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锦衣自那日悄悄前往西疆之后,除了灵的暗卫一直在身侧跟随,并没有任何人知晓他的去处。
这一年的除夕,他只是在一家借宿的农家度过,满满几盘子饭菜,没有好看的样子,夜锦衣却吃得津津有味。
西疆风大,干冷,除夕这天并没有下雪。
晚饭后,夜锦衣坐在屋外,看着乡村的点点灯火,心中竟然很是宁静。
家园,这便是了。
人民安居乐业,太平祥和,吃饱穿暖就已经快快乐乐。
争什么,夺什么,快乐吗?叶公子,进屋睡吧,山乡风大,小心着凉!农家妇人贴心地站在屋檐说道,夜锦衣微笑着转身,听话地向屋子走去。
夜半,窗外黑影频闪,夜锦衣机警地翻身起床。
从窗外翻了出去,王爷,西疆大军调动了十五万,已经在去濯城的路上。
启程,我们也去濯城!夜锦衣对黑影说着,从身侧拿出一锭银子,轻轻搁置在窗台,身影已向前飞跃而去。
黑影紧跟其后,也隐在了黑暗之中。
濯城戒严,城中和城外除了运送粮食菜品,一概不准随便出入。
但这一切,显然没难得倒夜锦衣,但是却对自己这身六十老头的龌龊扮相很是鄙夷,进得城,冷清的街道上开门的甚少。
前方一对疾走的军士,让他不得不颤抖着退避到一边。
寻了一家的后院,夜锦衣不着痕迹地跃了进去,出来时候已是翩翩佳公子一个。
除了一顶斗笠,夜锦衣连脸上的装饰都没有。
这模样,让魅十三看到时候,并无太多惊异。
只是淡淡地推开房间的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夜锦衣也大大方走了进去,不客气地拿起杯子倒了一杯水径自喝下。
你不怕,我这里有埋伏?怕!怎么不怕,我刚才身体都是抖的,所以要喝杯水压惊!调侃的声音,让魅十三不禁摇头苦笑。
怕!这个字,夜锦衣也许还不知道怎么写。
犹记得那晚在烈王府救自己时,夜锦衣也是翩翩白衣如谪仙般现身,带着斗篷是因为那时确实多有不便露脸。
而这次来见自己,如果怕暗算,他也就不会单枪匹马闯来了。
怎么?占地为王了就不欢迎我来问候一下?夜锦衣的声音依然玩世不恭,魅十三脸上的神情已变得严峻。
你来有什么事情,直说无妨?好!痛快!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我想知道卫城、栾城为何一夜之间被你们拿下?你就这么笃定我一定会对你说实话?魅十三盯着夜锦衣,眼神中满是自嘲。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欠我一个承诺!夜锦衣并不看魅十三,话语依然轻松,手里的茶碗却缓缓放下,扭头看着魅十三变换的脸色继续道:你有权选择不说,我只不过来你这里蹭碗茶喝,告辞!起身,脚步没有一丝迟疑。
手指伸向门的同时,魅十三的声音预料之内响了起来。
这一切还不都是拜你所赐!至于那个承诺,我说过我们已经不是朋友,遵守与否,毫无意义!魅十三冷漠的话语,让夜锦衣脸上的笑容更甚起来,缓缓转身,微微摇头道:我太小看了宁元培,也太高估了你!这一切,恐怕任你是冠冕堂皇的正道太子,也掌控不了了吧!声落,门开,白色身影如一片白羽一般已消失在魅十三的眼帘。
魅十三立在门口,不得不对夜锦衣钦佩不已。
无论在身手,还是在思想上,这样的人都反应太快了,快得让人无法轻视,不得不服!当日,夜锦衣推荐左青和宁元培来平叛,一是左青家里受过轩辕家重恩,虽然对锦绣朝很是忠贞,但到最后关头,定然会顾念恩情放魅十三一马。
而宁元培,不但和益州军务守备统领孙光是姻亲,便于调动益州兵权,还因为宁家那阵子在京中太过活跃,结党营私的勾当越来越嚣张,所以夜锦衣想让他办这个差事调他离京,以为这样是双赢的事情。
现在看来,宁元培一定受了烈王什么暗示,和孙光一起放弃了卫城和栾城,让太子只能不惜调动西疆大军来平叛。
太子求功心切,竟然将西秋城防务的西线军调走了十五万。
十五万,几乎是西秋城所有的兵力了,如果有人乘机进攻西疆,西秋城便真如摆设一般任人直入了!夜锦衣一边奔走,一边思索,冷汗竟然浸满了全身。
出城后,已经随处可见从卫城和栾城方向向梁州奔走的民众,可见十五万大军已经和卫城、栾城开战了!看着不乏有老幼背着包袱奔走着,夜锦衣心中满是痛惜!一切终归是避无可避了!未作停留,夜锦衣快马向益州的曲绥城奔去,那里,必将是下一个被战事波及的城市。
三天三夜,除了简短休息,夜锦衣终于到达了曲绥城。
益州牧王渊正在和一白发老人饮酒谈笑,神情很是轻松,豁然打开的门让他一惊,抬头一看更是心惊肉跳。
萱……萱王殿下驾到,下官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恕罪!声音颤抖着翻滚倒地,一边的白发老人也是一惊,看着面前白衣翩然面含笑容的佳公子,心中也是一寒。
王州牧何须行此大礼啊,本王也不过是偶有兴致,随意行到曲绥而已。
原来王州牧还有贵客在,倒是本王叨扰了呢。
说是叨扰,夜锦衣却不客气地坐到了案几前,端起酒壶自斟自饮一杯,喝完还啧啧有声赞道:啧啧,不错,正宗花雕陈酿,王州牧果然品味非凡。
这位前辈,王州牧也不和本王引见一下吗?夜锦衣说的轻松,跪倒在地的王渊已经筛糠般抖动不止,早已说不出话来。
一边的白发老人已经将放在桌下的手缓缓握起,全身是蓄势待发的力道,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夜锦衣的一举一动。
怎么?王州牧和这位前辈在我来之前喝的那么尽兴,此刻却将人家置之不理,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起来,继续喝啊!伸手一拉,匍匐在地的王渊已被一股力道蹲坐在白发长老对面,看着白发长老身体径自颤抖不已。
既然萱王大驾光临,老夫也不敢叨扰王州牧了,告辞!白发老人霍地起身,却被夜锦衣身形更快地挡住了去路。
前辈何须客气,论辈分,您是百草毒仙的师兄,我尊他一声前辈,您自然也更受得起前辈之称,论家世,我尊您一声轩辕叔叔也不为过,对吗?夜锦衣声调平和,一边的王渊早已又倒在了地上,面前的白发老人须发已是飘扬起来,手臂微微扬起,在对上面色波澜不惊的夜锦衣时又忽地收手。
哼!既然你都知道!我也不想辩解,你想怎样!晚辈不才,还管不着前辈的事情。
您若想喝酒继续喝便是,如果您执意要走,晚辈只能代王州牧送您离开了!不必了!轩辕霆脸色忽青忽白,大步一跃,已飞速离去。
夜锦衣笑笑地转身,在对上依然颤抖不已的益州牧王渊时,脸色终于阴狠起来。
我给你一个留下遗愿的机会,说吧!王爷饶命啊,我是被轩辕霆逼的,王爷饶命……音未落,王渊双眼圆瞪,惊讶和恐惧印在瞳孔中不肯离去,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快要没顶的筷子,血一点点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已是气绝身亡。
夜锦衣脸色平静冷酷,一眼也没再看王渊,刚刚离开案几,王渊的身体就如死猪一般倾倒下来。
这种人,是夜锦衣最看不起也不屑的人,临死还将一切推脱到别人身上。
若不是王渊纵容,益州怎么会一夜之间多出这么多支持前朝太子的义军,笑话!传出消息,益州牧王渊突发恶疾而亡,州内各城管好自己的防务,不需听从任何人的调遣,等待朝廷任命新的州牧再统管州内各处政务。
那孙光呢?王爷还见吗?不!我不想让他看到明天的太阳,你们去办吧。
没有看到人影,只有微微撩起发线的劲风才证明夜锦衣并不是对着空气说话。
夜锦衣出了曲绥县衙,信步走在街上,一个紫色衣衫女子的背影让他一惊,心里的悸动让他几乎要失声叫喊出来,迅速跟着那身影的方向追了过去。
女子的身形极快,转了几条街竟然消失在一条小巷里。
巷子尽头是封死的,一边只有一家普通的民居。
夜锦衣略一思索,轻轻地敲了敲门,门竟然应声开了。
紫色的衣袍在屋子里一闪而过,夜锦衣身形很快已跃入屋内,脚刚着地已觉得不妙,门却已被关死了。
四条铁链绳索在入门那一刻,已卷上了他的身体,就算夜锦衣反应再快,也挣脱不了。
四个黑衣人一人牵着一条锁链,夜锦衣的身体没有任何挣开的可能,任命地放弃了挣扎,对着面前一个穿着紫衣的绝色女子苦笑道:美人儿引我来此,以此厚礼相待,是何意啊?死到临头,还油嘴滑舌!萱王果然如传闻一般,好生风流倜傥!女子嘲讽地走到夜锦衣面前,被夜锦衣魅惑的眸子温柔对视着,竟然有心慌的感觉,转身退了两步。
厉语道:把他关进密室,等候长老发落!四名黑衣人答应着,推搡着夜锦衣向屋子一边走去,走到墙壁转开了桌子上的一个瓷瓶,墙竟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紫衣人迅速出手,在夜锦衣身上疾速快点,足足点了有十几道,才一掌将夜锦衣打落进密室去。
夜锦衣倒地,眼睛尚不能适应密室里的昏暗,挣扎着起身,不自已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刚才那女子点他穴道时候他试图运功冲开,没想到那女子手法却是极快,血气逆行,反倒伤了自己。
自嘲一笑,夜锦衣靠着墙壁慢慢坐好,将事情前后想了一遍。
设陷阱给自己的人,一定是熟悉自己的,知道紫羽是自己的弱点,才会用一个肖像的背影引自己入局。
怪只怪自己太过于粗心大意,想来自己离开京城已经一个多月了,有心的人,定然早已发现自己的踪迹,何况这几日自己已先后见过魅十三和轩辕霆。
想要对付自己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思索着,夜锦衣苦笑起来。
并不急于脱身,实际上根本也出不去,幽暗的密室不见天日,心中反而空明起来。
想到紫羽曾经关在天牢阴暗的牢房当中,心里又是一痛。
羽儿,对不起,是我没能力保护好你,不管你在哪里,记得一定保重好自己,无论多久,我都会找到你,相信我!夜锦衣想着紫羽,脑海忽然茫然起来,只是片刻,身体便绵软地倒了下去。
密室的门悄然打开,黑袍白发的轩辕霆看着倒地的夜锦衣,冷哼一声,对身后跟着的紫衣女子和瞳冷声道:这里不安全,把他秘密带到濯城去,好好看管起来。
记住,千万不要让十三知道这件事!是!长老!二人齐声应道,吩咐身后的四个黑衣人将夜锦衣抬了起来。
紫羽女子迟疑道:长老何必多此一举,杀了他岂不心静!愚蠢!他是狗皇帝最疼爱的儿子,关键时刻可是张王牌!你们要‘好好招呼’他,他的功力可是非比寻常!让他走脱了,你们是制服不了他的!属下明白了!。