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三年,断断续续的,我们见面不下百次面。
以我的聪慧,除了方便出入告知过贴身丫鬟婵娟,竟然从没被爹爹发觉。
我已经十六岁,从众人评论中知晓自己竟有着倾城之姿,于是对镜自视,偶尔也会雀跃暗喜。
每次再去见夜清远,总要悉心梳妆打扮一番。
但令我失望的是,虽然夜清远偶尔也会有惊喜讶异之色,总是很快就流转不见。
我们依然只是相对无言,默默品茗或者无声对弈。
这种沉默一向是我心安的方式,却随着我年龄渐长慢慢懊恼起来。
他的淡定自诺波澜不惊,愈发衬出我的焦躁不安,每次对弈,输他的子竟越来越多起来。
他似有些明了,之后竟连对弈也推脱起来,两人各自相安却更加沉默起来。
再之后每次去看他,寒暄之后,竟是无话了。
夜清远径自在书案后面写写画画,连头也不抬,我虽懊恼,却每次但只看着他心里就很心安。
于是,我想要博一下,拿自己做赌注,赌他对我的情!那一天我名正言顺的对爹爹说要出门逛逛,那是自我十二岁之后第一次向爹爹表达我的意愿,爹爹很是开心,自然是准的。
那次出门我不但带上了婵娟,也带上了另外两个家里的丫鬟。
在长安的闹市里,闲逛到快中午,身体已疲惫不堪时,一匹快马忽然从我在的那条街道上穿过,没等身边的丫鬟楞过神,受惊的马匹已将我撞飞起来。
因为那天我盛装出行,长长的披肩竟成了被拖挂累赘,马儿挂着我的披肩一路将我拖行了数十米。
直到夜清远的出现,被他抱起的那一刻,一侧脸颊已被擦得鲜血直流的我笑得异常灿烂,双手挂上他的脖子紧紧贴近他的脸颊。
他的眼中满是怜惜和愤恨,无声地贴着我的脸颊,疾步向离得最近的定远王府奔去。
我知道身后是聚集繁多的市井民众,我们脸颊紧贴的亲昵模样定然会被传扬的整个京城皆知。
而我多带出来的两个丫鬟,也一定会将一切都告知我的爹爹。
那一刻,我以为我赢了,哪怕毁了自己的倾城容貌,我终是赢了他的心。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一切的耗梦从这时候才刚刚开始。
夜清远那么温柔的在夜家人面前亲自为我处理伤口,甚至不惜动用为数不多的玉露散为我敷面。
我明知那些只是皮外伤口,只要正确处理,怎么都不会留疤的,用玉露散真的有点暴殄天物。
于是,我的眼泪流的肆无忌惮!夜清远以为我是痛,动作更加轻柔起来,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些泪是多么的甜。
很快的,爹爹和大哥就出现在夜家,目睹了夜清远对我的柔情四溢。
他们竟毫不顾忌我刚刚受惊的身心,一群人略加寒暄客套,竟就要带我离开。
我和夜清远握紧的一个手臂,被夜家和轩辕家众人用力的拖开。
我从没想到,这一别,竟是二人生命的重大转折。
再见,已是不如不见!当我养好了并不严重的伤,再次要偷偷出门时,才发现家里的明暗卫多了许多,无论用尽什么方法,竟是走不出院门半步。
而当婵娟拖着半条命出现在我面前时候,我的心彻底寒了。
我知道我不能再轻举妄动半分,为了自己、为了婵娟、也为了他!一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月色很好,夜深时候,大哥和爹爹竟然来了我的院子。
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让我差点要昏厥过去!他们一脸笑意的对我说:今天是夜清远成亲的吉日,新娘是木尚书家的嫡女木槿,才情姿容俱佳,和夜清远堪当绝配。
因为受伤之时夜清远曾对我救护得当,已以我的名义送去了一份大礼!我一句话也没说,但我想我的神色吓到了喋喋不休的他们。
他们转身离开,爹爹走在最后轻飘飘的道:你的命,早已注定!别再做无谓的挣扎!就算你可怜轩辕家,这一切,你都认了吧!我癫狂的仰头大笑,月色似是怕极了我的疯癫,悄悄穿进了一团云彩。
无边的黑暗中,我听到婵娟泣不成声的低语。
她说,对不起,小姐!我对不起你!接着就是一声接一声重重的叩头声,我摸索到她蜷缩成一团的身体,默默擦去她额头的血迹,两人在地上紧紧相拥着,无声的泪浸透了彼此衣襟。
我终于接受了我的命,从我出生,我就是一枚绝好的棋子命!虽妄图改变,终究心如灰烬,一心听从了爹爹的安排!又一个月之后,当太子萧彻的轿子到达轩辕家时,我忽然诡异的笑了。
太子大婚,诸臣朝拜。
夜清远,我终穿上了这袭金凤嫁衣,可有你成亲那日木家小姐那般美丽?再次接受着众人的叩首跪拜,我的心竟异常冷静自持,仿若十二岁生辰那天爹爹说的那般——天生,我就是要这样的!夜清远的贺礼正常地挑不出任何瑕疵,冠冕堂皇,却也客套生疏,是夜家的管家直接递到礼堂的。
也许是因为视角有限,那双淡然悲戚的眸子始终没出现在我眼帘。
我成了萧彻的正妃,才知道在我之前已经有几十人被他宠幸过。
那些女人在我大婚之后,借敬茶之际已经明里暗里给了我诸多下马威。
这些我都不在乎,在轩辕家被调教这么多年,如果这么点小事都应对不了他们也不会选我。
对于和诸多人分享一个丈夫,我有相当标准的妇德,不妒不惧!宽容大度!我要做的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皇后,是要母仪天下的!犯不着和这些小打小闹的女人计较。
第一次见夜清远的妻子,是在我被封后那天。
诸多的诰命妇人在礼成后围着我谄媚不休,只有她远远的看着,眼中是平静和淡然,还有一丝韵味不明的苦涩。
我忽然被她眼中和夜清远一样的淡然宁静神色而深深激怒了,走到他面前,凌厉十足的道:这是谁家的夫人,见了本宫连基本的礼节都不懂吗?木槿一愣,忙不迭行了跪拜的大礼。
我知道她慌了,心里那丝报复心理稍稍满足一下,竟是半天没有让她起身,直到身边婵娟意识的于理不合提醒了我。
看着弱不禁风,容貌绝美的木槿身形不稳起身,我心底竟莫名有了一份怜惜。
在我成为皇后的同时,刚即位的萧彻顺其自然启动了消藩政令。
轩辕家放弃了一半兵权,夜家也放弃了一半兵权,加上原本皇家掌控的兵权,皇家的兵力已远远超出了夜家和轩辕家。
自然的,就降藩王为王侯。
夜清远被封定国侯,我爹爹则被封震威侯。
我知道爹爹用我和先皇做了笔交易:让我必须成为皇后,还要求下任太子必须是我的儿子。
爹爹答应萧彻继位就同意消藩,而先皇也必须赐予轩辕家免死金牌令箭,确保轩辕一脉尊荣不衰。
这一切先皇都应了,所以萧彻即位消藩执行的很顺利。
失去大半兵权的夜家,一时岌岌可危,夜清远也因主动接受消藩被族人声讨不已。
朝堂之上,耿直的夜清远则是屡出正直谏言,不懂圆滑的他自然在消藩之后,失去了夜家震慑四方的威名,仕途走的摇摇欲坠。
而我从没想到,自己当年固执的赌注,竟然给夜清远带来了步步杀机。
萧彻在封我为后消藩结束以后,公然的对我明宠暗冷起来。
一则任何人都不喜欢带有交易性质的婚姻,二则,当年街市上我和夜清远的公然亲密,成了他诸多嫔妃攻击我的绝好说辞。
加上和夜清远为数不多公式相见中彼此出奇沉默,萧彻似也感觉出什么。
再加上夜清远屡出谏言,声称景帝耽于声色,不利政务,触了萧彻的大忌,对于夜家的打压从即位后的隐忍,到公开的处处警示,竟是一步步动了杀机。
直到那场奢华的东巡,我和夜清远之间各自成婚都已近十年。
独守着唯一的儿子,心里早把那些陈年旧事束起。
宫闱的步步艰辛我不怕也不屑,而儿子萧域是我唯一的希望,也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夜清远除了木槿之外,另有一房妾室,也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加上木槿为他生的两男一女,已是四个孩子的父亲。
想来,这种儿女双全齐人之福的日子,也早已泯灭了那份年少时的痛。
再见木槿,从面貌上看,依然如十年前那般动人柔美,并不像我长发间隙已有一些隐藏的白发。
我只是远远看着她,并未走近。
年龄越长越是能够换位思考,想想当年,我和夜清远之间,谁都不曾承诺过谁什么。
两个人各自有着各自家族的责任,也许从一开始我们都忘了,轩辕家和夜家世代为了避嫌,竟然无一例姻亲。
当年夜清远一定是早就明了这点,所以才逐渐相见无言,不是无情,是不忍日后的绝情吧。
而木槿,她又有什么错呢?总要有人成为他的妻!我开始从心底祝福着他们,甚至决定东巡之后诏木槿进宫开诚布公谈一场,做不成他的妻,起码我可以让他的妻更了解他,也算了一份我的遗憾。
可是,没有以后,我们注定是成不了朋友的人!东巡时接到陈敬天敬献大龙舟的消息,我惊呆了,这般的奢靡作乐,哪还有一点怜悯苍生的气息!闵仓王朝在萧彻这代凡事已奢靡到了极点,因为不是正宫嫡子,萧彻自小并未经过严格培养,反倒沾染了一身王公贵族的纨绔之气。
好声色,喜奢靡,对朝政管理反倒三分心未必用到,意识里一直是一副天下大同的盛世模样,也就没有一点危机思维。
而我探知的消息得知右相李木原早已在朝廷结党营私多年,对于民间一些祸乱总是压制不报,为了供萧彻奢靡享乐,民心已是大大的不稳。
可是,后宫不能干政的铁令,和轩辕家族的生死存亡让我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悲悯天下,需要有勇气的人!而我只是为了家族为了儿子活着的人!然而夜清远不同,他自小就继承了夜家那股铁血丹心,心底耿直的不容天下人有一点委屈,所以在这奢侈的龙舟面前,只有他让萧彻扫了兴!而我也鬼使神差想要帮他一把!不想,我又一次错了!不但再次触了萧彻的大忌,也把夜家推到了风口浪尖!轩辕灵篇 暗转流年之不许来世第一次见夜清远的孩子,心里感叹万千,面上却只能淡定无波。
他的孩子竟然和我的儿子成了很好伙伴,然而萧彻却以一个天子身份,狠狠捻断了这场刚形成的友谊。
当我看到夜锦衣幼小眼眸中的哀伤时,我甚至有一时的失神,那是失去心爱玩物时的悲戚,却无端和我十二岁生辰那天见到夜清远的眼神重合了。
儿子没有让我失望,机智地从萧彻手中争取到了那只珠子。
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偷偷背着我和萧彻把珠子还给夜锦衣的事情,但他不知道的是夜清远抱着他踏上龙舟三层的阶梯时,我已在一边隐藏多时。
看着儿子留恋地看着夜清远离开,我心中忽然一痛。
如果不是有那么多如果,我和他也会有自己的孩子,那个怀抱对于儿子也绝对不是奢侈的吧!我儿子永远也不知道,他父亲因为他一时的贪玩,处死了看护他的五个下人。
皇权的残酷和暴戾就是如此触目心惊,我怎么忍心让他干净的心压上这般的沉重和肮脏!那场海难来得诡异而又突然,沉醉于声色中的萧彻,虽然正看我不顺,却还是挂记着儿子,总算找人护着我们到了二层。
我在人群中搜索着夜家的人,心底暗暗祈祷他们不要出事。
有一瞬间我几乎是幻觉般看到了夜清远着急的眼眸,但在颠簸间隙却清晰看到了那双眼眸正穿越自己停在了另一边的木槿身上,而木槿绝美柔情的一双美眸正充满幸福和喜悦。
虽然周遭的氛围已经危险到极致,但我承认那一刻强烈的妒忌比那些危险更强烈。
黑邪风的威力无人能抵抗,而这条奢靡的龙舟竟然成了一根救命稻草。
很多人已不再理会萧彻颤抖的命令,在死神面前,皇权也变得卑微。
我无法控制黑邪风将我的儿子卷走,虽然我嚎啕大哭,毫无仪态,依然唤不回一点点下坠的儿子,海底的风浪肆无忌惮拍打着儿子掉下去的栏杆,栏杆一断,域儿必然殒命海底。
风浪和人群的呼喊早已淹没儿子稚嫩的恐惧之音。
我拼命冲进边缘跪伏在那里向儿子伸出遥不可及的手,眼泪瞬间被风卷落在不知何方。
若不是身后婵娟拼死拉住了我,那股风一定也将我卷入了海底。
然而身怀六甲的淑妃杨红绡就没有那么幸运,大着肚子的她已不知被卷落何方,她的贴身侍女寇奴凄厉的呼唤着她。
那声音,连一向不喜淑妃算尽心机的我,都为之一震。
然而,没有人在灾难面前顾忌得了孕妇孩童,这是奢靡背后的天谴,无人躲得过。
正当我心如灰烬之时,一个身型矫健的身影顺着一根绳子落到了儿子所处的底层栏杆处。
是他!夜清远,我知道你会帮我!未等我脸上有笑意,下面的情形已让我目瞪口呆。
夜清远竟然抱着他的儿子,那条绳子并不紧凑的把他儿子绑在了他的胸前,我甚至能看到他怀里的夜锦衣伸手紧紧抓着域儿的手,似在安慰域儿不要害怕。
在那样危险的境地,儿子竟然笑的一脸灿烂。
但是,夜清远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黑邪风的邪恶,当他把域儿也用绳子绑在身侧借力向上跃的时候,又一股剧烈的黑邪风卷了过来,那条并不紧凑的绳子忽然断裂开来,两个孩子同时向海底跌去。
以当时的情形,把两个孩子同时接住还能安全上来的几率根本不可能会有!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是被木槿凄绝的癫狂之音吸引。
奇迹般,夜清远接住的竟然是域儿,我的儿子!而木槿的儿子夜锦衣却不知所踪,看着疯狂绝望的木槿,搂过已经昏迷不醒的儿子,我心里的悲戚竟然有增无减。
夜清远,谢谢你!木槿,对不起!对不起!我已经被这些突然的变化弄得不能言语,只能张着嘴巴艰难吐出这些唇语。
一个月,在永安苦寻儿子消息的夜清远终于获悉了惊人消息,夜锦衣竟然奇迹般被下游的渔夫所救,身体已在恢复当中。
这则消息总算让频临崩溃的木槿稍稍正常起来。
我则在自己的寝宫对着那片海域方向重重的磕下了三个响头!然而这样的消息却让萧彻疑心大作,尤其是李木原将永安当地盛传夜锦衣天生异象必成大器的说辞夸大宣扬,萧彻对夜家的戒心日益剧增。
加上那次海难萧彻痛失淑妃和其肚中孩子,心底终究听不得这样的说辞。
借着要夜清远督军永安的机会,长久下放了他。
这一别,就是三年,从没想到,再见面我们要面对的竟然是生死选择。
当年东巡之时右相李木原费尽心思设局要萧彻同意碧落进永安城通商,从此竟是种下大祸根!我知道以夜清远的性格绝对不会无故挑衅碧落,更不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擅自向碧落开战。
偏偏还握有一部分兵权的夜家是李木原党羽所忌惮的,李木原素来和碧落使臣交好,自然对夜清远声讨碧落驻军的事宜极尽歪曲。
我不敢想象夜清远如果应诏回都,会不会被处死,但我很清楚,身为夜家族长的夜清远,连命都不是他自己的。
所以,听到夜清远自立为王叛出闵仓王朝的消息时,我很平静。
三年后,夜清远已占据了闵苍大半城池,永安王的名声已让萧彻的王朝闻风丧胆。
我却一直很安静淡然,终日里带着域儿,耐心的教他说话。
自那次海难,也许是惊吓过度,域儿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那年二月,还是乍暖还寒的日子,夜清远终于攻上了帝都长安。
明知抵御不了,萧彻还是一本正经在城楼怒斥夜清远的背叛。
听人说根本不需要夜清远开口,当年因为海难不死如今还不到八岁的夜锦衣竟直接怒吼:何要浮名,且得世人永安!只这一句,萧彻便彻底失去仅有守军的军心。
消息一流传出去,京都居民无一不心向夜清远的永安军。
永安军本身也更加所向披靡起来。
大破长安,指日可待!城破那天,萧彻似有预感般召集了全部嫔妃皇子,并超乎想象以谦逊的姿态给众人斟酒共饮。
我知道事有蹊跷,趁其不备倒掉了域儿和自己的酒,谁曾想萧域竟然真的疯狂到要诛杀所有亲人地步,除了我和域儿,一百六十八个在位嫔妃和十八位皇子加上二十三个公主,竟然都死于那场酒宴当中。
这一切域儿都看在眼里,三年没开口说话的他,忽然倚在我怀里说了声娘!我怕!我们逃吧!。
似是忽然有了莫大的勇气,我带着域儿拼命的在混乱的宫闱中奔走着。
在众多宫女太监席卷财物逃命的时候,除了婵娟竟无一人在意我们的行踪。
在这纷乱的逃亡人群中,我忽然再一次想到要赌一次,赌注是我和域儿,输赢是我们的生死。
因为我不能想象,这般年幼的孩子顶着闵苍太子身份会有怎样的逃亡之路。
在等待输赢的时候,我获悉萧彻已经被李木原的党羽割去首级呈给夜清远邀功,心底竟然有那么一丝疼痛。
我知道我不是为萧彻疼,我只是疼惜这作弄人的天意人间,转了一圈,有罪的始终要还的,穷奢一生的萧彻,在想杀掉夜清远时,是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这般结局吧。
我终于等到了我的赌约,永安军终于进到了宫闱,开始清理闵仓王朝的余孽。
在他们没清理完之前,我让婵娟找到了夜清远。
终于再次见面,没有任何人的隔阻,已得了全天下的夜清远眸子里依然有清亮的悲戚,只是那神色已不是为我。
因为那双眸子在转向我时,竟带着陌生的凌厉和恨意!虽很快就变得平淡,但只这一眼我已明了,他心里早已将我放下,而我不过是闵苍王朝留下的余孽而已!我不禁攥紧了袖口,为那个赌约终究还是开口。
我说,你欠我一条人命,今天我想你也还我一条命!夜清远不解的看着我,我一字一句的道:在你决定应诏回京之前接到的那封信是我派人送的。
碧落使臣一定要求萧彻召回夜清远之时,是我先萧彻的御史快马送了一封信给夜家资深的长者,字条上只有一行用自己鲜血写成的大字:入京必死!切切三思!我没有用自己的笔迹,只是顺着手指的血迹,每一个字都晕染够足量沉重的血色!所以夜家宗族多人拖延,终究没有让夜清远踏上这条必死之路!所以呢,你想换谁的命?夜清远正惊诧间,木槿忽然出现了,没有任何的侍从。
我明白这是我们三个人最后的对决,这辈子无所谓谁欠谁,怪只怪天意弄人,薄待众生!一缕隐藏极深的柔情从夜清远的眸子投向木槿,我忽然明白了一切!我不指望这个赌约会赢,但我不能不尽力一试。
我的儿子,他已经失语于那场海难,以后他也不会再记起任何前尘旧事,请你们给我儿子一条生路!语毕,袖口的破血匕首已涌上了我的心口,血迹很快就晕染在我素淡的衣袍上,像即将盛放的红色牡丹,瓣瓣花瓣皆妖异绽放不已。
夜清远惊骇的看着我,始终没有上前,连一声言语都没有。
我知这已是他最好的心意,颤抖的看向木槿,她竟然还如十几年前那般温婉美好,只是眼神却是呆滞的茫然,伸手揽过我的胳膊,喃喃的似是自语:你这又是何必!你和他再无阻碍!该离开的,是我!我终于微笑,颤抖的手更加用力的将破血匕首推进了心脏深处!这次,我终于赢了这个赌约。
而木槿早已是赢家,自己却不自知。
木槿,谢谢你!请原谅我的自私,我不想在我的面前看到你和他牵手并肩,所以我不会替他向你解释,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他的心底除了你再容不下他人,你早已是稳赢的赢家!天地在我眼前飞转,我知道这一刻我的笑容已让天地都为之变色,木槿和夜清远的身形越来越小,逐渐消失不见。
我的那些流年在最后的意识里飞速旋转,自十二岁那年相见,竟然已经过去了十七八个年头,那些最初静默却心安的时间竟已成记忆中的绝唱。
夜清远送我白玉簪时轻柔拂过我额头如哥哥般亲切的举动,竟是我一直心安和温暖的寄托。
流年似水,已流出了这么多,那些交替走过,暗中偷转的流年再也唤不回,也回不去。
我知道,来生你不会和我相约相见。
那么来世,让我们不要相见!各自幸福无忧!——————————轩辕灵的后世结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