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因为每个人并不快慰的心情过的度日如年,到十月初五这天,因为两个重要消息而再次让锦绣的帝都变得暗潮汹涌。
先是碧落玉盏殿下暴毙的消息被碧落来使送来,与栖霞公主联姻之事自然宣告无效。
夜锦瑟惊怒之下,已经人事不省。
紧接着西秋城传来边报,前朝太子一夜之间夺下卫城、栾城,就连曲绥城也岌岌可危,朝廷派去的宁元培和左青,一个被掳,一个受伤,西疆大将军夜清泉请示是否动用西疆大军平叛!一时间,朝廷上又热闹起来。
夜锦衣听到这两个消息,反倒镇静下来。
他不相信这两个消息,一个都不信!燕墨玉的身世虽然有所质疑,但是也不至于好好一个人就这么突然暴毙。
而益州军方前后足有五万可调配军事,萧域就算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一夜间将两个城市拿下。
除非,除非,有人故意弃城!这个想法让他心中一惊,抬头正对上永安帝若有所思的神情,二人默契地点头示意。
大家对前朝太子的事情,有何见解!众人看着永安帝,都不敢妄下断言,这样的势头,是谁都不曾想到的。
前朝太子两月不到已得三城,太过威猛。
怎么,被前朝太子给吓住了?永安帝平稳却凌厉,众人的头低得更低了。
夜锦衣看着左右,举步上前。
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定有蹊跷。
孩儿愿亲自前往西线,查询事情原委。
望父皇恩准!夜锦衣说完,直接跪了下去。
永安帝眉头一蹙,刚要说话,左右两边的太子和烈王也跪了下来。
孩儿愿为父皇分忧!二人异口同声的话语,不但让永安帝一呆,让群臣更是惊讶。
锦绣王朝的两大亲王和太子,不可谓勇气不佳,这样齐齐跪地请命,却会让永安帝大大为难一番吧。
果不其然,永安帝扫视着三人,许久不语,朝堂上一时更加寂静起来。
太子!此事事关重大,就交付于你!西疆军事大为重要,你去了那里,定然要多听良言,不可轻举妄动!孩儿谨记父皇教诲!好!此事就这样定下,太子即日起程吧!退朝!永安帝没有抬头看跪着的诸人,疾步离去。
大臣们私语着离开,跪着的三人谁都没有起身,片刻,太子夜锦棠扫了一眼身侧的二人,忽地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三弟,你也该让太子殿下露露脸了,要不你事事冲在前面,他这个太子颜面何存啊。
谢二哥教诲!夜锦衣散淡地看着起身拍打着自己衣袍的夜锦葵,淡然宁静。
夜锦葵手掌拍在跪着的夜锦衣肩上,一脸灿笑地离开。
夜锦衣静静地跪着,看着面前高堂上的金黄宝座,眼睛一眨都不眨,看着看着,仿佛看到那灿黄的宝座上堆满了腐朽的尸骨和头颅,像儿时第一次见到杀戳无度的战场一般,夜锦衣忽然觉得有点害怕。
王爷,起来吧,皇上找您!追风的声音让夜锦衣忽地回神,身体从恐惧中挣脱,却不禁一颤。
风叔,您看到那皇位上面的尸骨和头颅了没?我看到了!就像第一次在战场上那般害怕,那次是您把吓傻的我给搂上马背带走的。
这次,没人救得了我了,我好害怕!夜锦衣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语无伦次,脑海里满是战场上杀戳的场面和声音,追风痛心的把陷入自己情绪的夜锦衣扶了起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告诉父皇,我病了,很严重!要修养一段时间!夜锦衣挣开追风的手臂,头也不回地疾速离开,追风茫然地站着,看着夜锦衣的背影摇了摇头。
他是这么说的?是,皇上。
永安帝看着平静的追风,缓缓道:你说,这次让太子去西秋城,妥当吗?追风不语,眼神却复杂变换着。
追风,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的心性我自然明了。
你也是不赞同我要太子去西秋城的,我知道。
但是,对棠儿,我一直欠他一个公平,他出错,是我没教好他。
这次,权当我给他的最后一个机会,一切造化也都看他自己了!永安帝似是自语,心中悲戚,头越发眩晕起来。
手臂下落,桌子上的茶碗已被打落。
追风一惊,忙上前扶住了他。
皇上,您没事吧?我去叫御医没事!老毛病了!不要声张!永安帝坐了下来,强自打起精神,看着追风道:那个孩子,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吗?追风自是知道永安帝所指,微微摇了摇头。
可惜了!如果没有变故,她在衣儿身边,衣儿终究会好过许多!追风也微微叹了口气,两人看着门外日已泛黄的秋叶,都若有所思起来。
紫羽将手中的石块放下,看着墙上刚刚刻下的痕迹,搓了搓自己的双手,用嘴里呼出的热气暖了暖干冷的手指。
才刚十月半,碧落的天气已经干冷异常。
帝都燕京,冬季总是很早就会到来,紫羽已经有快七个月的身孕,体态已是大大的不便,加上厚重的衣袍,像个臃肿的圆球。
羽儿,小心冻着。
雪后为紫羽轻轻披上一件毛皮披风,扶着她向宫殿走去。
娘,我没那么娇气。
紫羽很是温暖,这么些日子雪后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让紫羽缺失的母爱得到了很大补偿。
羽儿又在想他?!很笃定的声音,出自雪后之口,有怜悯,也有无奈。
紫羽微微点点头,脸色黯然起来。
雪后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终究又咽了回去。
这几日,宫啸天一直在上书要重新收回七星镇主权,声言玉盏殿下既然已经不在,那么两国盟约自然无效,况且现在锦绣内乱,一旦西疆大军去国内平叛,正是可以进攻锦绣的大好时间。
二十年前,博朗王上年轻气盛,在闵仓朝内乱频起时,确实有进犯中原的野心。
并且也默许了宫啸天不断在中原朝廷一再收买官员,想里应外合一举吞下中原土地。
谁曾想夜家建立锦绣王朝后,永安帝爱民日子,不断颁布民心大向法令,锦绣王朝竟越发兴旺起来。
这才在去年派遣玉盏殿下以龙神大祭名义和锦绣结盟。
谁曾想到一年多时间事情竟然演变到如此局面,对于宫啸天的野心,博朗王上心中自然有新的计较。
然而,现在宫家兵权在握,名声在外,就连燕墨玉的事情都只能以情理让他自己消失而不能惊动朝野。
所以,对于宫啸天最近频频上书的事情,附和的人越来越多,向锦绣开战的事情也许很快就会有决定。
雪后想到这里,复杂地看看紫羽,微微地叹息起来。
先前被九渊记在名下的安宁公主,在玉盏殿下去世不久,已经被博朗王上立为继位者,那个原先被刻意冷落的女孩多年无人问津,此刻因为情势被懵懂地推到幕前,自然成了宫家的又一个工具。
而紫羽因为怀孕,也因为宫家现在势力庞大,还是见不得光。
这一点,雪后和博朗王上都很歉意,紫羽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权利,地位,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而未来的家国责任,自己已经责无旁贷,此时的平静已是她最后的安宁,能平安平静生下孩子,已是大幸。
锦绣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夜锦衣的心忽然又活了过来。
两个月的闭门谢客,让萱王府安宁了不少。
就连雪花,也飘得小心翼翼。
夜锦衣伸手,任雪花一点点在自己手中溶出一点点水珠,沁入心扉的凉意让的心绪异常清明。
去年初雪时候和紫羽的种种历历在目,每一个记忆的画面,都让夜锦衣的笑容放大一倍。
羽儿,你看到了吗?这一年初雪我的心依然在和你一起过。
不管你在哪里,这雪舞终会带去我彻骨的思念,每一天每一时,我的心都牵念着你,至死不渝。
纯粹的笑意对着漫天雪花,夜锦衣只想让这飘洒的雪花记清自己的笑脸,让这样的笑脸给这天涯尽头的紫羽带去他的思念和安慰。
三五步之外的红蔷和月南竹看着夜锦衣这样的笑容,都不禁惊呆了。
这样的笑颜,何曾有幸,她们竟然可以看到。
有多久,这样的笑容再也没出现在这人脸上了。
两人交换一个神色,都会心地笑了。
何事?夜锦衣的声音平淡,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
两人心里一颤——这样的笑容,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啊。
王爷,有西线的边报讯息。
月南竹开口,声音小心翼翼。
直接送进宫去,我说过这些事情我再不会过问。
可是!没有什么可是!夜锦衣转身,将匆忙开口说话的红蔷直接堵了回去。
雪舞凌乱,似是也不耐人声的喧闹,夜锦衣眉心蹙了起来。
你们下去吧!两人相对无言,心中都很是无奈。
匆忙奔来的泽兰,让她们两个一惊,刚要小声让她噤声,夜锦衣已不悦地瞪向她们。
王爷!烈王妃闯了进来,说一定要见您!您还是去看看吧!不见!让她走!烈王府的人都是吃闲饭的吗?一个女人都拦不住?!夜锦衣一甩袖子,飞舞的雪花忽地被甩开好远,心中不禁一痛,更加烦乱起来。
远处喧嚣的声音越来越近,夜锦衣脸色难看地向声音方向走去。
我要见萱王!挡我者死!风潮汐一把利剑逼视着一群萱王府的下人,众人在三步之内紧紧跟着她。
既不敢上前,也不敢后退。
夜锦衣出现在风潮汐面前时,就是这样的局面。
眉毛一挑,朗声道:二皇嫂,在我萱王府动刀动剑的,有何见教!风潮汐转身,利索收剑,嘲讽的道:原来萱王府的门槛竟是这般高,进来可真不容易。
我来只不过找你说几句话,你们不用这么大阵仗。
夜锦衣随着风潮汐的视线,微微抬手,一干人如遇大赦立刻退下。
二皇嫂请!不要叫我皇嫂!风潮汐对上夜锦衣的神情,厌恶满满,直接向前走去。
你们都去做事吧!夜锦衣淡淡的声音,却不容质疑,月南竹三人一愣,却也无奈。
找我何事?自然是大事!夜锦衣打量着风潮汐,过去一直是听紫羽说过此女子的刁蛮和可怜,真正见面也不过是第一次救紫羽在永安红庄门口,和去年除夕宫宴前她撕扯紫羽之时。
这次,算是第一次正面接触了。
风潮汐似乎感觉到夜锦衣在打量她,忽然转身,正对着夜锦衣的目光。
夜锦衣没有躲闪,微微一笑,轻语道:风姑娘此次来,自然不会是为了我二哥吧?哼!他与我何干!我来,是想给你交换一个条件!什么条件!夜锦衣面色正经,双眼迫人地盯着风潮汐。
我知道一个对锦绣王朝或者对你都很不利的事情,很重要!哦!你想换什么条件?魅十三!我不想他死,我要你救他!风潮汐的声音铿锵有力,夜锦衣心中一震,面色也不自主地一变!这女人,好大的胆子!当真以为,自己会有那么良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