显得有些冷寂、清落!院旁有几棵大树,原本繁茂的枝叶现在只剩光秃秃的枝条了。

枝头上最后的一两片枯叶在萧瑟北风中做着苦苦挣扎,在风中孤独地飘摇,欲落未落、摇曳飘零的身姿构成了这黑夜中最瑟瑟的一幕。

追风堂成药制作坊就坐落在此。

追风堂一直以来以开药堂、悬壶济世为本,经营药材为辅,以此两项做为追风堂最大的经济来源,以维持堂内众多弟子的生计。

由于追风堂或多或少的皇家关系,它的药材销量占全国二分之一。

它所销售的药材既有生药材,也有成药。

追风堂的成药全都是在此地制作而成。

然后,待每年年初,将这些成药分批运往全国销售。

成药因为选料上乘,制作精细,药效好,所以相对生药材而言,价格十分昂贵,通常是有钱人或有一定品阶的高级官员才能买得起,所以成药通常只在全国最繁华的几个大城市的分堂才有售。

虽然所售不多,但是它所带来的收益差不多是追风堂一年收入的四分之三。

远远地,一个黑色身影从山上奔了下来,如猎食的野豹般迈着敏捷而坚定的步子向大宅院奔去。

到了院子旁边,他并没有急于越墙而入,而是回头四下里瞧瞧,接着沿着院墙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一棵大树旁边,一纵身,如展翅的鹏鸟般,稳稳地落在大树的一个枝桠处,由于此时大树光秃秃的,没有往日浓密的树荫遮挡,那身影将矫捷的身子一舒展,立即似枝桠处又长出了一个分支般。

稍待一会,见没有动静,那黑影熠熠有神的双眼如猫眼般散发着凌厉、警觉的眼波,迅即向四周扫射一遍,再次确信无人,立刻一个迅捷地翻身,黑影已如猫般轻轻伏在了院墙上。

接着,他一提气,如燕子般轻盈地掠过一片楼台屋宇,驾轻就熟地避过院内值夜的追风堂弟子,最后在此院最大最宏伟的楼阁近处的一个廊柱后停了下来。

这幢楼阁并非为谁的居住之所,而是追风堂成药的储存地。

因为成药从制成到发运,还要经过检验,包装等一系列工序,所以必须有一个干燥、通风的场所妥为存放。

这幢五层六角型小楼便是应势而造的。

为了避免大地的潮湿,此楼地基为一个丈余高的石台,一楼仅有三尺余,其内填入各种防潮材料,二楼才开始真正存放各种成药。

楼层愈高,存放的药材愈贵。

六角型小楼的六边都有一个小窗户,除了下雨时,通常都开着,以让成药保持通风!窗户上挂着一串串似珠帘的东西,这并非日常的珠帘,而是有着除湿功效的特制窗帘,而且如果有人妄想从窗户进入楼内,它便会发出铃铃铃铃清脆悦耳的响声,院内追风堂弟子立刻便知道有人来盗取药物。

每层楼,唯一能进出房间的通道便只有门。

这些门除非进出药物,一般情形下,它们都是上了锁的。

同时,小楼外日夜皆有三个人巡视,这三人一人戊守小楼两边,呈三角形排列。

所以,一般的盗贼要想从此盗取成药,或者对成药作鬼,实非易事!此时是丑时,也是人最容易发困的时候了!虽然,守楼的三个人刚刚换防一个时辰,但是仍然有些困倦,加上天寒地冻,都不免将身上的衣服裹紧,棉帽的护耳也放了下来,双手蜷抱着自己的兵器,即便如此,仍然不停地瑟缩发抖。

正在这时,那个黑影朝其中两人中间处的石基轻轻掷去一小块泥土,那土块拍击到石基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然后落入了花园中。

虽然拍击声在凄凄刺骨冷风中显得并不清亮,但是仍然惊觉了正困冷交加的守卫,他们不约而同地朝声响处跑去。

黑影迅速利用这个空档,足尖点地,敏捷地在空中一个翻身,已经落到小楼下无人戊守的一个视角盲点处,然后一提气,如大雁般,腾空而起,最终落到了小楼的五层楼上。

黑影左手一拍阑干,身形一个旋转,落入了阑干内侧。

他立即猫下腰。

此时,隐约听到楼下弟子的对话声。

怎么回事?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可能吧!小心些!嗯,知道了!待周围又重新恢复一片寂静之后,楼上的黑影才慢慢向此层的小门移去。

到了小门处,黑影一手拿着块白布包住那锁,一手从怀里掏出一把特制的钥匙,轻轻将其塞入锁孔内。

他熟练地拨弄了几下,只听嘣一声闷响,锁轻轻弹开了。

他并未立刻掀门而入,而是静静地蹲着,竖起耳朵,倾听周围一切可能的动静,待确认没有引起惊动后,方轻悄地推门而入。

待关好房门后,那黑影站直身子,眼光如狼般凶猛、凌厉,嘴角一勾,一缕狞笑在脸上漾起。

他缓缓地解下自己身后的包袱,一手从内拿出了六盒药,其包装,药型、药色、药味与桌上的成药一模一样,另一只手从桌上原有的药中取出六盒塞入包袱内,然后将其刚刚从包内取出的药混入了桌上摆放的几十盒药中。

待一切停当后,他眸光一寒,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来,秦如风,咱们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随着话音吐出,他的拳头也不由得握紧了,骨节发白,关节发出可崩的响声。

略一收神,他又躬下腰,轻巧地掀门而出。

黑影依样锁上小小门,一纵身,来到阑干外,足尖一点,他矫健的身影已经傲然伫立在了小楼顶端。

稍一停留,黑影便如苍鹰展翅般飞向空中,转瞬间,身影已轻轻飞到了楼阁最近的一处屋宇上。

他一落到屋顶,便从怀中取出把锋利银亮的匕首,回身斩断腰际上系着的寒蝉丝。

此丝只要一断,便会迅猛地缩到源处,而当白昼一到,在阳光照耀下,一个时辰内,它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一次回头望了望小楼,然后迅速朝院外奔去。

暗香楼楼主的生辰在正月二十三,还有一个多月的时日,所以我和夜浮生并不急于赶路,加上还有十来天便是新年了,所以我们决定就在离暗香楼所在沧州最近的隶洲度过。

在隶洲,夜浮生有别院。

我们到的那一日,别院已经收拾停当。

院子不大,但是瞒素净雅致的。

这段时日,可以说是我和夜浮生在一起以来最开心的日子,我们白日或添香并立观书画,或一起习剑练武,寒夜或挑灯猜谜,或剪烛闲聊,俏语娇声萦绕屋内,温馨甜蜜充满房间。

我们同床共衾,相拥而眠,极尽缠绵悱恻之能事!我想,这样的生活才是我真正所期望的,而不是那种整日提着脑袋,在刀尖上行走的日子;这样的夜浮生才是我心目中喜爱的他,而不是那个为报仇扭曲了本性的杀人如麻,冷酷嗤血的夜浮生。

有时候,夜半醒来,看着身侧的他,我会会心地一笑,有时,我又会担心这美好时光是否是场梦,一丝忧虑掠过心田。

如果这真的是梦,我愿自己栖息在这美梦中,永远不醒。

细思来,我和夜浮生好了以后,好像还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想想自己会的好像也只有刺绣了,于是决定做一个香囊送给夜浮生。

这日,早晨醒来,我偎在他的怀里,一边用手指轻轻绕弄着他如黑缎般光泽、柔韧的长发,一边婉媚地说道,夜,今日我要出去买些东西!夜浮生不以为意地说道,天这么冷,你要买什么,告诉下人一声,不就行了?我一撅嘴,对他撒娇道,不,我一定要自己去!夜浮生眼眸闪过一丝诧异,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我诡秘地一笑,对他娇俏地说道,不告诉你,到时候就知道了!我希望能给他一个惊喜!他看着我,温情地笑了笑,一边用手轻轻抚摸我如白藕般的胳膊,一边有些歉然地说道,今日,我就不能陪你去了!庄里会有人来!我的心咯噔一下,虽然那事已经过去十多天了,可是一听到沐月山庄有人要来,还是有些疙疙瘩瘩的。

我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他感觉到了我的默然,软语宽慰我,事情都过了,他们不会再伤害你了!我嘴角一弯,向他绽放了一个如冬日暖帐中盛开的桃花般娇美的笑容,可心里还是难以真正释然。

夜浮生一翻身,温热、散发着诱人男性气息的身躯覆上了我的,一种亲昵无间的感觉油然而升。

他俯下头,用舌轻巧、熟练地添弄着我的耳珠。

我承认他在这方面是个高手,没经几番挑弄,我便开始有了感觉,禁不住轻声呻吟,嗯~这时,他方才放开耳珠,在我耳畔温宛地抚慰到,有我在,没事的!我微启眼帘,有些迷蒙地望着他,他那深邃的双眼射出的坚定信念和广袤如大海般的深情给了我无比的信心。

我不由放松了刚才有些紧绷的心,对他点了点头。

他见我如此,方再次将柔滑的双唇落在了我的耳际,从耳际处沿着脖颈、锁骨、胸部,一路吻了下去,他那如羽毛般轻柔,如三月的春风般温软的吻,柔柔的舔舐,让我轻颤不已。

两个紧紧交缠着的身影在喘息中、呢喃里达到了极乐的颠峰!街上十分热闹。

由于将近年关,商铺门口都挂起了喜庆的大红灯笼,门上张贴了各式各样红底黑字的新春对联,所售货品也大都是和年货相关的一些东西,如:年糕、糖果、水仙花、橘子、灯笼,各种精美年画、鞭炮等等。

熙来攘往的人们不论有钱没钱,都在忙碌着採辦年货,脸上洋溢着幸福、喜悦的神情。

以前在现代,每逢过年,就只是孤儿院里老师和孩子们一起包饺子吃,现在看到那么多各色吃食,各种新年货品,觉得很有些兴奋,一来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时代过年,二来,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这是第一次和夜浮生一起过年,心里不禁有些喜滋滋的。

我先去买了自己所需的针线等制作香囊所需的一应物什,然后便在街上闲逛起来,看看这,瞧瞧那,觉得这也有意思,那也好玩,不知不觉间,已经买了一大堆东西。

正准备往回走,突然一家古雅、别致的首饰铺吸引了我的注意。

虽然,我对首饰之类并没有太多的狂热,但是对这时代女孩子的首饰还是有些好奇,想着,便不由自主地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跨进了铺子。

铺子里的货柜、货架皆为竹制的,看起来雅致、朴素。

其上陈列的各式各样首饰,晃眼看来,五彩缤纷,琳琅满目,让我目不暇接。

于是,我将自己的一大堆东西搁在了铺内的门边处,慢慢瞧了起来。

这时,一个乐呵呵地小伙计忙不迭地迎了上来,满脸堆笑,热情地招呼我,这位姑娘,你需要点什么?许是见我披着长发,而没有梳发髻,所以称呼我为姑娘。

我一怔,摇了摇头,冲他幽淡地一笑,轻声说道,我只是想看看!那伙计听后,依旧笑容如故,客气地说道,姑娘请慢慢看!说罢,又去招呼店里的其他客人了。

仔细看过一遍后,发现铺里陈列的所有首饰,也不过是些银制或玉制的簪子、镯子、项链之类,而且做工一般,有些甚至还比较粗糙。

我边看边下意识地瘪了瘪嘴,又微微摇了摇头,失望之意毫无遮掩地溢于脸上。

想着,也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我便转身朝门边走去!正当我弯腰,准备提起东西离开时,一个略有些苍老,却底气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姑娘,请留步!叫我?不会吧!我直起身子,环顾四周,除了一个老婆婆,店里再没有一个年轻女子了!姑娘,我叫的就是你!循声望去,一个穿着考究、长髯的老者从店内一个隐蔽的小门后走了出来。

我莫名其妙地望着这位老人,心下已经开始盘算起来,首先,这老者我不认识;再者,假使他是店里掌柜的或此铺老板,我不欣赏他的货品,好像也不用特意叫住我吧?那么他有什么事情呢?姑娘,鄙人姓刘,是这小店的掌柜!刘掌柜嘴角噙着笑,迈着稳健、沉缓的步子向我走来。

虽然他长须白发,但是从他矫健的步伐、硬朗的身板,熠熠有神的眼睛看来,他八成是个练家子的。

几分警醒于我胸中升起。

我和婉地问道,刘掌柜!不知有何贵干?刘掌柜款步走到近前,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注视着我,似想将我看透般,我坦然地迎着他极具穿透力的目光。

相视一阵后,他嘴角一弯,一抹莫测高深的笑容浮现在脸上,意味深长地问道,姑娘可是对本店的首饰不满意?我桀然一笑,故作歉疚地说道,刘掌柜多虑了!我对这些本不在行,只是一时好奇而已!刚才若有冒犯,请刘掌柜多多海涵!说罢,我便准备离开!刘掌柜提高嗓门,阻止道,姑娘留步!看来这刘掌柜今日是粘上我了。

我不禁微一颦眉,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刘掌柜,不知还有什么事情?姑娘,在下并无恶意。

只是因为既然本店陈列的货品皆入不了姑娘的眼,在下便想请姑娘观赏一样东西,不知意下如何?刘掌柜和善地问道。

这刘掌柜真有些奇怪!为何执意要我观赏那件东西呢?而那件东西到底又是什么呢?我思量一番,不禁越想越觉得蹊跷。

去还是不去?斟酌一阵,还是决定随他去看看再说!我遂畅然一笑,对刘掌柜说道,我实在是一个门外汉,如果刘掌柜不嫌弃,愿意让我一睹芳物,我不胜荣幸!刘掌柜宛儿一笑,长袖一挥,说道,请!刘掌柜在前领路,我尾随他从小门跨入了后园。

这后园的建造、布局、装饰皆与前方小铺的风格完全不同。

此处雕梁画栋,画堂朱户,典雅秀逸,似大富人家的深宅大院般。

园里没有什么人,加上冬季花草树木零落,使得园子看起来清冷肃穆。

沿着抄手游廊,绕了几个弯,便来到了一间正厅前。

厅内正中放置了一座巨幅屏风,很是显眼。

刘掌柜微笑着对我说道,姑娘,请稍坐!我对他浅浅一笑,然后不动声色地在一个梨花圈椅里坐下。

待我坐定后,他便向正厅的后间走去。

我此时环绕厅内,一应家具俱为紫檀木的,一般的首饰店怎么可能有如此规模?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遂不禁起身在屋内转悠起来。

突然,我察觉到屋里除了我的呼吸之外,还有呼吸声,从此人吐呐细、匀、绵、柔看来,其武功不弱!我不由蹙眉,细细掂量后,发现此人武功应该在我之下,对付他,我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心下一宽,怡然自得的在屋里逛游一番后,闲适地回到了座位上!姑娘,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刘掌柜爽朗的声音再次响起。

人随音至,刘掌柜已经手捧着一个精制的红色方盒,回到了大厅。

从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足见此物的贵重!我含笑,向他微微欠了欠身子。

刘掌柜在我的对面坐下,谨慎地将那个红色锦缎盒子放到了几上。

他轻轻掀开盒盖,盒内绷着雪白柔滑的丝缎,内放一只鸡血玉镯。

我只是轻轻一瞥,心下已经大惊,此玉镯血色鲜红如初升的太阳,若流若散,纹络鲜红清晰,似有着根根相连的血丝,在白色锦缎得衬映下,更加莹润温宛,通透幽淡。

鸡血玉本就是玉中之冠,而此玉镯绝非寻常的鸡血玉制成,而是其中的极品,不到千年以上,绝没有这样的成色。

我漫不经心地说道,好像还不错!刘掌柜眼帘一启,一道精光向我射了过来,虽然只是一刹,却还是让我捕捉到了。

我心下一凛,更加确信其中必有怪异!姑娘,可有意买下?刘掌柜笑眯眯地问道。

我嫣然一笑,故意不知深浅地问道,多少钱?说着,随意地拿起手镯,在手中把玩着,似在玩弄一个寻常普通的玩具般。

对面而坐的刘掌柜看在眼中,神色有些紧张,担忧之心溢于眉宇间,估计怕我失了手吧!我嘴角一翘,促狭的笑容一闪而过!刘掌柜伸出五个手指,精明的眼珠一晃,扫了眼我的脸色,方对我说道,伍仟两!我立刻大惊失色,仿佛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般,吐了吐舌头,骇然地问道,这么贵?刘掌柜缓缓点了点头。

我见状,忙摇了摇头,说道,太贵了!我买不起!刘掌柜畅然一笑,说道,姑娘嫌贵,价钱可以再谈嘛!我见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下来,心里想着自己出来那么久了,不知夜浮生现在有多担心,而且我想见的东西已经见到了,于是对刘掌柜说道,不用了!刘掌柜的出价与我能付得起的,相差实在太远,所以不必谈了!而且,天色已晚,我得告辞了!说罢,也不再和刘掌柜客套,起身准备离开!刘掌柜迟疑了一下,稍后方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着对我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勉强姑娘了!言必,领着我,出了这间离奇的首饰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