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施展轻功,不一会便到了那家小小的首饰店前。
此时,店门紧闭。
我一纵身,跃上了房顶。
今夜,如玉盘般的皎月堪合在深邃的天幕,如水银般的月光从九天倾泻而下,使得屋顶、树木都似蒙了层白霜般,泛着淡淡的银辉!我猫下腰,将身形隐在房脊后,小心翼翼地向后园望去。
院内依然漆黑一片,唯大厅处有几点忽明忽暗如豆般的烛火,昏黄的光晕从内泻出,远远望去似幽冥之光般,显得诡秘、阴森!这里为何无人把手呢?难道自己推测错了?不会!从沐清影去而不返,便知道此处必有蹊跷!那么是个陷阱?哼!即便今日这里是个龙潭虎穴,我也进去定了,而且还一定要救出沐清影!我不由握紧手中的长剑,又摸了摸怀中的毒镖,向大厅纵身跃去!到了离大厅较近的一处屋顶上,我便停步,伏下身子,细细观察周围的情况。
此厅建在花园中央,仅有一层,左右两侧无窗。
前侧有两条蜿蜒的抄手游廊可以通达,回廊中间是花园,有一些假山,一个小水池。
大厅前侧共有四个人,分列于左右。
我悄悄沿着回廊外围,绕到了大厅后侧。
此处,只有一片茂密的竹林,在如乳如练的月光下,竹林里有了兴许的银辉,不过非但未让林里显得清明,反而更似鬼魅般森幽、诡异!一阵飒飒寒风吹过,纤长的竹枝随风凌乱狂舞,发出哗哗的声音,似在唱响战斗即将开始的号角!我正准备奔入竹林,一个疑问从脑中冒出,为什么此处没有人呢?莫非就是为了引诱我从这儿进入大楼?略一思忖!我又折回了大厅旁侧,将身子紧贴墙壁。
微一探头,发现那两人正目不转睛地望向前方。
我暗暗从怀中掏出两枚毒镖,略一运气,两枚毒镖便如离弦的箭般迅猛地向两人的太阳穴飞去。
靠近我的那人还未待明白怎么一回事,月光下散着乌黑暗光的毒镖已经迅猛地没入了那人脆弱的穴位。
此时,那人的额角仿若绽放出了一朵勾人的罂粟花,那丝丝殷红血迹便是妖人的花瓣,而那花蕊就是那幽黑的毒镖!可惜,这魅人的花朵随着那人的轰然倒地而一并坠落、枯萎,本似红宝石般鲜红的花瓣也逐渐变成残败的暗红!另一人刚注意到这一切,正想呼喊,另一枚毒镖已经深深割破了他的喉管。
刚想反身回奔,身体已似片枯叶般飘落到地上。
我冷然地瞧了眼倒地的两人,迅即将目光一转,扫向另一侧的两人。
他们似乎注意到了这边有些不同寻常,向这边望了过来。
待看清一切,立刻大喊,有贼!快来抓贼!这突兀地高喊,划破了沉寂的夜空,打破了刚才院内似死水般的平静。
我就地一滚,将身子隐到了游廊的廊柱后,身子微略一侧,两枚镖如天际的流星般朝跑过来的两人飞速袭去。
随着啊、啊两声一高一低的惨叫,二人一前一后交叠着扑倒在地!他们嘣、嘣闷声倒地的声音和手中的刀晃当、晃当的落地声交错着,奏响了他们奔赴黄泉的悲歌!这时,刚才一片空荡、悄寂的院子,瞬间被一群人给充塞了,约略一数,大概有二十来个!游廊过于狭窄,不利于施展,我足尖点地,纵向园子中央。
那一群人,也随即围了过来,他们或拿刀,或持剑。
我冷冷地望着他们,缓缓抽出了长剑。
长剑出鞘,寒芒四散,在如霜的月光下,它更显凛寒!我沉静地望着他们,暗中运气,似要挥剑出击般。
突然,身子如轻燕般点地腾空,同时左手如闪电般纳入怀中,身形一旋,淡蓝裙裾在空中翩翩飘飞,整个人犹如化蝶飞天般!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把毒镖夹杂着彭湃的气劲如天女散花般向他们袭去。
随着一声声惨叫,传来接连不断的扑通、扑通倒地声!我刚一触地,便立刻挥出长剑,剑气如虹,剑影如电,手臂一转,一招气扫千军便向剩下的不足十人使了去!银亮的长剑如幻影般在空中划过,形成一片银色的光弧!锋利的剑尖轻轻吻触着他们脆弱的脖颈,似个跳着勾魂之舞的幽灵般,所到之处,没有一个魂灵能逃脱掉它的魔爪,尽悉被吞嗤……我就近抓起一具尸体,朝大厅飞去!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待到了大厅前,我手臂一挥,用那具尸体将大门撞开了!在大门晃啷一声被撞开的同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只一米多高的大铁笼从厅顶落下。
我心下暗惊,刚才幸好自己多了个心眼,否则此时我便只能如笼中困兽般了!眼光越过铁笼,恍然看到一个黑衣人被五花大绑地捆在厅内的楹住上,乌黑的长发披散着,遮住了那人大半个面孔!从那瘦削的身形来看,郝然就是沐清影!握剑的手不由颤抖起来,心如刀割般疼!汹汹怒意一霎,在胸中急剧膨胀,似要涨破整个胸腔般!清影!我大呼一声。
可是黑衣人依旧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沐清影死了?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心中涌起前所未有似潮水般的恐慌!不!他不会离开我!他说过要保护我的!沐清影可爱的身影,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如山泉般清冽的眼眸瞬间在我脑中不断闪现!他一定没事!一定没事的!我立刻越过铁笼,疯也似的朝黑衣人飞去!在还有一步之遥就要到达黑衣人身边时,我突然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刘掌柜呢?对!怎么没有见到刘掌柜呢?我心中一惊,嘎然收脚!那黑衣人似觉察到我猛然地止步,迅即抬起头,同时右臂一挥,一股极有力道的劲风向我袭来!坏了!中计了!我身形向侧一闪,可为时已晚,一把轻薄如纸的匕首已经直插入我的左肩!我微一蹙眉,也顾不得疼痛,立即咬紧牙光,手臂一挥,一个白虹贯日破空而出,划破了原本昏黄的一室幽幽光晕。
那黑衣人还未来得及躲闪,寒剑已经亲吻上了他的额头,留下了一丝鲜亮的红色吻痕……剑尖轻点,那人便如一滩烂泥似地萎倒在地。
随着他倒地声起,一阵哈哈哈~洪亮、苍老的笑声在大厅内悠悠响彻!笑声未及地,一身白衣的刘掌柜已经从屏风后缓步走了出来!他边走,边拊掌说道,姑娘,好身手!当日,老朽竟然没有看出来!我也不理他,一咬牙,径自将几乎完全没入的匕首迅猛地从肩头拔出。
登时,鲜血四溅,点点如梅!我似未看到般,不以为意地将匕首随手扔在地上,然后冷厉地对刘掌柜说道,少废话!人呢?刘掌柜捋了捋骸下的长须,宛儿笑道,姑娘,不要着急嘛!说着,已经踱到了圈椅里坐下!然后,徐缓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靛蓝色锦盒,将其放到几上。
那小小蓝盒在幽黄的烛火下,发出幽森的光芒。
姑娘!今日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不仅放人,还赠送解药!刘掌柜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锦盒。
白色的衬里中放置着一粒淡蓝色的莹润药丸,我幽淡地一笑,反问道,是吗?据此看来,沐清影一定是不肯回答他的问题,所以才被扣下,转念一想,这不也说明了他现在并无性命之忧吗?心下顿时长吁口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刘掌柜肃容说道。
你也配称君子?我有些鄙夷地瞧了眼他,径自反问道。
刘掌柜低首捋了捋胡须,丝微尴尬地一笑,呵,呵!继而仰首望着我,问道,姑娘,沐清逸现在何处?沐清逸?不就是夜浮生吗?我此时方恍然大悟,当日刘掌柜让我看鸡血镯,就是为了查找夜浮生的下落。
可不知这鸡血镯和夜浮生有什么关系呢?刘掌柜见我静默不语,眼波一转,不瞒姑娘,你当日所见的鸡血镯,乃前朝宫中的遗物!至于它为什么又和沐清逸扯上关系,只要姑娘告诉我,人在哪里?我一定详加解释!刘掌柜误会了!我刚才只是在想我认得那么多姓沐的,可单单没有你要找的沐清逸!心下正懊恼呢!我淡笑着对他说着,心中却暗暗惊叹:这刘掌柜心思细敏,察言观色极是老道,稍一疏忽,便被他瞧了个破!他把指关节捏的嘎嘎响,似乎在极力隐忍着,片刻后,方才干笑道,是吗?看来姑娘是不肯合作了?我嫣然一笑,摇头说道,我的确是很想回答刘掌柜的问题,可我确实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什么沐清逸,又何从知晓他的下落呢?我当日只是一时好奇,才贸然来这里偷瞧,结果中了毒!说来,是我咎由自取!我弟弟年轻气胜,跑来惊扰刘掌柜,实在抱歉!不过,请刘掌柜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此番放过他一马,不知意下如何?哼!刘掌柜眸光一沉,阴戾地冷笑道,姑娘,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了!当日我们在厅内谈话,的确没有发觉房外有人。
可是,第二日,查验窗户纸,发现其破损,才知昨夜竟然有人来过!而且此人中了这‘青紫葱茙’之毒,还能全身而退,武功必是不若!我迅即派人在隶洲查找姑娘,结果倒是没有费多少功夫,仅仅一天,便找到了姑娘!说至此,一丝得意之色在刘掌柜脸上闪过!我心中对此也有些好奇,遂问道,我也很是佩服刘掌柜,竟然能在一日之内,便在诺大的隶洲城内找到我!刘掌柜一听,桀然笑道,姑娘很是会说话!想我刘战虽然不才,可是在这隶洲,有谁敢不买我的面子,别说找一个人,就是一只猫,一只老鼠,只要我说一声,就不怕找不到!看来,这刘战在隶洲很有名,今日如果能救出沐清影,定要将其毁尸灭迹,否则我和隶洲即便今夜能出得了这首饰店,也逃不出这隶洲城!我暗自庆幸今日带了烟消云散来!刘掌柜望了眼我,继续说道,这些日子,没有动你们,是因为一来想看看你们幕后倒底是谁,抑或就是我要找的人,那么就……说到这,他停了话头,精亮的眸子向我望了过来,一抹狠戾在其中一闪而过!稍适停顿,他继续说道,二来,还不清楚你们的实力,三来,还不确认倒底是不是姑娘你中的毒!不过,今日一切都已经了然了!可让我遗憾的是,依然没有找到我想找的人!我淡然地一笑,说道,我不明白刘掌柜的意思!他脸色一沉,右掌猛拍一下椅子的扶手,人蓦地站了起来!随即,哗啦一声,他刚才坐下的椅子已经变成了一堆木头碎片!这是给我下马威吗?太小觑我了!我漠然地瞥了眼那堆碎片,对他冷笑道,刘掌柜,你这是做什么?刘掌柜狠声喝道,姑娘!你别再装了!说着,向我缓步走了过来。
他边走边说道,当日你中了‘青紫葱茙’之毒,没有死,而能活到今日,必有高人为你解毒!而能解此毒之人,只有沐劲风!可是他早就不在人世了!那么又是谁为你解的毒呢?只能是一个人,就是沐劲风的徒弟--沐清逸!不过,可惜的是他却不知,今日的‘青紫葱茙’已经被我稍稍修改了一下!姑娘,不妨告诉你,如果没有解药,你恐怕活不过此月!说及此,他停了下来,冷厉地笑了笑,继而说道,另外,从你今日的剑招来看,是纯粹的‘落花流水剑’。
姑娘可能有所不知,这‘落花流水剑’是沐劲风所创,素来以狠辣诡异著称,虽然姑娘的招式飘逸、婉柔有余,可老朽却绝不会失察!而且,当年沐劲风曾订下门规,非沐家之人,绝不传授!姑娘,现在你可还有什么话说?!听着他的话,我暗自盘算着:这刘战既然能一眼就瞧出我剑法的缺点,那么他对落花流水剑应该是极其喑熟的。
看来,今日只能智取了!刘战见我一脸的静默,以为我心思松动了,遂微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姑娘,说罢!我却出乎意料地对他云淡风轻地一笑,要是我不呢?虽然,我还没有想出对策,但是即便来个两败俱伤,也绝不能泄漏夜浮生的半点信息!那就不客气了!刘掌柜狠历地说道。
只见他缓缓从腰间取出了把软剑。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寒霜剑!此剑,我在书上曾经看到过!它剑身光泽耀眼,轻薄如纸,柔韧有余,剑刃锋利无比。
此剑出鞘,便有丝丝寒气绕在周围。
据书上记载,此剑铸成之时,连下了数天的大雪也突然停止,天际现出少有的晴朗。
这时,灵光一闪,我想自己已经知道该如何对付刘战了!刘战摆出一个大鹏展翅的样子,长剑高举在脑后,那双像剑一样锐利的鹰眼紧紧逼视着我,似乎企图在气势上占据上风。
我毫不退缩,双腿一分,前弓后箭,像树桩一样稳稳地扎在地上,手中立持长剑紧守门户,目光如电般盯视着他。
突然,刘战襟袖飘动,似御风而来,手中晶亮柔韧的软剑,散作漫天剑雨,一招寒霜剑的芙蓉夜雨飘飘洒洒向我袭来。
据书上记载,寒霜剑以其凌厉、多变为名!而这芙蓉夜雨是寒霜剑中极有特色的一招。
我冷冷一笑,双脚用力一弹,身体斜飞而出,剑尖如闪电般在空中划了一道圆弧形,一招神龙戏水,化解掉刘战这来势汹汹的攻势!待足尖着地,立刻腰肢如杨柳般轻卷,脚上加力,嗖地一下滑到刘战身后,一招鲤鱼反水向他背心刺去。
刘战双脚点地,身体腾空而起,双足在楹住上一点,身子如箭般向我飞来。
他手中的长剑一挥,一招霓虹花语向我袭来。
嚓嚓嚓向我连刺六剑!我向右一腾挪,一招蝴蝶穿花回挡了刘战的来袭!剑影如山,剑芒如星!白衣飘扬,剑气横扫,芒影吞吐,寒气汹涌!蓝衣飞舞,银虹灿烁,如雪凤耀天,如狂龙扫空,气冲霄汉!银龙相撞,火花绚丽,震天绝响!轰……啊!一声惨叫,刘战从半空坠落,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嘣的一声巨响!你!你竟然会云破……话未说完,一口鲜血从口中如柱般喷出!随着这喷涌而出的鲜血,刘战也从这个世界消逝了!云破月影不属于落花流水剑法,乃是寒霜剑中的绝招,我也是新近才练成!在看到刘战亮出寒霜剑时,我便想:今夜我一直使的是落花流水剑,而刘战也以此认定了我是沐家之人,有了这先入为主的观念,他便一定以为我只会落花流水剑,绝对想不到我还会寒霜剑,所以我一直用落花流水剑和他交手,待对峙到关键时刻,才出其不意使出这招寒霜剑的绝招,扰乱他的心神,最终以巧取胜!如果今夜真要和他继续硬对硬的话,以我目前的状态,再打下去,保持平手都难,更别说赢他了!激战方过,一阵眩晕向我袭来,忙手扶楹住。
待站定后,低首一瞧,袄裙的左肩至左胸,全被鲜血染红了,鲜红、暗红交织着,胜似春日娇艳似火的红海棠,估计刚才的眩晕就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吧!我忙点穴,暂时止住了血。
然后,将几上的解药纳入怀中,又从地上拾起寒霜剑,将其缠入腰间,便开始寻找沐清影了。
沐清影!沐清影!声声轻柔的呼唤在暗森幽怖的房间内悠悠响起,又悄然无息地消失在一片幽暗的婆娑光影之中……他不在这里?难道已被送往沧州了?刚舒缓下来的神经不禁又绷紧了!正准备出厅找找时,却突然注意到屏风后的一块地板似乎有些异样。
我轻扣那块地板,其发出的声音和其他的确实有些不同,它下面仿佛是空的!我连忙运气,用剑撬开了那块地板。
一道深窄的阶梯郝然映入眼帘,它蜿蜒而下,通向地底!我回身取过几上的烛火,然后沿着狭窄、陡峭的阶梯往暗道深处行去!随着我拾阶而下,楼梯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这轻微的响动在窄小的空间内回荡,使得原本阴森的暗道,更添一份诡秘的气息。
拐了三个弯之后,终于到达暗道底部。
一扇小门出现在眼前!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清朗声音从小门内传出,云昔,是你吗?这声轻轻的问话让我似夜行人终于见到了光明般,心下一阵欣喜。
我忙搁下烛火,用力撞开了那扇厚重的小门。
嘣一声巨响,门开了!房内烛火如豆,光晕幽昏,……沐清影被绑在一根柱子上,赤裸的上身布满了触目经心的伤口,它们象条条嗤血的红蛇般,缠绕着他整个上身!我觉得那些伤痕似乎不是被打在他身上,而是鞭在了我的心头!我整颗心都似在滴血般,眼泪不受控地簌簌地流了下来,清影!呼唤间,我已经奔到他身边,刷地砍断绑缚着他的绳索,扔掉长剑,一下抱住了他微凉的身躯。
沐清影身子一怔,略微迟疑了下,也缓缓抬起手臂,将我轻轻拥在了怀里。
氤氲的幽黄烛光,紧紧相拥的身影,……温暖结实的怀抱,轻轻的饮泣,……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滑落,浸润了他的伤口,……兹!沐清影倒抽口冷气,我忙抬起头,问他,很疼!是吗?他轻轻摇了摇头,温柔的眸光满含痛惜地瞅向我的左肩,心疼地问道,你怎么样?没事!我摇了摇头,眼眸却不由自主望向他身上那些血肉翻飞的伤口,胸中满是难以名状的疼惜和歉疚!沐清影静静地望着我,如黑水晶般莹亮的眸中充满了犹豫、灼热,还有一抹淡淡的哀愁隐含其中,我,很没用,是吧?解药没拿到,还累得你冒险来救我!说罢,扯扯唇角,咧开一抹苦涩到了极至的笑意!我摇着头,哽咽地对他说道,不!不是这样的!在我心中,你是勇敢的、真诚的!你是最值得我信任的!他深深地注视着我,那眼波满含复杂的心绪,有愧疚,有疼惜,有深情,还有一丝冷俊,……好一晌,他方缓声对我说道,我没你想得那么好!不!你就有那么好!我固执地说道!此时,泪水又止不住地似断了线的珠子般从眼眶中流了出来!他轻轻抬起右手,润白的手指在烛火下如玉般莹透,似蝉翼般轻柔地抚上我的面颊,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水。
那轻轻地、微凉地触摸,让我的心有了一丝震颤,平静的心湖激起阵阵涟漪。
就在这时,夜浮生温润、翩翩的身影在我脑海中猛然闪现!我的心顿时一阵慌乱。
天!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我似触刺般,忙收回手臂,挣脱了他的怀抱!不敢抬眸注视他那泛着浓浓哀伤的目光,径自转过身,深吸几口气,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这是怎么了?我一片茫然,心乱如麻,……沐清影的手依然停在空中,手指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他落寞的身影在壁上显现,……好一晌,他收回自己的手,默默地走向屋角,拾衣穿上,然后轻声对我说道,咱们走吧!这声轻轻话语惊醒了沉浸在烦乱思绪中的我,忙低声应道,好的!说着,弯腰拾起地上的长剑,迈着有些纷乱的步子向外走去。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一阵或细翠、或沉缓的脚步声在房内悠悠响起,它们交织着,错杂着,极似现在我们各自复杂的心绪,……因为今夜用烟消云散抹去了所有痕迹,所以一时不会有人察觉到刘战和他手下的死亡,顶多以为他们莫名地失踪了。
因此,将首饰店处理干净后,我们依然回到了别舍!夜无眠,泪烛冰凝,灯花空老,我信步园中,仰望深邃的夜空。
夜幕黑沉沉的,象一匹上好的黑丝绒,没有卷舒轻云,也没有闪动的星光,只有那明黄明黄如玉盘般的皓月静静地挂在天角。
我细细沉思今日的一切。
自己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和沐清影……想着今日猜到沐清影去找解药,我内心焦虑;想到他可能出事,从未有过的杀意自体内冒出;在大厅以为他永远离开我时,心中涌起的恐慌是从未有过的;在暗室中见到他时,心潮的彭湃起伏,也是心境一向平和的我少有的,这些都是在情形危急的情况下不由自主地发生的!我想,这个可爱、纯净的少年在我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位置!可是一个月前,我还和夜浮生在这个别舍里过着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的日子呀!难道是因为自己本性易变吗?我扪心自问:自己不是个感情随便之人,一个人一旦深植于心,是很难再从我心中抹去的,一份感情,只要发生,我也是难以轻易放弃的。
细细算来,我和夜浮生相好已经有大半年了!我们在一起时的欢笑、柔情,他对我的温柔、体贴,至今仍记忆犹新,难以忘怀!多少次,我陷入危急之中,都是他挽救了我。
因为我,他不惜和养育他的沐月山庄发生对峙!为了留下我,他不惜服用长生!他对我的这份深情厚意,比海深,比天高,日月可鉴!我想自己是爱他的,不管他对我有多少次利用。
想及此,思及今日,一份愧疚在心中渐渐弥漫!可是,我也欺骗不了自己的心!我和沐清影在一起时,真得是很开心,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纯净的快乐!这种简单、闲适地生活,正是我的梦想!而夜浮生,他生存在古代,且又经历了那惨绝人寰的灭门之灾,于他而言,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阴谋、算计和杀戮不算什么,甚至还是完成自己计划极其正常的必要手段,可是做为一个现代人的我,却不习惯也无法忍受自己每日和这些为伍!或者这也和我闲适懒散,没有太多野心的性格有关吧!可是,事已至此,我该怎么办呢?我不知道!此时的我像个迷了路,站在十字路口的小孩,惶然不知哪个方向才是自己正确的选择!第二日,原本是元宵佳节,可是因为昨日的事情,我们只是在别舍内包了些汤圆吃,就算过了节了!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日流血过多,回来后我一直觉得人有些飘忽忽的,脚着地,如踩到了棉花上般。
连续躺了五日,方才有了些许好转。
经历了那事后,我和沐清影之间,反而不似从前那样随意了,加上距离去沧州的日子越来越近,我们渐渐都开始有意无意地尽量相互回避,非到必须情况,连话都少说了!转眼间,已是正月二十二日,我们不得不启程了!一路上,沐清影和我都默默不语,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任由马儿慢慢行去,因此直到二十二日傍晚,方才到达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